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西湖茶楹联赏析

黄寿波

(浙江大学，杭州310020)

据《现代汉语词典》(1979)载:“楹，指中国古建筑中堂屋前的柱子。楹联，指挂或贴在楹上的对联。泛指对联。”本文对杭州西湖风景名胜区的茶楹联作了介绍。本人是茶文化爱好者，但对楹联是门外汉，文中班门弄斧、不足之处，敬请雅正。

1 楹联的意义及美学价值

朱馥生先生(2006)曾指出，楹联(对联)是中华民族独有的传统文学艺术，早为日、韩等国所传承，成为世界文化宝库中的一朵奇葩。她是我国特有的骈文、律诗的对仗形式中演化出来的，源远流长，内蕴丰厚［1］。楹联以最精练的文字、最浓缩的感情，表达作者的心态情志，给人以美的享受。同时，她又与我国独特的书法艺术相结合，更赋以极高的文化情趣和美学价值。

杭州是我国七大古都之一，历史文化名城，夙有“东南第一州”之誉。西湖是东方明珠，世界公园，国际旅游城市。在西湖风景名胜区内许多景点有丰富的楹联文化积淀，可谓流光溢彩，取之不尽。

最近，由刘颖主编的《西湖楹联集萃》一书，由杭州出版社(2015)出版［2］。该书收录了目前悬挂在西湖风景名胜区内各景点的楹联900余副，而且该书收录齐全、编排合理，文字准确，解析精到。我看了后，对我认识西湖，了解西湖的文化历史，很有帮助。

西湖有“楹联大观园”之称，广泛分布于西湖各景点的楹联，是西湖人文魅力最直观的体现，直接承载了西湖历朝历代传承下来的文脉精神。一副副与书法艺术、园林艺术紧密结合的楹联作品，散布在湖光山色间，成为西湖风景的有机组成部分。其中不乏闻名遐尔的历史名联，为世人所津津乐道。

杭州是我国茶都，龙井茶世界闻名。历代的文人墨客为西湖留下的楹联中，有丰厚的茶文化内容。现以《西湖楹联集萃》(2015)一书为基础，参考不同年代出版的《西湖楹联》，对有关茶文化方面的代表性楹联介绍如下，以飱读者。

2 西湖风景名胜区的代表性茶楹联

陆抑非撰、书联:

呼个朋来，看处处柳眠花笑;

喝杯茶去，听声声燕语莺歌。

这副楹联在柳浪闻莺闻莺馆。此联用通俗易懂的文字和轻松活泼的语调，描绘出与友人喝茶赏景的闲适情形，极富生活情趣。

金田撰、卢乐群书联:

竹雨松风梧月;

茶烟琴韵书声。

此联在灵峰探梅眠云堂。眠云堂的外面，有竹上的滴雨，松间的清风和梧桐树上的明月;眠云堂的里面，有袅袅的茶烟、悠悠的琴韵和琅琅的读书声。这些描写，归结出一个“幽”字。

旧联、祝遂之书联:

此处慢慢行，乘雅兴，品龙井茶，汲虎跑水;

偶来姑坐坐，破工夫，观沧海日，听浙江潮。

这副楹联在虎跑梦泉饮源堂。此联明白如话，且对仗工整。

佚名撰、王京盙书联:

西子世珍龙井茗;

南屏法水虎跑泉。

此联见虎跑梦泉饮源堂。联中西子即西湖，世珍指世间奇珍之物。法水，佛教语，佛法能消除心中烦恼。在道教中，能除病驱邪的水叫法水。

佚名撰、郭仲选书联:

龙井茶香留客坐;

虎跑水洌请君尝。

此联见虎跑梦泉饮源堂，联中洌指水清。

乾隆帝诗句、金鉴才书联:

问山得路宜晴后，

汲水烹茶正雨前。

此联见龙井石牌坊。联意:欲游龙井当然以春雨初晴之际最适宜，而谷雨之前的早茶清香可口，最值得品味。

陈继儒诗句、刘炳森书联:

泉从石出情宜冽;

茶自峰生味更圆。

此联在龙井茶室秀萃堂。上联写泉，下联写茶，泉冽而茶醇，相得益彰，概括了龙井的特色。

集句、张旭光书联:

欲把西湖比西子;

从来佳茗似佳人。

此联在龙井茶室风篁余韵。联中以西子喻西湖，以佳人喻佳茗(茶)，都是著名的妙喻。此联对仗工整，形象生动。

黄庚诗句、黄寿耀书联:

诗写梅花月;

茶煎谷雨春。

此联在龙井茶室岚翠浮香。联中以梅花和月入诗，则诗具见风雅;以春天谷雨前后的茶叶烹茶，茶格外清香。以诗伴茶，则茶更添雅趣。

吴冠民撰、卢前书联:

泉声时伴风篁韵;

茶味长留谷雨春。

此联在十里琅珰入口牌坊。联中风篁指风中之翠竹，谷雨指春天的新茶。联中风与雨对，篁与谷对，属错综对。

尚佐文撰、蒋北耿书联:

佳日在春秋，莫负寻茶赏桂;

清游无远近，何妨倚石迷花。

此联在翁家山村六桂香远廊。联中清游指清雅游赏。倚石迷花，意人倚靠着山石，沉迷于花色，语出李白诗。

汪士慎题联:

茶香入座午阴静;

花气侵帘春昼长。

此联在中国茶叶博物馆(简称茶博馆，下同)双峰馆茶学堂。联中午阴，指中午阴凉处，常指树荫下。茶香、午阴都属清静的情景，花气、春昼具有浪漫意味，两相映衬，各得其致。

吴锡麒撰、施闰章书联:

茶帘清与鹤同梦;

竹榻静听琴所言。

此联在茶博馆双峰馆玉川楼。联意是:茶帘轻垂，幽闲雅兴，做着鹤一样的梦;坐在竹榻上，静静地倾听古琴上弹出的优美曲调，犹如人之述说。

王其煌撰、鲍贤伦书联:

周围乃龙井狮峰，试请佳人共佳茗;

俯仰皆水光山色，方知西子即西湖。

此联在茶博馆龙井馆门楼。联中龙井、狮峰乃龙井茶核心产区。

戴熙题联:

甘茗代醪，名论如乐;

清声向月，和气在堂。

此联在茶博馆龙井馆门楼。联中茗即茶。醪即浊酒，泛指酒，和气指祥和之气。

李利忠撰、傅新生书联:

良朋臻上善;

佳茗近中庸。

此联见茶博馆龙井馆闲品浅斟。联中良朋即好友，上善即至善，佳茗即好茶。上联谓好友来集，都是上善之人;下联谓品饮好茶，接近恰到好处的境界。

何钟嘉撰、书联:

春荈唐人从著述;

秋莼晋彦亦怀思。

此联见茶博馆龙井馆佳味居。联中荈指采摘时间较晚的茶。唐人从著述指唐代陆羽著述《茶经》之事。莼即莼菜，是杭州珍贵蔬菜。晋彦亦怀思有一典故。说某文人在洛阳做官，想到故乡的莼菜，于是弃官入乡归隐。

尚佐文撰、陈仁璋书联:

西子一湾浑似画;

东坡七盏欲忘家。

此联在茶博馆龙井馆佳味居。上联谓此亭可望见如画西湖的一角，下联于苏轼一日饮酽茶七盏已忘家的诗句。

徐儒宗撰、书联:

山外波光添妙思;

亭中茶韵涤烦襟。

此联在茶博馆龙井馆佳茗亭。联中烦襟即烦闷的心怀。联意品茶可以忘记心中的烦恼。

蔡云超撰、书联:

八面山光，绿云醉眼;

一壶玉茗，碧月留人。

此联见茶博馆龙井馆问茶亭。联中八面山光，因亭子中有八个面都可观看山色，故云。茗即茶。

王翼奇撰、书联:

问是谁人，曾以一经传妙道;

茶为何物，直从七碗溯灵源。

此联在茶博馆龙井馆问茶亭。上联是指唐代陆羽著述《茶经》之事。下联是指唐代诗人卢仝写一诗之事，被后世称为“七碗茶诗”，灵源指心灵。

王其煌撰、潘美华书联:

商量禾茗真滋味;

管领湖山好地方。

此联在茶博馆龙井馆真逸亭。联中商量意讨论、估量，此指品评。茗即茶。管领意领受、领略。

陈鸿寿题联:

石鼎茶温风味冽;

玉壶冰皎露华新。

此联在茶博馆龙井馆颖秀居。联中石鼎指陶制的烹茶用具。玉壶指玉石制作的茶壶。冰皎指玉壶里的茶水晶莹如冰。露华指清冷的月光。

张涤云撰、钮利刚书联:

来寻白傅三秋桂;

好饮卢仝七碗茶。

此联在茶博馆龙井馆三咽阁。联中白傅即白居易。卢仝唐诗人。联意:到这里来，寻访白居易所赞美的三秋桂子，也好体验卢仝每天饮七碗茶的习惯。

朱其亮撰、李章庸书联:

赏景敲诗，胸中锦绣随吞吐;

烹茶邀月，壶里乾坤任品评。

此联见茶博馆龙井馆栖凤轩。联中胸中锦绣指才华和诗情，壶里乾坤指茶所蕴含的大道理。

吴亚卿撰、书联:

味洽春茶兼慕羽;

香浮秋桂倍钦文。

此联在茶博馆龙井馆多味轩，联中洽意符合，羽指陆羽，文指郁达夫文。

梅调鼎题联:

十亩苍烟秋放鹤;

一池清露晓烹茶。

此联在茶博馆龙井馆青莲山房。联中苍烟是苍茫的云雾，清露指清净的露水。

佚名撰、金晓明书联:

迷蒙烟水连山色;

潋滟波光远市声。

此联在茶博馆龙井馆千香雅苑。这副楹联描写茶室环境。烟雾笼罩的水面，朦朦胧胧，连着葱翠的山色;波光荡漾的湖塘，远离市面上嘈杂喧闹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宁静。

戴表元诗句、羊晓君书联:

旧璧苔生寻旧刻;

新岩茶熟试新泉。

此联在茶博馆龙井馆天贶长物。上联以石刻被青苔所掩来描写石壁因年久而陈旧;下联以新泉烹新茶来描写茶味之新鲜。古迹与新茶相映，更见其趣味。

改陆游诗句、江恂书联:

几净双钩摹古帖;

瓯香细乳试新茶。

此联在茶博馆龙井馆瓯浅香云。联中几指茶几，双钩是摹写书法的一种方法。瓯指茶杯，细乳指茶中的精品。

王文治题联:

名纸家藏书治谱;

廉泉手汲试茶经。

此联在茶博馆龙井馆云龙馆。联中名纸即名帖、名片。治谱，有一个典故，后人因称颂父子兄弟居官有治绩者。廉泉指清洁的泉水，比喻为官廉洁。

集句、张伯英书联:

试碾露芽烹白雪;

请君章草赋黄楼。

此联见茶博馆龙井馆解香楼。此联集自北宋苏轼诗。露芽，茶名。章草，草书的一种，每字独立，不连写。

佚名撰、金农书联:

高轩有松石间意;

清福从茗炉中来。

此联在茶博馆龙井馆焙茶坞。联中高轩指长廊，清福指清闲之福。茗炉即茶炉。上联谓虽处室内而有野外之趣，下联言烹炉饮茶可享清闲之福。

汪琬诗句、梁同书书联:

棐几只摊淳化帖;

雪瓯频试敬亭茶。

此联见茶博馆龙井馆虚悦楼。联中棐几指榧木做的几案。淳化帖是中国最早的一部书法法帖。雪瓯指白色如雪的茶杯。敬亭茶产于安徽省的一种名茶。

集句、左宗棠书联:

台阁山林本无异;

典谟雅颂用所长。

此联在茶博馆龙井馆虚悦楼。联中台阁，汉时指尚书台，后泛指大官府或中央政府机构。山林指有山有林的地方，指隐居之地。典谟指经典之文。雅颂是诗经和乐曲分类的名称。

佚名联:

湖山有意迟归客;

法雨泉香恋瀹茶。

此联在九溪烟树林海亭。联中迟是晚归的意思，法雨是佛教语，喻佛法普度众生，如雨之润泽万物。瀹茶即煮茶。

郁达夫撰、刘一闻书联:

三竺六桥，九溪十八润;

一茶四碟，二份五千文。

此联在九溪烟树溪中溪菜馆。联中三竺指上天竺、中天竺、下天竺，六桥指杨公堤上的六座桥(称里六桥)或苏堤上的六座桥(称外六桥)。此联的妙处在于对得“无情”，字字皆对了，但上下联的意思、意境却是风马牛不相及。这在对联写作手法上叫作无情对，也叫借义对。

王其煌撰、蒋北耿书联:

上下十余家，领引茶香酒酽农家乐;

回环三四里，争讴政德人和世纪歌。

此联在杨梅岭村牌坊。联中酽指茶、酒等味道浓厚。政德人和指为政有德，人民和乐。此联用语平实通俗，描绘了杨梅岭景中村的特色。

尚佐文撰、李文采书联:

春自乐归，山山叠翠;

茶其能醉，户户飘香。

此联在梅坞春早碑亭。联中叠翠指层叠的翠绿色，借指层叠的山色。联言景美醉人，茶香醉心。

翟翕武题联:

野趣横生，品佳茗，须来梅坞;

慈容长忆，仰高风，毋忘周公。

此联见梅家坞牌坊。联中梅坞是梅家坞的简称。毋忘是不要忘记，周公指周恩来总理。

张学理撰、祝遂之书联:

万国来宾，狮峰微笑;

千秋遗爱，梅坞长春。

此联见梅家坞牌坊。联中万国来宾，言梅家坞茶叶盛名，各国来宾慕名前来参观。狮峰是龙井茶核心产区之一。遗爱指留于后人而被追怀的德行和贡献。

佚名撰、韩天衡书联:

香色味形皆茶道，尽成文化;

狮龙云虎更梅家，各有风情。

此联见梅家坞牌坊。联中下联指狮峰、龙井、云栖、虎跑、梅家坞是西湖龙井茶的五大核心产区。

徐弘道撰、书联:

闲看山色分晴雨;

细辨茶香说古今。

此联在梅家坞牌坊。这副楹联语句平易。但由上联“分”字，引出下联之“辨”字，又以“色”对“香”，工致中兼见巧思。

3 杭州西湖风景名胜区茶楹联特色

杭州西湖风景名胜区代表性的茶楹联已如上述，归纳起来，我认为有下列特色。

第一，目前，在西湖风景名胜区各景点悬挂的楹联约900多副，其中茶楹联是重要组成之一。据本人初步统计，茶楹联约占全部楹联总数的10%左右，已录入本文的茶楹联共43副，约占全部楹联5%。

第二，杭州西湖风景名胜区的茶楹联，描写茶文化的内容十分广泛，有名茶介绍、评茶、评泉(水)、评茶具、评煮茶方法、评茶馆环境、评茶人功德等内容，她承载了杭州历朝历代传承下来的文脉精神，各种茶楹联作品已成为西湖风景名胜区的有机组成部分。

第三，茶楹联在杭州西湖风景名胜区不但分布广，数量多，而且多出自名家之手，多用典故，备受历代先贤钟爱，为茶文化增添了人文魅力。但多数楹联，用古文写，典故多，许多普通游客难以理解，望而却步。因此对现有楹联的内容作适当解释，可给游客及诗词楹联爱好者以极大便利。

第四，茶楹联分布在杭州西湖风景区各景点，但以龙井风景区最为集中，以中国茶叶博物馆为中心的景点茶楹联特别多，其次是在梅家坞、翁家山等景区，茶楹联也很多。

1 朱馥生，泛论杭州西湖园林的楹联文化。联谊诗词，浙江省政协书画之友社，2006，第13 辑，212-224.

2 刘颖主编，西湖楹联集萃，杭州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