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彦辉,李庆华
“认同”这一概念在当今的思想政治教育领域已被广为使用,“认同” 问题也已成为当前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前沿与热点。 虽其如此,思想政治教育领域的“认同”研究仍存在诸多待解的问题。 许多学者对“认同”概念仅有着模糊、简单的感性认知;有的虽意识到“认同”在思想政治教育工作中的重要性,但却仅将其作为日常语词来加以使用;有的则简单地照搬其他学科的“认同”概念,对思想政治教育“认同”概念的特质缺乏明确的自性认知。 所有这些都是当前思想政治教育领域“认同”研究存在的问题, 需要研究者进行专业的理论更正与完善。 本文正是在此基础上所进行的一种探究努力。
论文的核心观点是:思想政治教育领域的“认同”在核心维度上包含政治认同、国家认同、价值认同与文化认同四个方面; 思想政治教育认同状态的达成与“文化认同”密不可分,而“内隐认同”则构成思想政治教育认同达成之独到的生发机制。
思想政治教育领域的“认同”概念,虽是在借鉴其他学科研究的基础上提炼而成, 但却有着基于自身学科特性与学科实践的独特内涵。 这也是思想政治教育领域 “认同” 概念区别于其他学科“认同”理解的关键特质所在。 思想政治教育领域的“认同”,就其核心要义而言包括了政治认同、国家认同、价值认同与文化认同四重向度,是与政治目标、国家利益及价值内核、文化导引密不可分地联系在一起的。
思想政治教育领域的“认同”首先应是一种政治认同,这是思想政治教育领域的“认同”区别于其他学科“认同”的首要特质。
关于政治认同,不同学者有多样的理解。 在董雅华看来,政治认同“在本质上是社会大众对政治体系的信任、信念和信仰。 这其中既包含有人们对政治体系的认知、情感和判断,也包含有人们对政治体系基本价值的信念和信仰”[1]。 在董雅华看来,政治认同的合法性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社会大众对政治体系基本价值的信念和信仰; 二是社会大众对政治体系的忠诚与支持。 而当代中国的政治认同既包含民众对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的认同, 又包含民众对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及国家大政方针的认同。
在复旦大学的方旭光看来,“政治认同是社会成员对现存政治系统、政治运作的同向性(或一致性、肯定性)的情感、态度和相应的政治行为。 政治认同属于一定的主体所进行的政治活动的范畴,它既是主体对一定的政治对象认知趋同的过程,又是对一定政治对象进行政治行为支持的过程”[2]。 依照李若衡的看法,“政治认同主要表现为人们对所属国家及国家政体、政府的归属感、肯定感, 与人们的心理活动和社会的政治空气有密切的关系。 其中,包括政府认同(政治效能认同)、意识形态认同、执政党认同和政治制度认同”[3]。 此种认同,多是个体或团体基于自身的利益偏好、理想愿景所进行的主动或被动的选择, 是认同主体政治意识的形成及变化过程。
客观地讲, 政治认同首先是政治学的研究范畴。 按照政治学的理解,政治认同构成了政治主体政治活动的前提。 作为政治统治的基础,政治认同直接关系到政治的稳定与发展。 政治认同不仅是普通民众及政治主体的政治态度, 还是一种现实的政治行为,同时还是政治活动的实践结果。 政治认同构成了国家政权及执政党存在与维系的社会心理基础。 缺失了政治认同,也就失去了民众的政治支持,失去了政权存续的合法性基础。 近年来,思想政治教育学科逐渐转向对“政治认同”的关注。
思想政治教育领域的“认同”首先应是一种政治认同, 这是与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创立的实践目的及根本宗旨联系在一起的。 思想政治教育实践的一个重要目的, 就是要获得民众对当前政治主体及政治运行系统的认可与赞成, 是要赢得民众对当前政治的认同。 民众认同与否,认同的深度及广度如何, 都在心理层次影响到政治的稳定、繁荣, 并进一步影响到一个国家的和平、 稳定与安宁。 政治的繁荣、稳定及昌盛与否乃是一个国家文明进步的重要标志,也是百姓安定、康宁、幸福的维系前提。 政治的和谐、有序、先进、人本化同时亦是社会文明得以维系的保证。 而思想政治教育的一个题中应有之义就是要通过化育体系与化导实践促进政治的安宁与稳定。 因此,思想政治教育所欲获取的“认同”首先是一种政治认同,是对一种政治制度、政治体制、政治治理等方面的先进性、合理性、合群众利益性、合民意性、合时代性的认同。 是欲通过政治制度及政治运行的先进性、合理性、合国家利益、合民众利益的宣传化导实践获得民众的认同,继而团结人心,凝聚力量,实现稳定与发展。
特别需要说明的是, 一个时代的政治治理与政治统治,只有在获得民众普遍的“政治”认同之后,才能从根源层次实现国家稳定、民族发展与社会进步。 政治认同不仅对执政党具有关键价值,对民族、国家、社会亦有着非凡的意义。 因此,“政治认同”理所当然地成为思想政治教育“认同”的首要目标及最终旨归所在。
国家认同是近年来学术研究的一个热点。 思想政治教育所欲达致的认同, 其中一个关键目标就是国家认同。 所谓国家认同,在江宜桦看来,是“一个人确认自己属于哪个国家,以及这个国家究竟是怎样一个国家的心理活动”[4](P3)。 李崇富则将“国家认同”界定为:“是指认识主体对自己生活于其中的、 并作为认识客体的国家持有肯定性的认识、态度、情感及信念”[5]。 王卓君与何华玲认为“国家认同”兼具“认同感”与“认同行为”的双重内涵。具体而言, 国家认同包括三个方面:“首先是认定自身属于这个政治共同体, 亦即公民身份的自我认定, 这是先赋的文化传统和后天政治制度结合作用的结果; 其次是对国家的制度文化等因素与自身的价值、信念进行对比后,强化或消除原先的国家认同的意识, 这是个体自我成长和国家共同体构建双向互动的结果, 同时也可表现为民族与国家的冲突和协调; 最后才是因国家认同而生成实际行为,如制度性与非制度性的政治参与等。 ”[6]
国家认同包含的内容较多,在金太军和姚虎看来,国家认同包括政治认同、民族认同、地域认同、文化认同、制度认同[7]。 马文琴则认为,国家认同之中最重要的是政治认同、文化认同、历史认同[8]。 在王卓君与何华玲看来,“国家认同一方面是公民对国家共同体的认同, 是公民在文化心理上对自己归属/不归属于某个国家的认定, 即归属性认同;另一方面是公民对国家政权体系的认同,是公民在将自己视作国家成员的基础上, 对国家的政治、经济、社会制度的肯定,即赞同性认同”[9]。 在心理层面,国家认同表现为对国家的忠诚感。 这种忠诚感体现为民族自豪感、 爱国热情和对国家的归属感。 同时, 随着现代国家公民主体意识的觉醒,国家认同还表现出很大的理性认知成分。
国家认同具有重要意义。 普遍、有效、高凝聚力的国家认同是国家稳定的基础, 是国家发展的重要前提,是国家绵延存续的重要保障。 在当今全球化的背景下,伴随着现代性的影响,资本、交通、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与扩张使得民族国家的传统界限日益受到冲击,国家认同亦日益成为问题。 在这样的背景下,任何国家都成为全球经济体系的一部分,国家慢慢地失去了完全独立行动者的角色,国家的绝对自主性受到动摇。 少数不良分子利用偏颇扭曲的民族观念, 获取小部分少数民族群众的民族认同,继而以民族认同来挤占、掩盖对国家的认同。 民族破坏分子通过歪曲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继而扭曲民族成员的“国家认同”。 在此情形下,树立并维护正确的“国家认同”显得至关重要。 在这样的情势及背景下,作为国家和谐稳定维系工具的“思想政治教育”面临着全新的挑战。思想政治教育要想实现学科创立之初的理论及实践目的, 确有必要以新的问题意识来处理时代及社会的新问题,有必要将“国家认同”纳入教育体系及工作实践过程中,纳入宏观思想政治教育中来。 在此方面,韦诗业认为目前的思想政治教育学“对涉及国家安全稳定并且归属于思想意识领域的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问题涉足不多、 研究不深和回应不够, 这与其承担的国家主流意识形态建设功能是不相匹配的”[10]。 宏观思想政治教育应充分重视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问题。 有必要通过国家认同教育, 使民众能够树立正确的民族观与国家观;使民众在中国这样一个多民族国家,树立正确的“国家认同”观念。 通过国家认同教育与爱国主义教育的契合, 思想政治教育可以使民众的“国家认同”更趋于理性化及显意识化。
思想政治教育领域的“认同”实质上是一种价值认同。 关于“价值认同”,贾英健曾指出它“是指个体或社会共同体通过相互交往而在观念上对某类价值的认可和共享,是人们对自身在社会中的价值定位和定向,并表现为共同价值观念的形成”[11]。 而在柳克方看来,“价值认同是指价值主体通过价值认知、价值评价、价值选择等活动不断改变自身价值结构,把一定社会的价值观念、价值规范内化为自身的价值取向, 并外化为一定的价值行为的过程,表现为共同价值观念的形成,体现出社会成员在价值理想、 价值取向和价值标准等方面的一致性和统一性”[12]。从以上论述可以看出,价值认同是指个体不断改变自身的价值结构以顺应社会价值规范的过程, 它是社会成员对社会价值规范的一种甄别、选择、接受、遵循的心理过程。 在这个意义上,它与哲学、心理学、社会学领域的认同有着基于学科主旨的区别。
哲学领域的认同,主要“源自个体对自身生存状态及生命意义的深层次追问, 是对于价值和意义的追寻与确认”;心理学中的认同,主要“强调的是人格、自我的确定性、统一性和连贯性”;而社会学领域的认同,则“表征着对自我身份或角色合法性的确证以及人们对此的共识”[13]。与之不同的是,思想政治教育领域的“认同”本质上是一种价值认同,是对一种价值或隐或显的认定、确认与追求。思想政治教育领域“认同”的核心是对政府及社会主导的价值内核、价值理念、价值观念的认同。 它是教化主体所倡导、 灌输及希望达致的价值理念的被认同状况及被认同程度。 在思想政治教育学科中,价值认同构成了认同的核心问题,在当代社会发展中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 它构成了国家软实力的基础,是社会和谐发展的保障。
价值认同构成思想政治教育领域“认同”的核心与实质,有其学科性的内在因由。 在终极意义上讲,思想政治教育所欲达致的“认同”是对其主导观念的认同;而任何观念都包含某种价值,都有某种价值内核作为存续的支撑。 思想政治教育本质上就是要通过化导宣传及工作实践, 促进受教化客体的观念变化与生成,也即价值认同。 价值认同作为“在实践基础上形成和发展起来的个体对社会核心价值从内心深处产生的认同, 是社会核心价值认同化的过程”[14],它具有主体性、互动性和生成性等特征。 价值认同构成了认同的内核与基石,决定并支撑着个体认同体系中其他层面的认同定向与认同选择。
就“受化客体”本身作为“主体”的层面而言,客体本身并非可以任意填装的空水桶, 而是一个有着自己的思想意识、情感体验、意志判断、行动意向的活生生的人类个体,能够根据自己的偏好、情感、意向、判断等作出自身的选择。 这个过程伴随着或接近、体验,或甄别、定向,或选择、拒斥等一系列个体意识的内在精神历程。 在此历程中,受教化客体最初接近、体验的可能是感性的经验,但最终使其作出甄别、选择、认同的则是作为观念灵魂的价值内核。 虽然这个价值内核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不好的,但终归有某种“价值”蕴居其中。 个体最终所持有的价值内核, 与思想政治教育主体所倡导的价值观念或相合、接近、契合,或反感、抗拒、排斥,最终导致自身对某种价值的或接受、认同,或排斥、抗拒的心理现实。
总之,思想政治教育领域的“认同”本质上是一种价值认同, 是教化主体所欲实行并最终导致客体对教化观念及礼义规范或接受或拒斥的价值选择过程。 价值认同构成了思想政治教育认同的内核。 而且,“价值认同”往往以混成的形态存在,在性质上可“分为强制性的认同、生成性的认同和教化性的认同等相互交织的不同形态”,“是自发与自觉、主动与被动的辩证统一”[15]。作为辩证的统一体,价值认同是对立中的统一、冲突中的和谐。价值认同往往体现为过程与结果的统一, 既是个体认同某种价值的过程, 同时还是某种价值在个体身上得以实现的一种稳定状态。
“文化”在人类社会中无处不在。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文化;有文化,便有文化认同问题。 尤其是在多种文化交织的现代性世界, 人的文化认同问题愈发凸显。 思想政治教育欲达致的文化认同,自然成为学科内涵提升应关注的一个焦点。
关于“文化认同”,崔新建认为它“是对人们之间或者个人与群体之间共同文化的确认。 使用相同的文化符号,遵循共同的文化理念、秉承共有的思维模式和行为规范成为文化认同的根据”[16]。 而在张驰看来,“所谓文化认同, 一方面上是指个体对于所属主流文化具有强烈的社会归属感, 具有在其所属主流文化氛围中保持与实现自身文化传承与创新的心理过程。 另一方面,文化认同也是一种群体文化认同的感觉, 是一种个体被群体的文化影响的感觉”[17](P1)。 文化认同的内容主要包括社会价值规范认同、风俗习惯认同、宗教信仰认同、艺术认同和语言认同等方面。 文化认同的类型既包含对外来文化的认同, 还包含对自身所属文化的认同。 按照本人的理解,“文化认同”是文化观念作用于个体的过程中, 个体对相关价值及理念的认定、甄别与选择。 其中,既有显意识的认知选择,也有无意识的文化影响的秉受。 然而,无论是显意识的认知,还是受到无意识的影响,最终都是对某种文化的一种或亲近、接纳、偏好,或排斥、反感、偏见,也即认同或不认同。 此处,突出强调了“文化” 对个体影响的后果以及个体对于文化观念的定位与选择。
之所以强调思想政治教育的认同是一种文化认同,乃是因为“文化”构成了个体生存的必要空间。 “文化”像水和空气一样为个体生存之必需,为生存之不可缺。 人乃是文化意义上的人,接受文化影响的同时也就是文化“认同”或“不认同”的过程。 尤其在现代性世界,新媒体技术无所不在的影响使得现代个体身处多种文化浸润的海洋中。 消极的、颓废的、腐朽的、敌对的文化伴随着消费、娱乐、甜蜜、美好、诱惑、陷阱以各种形式影响着个体。 在这样的现实挑战下,如何发挥正向文化的力量,传递正能量,实现积极文化的认同在当代世界尤其必要。 这些自然构成当前思想政治教育所要解决的一个重要课题所在。 如何达致积极的、正向的文化认同, 成为思想政治教育所要解决的工作目标。
在思想政治教育“认同”的达成过程中,有两个重要的子范畴起着重要的作用,它们分别为“文化认同”与“内隐认同”。
文化认同是思想政治教育认同达成的主要路径。 这是与“文化”作为观念传递载体的媒介功能密不可分的。 经由“文化”才能传递思想,才能形成价值观念,才能形成观念定位与选择。 无论是政治认同、国家认同,还是价值认同,或是对某一具体文化的认同,均需经由“文化认同”而形成。
首先,政治认同、国家认同是伴随文化认同的影响而生成、变化的。 在广义层面,无论是政治制度、政治媒介、政治知识,还是国家的历史、国家的观念、 国家的制度都是文化的构成, 是文化的组成。 思想政治教育的教化过程,即是政治观念与国家观念的灌输、导引、规范、化育的过程,也就是以“文”化“人”的过程,是藉由“文”之载体进行的。 文化无所不在的影响力, 通过作用于个体已经形成或正在形成的政治认同与国家认同, 使个体形成或强化对已经形成的政治信念、国家观念的选择。特别需要指出的是,政治认同、国家认同更多是包裹在文化认同之中,是文化认同的伴生物。 个体或群体在自然认同某种文化的过程中, 也就认同了该文化所内生的或衍生的政治理念及国家理想。
文化认同对政治认同、 国家认同具有重要意义。 “从个人的层面上,文化认同首先引导着个人的社会文化认同和自我认同, 同时影响着人类对于民族文化的忠实与热爱, 从而保留其民族文化的先进, 并将此纳入个人的价值理念深层次的心理构造之中。 在社会层面上民族文化与文化认同在凝聚力的整合和辨析多元文化中的人类群体使之成为文化群体。 ”[18](P23)这些都在间接层次上表明, 文化认同为个体和群体提供了文化归属与心理支持,继而营造良好的社会稳定的心理基础,有助于政治的稳定及国家信念的凝聚。 文化认同对于政治观念、政治体制、政治政策的认同,对于统一完整的国家理想及国家信念的形成都具有重要的价值。
其次,价值认同亦需通过文化认同模塑而成。价值之于文化,恰如“大海”之于“众沤”。 价值是看不到的,是一种抽象,全凭点滴的文化现象得以显现及传播;“大海”同样仅仅是一个概念指称,而人们所能看到的仅仅是众多涓滴的海水、 层层的海浪。 正如熊十力先生所言的:“譬如一大海,全现作众沤”,非“众沤”无以显现“大海”之存在。 同样,非文化现象、文化现实、文化活动无以显现“价值”的存在。 “价值”完全为一抽象,“文化”则是现实的、鲜活的、多样的、真实存在的。 “价值”不能脱离“文化”而存在,唯有借着文化才能显现与传递自身。同样,价值认同的实现同样需要藉由“文化认同”的过程。 个体价值认同的过程并非仅仅藉由体制化的教育机构, 并非仅仅凭借单一的体制化教育历程所能完成,而是在无所不在的文化濡染、文化浸润中形成的。 因为价值本身极为多样,包含在不同的文化媒介、文化讯息之中,个体的价值认同同样需经由文化认同的过程方可形成。
总之,思想政治教育领域的“认同”与“文化认同”断不可分。 政治认同乃是化导主体所欲达到的化育目标之实现状态, 是一种引导力与规范力的实现;国家认同是民族国家维系的观念前提,是思想政治教育所欲达致的重要目标; 价值认同则是教化主体所奉行的价值理念内核的最终成功传递或接续。 无论是政治认同还是价值认同,都不能脱离媒介而径直地达致, 均需要观念的载体——文化——的作用。 单纯抽象的理念, 必须藉由现实的、真实的、具体的观念才能得到实际的传接。 政治认同、国家认同与价值认同,虽然也可通过强制灌输、径直宣传的方式进行,但这样毕竟作用方式太过简单,作用时间短,受力点少,受力过薄,对具有有意识的整个生命历程的个体难以发挥真正的影响力。 “文化”作为人类创造的一切物质及精神文化产品的总称, 在观念层面包含了极为丰富的样态、内容与形式,它们一起构成了人类的生活世界,无时不移、无处不在影响着人。 任何个体对于教育场域及生活世界中的观念都在自然地进行着接触、辨认与选择。 对趋近他们的志向、理想、偏好的观念更容易进行价值定向, 作出选择。 这一过程,正是文化认同的过程。 思想政治教育所欲达致的政治认同、国家认同与价值认同,均需在这一过程中形成。 无论是个体还是群体,其政治认同、国家认同、价值认同的形成过程都与“文化认同”不可分,都需要经由“文化认同” 才能最终形成。
“内隐认同”原是经由心理学而发展起来的一个概念。 笔者在硕士论文《自我之他性假说——对于自我的一个新的理解之维》(2006) 曾使用这一词,后来李庆华教授等在《试论“认同”在大学生思想形成中的作用》中对“内隐认同”的概念进行过初步的理论阐述。 本人在《大学生思想形成的认同机制探究》一文中进行过较为细致的理论界定及特性描述。 此外,西南大学的余林、王庆萍在论文《大学生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内隐认同研究》(2013)一文以及王庆萍的硕士论文《大学生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内隐认同度的研究》(西南大学,2013)中运用过“内隐认同”的概念,并对其进行概念阐释。 在二者看来,“对价值观的内隐认同,即个体对某种价值观念通过价值认知、价值评价、价值选择等活动沉淀下来的一种无意识痕迹,这种痕迹或其影响是个体在意识水平上无法觉知的, 但它又潜在地影响个体对社会对象的情感取向、认识和行为;且对这种价值观的认同是自动激活的,它影响的是内隐的反应,即个体不能控制的反应或个体认为其不能表达认同而不加以控制的反应”[19](P10)。
思想政治教育领域“内隐认同”概念的提出有其必要性。 思想政治教育领域的“认同”,虽然具有区别于其他学科的特质性内涵, 但却有着与其他学科“认同”一样的发生机制。 此一认同很大程度是一社会心理过程。 恰如笔者曾论述的,“内隐认同”是与“外显认同”相对的一个概念。 所谓“外显认同”是个体可以明确意识到的对一种价值、文化或政治理想的认同,对于自己认同什么,不认同什么,为何认同都有着清晰的意识判断;而内隐认同则多是在个体未曾进行有意识觉知的情况下发生的, 其所接受的影响也是自然发生的, 对某种价值、观念、信条等的认定未有显意识的觉知,缺少对象化的、清晰的认知与反省。 二者之中,“内隐认同”又起着主要作用。 “内隐认同的‘潜移默化’性在于, 它以个体未曾觉知到的方式化掉个体原有的一些思想观念;以潜隐不显的方式,将一些外在观念移到个体的心中。 此种影响的接纳,属于心理学中所讲的内隐认知、内隐学习,是对于一种价值的非显意识的认定……在个体心理信念的选择中起着决定性作用。 ”[20]
在现实生活中, 个体对于文化观念、 教化目标、 日常媒介的影响往往未曾进行明确的意识自觉与对象化的分析。 日常环境中的文化媒介讯息无孔不入地环绕并影响着个体, 个体的思想正是在这种无形的影响下内隐地形成。 无论是对政治运行、政治体制、国家治理、国家观念的认同,还是对人生价值、自我价值、理想价值、政治价值的认同,抑或是对自身的文化归属、文化理念的认同,多以内隐认同的方式发生。 此点类似于科学哲学家波兰尼所言的默会之知:虽然是一种“知”之达成,但是此种“知”又是不可言说的,很难用概念、推理言说。 而且,“知”之形成过程多是自然而然的、不自觉的、在生活世界的浸润中形成的。 此种认同一旦形成,就具有稳固性的特点,产生持久的影响力。 内隐认同以其影响进行的不自觉性、发生效力的广泛性、他种价值选择的影响附加性、对个体心理信念与外在行为的决定性、 认同价值改变的困难性等特点有必要引起专业学者及工作者的重点关注。
“认同”作为当前“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研究的一个热点问题, 受到诸多学者的关注。 系统地梳理、分析思想政治教育领域的“认同”概念,对丰富“思想政治教育” 学科的理论内涵有着重要意义。思想政治教育领域的“认同”具有区别于其他学科“认同”的特质性内涵:思想政治教育领域的“认同”首先应是一种政治认同;国家认同是它的定位目标之一;在本质上,思想政治教育领域的“认同”是一种价值认同;就认同的对象及路径而言,它还是一种文化认同。 在思想政治教育认同的达致过程中,文化认同与内隐认同均起着重要作用,需要理论工作者的重点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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