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钺诗词掇拾

罗克辛

(南开大学文学院 天津 300071)

·蜀学研究·

缪钺诗词掇拾

罗克辛

(南开大学文学院 天津 300071)

2004年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缪元朗、景蜀慧整理的《缪钺全集》，其第七、八卷收录缪钺生平所作诗词，但多有遗佚。2014年中华书局出版缪元朗《缪钺先生编年事辑》，书中又辑录其各个时期诗词五十一首，然所辑仍有遗缺。故而拙文复作搜辑，又得诗词凡十六首，希望能于文献上对全面考察和研究缪钺学术者有所帮助。

缪钺；诗词；报刊；掇拾

缪钺(1904—1995)，江苏溧阳人，生于河北。1922年入北京大学国文预科，师从近代史学大师、词章大家张尔田。1924年肄业后，先任教于中学，旋又任教于河南大学、浙江大学、四川大学等著名大学，为现当代著名史学家、诗人、词人，也是二十世纪一位成就卓著的古典诗词研究大家。代表性著述有：《诗词散论》、《中国史上之民族词人》、《杜牧年谱》、《元遗山年谱汇纂》、《灵溪词说》(与叶嘉莹合著)、《词学古今谈》(与叶嘉莹合著)等。诗词则早年结集有《冰繭盫词》、《彦威诗词稿》等；晚年又将平生诗词合编，手订为《冰繭盦诗词稿》三卷，1997年，河北教育出版社以单行本将其出版，但该版本“校对不精，殊多舛误”[1]。2004年，该出版社又出版《缪钺全集》(以下简称《全集》)，缪钺手订诗词经其后人“再度校订”[1]后重新编入《全集》第七、八合卷中，收录其生平各时期诗词之作。2014年，中华书局出版缪元朗《缪钺先生编年事辑》(以下简称《事辑》)，该书辑录《全集》失收诗词“近50首”[2]，实为51首。

作为一位创作和理论兼擅的古典诗词学大家，缪钺在现代诗词学方面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和影响。早年其诗宗唐，趣尚与清初大诗人吴伟业、王士祯为近；后得师教，改宗于宋，取法于黄庭坚、陈师道，而诗境愈进愈阔。词则唐五代两宋，无所偏嗜，词学视野宏阔，极富开创性。其填词创作在民国时即已享誉词坛，为世推赏。当前缪钺诗词及学术研究已成为缪钺研究的热点，相关论文也有很多。然与研究的热闹相比，文献的搜辑和整理实有未尽、未善之处。

民国时期，许多报刊杂志登载有缪钺诗词，以这些诗词与《全集》、《事辑》详加比对，发现其中有不少作品未见收录，复为之搜辑、考补，复得诗词凡16：诗11首、词5阕。冀以有裨于当今研治缪钺诗词者。所得诗词数量颇为可观，占《全集》所录缪钺民国时期创作诗词总数(《全集》凡收缪钺民国期间诗词240首)的十五分之一。现将这些诗词的写作、刊载情况，及其在《全集》、《事辑》中的收录情况考述如次：

《河南大学校刊》(1930年)第三十四期“艺苑”栏录缪钺诗两首：《送七妹宛君于归》、《奉呈陈冶民先生》，其中后者《全集》、《事辑》均未收。第三十五期“艺苑”栏刊录缪钺诗六首：《赠王生鑫章卒业》，为一题六章，题下有一则长序，叙其作诗缘起，以及对学生王鑫章的款款关爱之情。《全集》只录“艺兰在中庭”一首，且所录亦无题序，另外五首《全集》、《事辑》均未录。第三十六期“艺苑”栏刊词一阕：《风入松》(凉秋庭院易黄昏)，此词《全集》、《事辑》未录。第四十六期“艺苑”栏刊诗一首：《贞晦先生五十寿诗》、词一阕：《眼儿媚》(银釭曾照薄罗衣)，《全集》、《事辑》均未收。

《河南大学文学院季刊》(1930年)第二期刊载《冰繭词》五阕：《踏莎行》(双鲤初回)、《齐天乐》(青松欲作留人计)、《一萼红》(判离襟)、《眼儿媚》(娇黄不忍负清时)、《八声甘州》(问匆匆何事又辞家)，其中《踏莎行》(双鲤初回)、《眼儿媚》(娇黄不忍负清时)二阕收入《全集》，另三首《全集》、《事辑》均未录。

《国风(南京)》(1935年)第七卷第一期刊载《冰繭盦诗词稿·乙亥春日》诗五首：《雨僧寄赠黄晦闻先生兼葭楼诗集》、《同效直先生念希鹤铨游南亩》、《别愚忱四年矣，来保定不数日即归去，怅然有作》、《夜读蓝穆伊黎亚集Lamb’s Essays of Elia》、《送鹤铨暑假归里用黄山谷与晁补之、廖正一赠答诗原韵》，词一阕：《蝶恋花》(三月芭蕉犹未展)。其中第一、三两首诗《全集》收录，第四首诗及词作辑入《事辑》，其余则《全集》、《事辑》均未录。

《京沪周刊》(1948年)第二卷第六期“饮河集”刊诗一首：《遣怀》，《全集》、《事辑》均未录；第二卷第四十二期“饮河集”刊诗一首：《重九阻雨不出》，《全集》未收、《事辑》未辑。

另外，其在《学衡》、《心音》、《制言》等刊物所发表之诗词，已悉为《全集》、《事辑》收录、补辑。上述诗词《全集》未收、《事辑》未辑者，凡16首。

诚如缪元朗先生所言：“像缪钺先生这样的老一代学人，写什么、不写什么、什么时候写什么，或许都会成为后世读者的关注点。”[2]所以此处辑录所得相对宏博如海的缪钺学术而言，虽不过蠡勺之水，然吉光片羽，足可宝贵。其文字自具真价，纵岁月弥久，终究也是不能掩盖的。

不过，需要说明的是，文献辑录实非易事，这里的辑补也未敢称全。一方面文献所据仅限于报章杂志，难免视野不宽，取材不富；另一方面，尽管辑者尽可能全面无遗地搜辑相关报刊，但民国刊物浩若烟海，且多断刊，各刊又往往散存数馆，常因保存不善，以致破损甚至毁坏。更加之不少刊物发行数量极为有限，能得保存已属难能。所以，此文掇拾不过聊为“抛砖”，至于“引玉”，则更有待学界通雅。

本文所辑诗词以发表时间排比次序，各报原刊诗词或未标句读，或以圆圈标读，今所辑录皆标以新式标点，词作断句准以《钦定词谱》、《词律》等书。凡文中有字迹模糊难辨者，悉以“□”号暂代。又，凡《全集》未收，而《事辑》已辑者，拙文皆不录。故具体辑录诗词述列如次：

奉呈陈冶民先生

蠡县陈冶民先生工诗画，庚午夏欲南游西湖，阻兵不果，小住保阳。余以友人聘仙之介得谒几杖。先生曾于逊清光绪间供奉内廷，谈胜朝旧事，娓娓不倦，爰有所感，赋诗呈政

前朝遗事公能说，流落人间老画师。抗论常期千载上，谒门已悔十年迟。丹青寄慨见仙骨，离乱伤怀入鬓丝。载酒江南寻画本，湖山何日得清夷。

(《河南大学校刊》(1930年)第三十四期)

赠王生鑫章卒业

王生鑫章，青晴早慧，玉树多姿，思致沉潜，文藻清美，虽生河朔之乡，同符南国之秀，斯可尚已。而以其独守幽芳也，或有议其孤冷者；以其内夷外惠也，遂有讥其柔懦者。余慨知人之实难，念生才之不易，幸逢佳士，敢忘裁成。故每为讲论，辄穷朝夕，或激扬其志气，或启迪其情思，生皆默听如愚，退足以发。季长绛帐，独许郑玄；中郎典籍，欲赠王粲。余实爱赏其才，以为后生可畏者矣。然人讳明洁，物忌坚芳，生以美才遭嫉，跬步荆榛，俯仰寡欢。研讨之兴，尝作吊汪容甫文以自伤，哀惋悽清，使人雪涕。顾生知余爱之甚，恐重伤吾心，未尝肯详诉其厄苦之况也。余窥其隐，而苦无以慰之，尝于燕处之暇慨然谓生曰：“华夏文运，凋敝极矣。兴废起衰，责在英俊，生才实难，子乌可不自珍惜。吾虽内愧浅拙，而期子实深，苟能益君，无不尽力。夫玉蕴璞中俗目多迷。吾今于子奖借□濡，不知者或将訾其阿好，子当淬砺光彩，与天下共见，宁可郁抑失志，沉忧损生，自搉美才，而贻爱者无涯之痛耶！”余以怜生之切，不觉其言之哀。而生以俯首悽然，良久不语，若深有动于其中也。生将于今夏卒业矣，久聚乍别，怅惘伤情。夫百年易尽，天地无穷，翼道论学之心，一经相契，永存天壤，岂以行迹别亲疏，且吾所望于生者，德业日新而已。生行将负笈燕京，博取师友，恢阔襟怀，蹈历发皇，日进千里，吾方当引以为慰，岂可惓惓为离别悲耶！虽然，余与生相依久矣。生如弱植，难抗风霜，真赏不逢，谁肯殚心力而爱护之。一旦远去，终难释然于怀，惟望生勿负所期，勉自树立而已。赠诗六章①。用申悃素

绿萍泛清湖，离合渺无因。邂逅遇之子，启予情谊真。论怀耀春灯，讲艺淹秋晨。我心孤月明，子性琼玉温。离泪苦易倾，欢爱难重陈。人生非蛩驱，谁能久相亲。欲慰别后思，视此篆石文余刊石章赠生。

皎如齐纨素，明若朝日光。素志谁不期，薄终古所伤。赠君大秦珠，媵以紫罗囊。珠以照中城，囊以保馨香。君心苟不渝，宁怨别离长。

驽马不辞疲，十驾亦千里。骐骥顿鞍辔，终难希远轨。勉强良可贵，逸足不足恃。白日驰昭昭，年华去如矢。奋励自强心，无贻老大悲。

朝朝采清露，夜夜舂稻粱。愧无醴泉水，何以饮凤凰。凤饥毛不丰，我心徒忧伤。未登岐山鸣，安睹世运康。一朝乘天风，举翮凌八荒。微物不足贵，诚心慎勿忘。

念子遭屯蹇，生小多忧思。美玉韫璞中，弗贵反遭嗤。中宵话深怀，双泪盈眶滋。岂无相慰语，语多心转悲。玉性实坚白，磨涅不磷缁。一朝耀英华，举世惊神奇。子其爱玉体，勿忘吾所期。吾心如松柏，寒暑终不移。

(《河南大学校刊》(1930年)第三十五期)

风入松·得王生鑫章书，填此寄怀

凉秋庭院易黄昏，千里忆王孙。云笺远慰凄凉意，又谁知翻惹啼痕。冷落风吹绣幕，萧疏雨暗重门。惘然旧梦欲重温，灯下记论文。试吟俊语参幽思，喜天葩能吐奇芬。今夜灯光依旧，照人特地销魂。

(《河南大学校刊》(1930年)第三十六期)

贞晦先生五十寿诗

刘伶混迹惟耽酒，枫冷吴江叶拥门。斗米辞官陶令贵，高文继世马谈尊。

青灯夜写书千卷，劲节常栽竹满园。十月红梅向晴昊，延龄应进菊花樽。

眼儿媚·离怀

银釭曾照薄罗衣，窗下问归期。寻常言语，等闲颦笑，此际偏宜。

萧萧黄叶西风冷，燕子尚分飞。最难消受，薄云似鬓，新月如眉。

(以上二首见《河南大学校刊》(1930年)

第四十六期)

齐天乐·岁聿云暮，束装将归，夜永灯孤，悄然赋此，时在大梁

青松欲作留人计，那堪岁华迟暮。照影灯寒，催更柝紧，愁绝天涯羁旅。台高意古。恨浊酒黄花，良辰空度。才尽江郎，苦吟犹是旧时句。梁园寒色几许？又一番天意，暗换烟树。飞弹鸣空，金戈照眼，犹记来时征路。闲愁莫数。想枯草双轮，日斜归去。回首高城，淡云遥目阻。

一萼红·自大梁北还，赋呈礼社诸子

判离襟。正两河烽火，秋意又初深。老屋堆霜，衰林脱叶，迢递常起层阴。似王粲荆南客滞，纵远目，萧索动归吟。残垒平沙，荒村白骨，争忍登临。千里霏霏雨雪，喜今番送我，归路骎骎。小市杯盘，西窗笑语，红烛照破愁心。寻去日阴阴乔木，剩斜阳，一抹映疏林。别有伤情难说，重抚清琴。

八声甘州·一月二十四日偕子植、杜衡游龙亭归饮酒肆

问匆匆、何事又辞家，寒风正愁人。是年时乍换，柳丝未觉，不算新春。人道此亭最古，登望渺烟尘。红日无言下，容易黄昏。多少故王宫殿，倚阑干不见，空见浮云。叹繁华销尽，欲梦也无因。剩凄迷笼烟远树，似多情欲语又含颦。人间世，兴衰如此，且进清樽。

(以上三首见《河南大学文学院季刊》

(1930年)第二期)

同效直先生念希鹤铨游南亩

去年游赏后花时，今岁春寒又早期。人事每难如意好，达怀不作过情悲。鹅黄照眼容徐看，蚁绿禁愁惜未携。太息孤生当乱国，田园廊庙两无宜。

送鹤铨暑假归里，用黄山谷与晁补之、廖正一赠答诗原韵

常慕子真耕谷口，不学渊明谋五斗。梁君卓尔志如山，推之不往挽不还。

末俗风波那有此，置身早在周秦间。龙跳虎卧题银牓，耻以一艺见嗟赏。

有时作诗理性情，森然佳句称长城。自矜松菊后凋节，不竞桃李三春荣。

一年落拓犹如此，六月归船看妻子。窗边高卧海风凉，松下读书鸟声喜。

呜呼来日方艰难，忧国有泪惟空弹。定哀微词心所痛，汉唐盛世无由攀。

他日匡时愿不遂，期君采药鹿门山。

(以上二首见《国风(南京)》(1935年)

第七卷第一期)

遣怀

风迅云无迹，霜寒草已微。在家心似客，入世愿常违。

一遇濠梁□，宁伤知者稀。断鸿阻芳讯，始得梦相依。

(《京沪周刊》(1948年)第二卷第六期)

重九阻雨不出

岁月栖栖秋又深，龙蛇难止战相寻。闭门读史伤今日，一雨生凉暝薄阴。

未拟登高作重九，无妨流潦阻车音。渊明遗世逾千载，犹剩霜花证素心。

(《京沪周刊》(1948年)第二卷第四十二期)

注释：

① 原诗六章，其中“艺兰在中庭”一首《全集》已收，故此处仅录五首。

[1] 缪元朗，景蜀慧.《缪钺全集·第七、八合卷》编校后记[M]//缪钺全集.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4：末页.

[2] 缪元朗.《缪钺先生编年事辑》后记[M]//缪钺先生编年事辑.北京：中华书局，2014：509.

[责任编辑 李秀燕]

Reclaiming Miu Yue’s Poems

LUO Ke-xin

(SchoolofLiterature,NankaiUniversity,Tianjin, 300071,China)

MiuYue’sCompleteWorks, collected by Miu Yuanlang and Jing Shuhui and published by Hebei Education Press in 2004, only partly covers Miu Yue’s poems in the seventh and eightth volumes.MrMiuYue’sAnnals, edited by Miu Yuanlang and published by Zhonghua Book Company in 2014, further recovered Miu Yue’s fifty-one poems, but many remain lost. I have collected his sixteen poems and they may be of literature meaning for those researchers of Miu Yue’s academic achievement.

Miu Yue; poems; newspapers and periodical; reclaim

2014-11-26

罗克辛(1980—)，男，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近代文学、词与词学。

I207.2

A

1672-8505(2015)06-001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