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之供需成因的经济学解读

叶宏庆，魏冬冬，姚 博

（1.西安交通大学 经济与金融学院，西安 710061；2.北京大学 国家发展研究院，北京 100871）

0 引言

中国商品流通体制改革以来，共享型流通市场发展为中小型企业提供了很好的孵化功能，是诸多小微型企业产品流通的重要渠道。过去三十年里，共享型流通市场产品成交额已经占到全社会批发零售总额的55%以上。不过，上世纪90年代，中小地方政府盛行大力主导成立的各类共享型流通市场，后来发展状况不一，存在部分资源浪费和空壳市场现象，那么到底是什么因素影响着该类市场的成长呢？

以往此类研究主要是从交易费用、小微型企业的营销模式角度探讨市场经济转型中这类流通市场发展所面临的问题。共享型流通市场具有外部规模性、信息集散与减小交易不确定性三个功能[1，2]，但这些都属于该类市场存在的本质属性，而共享型流通市场发展的供需行为影响成因会是怎样呢？如果能把这层关系剖析清楚，就有助于发现各种因素对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的重要意义，从而了解造成有些空壳市场的有价无市现象原因之所在。

与此同时，新经济地理学的兴起，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分析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之供需行为成因的独特视角。Harris（1954）最早提出了市场潜力概念，初始意义是接入地双方的零售额除以两地距离后的加总值[3]。Isard（1954）借用物理引力方程，认为由收入潜力与地区间距离加权来衡量两地区间的贸易流量[4]。McCallum（1995）用数据分析得出美国与加拿大各自的国内贸易是两国国际贸易流量的20倍以上，据此认为国境是两国贸易流量的重大阻碍[5]。Anderson and Wincoop（2003）认为McCallum的分析忽视了某些重要变量，导致夸大了两国的边界流通壁垒作用[6]。Wei（1996）在引力方程测算基础上得出经合组织成员国之间的边界流通壁垒效应值为3—9左右[7]。Markusen and Venables（2000）拓展了引力方程的经济学内涵，指出一个地区对另一地区的产品供给和需求依赖于该地区的收入、市场供需、其它地区的相关价格与运输成本[8]。那么这即构成了新经济地理学供需行为成因的理论微观基础，由此我们进行分析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与最终品需求行为成因、投入品供给行为成因和运输成本间的关系，详细地，就是要探讨如下问题：供给与需求行为成因对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的影响作用，另外，市场分割对小商品流通影响是不容忽视的[9，10]，因此，地区市场保护和边界流通壁垒会起到什么样作用，交通设施与运输成本对其影响又是如何？

1 模型构建

依据新经济地理学理论微观基础，基于Amiti and Javorcik（2008）模型[11]，假定一国国内各地提供的商品是差异性组合，那么j地区行业i的共享型流通市场利润函数为：

这里，Ek为k地区的消费者支出，表示k地区的消费者购买各地i行业共享型流通市场产品的价格指数，且其表示为：

则全国消费者对j地区i行业共享型流通市场产品的需求为：

当整个经济处于均衡状态时，总供给等于总需求，由式（1）和式（6）及共享型流通市场的利润最大化条件，在均衡状况时，本地产品销售价格为，那么就重新表示为：

则j地区i行业共享型流通市场产品的销售收入为：

对式（8）取对数得：

在式（9）中，右边第一项为供给行为成因，由共享型流通市场从各地购买（包括本地和外地）产品的成本指数反映，该指数越低，则表明共享型流通市场收益越高；第二项为需求行为成因（同样包括本地和外地），对共享型流通市场收益有正向提升作用；第三项为地区特征交通设施状况；第四项为具有行业特点的产品流通所受到在共享型流通市场的影响程度。对式（9）整理得到：

2 变量说明

由于中国的商品流通市场年鉴、中国经济普查年鉴与国民经济行业分类在匹配上有一些出入，我们根据研究整理的情况，对这些归类重新作匹配，具体原则是国民经济行业制造企业生产的产品能够涵盖共享型流通市场的所有商品，并且两类序号和代码中没有交集。由于第11类共享型流通市场商品日用品类与四分位国民经济行业的对应出错有20多处，故实证中有专门剔除日常用品类的流通市场商品与所在对应国民经济行业的回归比较。依据不同地区和摊位计算出需要的共享型流通市场交易额，并得出各年每个地区j某一行业i共享型流通市场的收益值msaleij。

供给行为动因对共享型流通市场的影响是由该流通市场采购制造业差异性产品的成本指数决定的，依据（2）式，成本指数取决于各地区的企业数量和区域间的运输成本。企业数量选取范围是各地区年均销售额在500～3000万和500万元以内的小微型企业数目，这是因为共享型流通市场的主力构成是此类小微型企业，而大型企业则是选择独享型渠道连锁网络方式。区域间的运输成本借鉴Amiti and Javorcik（2008）[11]办法采用省际距离或本地自距离的倒数表示，省际距离是两省省会之间的距离，对于本地区来说，使用Leamer（1997）[12]方法计算本地自距离，具体假设各省都是圆的，用其面积A求出半径作为本地自距离，省际距离和本省自距离的原始数据来自《中国交通公路行车及里程图集》。那么本地的供给行为动因表示为，这里，分别为j地区的半径和j地区中行业i的小微型企业数量。而外地为本地提供的供给行为动因则表示为，这里，D为k地与jkj地之间的省际距离，为k地区中行业i的小微型企业数量。那么总体供给行为动因表示为：，其中，外地供给行为动因参数αsbo就可以用来表示省际之间的流通壁垒和市场保护程度，当αsbo＜1，意味着这种省际之间的流通壁垒和市场保护程度确实存在，导致外地供给行为动因没有本地供给行为动因重要。

需求行为动因借鉴Anderson and Wincoop（2003）[6]作法采用地区生产总值来表示地区需求规模，同供给行为动因一样，本地的需求行为动因表示为，这里GDPj为地区生产总值表示所有对行业i商品的消费份额，yi与y分别指行业i的工业产值与所有行业工业产值，地区j的外地需求行为动因表示为，其中，GDP为k地区的生产总值，那k么，总体需求行为动因表示为：。

地区特征采用各地的公路里程水平（rd）、高速公路里程水平（ew）与铁路里程水平（rl）度量交通设施状况，行业特征运用表示共享型流通市场对行业i商品流通的重要程度，，其中，分子与分母分别为上一期的共享型流通市场i行业商品流通交易额和上一期i行业的工业产值。本文数据主要来自中国商品交易市场统计年鉴、中国经济普查年鉴、中国工业经济年鉴、中国交通统计年鉴。各变量的统计描述概要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统计描述

那么，结合式（10），实证模型具体表示为：

假若中国国内区域间不存在地区市场保护，那么式（11）即转化为：

在实证估计中，采用非线性最小二乘法对式（11）作回归，普通最小二乘法对式（12）作回归。

3 实证结果

在表2中，回归（1）和（2）为普通最小二乘法依据式（12）估计的结果，回归（3）和（4）为非线性最小二乘法依据式（11）估计的结果。日常用品对应的共享型流通市场分类与国民行业分类匹配差异性太大，故表3中的回归（5）和（6）为剔除日常用品组类的估计情况。从回归（1）和（2）来看，供给行为成因不显著，对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影响作用不明显，需求行为动因估计系数显著，符合理论预测；在回归（3）和（4）中，供给和需求行为动因对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的效果都很显著，对于剔除日常用品组类的回归（5）和（6）中，结论一致。这样，普通最小二乘法与非线性最小二乘法估计结果的不同就在于模型式（12）假定不存在区域市场保护，也即该假定的前提条件并不满足，我国国内是存在区域市场保护的。

表2 供给、需求行为成因与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的基本估计

在回归（4）和（6）中，供给和需求行为成因对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效果均有显著影响，供给行为成因系数在0.22左右，即供给行为动因增加一个百分点，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交易将增加大于0.2个百分点，需求行为成因系数在0.97上下，即需求行为动因增加一个百分点，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交易将增加近1个百分点，外地的供给和需求行为成因估计系数均不显著，并且外地的供给行为成因系数为-0.002左右，外地的需求行为成因系数在0.05左右，这意味着外地的供给和需求行为成因对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远没有本地的供给和需求行为成因重要，表明区域市场保护阻碍了外地的消费和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反过来，也对外地产品进入本地共享流通市场产生影响，使得当外地产品供给增加时，本地的消费者会选择外地差异组合产品替代本地产品，本地的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交易额就有所下降。对于剔除日常用品组类的回归（6）来说，同样能得出类似的结论。

关于回归（3）（4）和（6）非线性最小二乘法估计中存在的区域市场保护问题，借鉴Poncet（2005）[13]计算的区域边界流通壁垒值来度量地区市场保护程度，除黑龙江、安徽、海南、重庆和西藏五个地区没有给出该值以外，其它地区的区域边界流通壁垒值均用Poncet给出的值bfb来反映α2和α4，那么，本地j的外地潜在供给行为动因等于可能的外地供给行为动因除以本地j的区域市场保护程度，这反映了一个地区的市场保护程度越高，则该地的潜在外地供给行为动因可能性越小。同样，本地j的外地潜在需求行为动因等于可能的外地需求行为动因除以本地j的区域市场保护程度并进行加总，这反映了外地的保护程度越高，则本地的潜在外地需求行为动因可能性越小。这样用式（13）模型来估计回归（3）（4）和（6）中的区域边界流通壁垒即市场保护情况：

表3 供给、需求行为成因与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的基本估计（加入边界流通壁垒）

由回归（3）（4）（6）可以看出，ln(eta)对因变量的估计系数为0.65左右，表明过去某一行业的流通性渠道重要程度每增加一个百分点，那么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交易额会大约增长0.65个点，这种重要性是具有正向影响作用的。同样，交通设施的发达程度对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也具有正向效果，铁路（rl）和公路（rd和ew）是代表长途和短途运输方式，表明大力发展交通设施，有利于降低运输成本，促进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

依据产品生产投入要素类型，把产品归类为资源密集型，劳动密集型，资本技术密集型三类部门，通过回归反映商品类型与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的对应联系。从表4结果可以得出：第一，由资本技术密集型部门产品的需求行为动因来看，不管是总体需求行为动因ln(db)还是外地的需求行为动因dbo，其对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影响估计值均小于资源密集型和劳动密集型部门的对应系数，可以这样解释，共享型流通市场的成长更多是依靠价格低廉的小商品，而人们购买资本技术密集型产品例如家电、机电设备、精密仪器等则对品牌和售后有更高要求，使得消费者更愿意去专卖店、连锁商场选购，导致这些需求对共享型流通市场的成长作用不及另外两类产品。第二，由劳动密集型部门产品的外地供给行为动因sbo系数绝对值来看，要显著小于其它两类部门产品对应系数，这是由于劳动密集型部门产品的区域市场保护程度是最高的，因为这对解决当地就业有很大好处[14]。第三，资源密集型部门产品的总体供给行为动因ln(sb)系数相比于其它两类部门产品对应系数较小，我们认为资源密集型产品的上下游企业出于配套设施关联建造的需要，往往选址较近，也不需要通过共享型流通市场进行交易，因此对其成长也没有影响。另外，公路和高速公路对资源密集型产品的共享型流通市场影响也很有限，因为资源密集型产品更倾向于使用铁路长途运输方式。

表4 不同行业分组估计

陆立军和郑小碧（2011）[15]认为共享型流通市场有利于企业的成长，企业壮大又可以反哺共享型流通市场发展，二者之间是“市场推进企业，企业反哺市场”的关系。若共享型流通市场与本地企业的供给行为动因之间存在互动，那么这种正向影响关系正是由于共享型流通市场越发达，越会推进越来越多的小微型企业成长，这样二者之间可能存在内生性，由于外地的供给行为动因和需求行为动因在前文估计中没有本地的供给、需求行为动因显著，故下面的回归中没有包含。工具变量的选取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与因变量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交易没有关联，二是与解释变量本地的供给行为动因有大的相关性。这里考虑大中型企业的数量(lnb)与部门平均工资(lnw)作为本地小微型企业的供给行为动因工具变量，这是因为小微型企业提供的设施是与大中型企业相配套，小微型企业的选址也受部门平均工资的影响。表5中回归（15）（16）为OLS估计，回归（17）（18）为IV估计，工具变量估计中被工具变量为本地的供给行为动因ln(sbi)，工具变量的第一步回归结果也已罗列，不过工具变量的估计结果并未通过Hausman检验，意味着回归（15）（16）的OLS估计依然有效。那么本地小微型企业供给行为动因与当地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交易之间的内生性问题为什么并不严重？可以这样解释说明，小微型企业在当地的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中受到哺育和壮大到一定程度后，会逐渐脱离该类型的市场，而趋向于发展独享型连锁渠道市场，此时会更加注重维护其品牌和专利建设[16]。故共享型流通市场发展意味着小微型企业的不断成长和壮大后逐步脱离。

表5 考虑内生性问题的稳健比较估计

4 结论与政策含义

近三十年来，我国的共享型流通市场发展迅速，小微企业的产品获得了广泛流通，这类企业也实现了快速成长。本文以新经济地理学理论为基础，从供给与需求行为成因的经济学角度分析了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的发展脉络。

研究表明：第一，外地的供给与需求行为成因对本地的共享型流通市场发展远没有本地的供给和需求行为成因重要，表明区域市场保护确实阻碍了共享型流通市场发展，这种阻碍包括从外地采购商品和向外地扩展销路两个方向。之后加入由区域边界流通壁垒值来度量的地方市场保护程度这一指标，研究显示这种地方市场保护引起的边界流通壁垒确实阻碍了共享型流通市场发展。第二，不同类别行业的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之供需行为动因存在差异性，出于消费者对资本技术密集型部门产品的购买地点存在信赖偏好性需求，资本技术密集型部门产品的总体和外地需求行为动因对其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的影响力要小于另外两种部门的产品；出于解决就业和地方市场保护原因，劳动密集型部门产品的外地供给行为动因对其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的影响力小于另外两类部门的产品；出于资源密集型部门产品的上下游企业建造配套设施关联性，资源密集型部门产品的总体供给行为动因对其共享型流通市场成长的影响力要小于其它两类部门产品的情况。另外，公路和铁路等交通设施的发展有助于降低运输成本，促进共享型流通市场的交易效率。第三，为了检验共享型流通市场与本地小微企业的供给行为动因之间的互为因果关系，通过Hausman检验否定了它们之间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使得文中的结论更为稳健，也得出了共享型流通市场发展进程是一个小微型企业不断成长和壮大后逐步脱离过程的观点。

本文的政策含义如下：首先，扩大外地供给与需求行为成因的最好办法就是降低地方市场保护，促进边界流通状况的改善，这都有助于小微企业的共享型流通市场发展；其次，基于不同要素密集程度部门产品和各类部门发展的现实状况，应该区别对待各自专业流通市场成长，不应该作统一规划部署和要求，完善交通设施是有利于提升共享型流通市场的成长效果；最后，鼓励迈向成熟的小微企业在共享型流通市场环境里，通过自己的发展走向品牌营销策略渠道，形成自己的大型独享连锁商业经营模式，这也将为后续的小微企业树立榜样，激励更多新的小微企业有信心进入共享型流通市场而获得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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