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格桑梅朵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 四川成都 610064)
论当代国内美术创作活动中藏族主题美术创作及其价值
康·格桑梅朵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 四川成都 610064)
文章梳理了始于13世纪早期的国外考古学家、美术研究者及20世纪以来于右任、王子云、张大千、吴作人、叶浅予等知名画家的艺术考察和藏族主题美术创作活动,以及西藏和平解放后内地美术家深入藏区进行系列规模性、持续性美术考察、写生及创作活动,分析了藏族主题美术在国内美术创作活动中的重要社会文化影响力和学术价值。认为,西藏主题美术作品的核心是信仰文化,表现了真善美的人文精神,为繁荣中华民族文明贡献了力量,鲜活地展示出中华民族独特的文化魅力和源源不断的艺术创造活力。
藏族;主题美术;当代创作;价值意义
13世纪早期直至20世纪以来,国外考古学家、美术研究者在藏区进行了大量的美术考察、写生及研究活动。解放后内地美术家又深入藏区进行了系列规模性、持续性美术考察、写生及创作活动,使藏族主题美术持续被高度关注,在国内美术创作活动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青藏高原奇特壮美的自然生态环境,神秘的宗教色彩、丰富多彩的民俗风情一直是世界各国探险家、考古学家、旅游者、文化人和艺术家关注的焦点。“最美丽、最奥妙的情绪就是神秘感。所有的真知灼见都是感觉赋予的,体验人物不能探玄构奇,虽生犹死。”[1]——爱因斯坦[2]的这句话用来描绘藏区的社会、人生和人民心理以及一切艺术、文学活动是最恰当不过的了。德国大诗人歌德说过一句话:谁如果只知道一种语言,他对语言就一无所知。与语言的比较研究同理,麦克斯·缪勒说:“谁如果只知道一种宗教,他对宗教就一无所知!”[3]也许,这就是无数中外美术家、人类学家、考古学家、藏学家长期到以喜玛拉雅山为中心的藏族地区进行实地田野调研、考察和写生的一个根本原因。
早在1271年,17岁的马可·波罗[4]跟着父亲、叔父的商队踏上了前往东方旅行经商的“丝绸之路”[5]。马
可波罗在中国度过了17年的时间。在藏区,他对建于高原坚固的寺庙印象深刻,他注意到藏族妇女用珊瑚做衣服上的装饰品……17世纪初至18世纪中叶,有十多批罗马天主教耶稣会及卡普清修会的传教士,从印度北部进入现西藏自治区的阿里、日喀则、拉萨等地进行传教活动。这是西方与西藏地方直接接触的开始,也是外域宗教势力企图渗透藏区的开端。但这种外来的异域文化在根深蒂固的藏地本土文化中不具备生存的空间,均未果而终。
在19世纪初已有更多的一些国外和内地的探险家、文化考古工作者、文化人、美术家纷至沓来。如美国学者约瑟夫·洛克[6],意大利著名的东方学家杜齐[7],著名俄国东方学家、藏学、蒙古学专家罗列赫[8],海瑟·噶尔美[9]、亨廷顿[10]等。国内的一些美术理论家滕固、于佑任、王子云、张大千、吴作人、叶浅予等也开始了对藏民族文化、藏族古代美术遗存的研究和藏族美术题材的开发。
国内关于中国西北民族艺术的考古活动早在20世纪20年代就有学者关注,1937年,中国现代美术史与教育史上著名的先行者、中国现代艺术史学、美术理论家滕固(1901-1941年)就发起组织了“中国艺术史学会”,这应该是中国最早的美术考古学会。
1938年,时任国民政府中央监察院长的于佑任亲历西北敦煌考察,对中国西北地区古代艺术文物的抢救与保护也极为重视,是国内官方和文化学者首次开展的艺术探寻考察活动。
1940年,画家、雕塑家王子云留学法国回国后,受国民政府教育部委托,组成西北艺术文物考察团,亲任团长,历经四川、甘肃、青海、陕西、河南五省对西北地区的佛教艺术、古都遗址、陵墓艺术进行了较全面和详细的考察。重点对敦煌石窟进行了两年的系统考察研究,包括临摹、测绘、写生、对洞窟编号、风格解析。期间还对甘肃拉卜楞寺、青海塔尔寺等藏传佛教艺术进行了必要的艺术文物鉴别和艺术创作;发现并抢救了许多国宝。1943年在重庆举办的“敦煌魏唐壁画摹本展览”,颇为轰动。同年冬,在西安举行考察团四年的工作成绩展览,成为西安少见的文化盛会。此次考察团活动是一次关于艺术史研究与田野考古方法相融共生的体验,是由政府组织的文化抢救保护工程;一次由艺术家亲身参与艺术史研究的实物调研,也是一次让艺术史研究“考古学化”和“社会学化”的拓荒体验。
1941年张大千(1899-1983年)、孙宗慰等知名文化人士开始了对青藏高原的踏访,包括对敦煌莫高窟中的吐蕃时期、元代藏式风格绘画、雕塑及其它文物的考察、整理和研究。
张大千先生较早在青海接触到藏族和藏民族文化。随后,张大千先生与他的夫人杨宛君以及张心智和陇中画家范振绪去敦煌研究壁画艺术,后留敦煌临摹壁画,并为莫高窟编号。在访榆林窟临摹壁画之时,发现传统中国山水画的技艺没法用来临摹敦煌壁画,1941年底张大千先生便率张心智赴青海塔尔寺、甘肃拉卜楞寺拜访藏族画师,请教大幅唐卡画布及矿物颜料调配制作工艺,发现了夏吾才让[11]、昂多、多吉先、三智、多吉仁青等一批藏族青年画僧,便邀请他们一道去敦煌莫高窟临摹壁画。这一临摹壁画的时间长达两年七个月,五位藏族画僧一直陪伴张大千先生在荒凉的大漠之中,一起共临摹敦煌壁画276幅。1943年8月,在兰州举办首展——“张大千临摹敦煌壁画展览”。1944年先后在重庆、成都举办画展,引起抗战大后方文化界的轰动。
“以线造型”这一绘画技法是藏族传统绘画的基本技艺,也是藏民族文化历史的积淀和岁月的磨砺,在数千年里形成的藏民族独特的审美观、审美技法、审美样式。敦煌石窟唐代盛期与元代密宗窟的经典壁画正是藏族画师们用传统彩绘技艺给人们留下的珍贵遗产。对这些张驰有序、流畅刚健、柔美舒展、力能透纸的线描力作,张大千先生作了深入的研究。在当今,人们仍然把线描功力作为衡量一位画师水平高低的标尺,也是评价一幅作品价值的首要审美标准。张大千先生热心于对藏族传
统绘画线描功夫的探索研究。因此,在民间流传着张大千先生的感叹之语——“中国传统工笔线描的功夫真正掌握在西藏喇嘛手中”。
其后,杨孝慈与张大千先生同游西康康巴地区写生,并在成都成功举办了“康巴西游纪行画展”。由此,张大千先生对藏区民间世俗风情生活和高原壮丽雪山草地风光如痴入迷,他开始创作一些藏族女性形象的画作,这些作品充满了生命活力。随后,画作《康巴西游纪行画展》、《大千居士近作》、《西康游屐》相继在上海出版。
1943年4月至1944年初,吴作人[12]先生赴川、甘、青、康、藏的成都、康定、兰州、西宁、敦煌莫高窟等地写生、临摹壁画,作油画《祭青海》、《藏女负水》等作品。1944年6月至1945年2月,再赴青海、西康藏区旅行写生,作大量速写和水彩多幅,并开始创作中国画。其间在康定举行个人画展。展出新作有油画《玉树》、《青海市场》等。1945年5月在成都举办“吴作人旅边画展”。作品有《展翅云霄》、《藏原放牧》等。1945年12月“吴作人画作回顾展”在上海、重庆举办。并展出旅边写生习作、莫高窟所临摹的壁画以及战火中幸存的画作等。参展作品有《古堡与坟场》(水彩)、《喇嘛寺跳神》(水彩)、《兰州郊外》(油画)、《藏牦》(中国画)等,并作中国画《通天河畔》、《藏原奔牦》、《藏女》等。
1955年,张大千先生的夫人曾正蓉、杨宛君将敦煌壁画的临摹画稿百余幅及大千先生书画印章80方捐赠给原四川省博物馆。这批捐赠的敦煌壁画临摹画作现已由四川省博物院开辟了“张大千馆”和“大风堂馆”展出。张大千先生与夏吾才让大师等为保护、传承敦煌宝窟艺术,弘扬中华民族经典文化做出了巨大贡献。
1945年叶浅予[13]同刚从英国学习芭蕾舞毕业回国的我国著名舞蹈家戴爱莲[14]女士、彭松等一行三人到康巴藏区采风写生,画了大量的中国水墨画舞蹈速写,这时期创作的重要作品有《打箭炉日记》、国画《藏女舞蹈》、《巴塘弦子》、《夏河装》等,成为他一生的代表作。后来董希文、吴冠中等大家也多次深入青藏高原考察,可以说这是藏族现代美术起步的一个前奏。
西藏和平解放后,藏区和内地、藏族画师和汉地美术家之间的交往活动随着时代的发展和政治、经济、文化的频繁交流日渐增多,尤其是随着川藏、青藏、滇藏公路的通车,中央政府加大了对藏区在文化建设、教育发展、人才培养等方面的支援力度。内地的美术家、学者、专业技术人员被分期分批派到青藏高原支边工作,或根据国家文化事业发展需要有组织地安排到藏区短期采风,进行表现藏区高原生活和建设的主题性美术创作。雪域高原独特的自然景观、传统文化、宗教文化、民间艺术、民俗人文风情也强烈地吸引着区外的广大艺术家和美术工作者去藏区采风、写生创作。
在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国的美术创作中出现了大量表现民族大团结、少数民族地区新貌为主题的创作作品。有一批画家开始深入到藏区及其他少数民族地区采风写生,创作了一批民族题材的美术作品,比如:董希文创作的《千年的土地翻了身》、吴冠中创作的《扎什伦布寺》、潘世勋创作的《我们走在大路上》等等。而这时,一些少数民族地区的民族画家也以反映当地少数民族地区社会、生活的作品而崭露头角。在这些以藏民族为题材的美术创作作品中,很多都已经成为上世纪50年代以来前17年美术创作中具有代表性的美术作品,从而凸显了藏民族题材的重要意义。
同时,也因为藏民族题材便于艺术形式的表现,容易找到灵感,创造出独特的艺术效果而受到艺术家们的高度关注。画家们一旦到了藏区就被雄伟壮丽的自然景观所震撼,高原上的牧民那么健美,牧民的服装没有一个穿着雷同的,每个地区、每个村庄、每个人都不一样,这些触动了画家们的灵魂,使其有了创作的激情,给人一种画人性的新鲜感,这样就能创作出极富个性和民族特色的作品来。所以,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深入到藏区等少数民族地区的这些画家就开始让人看到了民族题材特别的价值和意义。
1951年2月,画家董希文[15]参加全国人民慰问
人民解放军代表团,到西藏川藏筑路部队慰问回来后,创作了油画作品《春到西藏》。这是董希文先生的重要代表作品之一,也是被公认为“新中国美术史上油画民族化的典型杰作”。这幅作品的政治寓意明显,正如作者在说明这幅作品的标题时所说:“这既是藏区自然景色之春,又是藏族人民翻身得解放的胸中之春。”1955年董希文先生第二次赴藏。1961年7月,参加了中国美术家协会组织的藏区写生活动,并举办“西藏写生作品观摩展”。1962年3月中国美术家协会在北京为画家们举办了“西藏写生画展”。展出的作品有董希文的《幸福的歌儿唱不完》、赵友萍的《代表会上的藏族妇女委员》、张丽的《学》等。在董希文的藏族题材作品中,还有《千年土地翻了身》、《山歌》等主题性绘画以及大量的藏区写生的风景、人物作品。这些在全国有影响的藏族题材作品,是他画风的逐步体现。
《十七条协议》签定后,老红军版画家牛文(1922-2009年)和李焕民(解放前为军旅画家)就去过西藏一次,1953年又一起去了四川藏区。为了体验生活,他们给上级写信要求在基层挂职,经批准,老红军牛文任康定县营官区委机关党委书记,李焕民任康定县营官区委机关党委委员兼驻地生产大队大队长,和地方干部一起骑马下乡做群众工作,和藏族群众一起劳动生活了5个多月,回来后创作了不少作品。如牛文的《喜讯传到康藏高原的时候》、《北京大学的新生》、《学医归来》、《村头》等;李焕民的《高原峡谷》、《扬青稞》、《藏族小女孩》等。当时西藏农奴制度虽还没有改变,但是新生事物已经出现,这些新作使人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1956年总政画家艾炎组织牛文、马常利、李焕民一起进藏5个多月,走遍了藏南藏北。这个阶段的作品反映了很多重要的历史事件。老红军牛文用写实的方法去反映现实中萌芽的东西,这一时期作品以《村头》、《日喀则一隅》、《雅鲁藏布江畔》、《东方红太阳升》、《吉祥如意满地锦》为代表。
1965年9月至1966年2月,西藏自治区筹备委员会委托著名版画家牛文、李焕明、其加达瓦为北京人民大会堂西藏厅创作六幅大型版画。他们深入西藏自治区各地采风、搜集素材、体验生活。创作了一套六幅题为《百万农奴翻身作主人》的组画,其中创作的《毛主席派人来》、《庄严的一票》入选了第七届全国美展等。80年代牛文又创作了《赛马图》、《春雷》、《新路》、《朝阳》等作品。还出版有表现藏区风情的诗画集《雪山红日》等,老红军牛文用他的智慧和刻刀为表现当代藏族人民的新生活谱写了新的篇章。
李焕民创作了《人民代表次仁拉姆》、《欢腾的拉萨》,组画从不同的角度,以黑白木刻的简洁形式,展现了解放西藏、人民当家作主、歌颂领袖、欢庆人民政权建立等主题。代表作品《初踏黄金路》、《藏族小女孩》、《高原峡谷》获全国青年美展“一等奖”。其后,李焕民曾先后20余次深入西藏、四川藏区写生采风,与藏族人民结下了深厚情谊,以至将女儿的名字也取名为“青稞”。一生以藏族人物为版画创作主题,成果丰硕。李焕民先生还十分热心于对藏族美术人才的培养,藏族画家其加达瓦、仁真郎加、康·格桑益希、祥秋志玛、益西泽仁、慈日娜姆、泽仁拉姆、益西旺都、白瑞等就是在他的指导呵护下成长起来的新中国第一代藏族美术家。
1960年l月潘世勋随首都人民慰问团从甘肃柳园乘汽车由青藏公路进入西藏。5天时间里全凭印象画出了四幅以西藏为主题的组画素描《过去是奴隶今天做主人》、《翻身曲》、《向社会主义前进》、《幸福从此扎下根》,并于1961年制版成一套纪念邮票在全国发行。潘世勋后来绘制了大量的藏区题材的油画、素描作品,代表作品有《扎西德勒》、《芒康牧民》、《我们走在大路上》等。主题与藏区民主改革后的政治生活和社会发展紧密结合,绘画风格沿袭了欧洲现实主义的绘画特色,塑造了一个个欢歌笑语、典型化的翻身农奴的生动形象。
从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至80年代中期,四川美术家徐匡到西藏、四川藏区深入生活长达九个月,创作了藏族题材的作品《草地诗篇》、《主人》等优秀作品,其中《主人》以其思想性与艺术性的高度统一在1979年的“第五届全国美展”中荣获一等奖。《阳光高原》在1984年“第六届全国美展”中获银质奖。2010年1月6日至1月19日,“《阳光高原》——徐匡作品展”在北京画院美术馆隆重举
行。展览汇聚了徐匡的代表性版画作品有60余幅。作品全部取材于青藏高原人民的生活,这次展览也是徐匡先生从艺五十余年以来首次个人专题展览。
2010年11月18日,由中国美术家协会、关山月美术馆联合举办的“直指生命——吴长江青藏高原作品展”在深圳关山月美术馆隆重开幕,集中展出了他30余次赴青藏高原写生创作的100余件作品,主要有版画、水彩、水墨,也有速写、素描。无论是早为我们熟知的石版画《挤牛奶》、《喂马》;还是铜版画《高原之子》(获第13届全国版画展铜牌奖),《藏女》(获1990年第10届全国版画展铜牌奖),都生动再现了青藏高原的雄奇瑰丽。
李知宝是一位长期在西藏工作的藏族主题美术的执着实践者。李知宝喜欢画“佛”,更喜欢画人。欣赏李知宝的画,让你体会到的是一种深刻的藏民族的人文气息,感受到一种坚韧、旺盛的生命力。作品《草原纪事》、《走过圣湖》、《人神之间》、《小卓玛》等多次参加全国及国际大型展览并获奖。
这一时期,不管是从内地到藏区长期工作的画家,还是到藏区进行短期写生采风的画家、版画家、雕塑家,他们都从艺术创作的风格样式、思想观念、表现内容等方面为藏民族现代美术的发展指出了方向。
50年代以来,国家不断选派藏族及其他少数民族青年去内地美术院校学习深造,并在四川美术学院办了五期民族班,培养四川、云南的藏、羌、彝、傣、白、景颇等兄弟民族美术人才80余人,使藏区及其他少数民族地区的美术教育和人才培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出现了第一批学院派藏族美术家,如画家安多强巴、版画家其加达瓦、画家仁真郎加、藏族美术史论家及画家康·格桑益希、阿旺晋美、画家祥秋志玛、班玛扎西、计美赤列、德嘎等。其中藏族版画家其加达瓦也于2014年12月在深圳举办了《开路50年——其加达瓦从艺50周年艺术研究文献展》,展出了他创作的藏族主题版画代表作70件、草图30件及部分文献资料。《开路》、《育林人》、《沉思》、《金色的秋天》《我的童年》等力作向人们展示了藏族画家眼中的藏民族主题美术的艺术魅力。
藏族题材是全国画家所热衷表现的主题内容,从解放前的张大千、吴作人、叶浅予他们那一辈人的开拓起步,到新中国成立后不久董希文、牛文、李焕民等到藏区写生采风,相继有无数内地的画家到少数民族地区写生。美术创作题材中出现了一批表现民族地区社会生活新面貌及民族大团结的创作热。
(一)当代藏族主题美术表现热
在新中国美术史上,有许多作品是反映雪域藏民族人文风情的,其中上世纪中期以藏族题材为创作主题是一个重要方面。从董希文的《千年的土地翻了身》、《春到高原》,到潘世勋的《我们走在大路上》;从老红军牛文的《东方红,太阳升》到李焕民的《扬青稞》、《初踏黄金路》等等。文革之后,陈丹青的《西藏组画》也让人们大开眼界,他的作品所表现的完全是一种藏民族风情的直观描写,引起了美术界的广泛关注。陈丹青将西藏丰富的题材、形式、内涵表现在了油画艺术上,并在绘画语言上作了深入的探究,成为新时期以来表现藏族题材最重要的作品,它的学术价值以及引领潮流的学术意义,更演变成一种西藏热,在当代中国美术史上占据了重要的篇章。[16]
藏族题材的美术创作在新中国成立初期的意义,首先是因为在那个时期的创作中,少数民族题材因为民族政策的和谐与宽容,加上便于表现的独特人文风情,通过少数民族题材展现审美的另类风采,就成了一个具有特殊性的表现对象。这些民族题材的创作,很多都成为上世纪50年代以来至文革前17年美术创作中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凸显了少数民族题材的社会价值意义。
由此,在其他历届全国性美展中都有许多少数民族题材的作品入选和获得全国美展各种奖项的时候,人们看到了少数民族题材的特别意义。于是形成了庞大的藏族主题画家队伍,这是建国后在内地形成的独特的艺术现象。现在的中国美术界平均四个画家中就有一个专门画藏族题材或曾经一段时间从事此类创作。每举办一个普通综合性画
展,四分之一的作品是表现藏族生活题材的。在新中国美术史上就有几次藏族主题美术的创作热潮,其规模更难估计。据韩书力先生分析,这还是一个保守的数字。他说:“全国美展中不论什么题材,其中25%表现藏族的题材已是一种文化现象,我们一定要正视。”李知宝甚至认为,藏族题材事实上已经成为中国当代美术发展的动力、活力和新世纪民族美术发展的方向。
(二)藏族主题美术表达的是真善美的人文精神
藏族文化是藏民族的灵魂和血脉,是这个民族赖以生存、发展、进步的源泉和活力。藏族美术是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藏民族审美情趣、价值观念、宗教信仰、心灵世界的一种物化的表现形式和精神追求。其中的信仰文化是藏族主题美术的核心,青藏高原高海拔的生存环境,艰苦的生活条件和人民间真诚的交流互助与和谐生存的精神寄托源于源远流长的信仰文化的支撑。藏地古老苯教文化向人们叙说了藏族人与大自然、与社会、与人和谐生存的生态观,在屋脊之巅为人类留下了最后一片净土;藏传佛教文化倡导的智慧、慈悲、出世的教理则提升了藏族文化的人文精神内涵,而藏族人开放的胸怀又使其具有了海纳百川的宇宙气魄,使真、善、美成为藏族文化的精神家园。
伴随着国家改革开放的步伐,今天藏族文化已成为全世界人民都喜闻乐见的极富生命力的金子般的朝阳文化。通过藏民族文化这扇大门,让人们去认识、了解、探索和展示这份充满着真善美人文精神的文化生命价值,已经成为我们保护藏民族传统文化的着眼点、出发点和落脚点。
(三)藏族主题美术的艺术价值
在当代藏族主题美术60年来的发展过程中,各民族艺术家携手合作,脚踏实地跨过了由神本到人本的思想鸿沟,体现了藏族主题美术在中华文化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价值。2010年7月在北京的一场专题性美术讲座中,有学者谈到,“藏族主题美术作品通过参加国内外展览、出版及收藏,让人们有了一个共同的认知,就是藏族主题美术是中国当代美术百花园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部分。”现在艺术家的观念,表现手法的多样化和作品的视觉冲击力,都不可以和半个世纪前同日而语,这就是进步。无论是在青藏高原数十年如一日地锻造“传统中国气派”的美术家,还是内地艺术家对藏族主题美术的挖掘与展现,都是在为繁荣中华民族文明贡献力量,也都鲜活地展示出中华各民族独特的文化魅力和源源不断的艺术创造活力。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灵魂和根脉,了解一个民族,从了解文化开始,尊重一个民族,也从尊重文化开始。建国60年来一代代勤勤恳恳的各民族美术工作者呕心沥血的耕耘,使得人们可以尽兴地享受到雪域文化带来的视觉盛宴。将藏民族现当代美术的发展纳入中国现代文化的视野中加以考察,发现其不仅见证了20世纪藏区社会的变迁,也为藏族历史留下了形象的记录,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中国现代美术发展的缩影。地处西部边疆的藏区已经不只是一个地理概念,而成为具有特殊人文精神内涵的世界级经典文化符号。人们常说“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对藏族主题美术而言,应该是“越是世界的,才越是民族的”,藏族主题美术在当代新时期的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洪流中必将与时俱进地健康发展。
注释
[1]叶玉林.变形造神飞天舞云——藏密雕像审美漫仪[J].西藏艺术研究,2005(2):46.
[2]爱因斯坦(1879-1955年):美籍德国犹太人。他创立了代表现代科学的相对论,并为核能开发奠定了理论基础,在现代科学技术及广泛应用方面开创了现代科学新纪元,被公认为自伽利略、牛顿以来世上最伟大的科学家、思想家。1921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现代物理学的开创者和奠基人,相对论“质能关系”的提出者,“决定论量子力学诠释”的捍卫者。
[3]麦克斯·缪勒.宗教学导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11.
[4]马可·波罗(1254-1324年):意大利旅行家。1271年他从威尼斯出发,渡过地中海,沿丝绸之路东进,途经土耳其、伊拉克、伊朗等国,越帕米尔到达东方,又取道新疆、甘肃东行。他们在甘州居住了一年。然后行经宁夏、陕北等地,历时三年半,于1275年到达元朝上都及大都(今北京)此时马可波罗年仅二十岁左右,因其父、叔的关系,得以接近忽必
烈。由于他聪慧有为,很快学会了蒙古语,而深受元世祖的宠信,长期在朝廷担任要职达十七年之久,他还参与外交活动代表元朝政府出使多国。
[5]“丝绸之路”:指起始于古代中国,连接亚洲、非洲和欧洲的古代商业贸易路线。从运输方式上分为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陆上丝绸之路起于西汉都城长安(东汉延伸至洛阳)。丝绸之路是一条东方与西方之间经济、政治、文化进行交流的主要道路。它的最初作用是运输中国古代出产的丝绸。因此,德国地理学家Ferdinand Freiherr von Richthofen在19世纪70年代将之命名为“丝绸之路”后,即被广泛接受。
[6]约瑟夫·洛克:美籍奥地利植物学家、探险家。1920年起,先后在中国西南部的云南、四川一带进行科学考察和探险寻访活动27年,曾三次深入到康区的稻城亚丁神山区域作文化考察。使他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到亚丁境内进行探险、采集动植物标本、绘制地图、用彩色胶片和纪实文章将亚丁境内记载下来介绍给全世界的西方人。曾在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发表有关亚丁的照片和文章,为希尔顿创作《消失的地平线》提供了难得的素材,并使“香格里拉”一词传遍全世界。
[7]杜齐(1894-1984年):意大利东方学家、国际著名藏学家、意大利国家科学院院士。生于意大利利玛切拉塔城。1929-1948年曾8次到西藏进行考察活动,携回大量藏文资料和文物。杜齐一生为藏学研究留下享誉世界的著作近30部,论文100多篇。其中尤其是在藏族美术、藏传佛教美术和美术考古研究方面的成就可谓是当代首屈一指的奠基人。
[8]罗列赫:苏联政治流亡者、藏学、蒙古学专家,其著作《西藏绘画作品》成书于1925年,在该书的第13-16页,对西藏绘画风格的描述,是西藏学者对西藏绘画艺术风格的最早论述。他主要的贡献是分清了西藏的两个主要艺术活动区,“西南区”和“东北区”,将前者的中心定在日喀则,并认为其流派是印度-尼泊尔艺术的分支;后者以德格为中心,同样是以印度-尼泊尔流派为基础,但后来受到蒙古和汉地的影响。罗列赫还提到了三个地域流派:“拉萨派、江孜派和西藏东部的康区派”。
[9]海瑟·噶尔美:于1975年完成的《早期汉藏艺术》是一部极有价值的著作,侧重在受汉地影响的早期作品上,附带提到了后期的风格分类。在导言中,作者提到了汉地艺术因素对藏族画师、勉日画派门拉顿珠的影响和噶玛噶孜画派的强烈影响。该书的特点在于明确认识到,藏族的本土艺术,而不认为西藏艺术就是印度艺术的分支或翻版;强调了汉藏艺术的交流,艺术既要保持民族的特色,又借鉴并吸收其他民族的优点来丰富壮大自己。
[10]约翰·C·亨廷顿:1968年所作的博士论文《西藏的绘画风格及风格渊源》是对西藏绘画风格这一论题的第一部专题性研究的论著。在论著中,亨廷顿主要强调了西藏绘画的地域特征,以夏各巴的《西藏政治史》为线索,对主要的四种地域风格进行描述:西藏西部风格、卫藏风格、康区风格、汉藏交界地区的风格。后来在1972年,亨廷顿发表了一篇关于单一地域风格研究成果的文章,即《古格派:一种风格的混合》,除在杜齐教授所著的《西藏画卷》中出现过之外,再没有别的学者使用过这个名称。
[11]夏吾才让(1921-2003年):7岁到吾屯上寺出家为僧,学习经文。同年,拜著名唐卡艺人多杰先为师学习唐卡绘制。1940年出师。18岁时跟随中国著名国画大师张大千到甘肃敦煌临摹壁画2年半,30岁左右就以高超的技艺蜚声画坛。后来又到西藏布达拉宫、印度佛教圣地多结丹和尼泊尔等地观摩作画,广泛吸取各地佛教绘画艺术之精华,苦心磨练,博采众长,形成了自己特有的艺术风格。1988年4月被授予“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称号,许多作品被收藏于布达拉宫、中国美术馆及国外博物馆。
[12]吴作人(1908年-1997年):安徽泾县人,生于江苏苏州,1926年入苏州工业专科学校建筑系,1927年至1930年初先后就读于上海艺术大学、南国艺术学院美术系及南京中央大学艺术系,师从徐悲鸿先生,并参加南国革新运动。早年攻素描、油画,功力深厚;间作国画富于生活情趣,不落传统窠臼。晚年后专攻国画,境界开阔,寓意深远,以凝练而准确的形象融汇着中西艺术的深厚造诣。在素描、油画、艺术教育方面都造诣甚深,他在中国画创造方面更是别具一格,自成一家。吴作人是继徐悲鸿之后中国美术界的又一领军人物,1985年获得比利时王国王冠级荣誉勋章。1997年4月9日逝世。
[13]叶浅予(1907-1995):浙江桐庐人,从事国画教育,以舞蹈、戏剧人物为主的国画创作,中国漫画和生活速写的奠基人。曾任中国美协副主席,中国文联委员,中国画研究院副院长,中央美院教授。擅人物、花鸟、插图、速写等。曾为茅盾小说《子夜》、老舍剧本《茶馆》等书作插图,出版个人画集多种。创作长篇漫画《王先生》、《小陈留京外史》、组画《天堂记》等,著有《画馀记画》和《十年恶梦录》。
[14]戴爱莲(1916-2006年):祖籍广东新会杜阮镇,生于西印度群岛的特立尼达,中国舞蹈家、编舞家和艺术教育家,舞蹈史学家,中国舞蹈家协会名誉主席,是中国当代舞蹈艺术先驱者和奠基人之一,曾深入藏区采风,将巴塘弦子推向中国民族舞蹈之舞台。
[15]董希文(1914-1973年):浙江绍兴人,受毛主席赞誉的油画大家,国家文物局规定的“作品一律不得出境”的六位大师之一。早年入苏州美术专科学校、杭州美术专科学校西画系、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学习。1939年去法国留学,后回国。1943年赴西北敦煌艺术研究院投入对敦煌壁画的研究,并将其运用于油画创作之中,使画风发生了转换,于1946年举办了“董希文敦煌壁画临摹创作展览”。他最喜爱
北魏的画风,《哈萨克牧羊女》中就吸收了北魏艺术中刚健奔放的线与形的表现,基本上用冷色线和平涂的淡色块作装饰性处理,为中国现代美术史留下了这一淡雅俊逸的作品。1946年后在北平艺术专科学校任教。历任中央美术学院教授、预科主任、油画教研室主任、油画系第三工作室主任教师,中国美协创作委员会委员,第二届全国政协委员。出版有《长征路线写生集》、《董希文画辑》、《董希文画集》等。发表论文《从中国绘画的表现方法谈到油画中国风》、《素描基本练习对于彩墨画教学的关系》等。
[16]少数民族美术大发展、大繁荣的60年[N].中国民族报, 2009-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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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李永翘.张大千传[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14.
[6]邵菁菁,刘静.张大千画传[M].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 2005.
[7]王朝闻,邓福星.中国美术史(第3卷)[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
On the Contemporary Domestic Artistic Creation with Theme of Tibetan and its Value
Kang·Gyesang Medo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Sichuan University,Chengdu,Sichuan,610064)
This article firstly sorts out the artistic creation with the theme of Tibetan and activities in Tibet of both foreign archaeologists and art researchers since early 13th century,and some well-known domestic artists, for instance,Yu You-ren,Wang Zi-yun,Zhang Da-qian,Wu Zuo-ren,Ye Qian-yu since the 20th century. Then,an analysis has done on the impact of the domestic artistic creation with the theme of Tibetan on society and culture as well as its academic value.It is concluded that the core of the art works with the theme of Tibetan is religious culture,which mainly manifests the truth,goodness and beauty,and the art works not only contribute to the prosperity of the Chinese civilization,but also illustrate Chinese unique cultural charm and its steady artis⁃tic creativity.
Tibetan;theme art;contemporary creation;value
10.16249/j.cnki.1005-5738.2015.03.025
J209.9
A
1005-5738(2015)03-173-008
[责任编辑:蔡秀清]
2015-07-15
康·格桑梅朵,女,藏族,四川甘孜人,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博士研究生,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藏族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