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璇(中国传媒大学 新闻学院,北京. 100000)
从美国影视剧对华人形象的定势看中国国家形象的建构
杨 璇
(中国传媒大学 新闻学院,北京. 100000)
摘 要:本文从美国影视剧呈现的华人形象入手,梳理剧中华人形象的表现,并分析这种定势的重要成因,一方面,历史上的华人移民在美国社会中所受的偏见一直存在;另一方面,媒体以特定的议题及报道倾向所构建的拟态环境在美国受众群体中塑造了中国负面及消极的形象,这种定势通过影视剧的形式被加深、放大和模式化。最后,本文从华人形象的荧屏定势中总结对我国国家形象建构的启示。
关键词:美国影视剧;定势;国家形象
传播全球化的当下,跨国家、跨地域的文化交流日益频繁,对国家形象的建构与宣传日益成为各国在国际交流中的重要内容,反映到学术领域,自是不同学科从各自的专业视角对国家形象建构的问题进行研究与探讨。早在20世纪60年代,西方学术界就展开了对国家形象的研究,所谓“国家形象”,引用学者菲利普·科特勒的解释,就是“人们所持有的对某一国家的信念、观念和印象”。这种印象,一方面是来自于这个国家本身的客观实际;另一方面则由他国民众的主观认知构成。前者是一种本国的自我话语描述,后者是一种他国的话语描述,国家形象就在这两种话语的相互博弈中建构而成。
在他国话语描述体系中,大众传播媒介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不仅充当着双方话语描述的传声筒,而且会在传播某一国家的相关信息时有意无意地影响到其受众(民众)对这一国家形象的认知。在《中国国家形象研究述评》中,学者吴飞、陈艳总结了中国国家形象研究的基本路径,其一就是“从西方当代影视媒体的叙述表达话语方式中分析中国形象以及受众影响”。本文即从这一路径出发,通过梳理美国影视剧中呈现的华人形象,探究形象定势的成因,并由此对我国国家形象的建构进行思考。
近些年来,美国影视剧在中国日渐流行,受众基数越来越大,除了掀起一次次观影风潮的好莱坞大片,热播的连续剧从早期的《老友记》(Friends)、《绝望主妇》(Desperate Housewives)到近期的《生活大爆炸》(Big Bang Theory)、《破产姐妹》(2 Broke Girls),其中都不乏华人的面孔及出场的情节,《基本演绎法》(Elementary)一剧更是让美籍华人刘玉玲担当了女主角。那么,美国影视剧中的华人都饰演了怎样的角色?其角色类型是否有规律可循?近些年来又是否有所变化?通过一览美剧中塑造的华人形象,有助于我们了解美国对于中国形象的主观认知。
(一)20世纪美国电影中的华人形象
在跨文化研究的视野中,定势(stereotype)主要被看作是人们对其他文化群体特征的期望、信念或过度概括,这种态度建立在群体同质性原则的基础之上,具有夸大群体差异而忽略个体差异的特点。美国学者李普曼则在其代表作《公共舆论》中首先将“定势”引入社会科学的研究领域,称之为“我们头脑中的画面”,传播学界将其翻译为“刻板印象”。定势(抑或刻板印象)可以为人们认识事物提供简便的参考标准,但也导致了人们对特定事物的惯性思维,从而容易产生认识的偏差。
总结美国电影中的华人面孔,我们不难发现,其中的确存在着很深的对中国人的刻板印象。在《美国电影中华人定型化形象研究》一文中,作者颜袁茜将美国20世纪电影中的华人形象总结成四种基本类型。第一种是种族爱情秩序下的形象,中国人是种族主义的牺牲者和待拯救者,中国被塑造成一种愚昧、柔弱、被动的形象,以宣扬西方中心论及美国的拯救观。第二种是苦难大地上勤劳坚忍的中国人,是一群穷苦的、未开化地区的异教徒,在美国人看来,中国始终是一片等待救赎和值得同情的土地。虽然仍存在救世主的优越感,但这一形象肯定了中国人民勤劳、质朴、坚韧的民族性格,相对积极、正面。第三种是被妖魔化的华人形象,如“傅满洲”这一被美国人塑造出来的华人角色,在荧屏上被视为东方恶魔,会给西方带来恐惧与祸害。这一形象是在“黄祸论”思潮的影响下美国人根据自身需要制造出的假想敌,将撒旦的灵魂安置在东方面孔上,以团结并迎合本国民众,同时反衬西方文明的优越。第四种是被文化驯化的形象,代表角色如模范族裔“陈查理”和东方功夫形象,是较为正面的华人角色,但仍然反映的是以美国为中心的种族文化关系,这些正面的华人面孔无非只是美国的“二等公民”、高级仆人,中国被视作接受了美国文化的驯服并甘当服务者的角色。
(二)新世纪以来美剧中的“中国元素”
进入新世纪以来,美剧开始进入国人的视野,在近些年来流行的美剧中,也不乏反映对中国形象看法的角色和情节。中国人常常担当不起眼的配角或“路人甲”,且是一副长相平庸甚至略带猥琐的面孔,他们通常从事社会低等职业,说着十分蹩脚的英语,还时不时用怪腔怪调的中文嘟囔咒骂,显得心胸狭窄、素质低下。例如,在美剧《绝望的主妇》中,Solis夫妇家先后雇佣过两个来自中国的女佣。前一个女佣被Solis太太收买,帮助她欺骗丈夫以掩盖偷情的事实。后一个女佣是偷渡过来,为了绿卡成为Solis夫妇的代孕妈妈,但却在暗中勾引Solis先生,怀孕后又对Solis太太百般刁难。后来偷跑回唐人街,Solis太太去她亲戚开的饭店找她,起争论后说出“要让卫生部门来看看你们的木须肉是怎么做的”,意指中餐馆卫生情况不佳。中国人在这部剧中的角色总显得不那么光明正大,他们的眼神、表情都透出一种阴暗和狡诈之感,而他们表现出的蛮横无理更是让观众觉得不可理喻。
这种刻板印象不仅表现在对中国人的歧视与偏见上,还表现在对中国元素的表达上。例如,在另一部美剧《生活大爆炸》里,主角们会看中文书,会穿印有汉字的T恤,还不时蹦出几句中国话。如Howard说过“洗个痛快澡”,Sheldon说的那句“哎呀,吓死我啦”被中国迷们广为流传。他们还会在每周三去楼下的四川餐馆吃中国菜,拿着筷子点宫保鸡丁。而在言论方面,Sheldon开玩笑说,在中国,把个人利益置于集体利益之上,是要被判处死刑的。Howard则开Leonard玩笑,说像他这样的人也就只能在中国的研究机构混上饭吃。或许导演比较重视中国受众的感受,在中国元素的表现上较为中立,但也仍然存在对中餐以及中国制造品等中国符号与文化的“吐槽”和调侃。
在21世纪的今天,在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旧貌换新颜的当下,美国乃至整个西方对于中国人及中国形象的看法依然凭借定势思维进行认知,这不得不引起我们思考这样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原因形成了此种定势并导致其长久不变?本文主要选取现实和媒体两个方面进行分析。
(一)现实因素
美国社会对中国人形象的认知是有现实积累的。首先,从历史角度看,美国最早的大规模华人移民始于1848年至1855年间加利福尼亚州的淘金热,之后又有因“首次越州铁路修建”工程而招收的大批来自中国广东农村的劳工移民。当时华人在美国虽然没有得到充分的认可,但至少是能被容忍的。可当黄金变得难以寻觅而淘金竞争又加剧之时,美国本土居民对华人乃至其他外国人的敌视便增加了。1870年,随着内战带来的经济低迷,反华情绪日益高涨,美国社会都将薪水标准的降低归咎于华人苦工。1882年,美国签署了《排华法案》,该法案通过监禁和驱逐的惩戒方式禁止“被矿井雇佣的有技能或无技能的华人劳工们”在10年之内进入美国。这是美国历史上唯一一部完全针对特定国籍和族群的法典。这种历史渊源及偏见在美国社会对华人的不友好态度的产生及延续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而到了20世纪70年代以后,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中美关系的正常化以及美国开始对专门技术移民实行优先的移民政策,美国的中国大陆新移民人数激增,其中有很多赴美求学的留学生。相较于“老侨”们,这群新移民群体虽然有了较高的文化程度,但由于语言不通,以及来美后巨大的心理落差,他们往往爱在中国人自己的圈子里扎堆,而拒绝接触和融入美国的社会和文化中。这一方面减少了美国人了解中国的机会;另一方面,也强化了中国人在美国人心中的保守、不易接触的印象,从而进一步加深了美国人对华人乃至其种族文化的固有偏见。
另外,值得我们注意的是,随着我国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赴美旅游的游客逐年增多,而对于国人游客带去的陋习和不文明行为的批评和指责频频见诸报端,以至于在报道中会提及国外旅游景点里的文明标语只用中文标出的尴尬情景。虽然个别国人的不良形象不能代表所有的中国游客,但每一个个体的言谈举止都会给外国人留下一个“中国形象”的标本,这个标本一旦与他们的历史经验及偏见吻合,定势就又一次被印证和强化了。
(二)媒体因素
媒体一直是人们了解外部世界的重要渠道,对于没有接触过中国人的美国人而言,他们的定势更多的来源于媒体的报道和塑造。长期以来,美国主流媒体的涉华报道往往处于一种负面或消极的定势,以负面报道居多,有失公允,且报道笔调具有随意性和煽情性。虽然,少数美国媒体也有过一些关于中国新闻的正面报道,可惜对于受众而言,这些报道远不及那些耸人听闻的负面报道来得更有吸引力,因而丑化、妖魔化中国也往往成为媒体吸引受众的一种报道框架。
美媒对于中国的负面报道的倾向,从媒体自身而言,是源于媒体的属性议程设置。大众传媒报道的对象可以有不同的属性,正面、负面或是中性,大众传媒对报道对象的特定属性进行凸显或淡化,将主导属性传达给受众,从而影响受众对事物性质的认识和态度。这种属性议程设置又根源于对国家利益、国家安全等政治因素的考虑。而从文化上看,中美两国在价值观念和意识形态上的差异让美国秉持“文明冲突论”,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从而对中国的文化满怀警惕和敌视之心。
学者史安斌认为,今天的全球文化传播过程的本质是“软包装、硬内核”——以媒体文化作为外包装,以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作为核心。美国影视剧中对中国文化的理解与表现,正是从他们自己的立场、视角与思维方式出发,与美国的传统文化和价值观紧密相连。这种出于架构自身思想文化体系的需要,导致了美剧对于中国形象呈现的实用主义态度,把中国作为正面或反面的例子,主观上进行取舍、夸张甚至丑化。再加上影像这种具象化、符号化的表现系统,美国媒体乃至美国社会对于中国的定势便在影视剧中达到了一个集中化乃至极端化的呈现。
然而,通过对美国影视剧中华人形象的研究,我们可以对他国民众对我们的看法有一个直观的领悟,这将有利于我们进行自我反省与改进。在他人对我们的描述中,我们可以更好地看到自身的不足,寻找到进步的方向。华人形象的定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就此愤恨却不做任何改变,那么定势永无法消除。只有让对方看到我们进步的表现与过人的闪光点,我们才有机会改正他们陈旧的刻板印象,树立起新的、积极正面的形象。
值得欣慰的是,随着中国国力的增强、国际地位的提升、国民综合素质的提高,以及我国在跨文化传播中为树立正面的国家形象所做出的努力,中国的荧屏形象在美国社会中已经开始改变。从《绝望主妇》2008年开播的第五季中男主角Tom想要学习中文并对中国做出了一个正确且正面的评价之语(China is one of the world’s fastest growing economies)的剧情,到诸如《花木兰》《功夫熊猫》等正面、积极的中国符号在美国主流影视剧中的演绎;从美国参议院时隔如此之久(2011年)才正式向美国华人为历史上的《排华法案》道歉,到《吉米鸡毛秀》(Jimmy Kimmel Live)的童言无忌事件(“我们可以绕到地球另一边,杀光所有中国人”)发生仅八个工作日之后主持人就在节目中公开道歉,我们为我们在文化交流中能得到对方的尊重与倾听而庆幸。同时,我们也应该采取更加积极、主动的姿态,勇于在国际交流中发出自己的声音,去解构西方对于中国的过时、老旧的刻板印象,重新建构起自己正面的新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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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史安斌.软包装与硬内核:全球文化传播战略与技巧[J].对外大传播,2007(06).
作者简介:杨璇,中国传媒大学新闻学院传播学专业硕士。
中图分类号:G206.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15)16-000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