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牧在吉木乃大地上

李文强

游牧在吉木乃大地上

李文强

春天的萨吾尔草原

一

春天呵！你来了——

是一种宿命吗？你来得那么遥远而又虚无飘渺，那么沉稳而又步履翩翩！你总是在我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来侵扰我的生活。

我会拭目以待。

在萨吾尔草原上，用我的热爱去接受这里的一切。

我会抖落手背上的泥土，在积雪融化的地方，抠出渗入泥土中的草籽，重新将它植入即将沙化的草场里。

我会呐喊，让春天的声音在牧场里慢慢蔓延，直至草原深处……

二

春天降临萨吾尔草原，那么多突然来临的喜悦会在瞬间带去失落和盲目！

我的爱情饱满，一如这酿造的马奶酒！

在哈萨克牧民们转场的间隙，我的爱急切地奔涌在草原之上，和毛色发亮的骏马一起，带走漂泊的毡房和被风吹蚀了脸颊的姑娘。

收起无助吧！春天将在积雪融化以后，露出繁荣的面容。

那些漫山遍野的牛羊和山花，是幸福的影子，是生命延续的脉络……

三

谁会在部落中孕育一个季节的图腾？

春天已经在萨吾尔草原触手可及。分娩下来的羊羔们，谁还在那里哺乳千万的畜群？

古老的达斯坦一直传唱至今，又是谁在诉说部落中经历至今的苦难？这些史诗是在多年以来的冬季里积压起来的缄默吗？

还有，森塔斯——这是人间遗留下来的墓碑，还是大肆屠杀而得来的荣誉或奖杯？

春天的味道围拢在你的四周。

但是在萨吾尔草原，在萨吾尔草原的春天，这些刻满图案的岩石，却无法摆脱石头的通灵和愚钝，这又是怎样的一种悲哀？

四

岁月在萨吾尔草原上叩响我的灵魂！

暴雪、风沙、雾霭，以及秋季的萧瑟……这些都无法阻止我对春天的渴望。是的，我的抑郁和痛苦，将在草叶复苏的春季萌动起来。

在寂静时刻的草原，我会看着时光流转在那些牧民们幸福的脸庞之上，多好，多温暖！

五

随着春季的到来，萨吾尔草原上的马群会集体撒欢、狂奔！

冬不拉的琴声宛若流水，平静而又谦和。诸多含苞待放的山花会在这个季节一起积蓄力量，它们会在牧民们期待的时刻怒放自己。

草原上的炊烟袅袅而起，我会委婉地褪去自己隐忍了一个冬季的苦闷，然后走出毡房，走近那个我痴恋了许久的姑娘！

也许，我还会鼓起勇气表达我的爱情……

六

春分时节的萨吾尔草原已经慢慢褪去白色的嫁衣！

就像一个待嫁的少女，含蓄而又羞怯！

一群牛羊，几峰骆驼，三四匹骏马，还有支在草地上的毡房，这些足以使牧民们驾驭起部落里的生活。

人们将收拾行囊，转场进入草叶浸润着的牧场——那里将有不熄的炊烟，飘香的奶茶，眼睛如火的情人……

而我，将在马鞍上做一个持久的梦，一个有关草原上众生皆醉的梦！

七

我愿意在绚烂的春天放弃忧伤，放弃愤怒和绝望。

你们看，经书和歌声此刻开始诠释我的人生。远方的人——你也不必为我的柔媚慕名而来。

萨吾尔草原上动人的山花，以及近处的火焰。这些都可以释放出美丽的肢体语言！

它们即将在一个季节里摇曳一生，蹁跹一生。

八

哦！没有人会介意我粗糙的抒情，我的爱人。

至少在我目光所及的范围里，那些栖身于

草原上的生灵，会在春天到来的时候变幻出生动和绚烂的韵律。

你可以看到我游牧在壮美草原上的身姿，你可以听得到我骑在马背上精力充沛的歌唱！

草原石城

九

我并不打算让欢愉的情绪阻塞在复苏的春风里！

苍穹之下的雄鹰将在萨吾尔草原上重新张开翅膀，重新找回谦卑的生存方式！那些牧草叶尖上的眼睛，也将从一种温润的时间里醒来……

亲爱的人，与你触摸在我手心里的温暖相比，此刻的植被显得多么苍老和腐朽，可我还是会重新给予自己勇气和希望。

萨吾尔草原上走散的羊群，此刻也会如我一样，在春天到来的时候摇动季节和时令，像经年辗转于马背和草场上的甬道，渺小而又阡陌纵横……

情歌里的萨吾尔草原

一

在萨吾尔草原，唱一曲流传千年的游牧部落的情歌吧！

从马尾做的琴弦上弹奏的曲调唱起——

傍晚时分的牧羊人在草地上驻足倾听，驻足倾听的还有马群和牛羊，牧羊犬也安静下来，那些马背上的梦想随之在寂寞中展开，饱满而又纯粹。

你，那个坐在风化的岩石上的牧羊人，是否还在用千年以前制作的那支胡笳的音韵，等待一位知音？

这里的风是宽广的，吹在无垠的戈壁与浅浅的草原上。

这里的河水是咆哮着的，从冰川之上一路湍急地拍打着河岸。

这里的月光是柔软的，在每一个月亮升起的夜晚，都有你悲怆的歌声在陪伴。

二

远方的萨吾尔草原，在银色的月光下显现出安静的姿态，就像那个牧羊少女的眸子一样，牵动着我的思虑。

哦！这片被黑色骏马激越的啼声叩响的萨吾尔草原，我将装满一生的敬畏和虔诚，聆听你的歌声。

这动人的歌声啊——

是远方随风飘来的情歌，是夜晚沉睡着的谣曲！

是胡笳在一场大雪过后的音律，也是冬不拉从毡房里随手拈来的弹奏！

更是游牧部落千年前遗落下来的一粒萌发的草籽！

三

那支坠落在萨吾尔草原上的情歌，在炊烟升起的毡房里已经搁置了很多年。

你听，每一次日落的黄昏时分，都有一种寂寞，被以另一种形式的歌声唱起。这寂寞的歌声啊，却始终让人无法靠近。

在更深的夜晚，你还会用多年以前的歌声，唱起那首轰动整个萨吾尔草原部落的弹唱么？

还需要等待多久，你会将年少时候痴情的恋歌，挂在那黎明时刻的草尖上？

四

那个骑着枣红马的哈萨克少女，打马走过这片涌动着音乐和情歌的萨吾尔草原。她那清晰的面容在阳光的照耀下红润而又腼腆，谁还能将一首悠扬的牧歌，在你的身边弹奏，那匹跃动在草叶上的枣红马，蹄声得得！

走在萨吾尔草原上的牧羊女哟——

是谁把对你那深沉温婉的情歌，铭心刻骨地弹唱着？

是谁谱写的曲调，行云流水一般，从你的发髻和耳鬓之间流过？

是谁用那纯洁如水的表白，在一个月色正浓的夜晚，再次弹奏起心爱的冬不拉？

五

还是用你的怀念，再次找回那匹走失在萨吾尔草原上的枣红马吧。

漫山遍野的鲜花，也召唤不回拥有你放牧时候的羊群和孤独的思念。牧羊女，你的裙裾迎风摇摆出的姿态，在花香的陪伴下度过这个短暂的夏季。

这里的一切现在是如此的宁静，羊群在咀嚼着草原上寂寞的时光，马群用矫健的步伐，丈量着草地上抖动的激情，连草丛里的虫鸣，也在合奏着每一个萨吾尔草原上静悄悄的黎明。

你的歌喉在马奶酒的刺激下渐渐复苏，在部落之间，我们会迫不及待地架起篝火，把彻夜的歌唱印烙在这片草原上！

六

这首回荡在萨吾尔草原上的情歌啊，没有情人眼眸中射出的情感那么炽热！

它是安宁的，一如此时疯长着的牧草，静静地在一场雨水来临的时刻，沐浴着孤单，沐浴着激荡在草原上的吉祥和祝福。

这片草原上永无止境的风景，正在经历一场巨大的沧桑变奏，那首失传已久的情歌，也在萨吾尔草原上潜入草地的泥土里。

在安静的时刻，它会从梦境中，再次召唤那首游牧部落中的歌曲。

一如每一个清晨闪动在叶尖上的露水，一如飘荡在空旷的萨吾尔草原上的点点尘埃。

游牧在吉木乃大地上

一

这是一次边境上的精神漫游！

吉木乃，一个九姓乌古斯汗国遗落下的一个姓氏——

千年以前游牧的淬火，散落在吉木乃的民间。

正如生活中的一次状态，在马奶酒催生的醉意下，诉说着漫长的话语。

这语言啊，充满爱与善意……

在萨吾尔草原和吉木乃大地上绽放出的绚丽花朵，因为你长久的仰慕，顿然心生眷恋。

那些比奶茶的香气还要浓郁的色彩——

装点出山野里的旖旎风光，可是谁也无法用具体的语言，把你，以及游牧在这片大地上的生活的姿态，变幻出无尽无止的美。

二

镶嵌在吉木乃大地上的萨吾尔山啊，一座母性的山。

山峦之上，木斯岛冰山是哈萨克族阿妈的一块白色的头巾，尽显圣洁与肃穆。

目光所及的木斯岛冰川，如同一架精美的马鞍，驰骋于那片叫作萨吾尔的草原。

中国首次毡房诗歌朗诵会

多么宁静而又骚动的草原——

肥美，悠扬，无与伦比……

如同沉睡在月光下的琴声，在浓烈的马奶酒的催眠下，静静地躺在这边渐次拔节的青草丛中，醉生梦死。

如同穿行在太阳下的马蹄，在飘满牛乳的毡房外面，轰轰烈烈地敲打出连绵不绝的热恋。

三

在吉木乃，萨吾尔山那马臀一般肥美的草原，使人们徜徉在欢乐之间。

这欢乐，是衍生在白桦树上的枝叶，安静，纯美。

这欢乐，是生长于萨吾尔草原泥土下的昆虫，在青草那窄叶的背面，留下清晰的辙印。

从横亘在吉木乃大地上的萨吾尔山，到延伸于北部的额尔齐斯河。

那山，是游荡在游牧民族里奔腾着的灵魂，年年岁岁，流传着永不泯灭的传说。

那河，是涌动在千万年前游牧子民里的血脉，日日夜夜，苏醒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四

有牛粪燃烧的篝火的夜晚，一匹追风的白骏马，走过牧羊女的毡房，它们总是会在这个时刻，产生温暖、祥和的氛围。

这种氛围里，总会有那首优美情歌的旋律，在夜色笼罩下，叩响情人之间相互爱慕的心门。

夜色正浓，头顶的星辰始终会照耀在这片宁静的吉木乃大地上——

牛羊，歌声，烈酒……

它们都将在毡房之外，唱响流浪于这片草原上的音符。

这是产生过古老的游牧情歌的吉木乃大地。

在那遥远的萨吾尔，这首搁置千年的爱情歌谣，被一辈又一辈的人们口口相传。

那首被牧羊人弹唱的歌曲啊！

喑哑，沧桑，低沉，深情。

直至坠落在山巅之畔的夕阳，搁浅在矗立于草原上的毡房之外。

直至草原深处那远去的炊烟，飘荡于萨吾尔草原那个深夜的月光下。

五

吉木乃，这片充满吉祥的大地上，流传千年的文明在此生根、发芽，也由此衍化出数不尽的悲悯、幸运，以及对大自然的敬畏与膜拜。

那座神圣的木斯岛冰川就在眼前，它那站立的姿态，已经万年。

在草籽萌生的季节里，我会一如从前，从萨吾尔草原上走过。

那执着的信念，就像先民们不断迁徙前进的脚步，在每一寸草叶丛生的地方，留下深情的赞美与歌唱。

这赞美，始终会像这里游牧民族的信仰一般，撞击着我的灵魂。

这歌声，始终会同马背上的冬不拉琴声一样，缓缓地、缓缓地渗入吉木乃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