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跃,贺敬垒
(西南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重庆市400715)
冷战后资本主义国家左翼政党发展特征及影响
陈 跃,贺敬垒
(西南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重庆市400715)
冷战结束后,资本主义世界左翼政党作为一支生长在资本主义内部的反对力量,其自身的发展也出现了新的状况并形成了温和左翼、激进左翼和极端左翼三种具有典型性的理论流派.而指导思想主张多元化、政治目标主张超越化、价值取向主张普世化以及斗争方式主张和平化已成为冷战后资本主义世界左翼政党发展的基本特征.资本主义世界左翼政党的发展不仅对于资本主义发展、社会主义发展,而且对于发展中国家的发展都具有重要影响.
冷战后;资本主义国家;左翼政党;发展特征;社会主义;发展中国家
“左翼”一词最早出现于18世纪法国大革命时期,一般意义上是指一种不满社会现实,主张变革社会现状的带有激进性和革命性的力量和倾向.在当今世界,资本主义国家的左翼政党作为身处资本主义内部的反对资本主义力量,不仅在推动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同时也在积极探索改造和变革资本主义的新路径,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发展提供了新的思路和启示.因此,对当代资本主义世界左翼政党进行研究无论是对于世界无产阶级探索有效的反资本主义道路,还是全面把握世界社会主义运动方向,加强国际工人团结,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都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冷战结束后,随着美苏两极格局的瓦解,经济全球化和世界多极化发展已成为不可逆转的历史趋势,资本主义政治经济格局也随之发生了新的变化.资本主义世界的左翼政党面对新的历史环境,特别是右翼势力的攻击,许多政党为了生存往往改旗易帜,分化重组,改变策略,以图重塑形象.为此,他们依据新的形势、新的问题都从不同的角度提出了加强政党建设,改变现实社会的政策主张.值得注意的是,不管是旧左翼政党还是新左翼政党,也不论温和派政党、激进派政党,还是极左派政党,无论他们对自身党的建设、对待资本主义的态度、对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的认识存在多大差异甚至严重分歧,但从他们的具体政治主张和实践活动方式来看,都呈现出一些带有共同性、倾向性较一致的因素,这些因素客观地反映了资本主义国家左翼政党发展所体现的、极具时代性的基本特征.
(一)指导思想多元化
指导思想是一个政党发展方向的“航标”,也是政党维持自身性质的规定性和“灵魂”.以什么样的思想为指导不仅决定并影响着党的发展导向和自身定位,同时也关系到党的发展前途与命运.冷战结束后,随着传统共产主义政党的解体与分化,国际共产主义运动转向低潮.与此同时,以“华盛顿共识”为载体的新自由主义思想在拉美和东欧地区迅速蔓延开来.在此背景下,作为世界上反资本主义的重要力量——资本主义左翼政党的生存和发展也遭受了严峻的考验.为了生存,资本主义左翼政党着力依据冷战后的国际政治形势特点对自身的斗争策略和纲领内容进行了重要的调整,以通过自身价值的凸显实现自身的进一步发展.其中,左翼政党指导思想主张的多元化就是这种调整的鲜明特征.基于此,对众多的资本主义左翼政党尤其是温和左翼和激进左翼而言,传统的那种以马克思主义作为党组织和行动的指导思想的模式已经不能适应新的社会形势的需要,“马克思主义并非万能”,而单靠马克思主义的一元思想理论已经无法真正地解决资本主义左翼政党的生存和发展问题,因此放弃马克思主义在党的运动中的指导地位,坚持指导思想的多元化才是新的社会形势下的“立身之本”.这其中,作为冷战后资本主义世界左翼政党的主体性力量——社会民主党的重要组成部分的欧洲社会民主党就是一大典型.在遭受到苏东剧变所带来的巨大政治危机后,欧洲社会民主党一方面以“摆脱过时的意识形态的束缚”为由公开宣扬指导思想“多元化”的现实意义,把马克思主义降到了与新康德主义、庸俗进化论、实用主义和资产阶级折中主义等资产阶级理论体系相等同的地位,促使其成为自身指导思想的“多元”中的“一元”,在实际上放弃了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另一方面,在实际的组织和活动中也不断淡化其自身的社会主义色彩,划清与社会主义的界限,取消与社会主义的联系,甚至在纲领中也避免使用“社会主义”一词;在自身的奋斗目标上,也只将社会主义解释为一种社会运动实践形式、理论范式甚至价值目标,而避谈制度范畴的社会主义,以图剥掉政党的社会主义性质和最终奋斗目标,如2003年的德国社会民主党《开米尼茨纲领》中就明确地提出:“对我们来说,社会主义是一个价值体系.在这个价值体系中,自由、平等和团结、解放、公正、维护自然与和平不可分割地相互联系在一起.”[1]无独有偶.拉美左翼虽然提出了独具左翼色彩的“21世纪社会主义”理念,但在政治目标上已经不再强调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淡化意识形态问题以抛弃马克思主义则成为其活动的突出特征,而且从指导思想的内容上看,这种“21世纪社会主义”都已成为了多种思想理论的集合体.例如,委内瑞拉左翼政党——统一社会党的指导思想——“21世纪社会主义”在理论成分上无疑容纳了由基督教教义、卡斯特罗思想、托洛茨基主义、玻利瓦尔主义、马克思思想和印第安人部落思想等多种思想理论体系的组合而成的“综合体”而非单独的马克思主义.这在“第五共和国”的领袖和创始人,也是“21世纪社会主义”的主要发起者——查韦斯那里有鲜明体现.他指出,他所追求的“21世纪社会主义”“不仅仅是基督教和社会主义的结合,还包括了委内瑞拉的民族英雄玻利瓦尔的思想和土著部落的意识形态”[2];而玻利维亚总统莫拉莱斯宣扬的“社群社会主义”在内容上也无非正是印第安传统文明、人与自然和谐共存思想、社会公平正义理念、以人为本价值观以及包括自由、和谐、尊严、平等、团结、人权在内的多种价值取向的“混合体”[3].可以说,指导思想多元化正是冷战后资本主义左翼政党发展的一大特征.
(二)政治目标超越化
所谓政治目标超越化是指冷战后资本主义世界左翼政党在自身的政治定位和发展路径方面已经超出了传统的那种单纯的以左右派(翼)为界限的发展模式.冷战结束后,随着经济全球化的纵深推进,资本主义国家经济、社会和阶级结构都发生了深刻变化,这也给资本主义国家左翼政党的发展带来了严峻考验,对此如何有效地适应新变化的社会结构、扩大自己的社会基础和影响力以求生存与发展便成为了资本主义世界左翼政党面临的突出任务.为了有效应对考验,谋求进一步发展,资本主义左翼政党都不同程度地对自己的政治目标进行了新的调整.然而,从诸多左翼政党政治目标调整的特点看,摆脱传统的左右派界限,实现对传统政策倾向的超越,走“中间化”道路已成为冷战后资本主义左翼政党发展的突出特征.最初具有典型性特征的是英国工党上台执政的政治主张,即“第三条道路”的提出.在内容上看,“第三条道路”要求既要看到单纯坚持新自由主义的弊病,同时也察觉到坚持民主社会主义可能会带来的问题,目的则是希望通过走“中间化”道路以权衡左右两种路线的利弊,在新自由主义和社会民主主义之间走出一条优势互补的发展道路以更好地利用各种资源发展自己.正如英国前首相、英国工党领袖布莱尔所指出的:第三条道路“并不仅仅是左派和右派之间的妥协.它设法要吸收中间派和中间偏左派的基本价值观念,将这些观念应用于一个有着根本的社会变革和经济变革的世界”[4].可以说,这种政治主张的出台也正是资本主义左翼政党在政治思维上打碎了传统的左、右两分法,将各种政治力量,尤其是中间力量团结起来实现思想多元化的典型标志.这不仅是对传统意识形态的淡化,而且也改变了传统的激进左翼政党单纯走激进道路的历史,可以说是对传统的左右政治目标的超越.自英国工党的“超越路线”提出后,在资本主义左翼政党政治舞台上发挥重要作用的欧洲激进左翼政党以及拉美左翼力量都相继提出了类似的政治主张.在欧洲激进政党中,德国左翼党就是典型代表.面对着新的社会形势尤其是全球化带来的巨大冲击,为了进一步扩大自身的阶级基础,实现自身的生存与发展,与英国工党的“第三条道路”相似,德国社会民主党在党的指导思想和政治目标上也提出了一种超越传统的左右翼政治界限的“非左非右”的发展主张——“新中间道路”思想,它提出要以当前问题为政策的立足点,倡导超越传统左右二元对立的思想模式的思想理念.在自身发展中,德国社会民主党既敢于迎合社会“新中间阶层”的主流思想意识要求,最大限度地争取选民,又积极地走出了一条通过与绿党结成“红绿联盟”的形式取得政治支持,实现对社会的“共同管制”的道路,而且通过与传统左翼力量的“新旧”联合还在2013年的大选中一举取得了国会第三大党的席位.在具体的社会问题解决中更是努力超越意识形态的“藩篱”,主动吸纳包括右翼政治力量在内的有益思想主张推行“实用主义”政策.与此同时,一些欧洲国家激进政党如芬兰左翼联盟、丹麦红绿联盟以及冰岛绿色联盟等都提出了要超越左右“两极”思想对立,在“新的中间阶级”中获得自身支持力量的政治主张,尤其是丹麦社会主义人民党、挪威激进的社会主义左翼党等欧洲左翼政党更是已经将发展自身组织成员的目光投射到了“中间阶级”上[5].在拉美国家也是如此.巴西、阿根廷和智利等国家的左翼政党在实际的政治主张中也都将传统的那种主要强调国家政权的重要性转向了对社会现实问题的关注,尤其是强调社会民生、社会公正、就业问题、贫困救济、社会福利等弱政治性问题的重要性并以此争得更广泛的群众支持;在政治策略和组织手段上也一改以往那种通过武装起义、武装斗争等暴力方式与现存社会制度直接对抗的模式而转向合法化、民主化的斗争策略,逐渐向“中间路线”靠拢,甚至通过与其他社会力量的联合发展自己[6],这样就一改以往以阶级性质和政治目标为标准决定同盟者的策略.显然,政治目标“超越化”也已成为了冷战后资本主义世界左翼政党发展的一大趋势.
(三)价值取向普世化
所谓政党价值取向普世化是指冷战结束后资本主义世界中的左翼政党在价值取向上已经更多地超越了传统的意识形态“羁绊”,而将具有普世性特点的理念如自由、民主、团结、和谐、秩序、公正、和平等纳入到自己的指导思想和施政纲领之中.这也是冷战后资本主义世界左翼政党结合时代特点和挑战谋求自身发展过程的一大特色.应该说,在资本主义世界左翼政党中,最早将自由、公正和团结等理念写入施政纲领的是社会民主主义政党.《社会党国际原则宣言》就曾明确指出:“民主社会主义是实现自由、社会公正与团结一致的国际运动.”[7]51959年的德国社会民主党纲领中就已经将自由、公正和互助等理念纳入党纲之中,后被中东欧的社会党和社会党国际所采纳和认同.由此,自由、公正和团结开始作为社会民主党的基本价值取向被人们所熟知.而冷战结束前, 1989年社会党国际更是在其召开的十八大上将实现“自由、社会公正和团结”上升到“社会主义本质”的层面并对这些基本概念进行了较为系统的阐释.冷战结束后,在面对着经济全球化和世界多极化给社会民主主义所造成的理论困境和政策危机下,社会民主主义政党乃至社会党国际都对既有的基本价值理念进行了重新理解和界定,不仅将原有的如自由、民主、团结等概念实质保存下来,而且还不断地依据新的时代需要扩充其内涵和外延.在使用范围上由强调国内的社会公正已经拓展到国际政治和组织运行的公正与秩序,同时还扩展到生态、人权、人与自然关系以及可持续发展等领域,如2001年《瑞典社会民主工人党党纲》就明确表示:“自由平等的人们生活在一个团结的社会里,是民主社会主义的目标”[8];2003年社会党国际的《圣保罗宣言》就明确将“争取和平、安全、可持续发展、社会公正、民主、尊重人权和性别平等,促进建立在新的多边主义基础上的世界新秩序的发展”[7]262定为自己的奋斗目标,《德国民主社会主义党纲领》(也称《开米尼茨纲领》)也将自己的目标和价值定义为“自由、平等、团结”[1];2007年的德国《汉堡纲领》在坚持民主社会主义行动原则的前提下重申“自由、公正、团结互助”的基本价值取向,并把建立“一个和平的和公正的世界”[9]作为其政策的出发点.这使得这些价值理念的普世化特征日益凸显,并逐渐成为当前资本主义世界左翼政党所普遍认同、适用范围最为广泛的价值判断.在当前的左翼政党纲领中,除了以社会民主主义为核心价值的世界温和左翼政党和社会党国际外,一些激进左翼和极端左翼力量也在自身不断发展过程中引入了这些具有普世化的价值理念.如在拉美,2005年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在提出“21世纪社会主义”的构想时就已经将建立民主、公正的国家机制作为其政治主张的核心内容,将实现社会公平、正义、自由、互助等目标作为其社会建设的核心价值,而这些价值也正是这些国家将“21世纪社会主义”定义为社会主义范畴的重要依据.而且,莫拉莱斯、科雷亚和卢拉等拉美主要的左翼政党领袖都在自己的施政纲领和政治主张中一再重申实现社会公平、正义、自由、团结等价值的重要性.除此之外,一些信仰共产主义的极端左翼也在不断地将这些具有普世性的价值理念吸纳到自己的政治纲领之中.如西班牙共产党不仅提出,“21世纪的社会主义”正是过渡到共产主义的一种民主过程,民主是其核心内容,同时还强调这种社会主义方案的实现要通过各个层面的参与和民主决定才能完成[10];法国共产党在冷战结束不久就强调要将民主放到压倒一切的优先地位,而到了21世纪初更是将推动民主进步确定为党的工作重心,将自由、平等、博爱与和平等基本价值作为党开展活动的基本形式;葡萄牙共产党在冷战后不仅强调民主的基本目标,而且还将民主划分为政治民主、经济民主、社会民主和文化民主四个主要方面,将建立一个先进的民主制度作为自身奋斗的目标;美国共产党也在21世纪初将自己正在探索的“权利法案社会主义”的核心界定为民主,还将捍卫和扩大民主作为实现社会主义的唯一途径[11];此外,希腊共产党、意大利重建共产党、日本共产党、澳大利亚共产党等发达国家共产党乃至南非共产党、印度共产党、塞浦路斯共产党、俄罗斯共产党和乌克兰共产党等一些发展中国家和原苏东国家的共产党都已经把民主、公平、平等、自由等价值取向纳入到社会主义本质和特征的范畴之中,甚至将其视为实现社会主义的必经之路.可以看出,冷战结束后,资本主义世界左翼政党在价值取向上的普世化已经成为了显著特征.
(四)斗争方式和平化
随着资本主义民主政治制度的不断完善,资本主义经济实力的不断增强、资本主义福利制度的日趋成熟以及各种杀伤性武器的不断完备,以往战争与革命时代那种暴力的、剧烈的阶级斗争方式的优势已经逐渐丧失.尤其是冷战结束后,随着社会结构多元化的发展,社会阶层的不断分化与流动,原有的界限明晰的阶级结构已经遭受到现代社会的强烈冲击.在这种时代潮流和社会形势下,经历了苏东剧变巨大冲击的资本主义世界的左翼政党,无论是温和左翼、激进左翼还是极端左翼都反对剧烈的阶级斗争,主张通过民主选举等方式展开自身活动已成为一种带有普遍性、共同性的特征.在冷战结束后,对于温和左翼而言,鉴于他们对社会主义理解的重大转变,即由以往的制度目标转变成为一种包含自由、公正、平等、团结等普世化特点的价值目标,从而形成了具有指导思想“多元化”、发展路径“中间化”、组织成员“中间阶层化”以及以参与议会政治为导向的斗争策略的发展特点,从而也促使传统的那种坚持阶级斗争和剧烈的暴力革命方式失去了必要性.无论是英国工党,还是德国社会民主党抑或欧洲社会党,反对阶级斗争,实行和平的议会选举,利用议会表达自身政治主张和利益诉求已成为当前温和左翼政党的显著特征;对于激进左翼而言,可以说拉美的左翼政党斗争方式和平化的调整最为典型.在冷战结束前,20世纪70、80年代伴随着新自由主义的推行,拉美国家都出现了程度不同的政治经济危机,引发了社会各种政治力量的反抗,这时拉美的一些左翼色彩的政党通常所采用的方式是武装起义和武装斗争.然而冷战结束后,传统的左翼政党在遭受来自政府的巨大压制后进行了深刻的反思,逐渐调整了自身的斗争手段,从而将参与议会选举作为施展自身才能的平台.尤其是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伴随着通过选举而产生的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的上台,民主选举的方式在拉美开始奏效并在其后的一段时期内取得了巨大胜利.而上台后的查韦斯、卢拉、科雷亚等拉美左翼政党领导人也都将参与议会选举,通过和平的方式开展斗争作为政党斗争的基本手段,一改以往那种激烈的暴力斗争观念,这在诸多的左翼政党党纲中都有重要体现.如乌拉圭共产党主张,党的全部工作“应适应选举活动”,将“和平和议会道路”作为实现革命目标的手段;巴西共产党提出“为了使党的主张与时俱进,巴西共产党要在国家现行法律范围内,按照章程展开工作”[6]的主张等,这也反映出激进左翼政党反对阶级斗争、主张民主选举的政治意识.此外,对于极端左翼政党而言也呈现出相似的特点.虽然在政党纲领中重申坚持阶级斗争的基本原则,但迫于所处的强大的资本主义现实压力,极端左翼政党坚持了原则的坚定性和策略的灵活性相统一的原则,开辟了通过和平选举的方式开展斗争以实现社会主义的模式.资本主义发达国家乃至发展中国家的左翼政党参加议会选举,通过和平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政治诉求已成为一种基本特点.实践也证明,这种和平化的斗争方式也已经取得巨大成就.以原苏东地区的共产党“杰出代表”——俄共为例,在苏联解体以来的20余年中,俄共虽最初遭受到苏东剧变的强大冲击,但很快地调整过来并致力于俄国杜马选举,也取得了巨大成就,当前其已成为了俄国杜马的第三大党团[12].除此之外,法国共产党、加拿大共产党、印度共产党、德国共产党、南非共产党、日本共产党、美国共产党等世界其他极端左翼力量不仅积极参与本国政治选举,并且也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在世界左翼政治运动中发挥了巨大作用.总之,斗争方式主张的和平化已成为冷战结束后的一大特点.
冷战结束后,资本主义国家左翼政党为了适应多样化的社会结构和严峻的社会风险,在战略决策和发展方向上都做出了重要调整.这些政策的调整和实施,无论对于资本主义自身的发展,还是社会主义运动的复兴以及发展中国家的发展都产生着重大影响.
(一)推动资本主义国家改变和完善统治政策
身处资本主义社会内部,反对资本主义政策并主张社会变革是资本主义世界左翼政党政策主张的显著特征.冷战结束后,无论是温和左翼还是激进左翼抑或极端左翼都以反对资本主义为自身组织和建设的原则和方向,但是各自的阶级立场以及在反对资本主义的程度上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性.温和左翼往往是以反对资本主义具体政策作为其活动的主导方向,并不主张完全推翻资本主义制度;激进左翼虽然提出反对资本主义制度,但在现实运动中却保留着对资本主义的巨大妥协;极端左翼虽然革命性最强,但力量较弱,在实际运动中影响力十分有限且困难重重.因此,在当前的反资本主义潮流中,尤其是以社会民主主义政党为代表的温和左翼也就往往会站在维护资本主义制度的立场上,充当“资本主义病榻旁的医生和护士”[13]角色,仅仅对资本主义的若干政策提出批评,而对于带有根本性的资本主义制度则避而不谈.这种批评无疑可以促使资产阶级政府及时修正失误,在实质上是以推动资本主义制度的进一步完善为目的的,对资本主义发展具有建设性意义.与此同时,资本主义世界中的激进左翼和极端左翼政党也会为了扩大自身的影响力和社会基础以推动自身的进一步发展,而将斗争的矛头指向资本主义制度.然而,对资本主义制度进行批判的第一步就是要清晰而准确地发掘资产阶级政府政策的失误之处进行批判,这在实际运动中无疑对资产阶级政府迅速发现不足,弥补缺陷起到了重要的鞭笞作用,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能够起到建设性作用,推动资本主义进一步发展的.在左翼政党的影响下,“甚至一度被作为右翼偶像,实际也就是右翼偶像的法国总统萨科奇,也悄然拾起左翼牙慧,在法国乃至世界舞台高呼政府干预,摇身变为‘社会主义者’”.[14]“在美国,打着更多干预旗号的奥巴马干净利索地结束了奉行自由主义的布什时代”.[14]近些年来,欧洲资本主义国家,尤其是德国、英国以及法国民主制度的不断健全、各类社会救济、社会福利制度的不断完备以及社会改革的不断推进等资本主义制度的完善与本国的左翼政党(如德国社会党、英国工党、法国社会党)的努力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15]
(二)唤起资本主义国家人民群众的斗争意识
资本主义世界的左翼政党之所以称为左翼的根本性原因是这些党派对资本主义社会制度或政策持有批判和否定态度,这也是这些左翼政党的“共性”.而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和斗争本身就是对资本主义理念和原则进行批判的具体体现.在当今社会中,虽然温和左翼已经在冷战结束后逐渐地淡化甚至回避了推翻资本主义的主张,削弱了自身的社会主义倾向甚至意识形态,提出了指导思想多元化并成为了资本主义体制内的“反对党”,但是这种左翼力量对资本主义政策和范式的批判是无法抹掉的,因为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和斗争正是这种左翼力量得以存在与发展的基石,因此对资本主义不可避免地存在一定的破坏性.而激进左翼和极端左翼相对于温和左翼而言,已经不仅仅将自己的斗争目标指向资本主义社会的具体政策,而且还指向资本主义制度本身,这对于提升群众民主意识,唤醒群众斗争,参加推翻资本主义制度运动无疑具有重要意义.近年来,随着2008年金融危机的爆发,美国爆发的吸引世界目光的工人运动——占领华尔街运动[16],法国爆发的250万人抗议政府经济政策的全国性罢工,以及希腊、意大利、葡萄牙、英国、德国等国接连发生的大规模群众罢工和抗议运动的兴起也与本国左翼政党的积极宣传、组织甚至领导作用是分不开的.[17]与此同时,在原左翼运动组织第四国际法国支部——“革命共产主义联盟”基础上成立的以“反对资本主义、国际主义、反对种族主义、女权主义为战斗”为旗号的“新反资本主义政党”,在金融危机爆发后积极组织和推动工人罢工运动,很短时间内就吸引了1万余人参会并且有40%的年轻人声称自己是该党领袖贝桑瑟诺的追随者.[18]而法国媒体民调也显示,2008年,贝桑塞诺的支持率为47%,既高于法国社会党第一书记奥朗德的31%,也高于社会党总统候选人罗雅尔的35%[19].可见,“新反资本主义政党”在唤起民众反资本主义意识,以推动反资本主义斗争方面也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也是资本主义左翼政党唤起民众斗争意识的典型体现.
(三)为现实社会主义发展提供理论与实践的借鉴
资本主义世界中的左翼政党虽然和现实社会主义国家在反对资本主义方面有着明显差异,但左翼政党所具有的独特优势也是不容忽视的——这种政治力量是置身于资本主义社会内部的一种反对力量.因此,对这类左翼政党发展特点和状况的分析不仅可以了解世界资本主义整体发展态势和特点,把握资本主义矛盾状况和发展趋势,因时制宜,有效地推进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发展,而且这些政治力量也在不断依据世界多极化和经济全球化的客观现实调整自己的发展方向和策略,凸显世界历史的发展规律与要求,这些探索和尝试中所取得的有益思想经验无疑也可以给现实社会主义国家的自身发展提供有益的理论与实践借鉴.特别是拉美国家左翼政党的政策调整告诉我们,经济社会发展不能照搬别国模式,要正确处理好市场与政府的关系,注重经济发展与社会全面发展的协调关系.近些年来,一些西方生态社会主义政党或组织联盟不仅批判资本主义是环境和生态的破坏者,而且还提出了推进环境保护和生态发展的有益主张,不断发起各类生态运动维护整个人类生态环境,这对于我国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与生态文明建设、构建“美丽中国”实现“中国梦”无疑也具有重要的思想启迪作用.这也是近些年我国学界研究生态社会主义等左翼组织思想理念的重要立足点.
(四)推动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复兴
在冷战结束后,世界社会主义处在低潮的总体时代背景下,资本主义世界的左翼政党充当了现实社会主义可靠“同盟军”的重要作用.虽然资本主义世界中的左翼政党开展斗争的场地在资本主义国家内部,但在世界舞台上其主张反对资本主义政策和制度,在实际上则已充当着推动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走向复兴的重要力量.因为这种政治力量不仅和世界社会主义以及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有着相同或相似的政治目标,而且,其本身也作为生长在资本主义内部的“威胁力量”,在很大程度上对于帮助现实社会主义国家抵制强大的资本主义国家的包围与威胁具有重要意义.2008年以来,世界各国的左翼政党加强与共产党的合作,通过各种研讨会的方式,推动着社会主义的发展.2008年5月中国共产党和社会党国际在北京举行了可持续发展问题研讨会,11月19-21日委内瑞拉统一社会主义政党主办的左翼第二次国际会议在加拉斯加举行,11月20-21日国际共产党和工人党第11届代表大会在印度新德里召开.[20]与此同时,拉美国家许多左翼政党纷纷获得了执政权.委内瑞拉、玻利维亚、厄瓜多尔、巴西和阿根廷等倾向于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左翼政党力量纷纷登上政治舞台并获取了执政权.[19]除此之外,此类左翼政治力量自身也标榜为社会主义的重要成员,其自身反资本主义的斗争自然也是一种宣传社会主义的过程,因此资本主义世界左翼政党的发展与兴盛对于扩大社会主义影响,推动社会主义运动的复兴无疑具有重要意义.近些年,无论是发展中国家如印度、拉美诸国、南非、俄罗斯,还是发达国家,尤其是欧美等国的社会主义出现的不同程度的复兴态势[21],就与本国的左翼力量的组织宣传有着密切联系.
(五)促进发展中国家进行经济社会发展战略的调整
冷战前后,资本主义世界左翼政党运动的兴起在很大程度上与资本主义国家在发展中国家推行新自由主义政策的失败有着密切关系.从新自由主义实施的最终结果看,少数资本主义发达国家尤其是美英两大新自由主义政策的发起者正是这种政策的受益者.然而与发达国家通过新经济政策所取得的经济不断增长相对应,一些发展中国家如拉美等国,由于自身经济基础较为薄弱、法制建设滞后、市场机制不健全等原因无疑已成为了新经济政策的“牺牲品”——通货膨胀严重、经济发展低迷、社会财富大量流失、失业率居高不下、人民生活水平急剧下滑等已成为拉美实施新自由主义政策的直接结果.这种严重的萧条现象在冷战结束后的几年时间中仍是拉美国家经济社会发展中的突出问题.对此,查韦斯在他1999年的第一次总统演说中就声明:“我的计划既不是新自由主义的,也不是国家主义的;我们寻求的是二者之间的中点;在这个点上,市场的那只看不见的手是与国家这只看得见的手连接在一起的;既有不可或缺的国家,也有可能范围内的市场.”[22]反对美国、反对新自由主义政策不仅成为拉美国家左翼上台执政的政治口号和利益诉求,也是推动拉美左翼政党运动兴起的基本动因[23].因此,在这个层面上讲,资本主义世界左翼政党的反新自由主义政策和理论以及有效举措有利于发展中国家提高防范新自由主义的觉悟,增强警戒意识,从而避免经济发展道路上“重蹈”新自由主义的“覆辙”.
综上所述,冷战结束以后,资本主义国家左翼政党在世界社会主义发展处于低潮的情况下,面对资本主义发展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不断加强党的自身建设,不断改进党的政策主张,在揭露和批判资本主义制度种种弊端,反对原苏东社会主义旧模式的基础上,积极探索适合本国实际的发展道路和发展模式,无论在政治、经济、外交等方面都形成并彰显出自己的特色.资本主义国家左翼政党不是一个整体,不仅处于发达国家的左翼政党与处于发展中国家的左翼政党存在明显差异,就是发达国家群体内部的左翼政党,甚至同一国家内部的左翼政党在其政策主张和实施战略上也都存在明显区别.但从世界经济政治大潮的发展来看,资本主义国家的左翼政党,无论是发达国家的左翼政党,还是发展中国家的左翼政党,无论是激进的左翼政党,还是温和的左翼政党,他们在政策主张和总体倾向上都具有体现时代特性的历史共性.这些共性形成了他们的基本政策主张,并对世界经济、政治格局的发展变化,对各国经济社会的发展产生着巨大影响.为此,我们应该高度重视资本主义国家左翼政党这股政治力量的发展,密切关注其政策措施变化,加强与他们的对话交流,为我所用地借鉴其理论和实践成果,促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的发展.同时,也要清楚地看到,资本主义国家左翼政党的发展因受多种因素的影响,特别是历史环境和现实国情的影响,他们都带有明显的现存社会属性和地域特性,加上许多左翼政党自身发展不成熟,其发展趋势具有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因此,我们应该客观地看待资本主义国家左翼政党的发展,本着独立平等、互助共赢的原则加强交流与合作,努力为推进世界社会主义的发展作出积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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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刘荣军
D05
A
1673-9841(2015)05-0047-08
10.13718/j.cnki.xdsk.2015.05.007
2015-03-12
陈跃,法学博士,西南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