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 圣 鹏
(华中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武汉 430079)
·当代哲学问题探索·
论工业与资本在世界文明交往与融合中的作用
戴 圣 鹏
(华中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武汉 430079)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真正的工业的出现以及由此产生的商品生产与商业交往,是人类文明伊始的标志。工业的产生与发展不仅催生了人类文明,也是人类文明史演进的主要动力,机器大工业的出现,则促使了世界历史与世界文明的形成,现代工业的发展更是加速了世界不同文明之间的广泛交往与深度融合。作为工业发展的重要产物——资本,在世界文明交往与融合中发挥着十分重要的作用。资本,不仅其本身是文明的产物,它还是工业文明以及现代文明得以广泛传播与发展的重要手段与桥梁。资本不断增殖的本性,有力而快速地推动工业文明以及现代文明发展的进程,也深化了世界不同文明之间的交往与融合,加速了世界文明的形成与发展。
马克思;恩格斯;工业;资本;世界文明
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视域中,文明是与工业相伴相生的,文明时代是人类社会的真正的工业与艺术的时期,因此,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看来,工业不仅促使了人类文明的产生,同时也推进了人类文明的发展以及世界文明的形成。在资产阶级工业文明时期,资本在现代文明的传播与交往中发挥着重要的历史作用,它加速与推动了现代文明的发展与世界文明的形成。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认为,文明时代是对天然产物进一步加工的历史时期,是真正的工业与艺术的历史时期。真正的工业的出现以及由此而产生的商品生产与商业交往,是人类文明诞生的主要标志,也是人类进入文明时代的开始,文明时代的开始以及演进是与真正的工业的出现与发展同步进行的,文明时代可以说就是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真正的工业时期。既然文明时代是真正的工业时期,那工业在世界不同文明的交往与融合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对于工业自身的历史而言,它又经历了一个怎样的发展历程?此外,在人类的蒙昧时代与野蛮时代的“工业”,与人类的文明时代的工业之间又有什么本质性的区别?
在唯物主义历史观看来:“一定的生产方式或一定的工业阶段始终是与一定的共同活动方式或一定的社会阶段联系着的,而这种共同活动方式本身就是‘生产力’;由此可见,人们所达到的生产力的总和决定着社会状况,因而,始终必须把‘人类的历史’同工业和交换的历史联系起来研究和探讨。”[1]80因此,在马克思恩格斯的历史观思维理路中,一定的生产方式是与一定的工业阶段相对应着的,正是因为一定的工业阶段代表着一定的生产方式与交换方式,所以,我们在把握与理解人类历史时,就应当把它同工业和商业交往的历史、也即同工业史和商业史联系起来加以考察与分析。同样,研究与分析人类文明史也应紧密联系工业史与商业史。事实上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人类文明史的分析与研究,也是通过对工业与商业产生与发展的历史进程来考察与分析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恩格斯才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认为:文明时代是人类社会真正的工业与艺术的历史时期。更进一步讲,文明时代,还是人类摆脱自然的束缚、远离人的自然本性(或说野蛮本性)的重要历史阶段。
从实质上讲工业史就是人类生产工具的发展史,不同的工业时代具有不同的生产工具,不同的生产工具代表着不同的工业发展水平与发展程度,生产工具是不同工业时代的衡量标尺与指示器。因此,对于工业史的划分,就必然要以生产工具为坐标与依据。以生产工具为出发点,可以把工业已有的历史划分为三个大的发展阶段,即原始的采掘工业、小工业和大工业三个历史发展阶段[1]104。而对于蒙昧时代、野蛮时代与文明时代等人类演进阶段而言,它们的根本性区别就在于生产工具的不同。蒙昧时代与野蛮时代的生产工具,从其性质上讲都是自然形成的生产工具,也就是说蒙昧时代与野蛮时代的生产工具都是从自然界直接获取的,是天然产物而不是人造产物,例如木棍、石头等等都是天然产物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以获取经济利益为目的人工产品的生产工具。这种自然形成的生产工具决定着蒙昧时代与野蛮时代的工业必然是一种原始的采掘工业。这种原始的采掘工业,所采掘的对象是天然产物,用于采掘的工具也是天然形成或利用天然的东西简单制作而成的,例如骨针、石斧、独木舟、原始的弓箭等。生产资料与生活资料的天然供给,决定着在这种工业形式下,人们的劳动只能是一种在狭隘范围内的共同劳动方式,并且劳动者之间也并不会有什么本质性区别,更不可能出现劳动者个人之间的真正分工与财产的私人所有。
随着生产工具的不断变革与发展,以自然形成的生产工具为主导的原始的采掘工业开始被文明创造的生产工具为主导的工业所代替,也即恩格斯所说的真正的工业所代替。真正的工业与原始的采掘工业相比,它们产生的基础以及存在的条件是截然不同的,原始的采掘工业产生的基础与存在的历史条件是“狭隘范围内的共同劳动方式”以及生产资料的原始公有,而真正的工业则“只有在分工的基础上和依靠分工才能存在”[1]104。也就是说真正的工业是建立在劳动者个人之间的分工的基础上的。原始的采掘工业下的狭隘的共同劳动方式决定着蒙昧时代与野蛮时代的所有制必然是原始的公有制与氏族社会,而建立在劳动者个人之间分工上的真正的工业,与其相适应的是生产资料的私有制以及建立在其基础之上的私有制社会。正是因为如此,“在采掘工业(industrie extractive)中私有制和劳动还是完全一致的;在小工业以及到目前为止的整个农业中,所有制是现存生产工具的必然结果;在大工业中,生产工具和私有制之间的矛盾才是大工业的产物,这种矛盾只有在大工业高度发达的情况下才会产生。因此,只有随着大工业的发展才有可能消灭私有制。”[1]104由于在自然形成的生产工具条件下,劳动产品从本质上讲是天然产物,以及劳动产品的生产方式又是狭隘的共同劳动的方式,所以其不存在劳动者个人之间的分工,既然不存在这种性质的分工,也就自然不会产生私有制以及人类文明。私有制是生产工具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也即由于生产工具的进步所导致的劳动者之间的分工而产生的。个体劳动者之间分工的产生,同时也意味着私有制的产生,分工的不断发达与细化,也意味着私有制的不断发达与完善。所以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分工与私有制是相等的表达方式,对同一件事情,一个是就活动而言,另一个是就活动的产品而言。”[1]84因此,对于蒙昧时代与野蛮时代的工业而言,它们并不是建立在劳动者之间的分工的基础上,而是建立在狭隘的共同劳动活动的基础上。而对于文明时代的真正工业而言,其是建立在劳动者个人之间的分工的基础之上的,并且还依赖于这种社会分工而存在。这也告诉我们,工业史与商业史在马克思的历史观与文明观中具有何等重要的历史地位与价值。
由此可知,马克思恩格斯对人类文明史的历史分析与考察,就是从生产工具的不断变革来论证社会的生产方式与交换方式的不断演进、从而来分析与研究工业史与商业史的发展与演进并以工业史与商业史为两大视角考察人类文明的产生与发展的。从工业史的角度看,真正的工业的产生是文明得以诞生的主要标志,从商业史的角度看,商品生产与商品交换的真正出现标志着文明的伊始。
人类文明伴随着真正的工业的产生而产生,也随着真正的工业的发展而发展。工业的发展以及商业交往的扩大化、深入化,推动了不同文明民族与文明国家的交往与融合。工业在人类历史上的每一次发展与进步,都带来了人类文明的新的发展与进步,都加速了人类历史上不同文明实体之间的交往与融合。工业的发展水平既是人类文明发展与交往程度的衡量标志,也是人类社会不同文明实体之间交往与融合的主要推动力量,更为不同文明之间的接触、交往与融合提供了物质基础与技术平台。从人类社会的工业史与商业史,我们可以清晰地勾勒出人类历史上不同文明民族与文明国家之间交往与融合的历史轮廓与发展轨迹。
文明时代是建立在真正的工业的基础之上的,因此,工业的发展必然会推动文明的发展与进步,也会在某种意义上为世界范围内的文明交往与融合提供物质条件与现实可能。从工业发展的历史进程来看,到现在为止,工业的历史经历了原始的采掘工业、小工业和大工业三个大的历史发展阶段。在原始的采掘工业时期,也即在人类的蒙昧时代与野蛮时代,由于不存在人类文明形态,因而也就不可能存在不同文明之间的交往与融合的问题。在小工业时期,也即家庭手工业占主导地位与支配地位的历史时期,文明虽然已经产生并已有一定程度的发展,但由于生产与交换都是在较小的范围内进行的,因此成长于这种性质的生产与交换基础上的文明都带有地域性的特征。例如,对于一个铁匠而言,由于其生产能力的有限,他所生产的铁制工具,一般也只限于其生活的区域以及周遭进行交换,其很难借助于商品交换把自身的文明传播出去并同其他文明进行有效的交往。小工业生产能力的有限以及产品覆盖范围的相对狭小,对于世界上不同的文明民族或者文明国家而言,它们也基本上是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中相对独立地发展着自己的文明的。当然,在小工业时期,也存在着不同文明之间的交往与融合,但无论从其规模与范围来讲、还是从交往的深度来讲,都是在有限的范围与空间中进行的,通常也只发生在相邻的不同文明民族或者文明国家之间。因此,大范围的不同文明实体之间的交往与融合并没有在世界范围内广泛出现,更别说在世界范围内出现不同文明民族与文明国家之间的普遍交往与深度融合了。再者,受历史条件的限制,这种交往与融合不仅范围有限,交往与融合的进度也是十分缓慢的。正是因为如此,在人类社会的小工业时期,人类文明的发展与演进速度是非常缓慢与封闭的,有些文明实体或文明形式也正是因为如此而陨落与消失了。
世界范围内真正开始出现不同文明民族与文明国家之间的普遍性交往与融合,是大工业的产物,是大工业促进与加快了世界范围内的不同文明之间的普遍交往与深度融合,也是大工业促成了世界文明的形成与发展。大工业,“它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因为它使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因为它消灭了各国以往自然形成的闭关自守状态。”[1]114正是因为大工业消灭了各国家以往自然形成的闭关自守状态,才使得各文明国家或者文明民族之间的普遍交往与深度融合成为可能,才在事实上促进了各地域性文明向世界性文明转变,从而也促进了世界文明历史的形成与发展。“各个相互影响的活动范围在这个发展进程中越是扩大,各民族的原始封闭状态由于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换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间的分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1]88因此,没有大工业、特别是没有人类科学技术与生产工具的重大突破与变革,就不会有世界范围内不同文明民族与不同文明国家之间的普遍交往与深度融合,也就不会有世界文明的形成与发展,更不可能把人类社会推向一个更高的社会形态——共产主义社会。
伴随着大工业的出现与发展,资本开始在世界历史舞台上大展拳脚与获得历史性地位,资本开始制约与影响着社会历史发展的进程,人类社会开始进入私有制社会的最高发展形态——资本主义社会。从这个意义上讲,资本登上世界历史舞台与现代文明或者说现代工业文明的出现是同步的。资本推动了现代文明的发展,同时也加速了世界文明的形成与发展。
在马克思的历史观与文明观的视野中,资本是人类文明发展的产物,其本身也是一种文明形式,在某种意义上讲,资本可以等同于资产阶级文明。马克思认为,资本家“窃取了工人为社会创造的自由时间,即窃取了文明”[2]139。马克思之所以这样讲,原因就在于资本也是一种集中起来的社会力量,它的“不变趋势一方面是创造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另一方面是把这些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变为剩余劳动”[2]221。但在资本主义社会,由工人所创造的剩余劳动时间是被资本家无偿占有的,故而马克思说:“从这个意义上说,威德认为资本等于文明,又是对的。”[2]139当然,无论是在约翰·威德看来,还是马克思看来,资本与资本主义社会的现代工业文明或者资产阶级文明是有着十分紧密的关系的,甚至可以说“资本等同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现代工业文明或者资产阶级文明”。资本作为一种重要的文明形式,在现代化文明进程中不仅促进了现代文明的发展,也在客观上加速了世界不同文明实体之间的交往与融合,它实际上成为了世界文明发展与演进的重要力量。
在马克思的历史观与资本观的视域中,资本是积累起来的劳动,是资本家剥削雇佣劳动的财产。这种积累起来的劳动,既是工人阶级所创造的被资本家无偿占有的剩余价值,也是资产阶级用来支配与剥削无产阶级的工具。“只是由于积累起来的、过去的、对象化的劳动支配直接的、活的劳动,积累起来的劳动才变为资本。”[1]346“资本的实质并不在于积累起来的劳动是替活劳动充当进行新生产的手段。它的实质在于活劳动是替积累起来的劳动充当保存并增加其交换价值的手段。”[1]346由此可知,资本作为一种积累起来的劳动,并不是由资本家自身所创造的,而是由广大的无产阶级集体创造的。因此,从资本创造的主体与活动来说,“资本是集体的产物,它只有通过社会许多成员的共同活动,而且归根到底只有通过社会全体成员的共同活动,才能运动起来。”[1]287正是因为资本是广大无产阶级共同活动的结果,所以,“资本不是一种个人力量,而是一种社会力量”[1]287。资本作为一种经济范畴,是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的理论表现,体现的是资产阶级的利益。“资本也是一种生产关系。这是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是资产阶级社会的生产关系。”[1]345因此,资本并不代表任何阶级的生产关系,它只代表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它体现的也不是任何阶级的利益,而只是体现资产阶级的利益。资本是资产阶级生存与统治的经济条件与基础。资本作为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是资本主义社会占统治地位的生产关系,其支配着其他一切生产关系,并且决定着其他一切生产关系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所占的比重。因此,资本是资本主义社会“普照的光”,是资本主义社会“特殊的以太”。资本在资产阶级社会中所处的这种地位与作用,决定着“资本是资产阶级社会的支配一切的经济权力”[3]25。在资本主义社会,一切都要遵循资本发展的逻辑,一切都要服务于资本增殖的需要。
在资本主义社会,资本离不开雇佣劳动,雇佣劳动是资本形成与增殖的根本条件。“如果没有雇佣劳动、价值、货币、价格等等,它就什么也不是。”[3]18资本的增殖性,就是来自于雇佣工人所创造的新的价值,即剩余价值,并且它还以追求最大程度的剩余价值为目的。因此,没有雇佣工人的劳动,就不可能实现资本的增殖。资本的增殖本性,还促使着资产阶级不断去变革生产工具,从而不断提高生产率来实现价值增值的最大化。正是因为资本具有增殖的本性,才驱使着资本的人格化——资本家不断地去变革生产工具,提高商品生产效率来增加商品的数量,又通过扩大商品销售市场来增加商品的销路,从而来实现价值增值的最大化。“资产阶级除非对生产工具,从而对生产关系,从而对全部社会关系不断地进行革命,否则就不能生存下去。”[1]275“不断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1]276这种由于资本的增殖本性而产生的历史发展动力与发展趋势,使得世界市场得以形成,并且“使一切国家的产生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1]276。由此可知,没有资本的产生与发展,就不会有国际贸易与世界市场的存在,也正是因为如此,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才认为在国际交换或者国际贸易这方面,“资本传播文明的作用表现得特别明显”[2]23。对于资本如何在传播文明的作用中表现得特别明显,我们可以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一句话来加以总结:“资产阶级,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交通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1]276没有资本在文明传播中发挥作用,就不会有世界范围内不同文明之间的普遍交往与深度融合,更不会有现代文明的发展与世界文明的形成。也正是因为资本增殖的本性、追求最大剩余价值的目的,才促使着社会生产力的不断增长与发展,促进着文明的不断发展与进步,并为人类社会向共产主义社会演进提供了高度发达的生产力和充分涌流的物质财富。因此,资本在现代文明的发展以及世界文明的交往与融合中发挥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对于这种作用,我们可以借助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于资本的一个经典认识来加以表达,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认为:“资本的文明面之一是,它榨取剩余劳动的方式和条件,同以前的奴隶制、农奴制等形式相比,都更有利于生产力的发展,有利于社会关系的发展,有利于更高级的新形态的各种要素的创造。”[4]
[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
[3]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925-926.
[责任编辑:高云涌]
2014-09-05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马克思恩格斯的文明观及其实践价值研究”(14CZX007);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自主项目“马克思资本观的当代价值与时代挑战研究”(CCNU13A03030)
戴圣鹏(1979—),男,副教授,哲学博士,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伦理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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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462X(2015)02-001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