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新疆茶叶贸易的历史作用——新疆茶叶贸易史研究之一

2015-02-23 03:18:51陶德臣
茶业通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茶叶新疆贸易

摘要:新疆茶叶贸易在密切民族感情、互通各种物资、促进经济发展、巩固西北国防、发展交通运输等诸方面产生了重要影响,发挥了积极作用。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5768(2015)03-0131-04

〔收稿日期〕2015-04-10

新疆茶叶贸易源远流长,特别是清代民国时期,茶叶贸易对密切民族感情、互通各种物资、促进经济发展、巩固西北国防、发展交通运输等诸方面产生了重要影响,发挥了不可忽视的积极作用。具体而言,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1 密切了民族感情

居住在新疆的各民族人民很早就爱上了饮茶。著名茶叶专家,民国时期曾任中国茶叶公司研究课长的庄晚芳先生在20世纪40年代初,赴新疆调查后认为:“新省人民饮茶始于何时,无史可稽,惟为时必甚早,元朝成吉思汗入主中原,介绍茶叶至蒙古西域一带,为极可能之事。且宋代在甘肃即有河西茶马之设,管理与番蒙人民茶马互市事宜,清初专设茶马御史,辖洮、河、庄浪、西宁、甘州等五茶马司,处理茶务,扩大茶马互市。由此可见关外人民开始饮茶,当在宋元之间” [1]。当然,新疆饮茶时间应该比宋元时期更早,但至清代民国时期才大规模地饮茶,且养成了不同民族不同地域对不同茶的不同嗜好,“大概新疆北路气候寒冷,民多游牧,喜欢粗茶。如老青砖、米砖、帽盒、花卷等。南路天气较暖,喜欢细茶。如红绿茶、普洱茶等。以民族言之,哈族喜欢米砖,蒙族喜欢青砖,维族喜欢湖茶、沱茶及红绿细茶,汉人以华北为多,喜欢花茶及香片等” [1]。

新疆各族人民爱上了茶,且为必需之物,以此消脂提神,强身健体。由于气候、环境的局限性,茶叶只能生长于遥远的内地。通过贸易方式,以茶叶为媒介,架起了内地与新疆各族人民的友好交流平台。“咸视茶为第二之生命” [2],“以茶为养命之源,一日不可断绝” [3]的新疆各族人民,尤其是以蒙古、哈萨克、维吾尔等族为代表的各少数民族的饮茶需求得到了中原政府的重视。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陕甘总督杨应琚就说:“至新疆地方,现在生聚渐繁,米粮蔬果物产,在在丰裕,惟茶斤一项,向须取资于内地。诚如圣谕,各处济用,自属多多益善。” [4]565清政府遂将新疆纳入甘司茶叶引地,鼓励商人从肃州(嘉峪关)运输大量茶叶进入新疆进行交易,满足了新疆各族人民对茶的迫切需求,新疆的畜牧产品及其他特产也得以运出。这种互通有无的贸易对双方均十分重要。乾隆皇帝就认为“新疆驻兵屯田,商贩流通,所关最要” [5]856,这正是看到了经济交流对融洽民族感情,加强民族团结的重要意义。北疆的蒙古族、哈萨克族尤其嗜饮青砖茶、米砖茶,但晋商所运砖茶不至此地,乌里雅苏台、科布多一带的蒙古族人民又缺粮食。考虑到生计需要,互通有无,清政府遂饬令乌里雅苏台将军,让“贩卖杂货、布匹、茶封之商民等,前赴乌鲁木齐贸易”,以便“将乌里雅苏台、科布多二处北路商销剩余茶,准赴乌鲁木齐等处易换粮食” [6]卷五十九,这实际上是一种“总期安边便民,通商裕课” [7]卷五十九的策略。经清政府通盘考虑后,新疆人民饮茶之需得到保证。道光二年(1822年),那彦成所说:“伏查新疆地方,夷民杂处,茶斤一项为日食所必需,向系甘肃内地商人运往销售,从未闻有缺茶之处,于商于民原属相安无异”。针对新疆粮食交换蒙古所余茶叶一事,他认为“夷民之于茶斤,既一日不可缺,商人之于引地,又国课所攸关,自应筹全两益,事垂远久,方为尽善” [7]卷五十九。当然,少数民族用来与内地商人进行交换的东西只能是畜牧产品。如蒙古向不使用货币,也不习耕作,“以畜牧为业,饥食其肉,渴饮其酪,寒衣其皮,驰驱资其用,无一不取给于牲” [8]卷四。至于对少数民族进行赏赐茶叶,虽然不是经济意义上的交换行为,但却颇具政治作用,对于民族感情的联络意义重大。从那彦成所云:“查商交官茶,原为新疆搭放兵饷及赏给士尔扈特等处番众而设” [9] 卷二十四《茶政》可知,茶叶在加强民族团结方面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2 巩固了西北边防

新疆地处祖国西北边陲,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新疆茶叶贸易有功边防军事的表现主要有三大方面:人心内附、官茶搭饷、茶税助军。

早在宋代,于阗、龟兹、高昌等新疆地方政权热衷的遣使入贡、献马得茶这种变相茶马贸易,对宋朝获取西北良马贡献颇大。得到大批茶叶的新疆人民深感维系与内地茶叶贸易的极端重要性,因而对拉近两地之间的联系,增进民族感情具有促进作用。这种作用越大,西北边防巩固就越有民间和政治基础。清政府收复新疆后,早已不再实行茶马贸易,但新疆和平稳定,茶叶贸易就得到正常发展;新疆内乱不稳,人民痛苦不堪,茶叶正常消费也难以得到保证。这一基本事实使新疆人民认识到反分裂、保和平的重大现实意义。因此,虽然嗣后新疆发生过一系列内乱、叛乱及至外敌入侵,新疆人民都能以大局为重,积极参与平叛、反侵略斗争,为维护国家统一、民族团结作出重要贡献。正是从这一角度思考,新疆地区反对俄商走私茶叶、倒灌茶叶的斗争,实质上是一场严重的政治斗争,事关国家主权、统一及安全,具有极大正义性。

官茶搭饷在新疆的施行则是茶叶直接成为军费的重要来源之一。明代在西北地区大规模施行开中制度,以茶助军,清朝则将茶助军事国防的作用扩大化,首创直接用茶叶搭放军饷,是一种以茶叶作为军费的重要方式。官茶搭饷始于康熙年间,起初是为解决存茶的权宜手段之一。茶马贸易停止后,这一手段使用常态化,并从西北推广到新疆地区。如果说顺治十三年(1656年)“以甘肃所中之马既足,命陈茶变价充饷”的行为还不是“以茶搭饷”的话,只是表明国库茶叶成为当地军饷的主要来源之一,那么下述史料则明白无误地首见“以茶搭饷”及“停止易马”事:自康熙三十二年(1681年),“因西宁五司所存茶篦年久浥烂,经部议准变卖,后又以兰州无马可中,将甘州旧积之茶,在五镇俸饷内,银七茶三,按成搭放。寻又定西宁等处停止易马,每新茶一篦,折银四钱,陈茶折六钱,充饷”。嗣后,雍正九年(1731年)又恢复“以茶易马”,旋于雍正十三年(1735年),“复停甘肃中马”。乾隆年间(1736~1795年),“以马易马”再也没有恢复,这从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甘肃巡抚吴达善所云:“甘肃茶课向为中马设。今其制已停”即可知[10] 卷一百二十四《食货志五》。“罢中马之法后”就以“令商纳税银”代替 [11] 卷五。“银七茶三”比例搭饷的实施时间是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的材料可以证明:“从甘肃巡抚吴达善言,命西宁五司茶封,照康熙三十七年例,搭放各营俸饷”[10] 卷一百二十四《食货志五》。即“银七茶三”的比例,茶叶“每封作价三钱搭放兵饷” [4]564。正因为茶叶搭放军饷已成定制,采用范围日益扩大,因此,随着清军进军新疆,平定准噶尔部叛乱,这一政策也很自然地被运用到新疆。据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陕甘总督杨应琚统计,五司茶库内,自乾隆七年(1742年)至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积存茶叶150余万封(每封5斤),已搭放茶40余万封,尚存118.2万余封,加上新疆巴里坤、哈密存茶6.8万封,共计125万余封。这表明用于搭放军饷的茶叶数量庞大,且新疆茶叶搭饷工作也已经开始,该地每年共需搭饷茶2.07万余封。杨应琚提出“内地新疆应一体搭放也” [4]564,就是将新疆已施行的搭饷之事大规模地开展起来,一方面解决官府五司存茶的销路问题,另一方面满足官兵食茶需求。与西北其他地区一样,茶叶已成为新疆军饷开支的一项基本来源。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伊犁将军明瑞提出“每年由陕甘额调茶叶一十一万一千五百斤,存库收贮。每年将军、大臣、官兵分买,例价每斤合银一钱六分三厘二毫。此为收茶饷之始” [12]321。这10多万斤茶叶“存为各官兵分买” [12]321。道光八年(1828年)八月初三日,参赞大臣固原提督杨公芳,喀什噶尔参赞大臣武公隆阿,“奏为借项运茶以济兵食事”,提出回疆西四城兵丁所需附茶,请于甘肃藩库借拨款银,“发交派往之员,在凉州采买一万封,每封坐价三两,散给西四城满汉官兵,扣饷还款”[13] 卷七十七《议立茶税》,得到清政府支持,这也是一种变相的以茶搭饷。大体而言,新疆每年用以搭饷的茶为数万封几十万斤。那彦成说:“查商交官茶,原为新疆搭放兵饷,及赏给土尔扈特等处番众而设,兹查库贮茶封,除拨运外,现存一十五万二千七百余封,足敷拨运新疆数年之用” [9] 卷二十四《茶政》。这样算来,大体可知新疆每年茶叶搭饷的数量。新疆茶叶搭饷的地点主要在伊犁、塔尔巴哈台、乌什,新疆这三城“向例兵饷搭放茶封外,其余十二城均系甘司引地,岁行官引九千九百余道,加以带销滞引及拨运官茶约计二十余万封,向系官商运至凉州发庄,听来往客贩转运出关,随地销售。又据各城大臣查报,南北两路岁行附茶,通计四五十万封各等情”[13] 卷七十七《议立茶税》。这说明茶叶用于新疆搭饷的数量大,持续时间长。

茶叶商税主要用于军事开支。“罢中马之制”后,清政府以征收茶叶商税为主要目的。道光六年(1826年),诏曰:“著北路商民专运售杂茶,并在古城设局抽税,即以所收银抵兰州茶商课,俟试行三年,再行定额,至附茶仍由甘商运销”[10] 卷一百二十四《食货志五》。即将新疆茶税在内的各茶司茶税集中到甘肃兰州,汇总后统一用于地方军费开支。道光(1821~1850年)时期,甘肃茶务情形为:“引地是甘肃、陕西、青海、新疆,兼及蒙古和西藏。销数是每年二万八千九百十六引,每引一百斤,另带损耗十四斤。税课是每年纳正税三两,杂课四种一两四钱四分,每年统共十二万八千七百四十两有零。”到同治十一年(1872年)“积欠课银四十多万两” [14]186。道光八年(1828年)统计,“以最少约计二十万封茶,即应收税银十余万两,而杂茶仍不在此数。再加以卡外准通贸易,其如何贸易,虽定有章程,而价值之高下,未便官为抑勒商民,而便外夷,则于十余万两以外,有增无减,如果办理妥善,统计每岁可行银二三十万两”[13] 卷七十七《议立茶税》。由此可见茶税之巨。这里面就有相当部分是新疆茶税。左宗棠改革茶务后,以票代引,茶税改为每引茶16封重80斤正课银3两,共发4万多张印票,50道引,给1张票,计茶40包,每包正茶100斤,副茶25斤,压制成砖茶800封 [15]。

清代在西北地区用兵频繁,尤其在新疆地区更是如此。筹措军费是巩固新疆的一大难题,也是一大要事。通过变卖陈茶、茶叶搭饷及征收茶税,有效获得了清政府巩固新疆边防的部分宝贵军费,为新疆的稳定和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3 促进了经济发展

对新疆而言,茶叶贸易主要是促进了畜牧业经济的发展。因为少数民族不大注重使用货币,交换的重要物资是畜牧产品。如准噶尔“以畜牧为业”,吃、喝、穿,“无一不取给于牲” [8],而且包括准噶尔蒙古在内的西北游牧诸部普遍嗜茶,对茶“则恃以为命” [16]20,这就决定了蒙古、哈萨克、维吾尔等少数民族为了得到内地特产茶叶,必须发展畜牧业。这对于新疆地区的社会经济发展起到一定促进作用。对内地而言,茶叶贸易推动了茶叶经济的发展。正因为清代民国时期新疆茶叶贸易的发展,为南方茶叶开拓了广阔的市场前景。新疆纳入甘司引地、晋商茶叶销售新疆市场前,西北五司茶叶滞销,积压严重,仅乾隆七年(1762年)至二十四年(1759年),就积压茶叶150余万封,计750余万斤。这么多的存茶,“一时遽难销售” [4]564。正是在这种严重压力下,开拓新疆茶叶市场迫在眉睫,茶叶遂大量销往新疆。至道光八年(1828年),据考察报告称,新疆“岁行官引九千九百道,加以带销滞引及拨运官茶约计二十余万封”,仅“回疆南路八城,每岁食茶至少二十余万封”,总计“南北两路岁行附茶,通计四五十万封各等情”[13] 卷七十七《议立茶税》。这还不包括动辄被指为私茶的大量晋茶。至道光时期(1821—1850年),原本人稀地广的新疆呈现一派“商民辐辏,久经乐业相安”的繁荣景象,这与“开辟新疆六十余年,并未设立茶税”[13] 卷七十七《议立茶税》关系密切。新疆市场上的茶叶主要来源于湖北、湖南,湖北茶以产于羊楼洞一带的青砖茶、米砖茶为代表,湖南茶以安化黑茶为代表。正因为新疆茶叶的旺盛需求,推动了湖南、湖北茶叶种植、加工业的迅速发展,从而生产出更多适销对路的产品。

4 发展了交通运输

正是得益于茶叶贸易,使自宋代以后日益衰落的丝绸之路重放光彩。晋商开辟了湖北经归馁、张家口,西趋蒙古草地,经乌里雅苏台、科布多,赴新疆乌鲁木齐、古城(奇台县)的运茶之路。蒙古独立后,晋商茶路又变,从归绥经武川、百灵庙、黑沙图、松稻岭至宁夏境,从阿拉善额鲁特北境,经居延海西北出宁夏境,穿甘肃马鬃山入新疆,经哈密、奇台至迪化(乌鲁木齐)。先是山陕茶商、回商,后是湖商开辟的运湖南安化茶至陕西泾阳压砖,转肃州(嘉峪关),出河西走廊至新疆吐鲁番、哈密、奇台的运茶路线,是官茶的运输路线。俄商在19世纪80年代后,从嘉峪关大量购茶回国,更使这条茶路繁忙。“光绪七年定约,允以嘉裕关为通商口岸,而往来益盛。十年后,我国运往之茶,居全数三分之一”[10] 卷一百二十四《食货志五》。这些运茶路线,千里迢迢,连续数千里,对丝绸之路再次受到重视,重放光芒发挥着重要作用。今天,随着“一带一路”大战略的深入推进,研究新疆茶叶贸易更具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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