刘慧娟
大禹渡(三章)
刘慧娟
禹,为黄河而生。黄河,是大禹的抒情。
黄河和大禹,大禹和黄河,一对生死纠缠不息的恋人。谁,离开谁,都是历史的缺憾,传说的败笔。
黄河,为等待大禹,很难,很苦。
经常离经叛道,满脸血污。恣肆的野性,张扬出母性的万种情怀。掀历史三重浪,撼人间夜不寐。
黄河在醉生梦死中安眠,有时是天使,有时是魔鬼。
微笑时,端详人们坐在田埂,谈论桑麻。手持四季,描一幅田园风光。黄河以母亲的形象,将四野拥入怀抱。
发怒时,诡秘莫测,披头散发,张牙舞爪,不但打翻渡船,波虐乡邻,还掏出田野的心脏。让两岸风声鹤唳,民不聊生,无情地撕碎生活蓝图。
黄河遭遇大禹,是天地间最佳的对弈。既是恋人,也是死敌。
大禹懂黄河,从骨骼懂到筋络,从肌肉懂到毛发。
大禹擦亮风中的避水剑,折叠黄河波涛,用疏导的方法,轻解那点悬念。
大禹头戴斗笠,日夜围绕黄河奔走。开山斩水,用智慧搭桥,用勤奋作舟。将一生青春,奉献给那片妖娆。
大禹把河图,开山斧,避水剑,作为信物。痴心不改。直到大禹是黄河永远的恋人,黄河是大禹最完美的抒情。
大禹守着黄河,将血溶于河水,将泪溶于河水。精神化为两岸青山,头发长成棵棵绿树——
大禹昼夜站立黄河岸边,与千年黄河两情依依,共同飘扬为中华旗帜。
山西大禹渡的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禹的气息。
那一碗清茶,还在飘香。那一轮圆月,仍在牵挂。那棵大禹拴过马的古柏,落满前世的蝴蝶。
始终有眺望的姿势。关于黄河,关于水,关于青山和田野。沉浮几千年的愿望,有了崭新的回声。
回眸,欣赏水波上的一颦一笑,放飞从古至今的万缕情思。
黄河的水,终于长了翅膀,攀援“扬水工程”,飞到高山上亲吻庄稼,圆了飞翔的梦。
丰收的喜悦倒映在河中,果实的欢笑声,在空中回荡。
大禹抵达了,抵达那一片青山绿水。
抵达纷纷扬扬的文字,抵达所有人的内心,也抵达从古至今的传颂。
远古的大禹,身披星光,摘几片树叶,作沉思状。
“三过家门而不入”的美谈,大禹觉得有点苦涩。在亲人和使命之间,大禹选择了使命。
他的心,打了一个寒颤。柔情从身上流过,有微微的痛。
有一缕思念,顺着河水拉长,在历史的垭口,千年悠扬。
山西大禹渡,禹的脚印无处不在。身影飘飞在雨中,思绪萦绕在风中。
他从霞光中走来,头顶阳光,脚踏彩虹,从远古走到当代,走出四溢飘香的远古。
古柏,头戴一顶真正的桂冠。在云端苍茫。
作为一棵树,它神了。
活了四千六百年,谁信?谁有雄心与之抗衡?
它照见历史的各个侧面,记录万物每次细小的律动。在近五千年的沉默中,成仙,成神,成龙。就那样站立着。在大禹渡的黄河岸边,巍然。
站成奇迹,站成绝句。站成中华活灵活现的图腾。
它站成故乡的形象,每个枝叶,都挂满深情,经常在游子的梦里闪现。它是思乡曲中的一颗音符,牵着游子的心,恋恋难舍。成为黄河岸边不老的惦记。
它是大禹渡的手,日夜抚摸黄河肌肤。也是灯塔,照亮南来北往的梦想舟楫,穿过世纪风雨。
它是一位老者,是沧桑演变的明证。
它也许是时空的一片羽毛,但又是历史深处的某种回声。
它熟悉黄河号子,是黄河酸甜苦辣的知情者。
更懂得体察民情,把索取和奉献,诠释得淋漓尽致。
传说,它是大禹亲手栽种,也说大禹在它身上拴过马。于是,它和大禹有了灵魂通感,有了灵性。
它有体温,有心脏,它的灵魂一旦和禹的灵魂重叠,周身便散发正气。
往事,可能还在它内心回荡。但它不再为过去的事,伤感。
只为未来,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