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当代艺术家 蔡志荣

2015-02-18 03:28作者丨辛西亚林
台声 2015年18期
关键词:艺术家创作环境

作者丨辛西亚林

蔡志荣是台湾资深且仍活跃于当代的艺术家,其创作从现代跨越后现代而跃入当代,自“新绘画精神·跃动的年代”,历经“符语编码”叙述当下社会处处被符号、条形码编制的窘境,至1990年末一件件构筑在社会关怀行动的“环境·动力——美学”艺术。无疑,从其作品多样的表现样式与手法,总与族群冲突、弱势族群力求争取平等等社会现象连结,他不仅仅是位视野深广值得尊敬的艺术工作者,更是社会关怀的实践家。艺术对他而言是一种手段,一种藉由艺术行为具体实现对社会运作的参与。于是,创作之于他是其丰厚学理的体现,是人群教育的再造,更是艺术大同梦想的展演。

在当代艺术发展过程中,蔡志荣更是一个大时代的表征。如果艺术在创作的理性基点上是源起感性的迷恋自身记忆,蔡志荣的创作旅程即来自此丰富震荡的生活历练。展览历程遍及世界各地、作品形式多元却皆紧紧扣住时代脉络。翻阅其丰富的作品,更能细微观看艺术家如炼金术的生命含蕴。自上世纪八十年代起,蔡志荣即敏锐嗅出国际新表现主义的浓烈情绪,首次个展开始,—幅幅巨大画幅、粗犷笔触迅速掳获众人赞叹目光。他总将个人“小我”情结放诸于“大我”世界的水平,在画幅上探讨着一个时代的“议题”,即使日后他以计算机符码作为新绘画语汇,收拾起张扬外泄的情感、挣脱对现实不满的愤慨,而至冷隽神秘的计算机符码中,其总站立于全球视野观看国际潮流的转变,悲天悯人的看待社会被漠视的角落。阅览他作品与论述,仿佛阅历一场丰富多姿的艺术生命。身为当代重量级的艺术家,其对艺术的独到见解与思维更是无人可望其项背。

蔡志荣常言,艺术表现不再仅限视觉性的基本概念,更融入美学批判,知觉模式已朝向身体、声音、思维或氛围等面向前进,当代观者已逐渐习惯艺术以多重的阅、听、读、观、想方式行进,因此,艺术家需透过视觉经验、观看模式、思想习惯的优越性集结成一个可反复沉淀主体情状的场域,藉艺术真切反映着艺术家于当下文化的个性创造,演绎现当代社会中人与人、人和自然、人与社会的相互关系,同时揭示相异地域、社群人们的真实生活,而未来艺术也将与全球化、环境生态、科技维持着紧密的相依关系。

创作不仅是单一文化面向的反应,潜藏背后的文化认同与辩证、对人类世界问题的挖掘,更是艺术工作者不可逃避的选项。于是,蔡志荣将其毕生汇整成艺术思潮新思维,“环境·动力——美学”与“符语编码”两大创作论述体系。事实上,于多年前他即预告着,全球化地球村概念将随着网络的蓬勃而一点一滴被实现,而今,全球化确实给予一致性的便利,却牵引出更多环境生态问题与艺术和科技的距离,因此,他认为,新世纪来临隐喻着各领域行业将面对重整机会,当绘画不再仅是传达艺术唯一媒介时,新媒体已成为我们和他者交流界面并彻底剧变之际,学习一套适应当下的艺术态度也如同寻找新世纪新生活般的迫切。

时代的巨大变异源自于计算机网络连线,我们从未想象过一条无形的光纤竟可以穿透疆界、连系复杂多变的人类思维。于是,透过视讯,相隔两地的亲人便可轻易相见。只要触动按键,紧急的信件立即传递至遥远的国境。事实都明白述说着,生活功能因新兴科技而改变,直接也影响我们面对的社会、国家,甚至世界问题,亦即人类正面临“全球议题”的矛盾时刻,这是个既复杂又棘手的课题,无可置疑,艺术亦须面对相同的事实。而当全球结构更变,艺术创作必须抱持何种态度、认知与创作方向,蔡志荣在其论述里,以自身经历为艺术创作经验、对问题仔细探索而得的独特思想,提供我们面对当下棘手处境的艺术态度。

蔡志荣总认为,虽然无法预知艺术的未来,但无疑它与全球化、环境生态、网络科技有着唇齿相依的关系。艺术家不能如政治家解释并改善所处的生活困境,适时提出与自身相关的疑惑。但他的思想理论势必隐藏着独特的生命轨迹与创作思维,值得我们一一探索、慢慢咀嚼。

环境·动力——美学

一个艺术新思潮若欲进入足以与西方脉络相依发展,则需为论述创造强而有力的理论部署,“环境·动力——美学”则是具备完整艺术理论与实体实践的艺术再认知工程。此论述是蔡志荣对现当代环境变异所提出的一套新思维艺术创作观点,其精神内涵构筑在全球化、数位科技与环境生态等关系着人类永续生存的创作态度、思维。在此思想体系里,体现的是一种跨越传统形式的艺术创作模式,社会的任一“小我”都有权利介入艺术的“大我”,反身自涉的参与态度及艺术普及的模式,进而形塑一个可与艺术对话的新社会网络,透过这些幽微潜的姿态体现历史社会经验,进行平放检视。过程中的参与重于成果的展现,借用“事件”详实勾勒个体与社会之间自我界定的歧异,透过以“环境”为基点,群力聚涌下产生的“动力”,寻求艺术为一种集体经验所蕴含的心灵动能与精神形貌。

世代转化下的艺术思维

现当代社会下的艺术已成文化产物的重要资产之一,而其目的是建构人们分享的社会实体,尤其,当单位界限越趋模糊,全球大环境轮廓愈清晰,艺术所扮演角色的重要性相对提升。它的价值已不只是为艺术而艺术的纯粹情绪宣泄,而更多的价值在于促进人们对社会和文化有深层的了解。它更可被视为人们参与世界的方式、解读世界影像及符号的途径,对创作者来说,创作者的挑战是须有意义、具批判性地阐述文化形式。在此观点下的艺术创作将不仅表现“美”的想法,更多成份是专注于如何真诚地回归文化本体,从文化找寻资源,然后再由文化出发,透过艺术的视窗建构对世界的关心和他者的关怀将是新世纪艺术创作手法与意涵。

故而,呈现在艺术作品的现象是,创作可透过许多不同符号表征系统而构成,以达到多元性的发展。而艺术创作者的组构身份也悄然起化学变化。因多元的表现方式无形中预留了再被解读的空间,于是,原本只是客体的观赏者,但因随着在观赏过程中进一步去理解而解读创作者言未尽的空间。艺术作品因不同的解读而被赋予多样的意义,而观者在此欣赏解读过程中成了艺术家。

除了观赏者藉由欣赏的过程参与了艺术,多元发展与因素刺激之下艺术创作的身份也随之扩大、展览场域更宽广,作品呈现越趋向跨领域合作。因而,艺术的创作将不仅仅限于艺术家,而作品的展示更不会只局限于特定室内展场,任何地点皆是展览舞台,创作因多元因素介入将更走向“跨领域”的形式。新世纪面临的“跨领域”已非单纯指涉创作媒材的多重性,更多的指向是艺术家与群众、观赏者合作创作的现象。作品形式涵盖绘画、影像、雕塑、音乐、舞蹈等不同领域的表现,创作地域更不再是工作室、特定户外而已,串联相异种族文化、穿越国际界限的跨地域都将艺术创作带领至更广阔的天地。显然,“观赏者的参与合作”和“跨领域”将在未来艺术发展中扮演重要的角色,藉由民众加入与跨越创作界限中更加强生活与艺术的结构化和价值化,进而引导出对社会、文化关注的力量,在参与创作过程里的艺术家,特别是非艺术创作者将更能深刻体会“艺术是文化的产物”之道理。

本质与实践

在蔡志荣的新思潮里,艺术的实践显然主导着整体思维,其中心思想涵盖三种层面。

第一,艺术创作行为对环境进行审美与社会的干预:以日益被毁损与败坏的环境为创作空间,不拘泥于受限媒材与特定语汇,借以陈诉空间地域与艺术关系,进而对环境与社会进行一番审视。

第二,群众介入艺术创作:艺术主题在艺术家设计与启发下,带领群众参与艺术创作。此举改变往昔艺术家创作的程序,群众参与成为创作的主体。

第三,作品深富社会性:挪转空间的典型美术馆与非典型公共空间的刻板意涵,设定开放空间场域为展览空间,重新制定人与环境新关系。将艺术切实植入社会环境中,通过作品的社会存在性,牵引出更多社会议题与人文关怀的层面,由此层层递进而对环境社会进行审美与批判。

如此,挪转单一艺术创作而为民众参与的社会雕塑,蔡志荣翻转了艺术家的角色扮演,在创作实现过程中跃为“议题营造”者与“动力”能源挖掘者,在精确感知的美学判准中为群众竖立行动标竿。

建构形式与非形式

形式表现上,它跳脱传统框架,集结绘画艺、装置艺、公共艺术和行为为一体的艺术观念。藉由艺术家的个人主题创作与社区群众诉求性行为结合,艺术便被转化成深具审美评价和社会运动。所以,“希望之塔”是装置的再现,“大地艺术”则是行为与绘画的结合,“战争赌和平”探索着空间、观念与行为艺术为一“复合”的可能性,而“受刑人艺术”更有效运作各式艺术形态,“融合与化解”则是展现艺术家企图在敏感的议题上融合观念、表演、装置、影像等不同形式为一的雄心。

整体而言,“环境·动力——美学”展现的是两种审美过程:其一是艺术家与参与者最终呈现的作品之审美解读;另一则是艺术家带领群众创作的过程之行为艺术的审美。而其核心价值在于,以“环境”为创作空间,艺术家的专业美学素养为媒介,参与创作的群众为“动力”,藉一次次艺术行为揭示被漠视的社会现象,即使艺术事件只是短暂的空间介入,然而在每次行动计划落幕后它所留置的正面影响力才是无远弗界,这就是艺术的价值,也是艺术无法从环境脱离、无从与人切割的正当理由。

西班牙国际艺术大展——舞动与圆的方位(环境动力美学)

自上世纪九十年代迄今,蔡志荣持续创作了“希望之塔”和“连结自然大地的艺术”,紧接着日本福冈的创作、林肯大郡的再现艺术。2002年分别在宜兰和嘉义的监狱与受刑人一起进行的“受刑人创作艺术”,2004年“战争赌和平”的金门与2006年的“融合化解”中凯达格兰大道,场域的选取皆深具历史意义与精神性代表。无论是社区、公共场域、灾难现场或监狱,甚至是深富历史意涵的政治场域或国外任何地方,皆是“环境”的艺术再造地点。因艺术介入,场域因而被改变,而其原本的地域文化特殊性将更彰显。且透过艺术家与群众的介入和材质借位,“环境”将呈现另番面貌,因而增添更多感性元素,藉此帮助我们再次发现场所的精神及逐渐在环境中消逝的特色。因此,借用各“环境”的再创作适时对照在地文化不断变迁的事实,在渐渐模糊的历史人文中,以艺术行为将环境空间无限延展在永恒的作品上,实际发挥“环境”的实质效用与意涵。

“希望之塔”的创作彻底摆脱创作的窠臼,着重思考人与空间的问题,避开公共艺术的单向空间呈现手法,藉由地域空间和群众结合的感情性创作,因此撷取当地环境的自然产物为创作题材。艺术家集结当地居民参与创作,非专业的群众因艺术家的带领与指导下,迅速精准进入艺术殿堂的创作氛围。艺术行径所触动的已非仅是素人完成艺术的非凡意义,更多的是,参与创作其间重拾省思人文与自然问题的机会。如此藉由大众参与而介入生态环保,原本被漠视的环境议题因艺术事件的进行而再次被重视。因此,再次证明艺术非仅仅具视觉审美之效能,它同时负社会教化功能。

“受刑人艺术”的创作过程真切体现了沟通的社会功能与效用,当艺术家设定监狱为创作的场域时,足以说明作品的独特与冒险性,它俨然是社会的小缩影。组成分子本就不单纯,沟通更非易事,然因艺术的驱动力,竟轻易解开长久禁锢的心,在艺术家指导下完成一件件作品,而创作成为宣泄转换情绪的最佳手段。因此,无论其创作行为或作品的内容皆反射着作为社会边缘人的无奈、不安,作品意象浮现多层强烈的描述意识,都刻画着精神的创伤和发泄表现的欲望,此刻的艺术扮演的角色绝对超越我们的所有认知,也相对验证艺术无界线,这是对未来艺术创作的启发,同时说明“环境·动力”的作品建构在社会心理的层面上,每件创作议题核心环绕着社会现象,为社会面向突出问题,试图藉群体创作模式寻求解决之道,这是艺术家与群众积极参与社会的态度。

“融合与化解”是蔡志荣艺术思想里的大型创作,试图以新的艺术手法探究艺术的社会性、政治性,当一个社会议题植入在特殊意义的环境背景时,则艺术本质、社会文化和历史意义将随行动的开展且融合。如此公共融合过程将改变微妙的政治权力关系,进而架构属于“公民” 的社会意义。“融合与化解”艺术创作即将烟硝气味的政治问题,经艺术转化为创作“观念”而所呈现的作品。作品展览场域为凯达格兰大道,物件则是具融解特质的众多巨大冰块,因艺术家、诗人、行为表演艺术的参与,于是建构了以艺术为名的“族群融合”议题,再历经温婉的艺术手段介入后,它即转型成一件涉及人类种族纷争的“观念艺术”。虽然,艺术无须背负改变或参与的使命,但它却可藉无冲突性的艺术行为,与特有空间再造历程的特质,改变场所的原有意象,使“凯达格兰大道”转变为艺术教育的新地标,藉用艺术力量淡化种族意识的隔离。

“经纬环境动力”艺术筑圆创作则是奠基于“全球”的作品。视野延展至全球,以“自我”台湾为基准点依上下、左右经纬度延伸画圆,凡此经纬度经过的国家、区域皆是此件艺术作品的地域、内容。以台湾为计划主轴中心代表,无论全球浪潮汹涌冲击、或网络信息肆无忌惮穿梭,回归自我文化根源探索为起点仍是艺术的本质。因此,以台湾始由本岛终,最终皆汇聚于“自我”,借助地球地理之圆的经纬线圆满我们自身文明的“缺”,与现代科技的“陷”。也因它以地理位置划分,直接跨越文化种族的意识形态和语言隔阂,创作地与作品差别只在经纬位置的差异之间、它宛若现代文明的光纤缆线,无声息穿透坚固的地域文化城墙。换言之,经纬艺术计划其实是一件筑圆梦想,一件藉由全球参与的艺术创作消弭种族间的差异、隔阂,让艺术在二十一世纪有新的定位。

“舞动与圆的方位”是2002年蔡志荣在西班牙Veruela艺术思想的完整实践,地点是兴建于十一世纪的Veruela城修道院。身处西班牙历史艺术丰硕的场域里,人文的纠葛和历史的无奈形成一张巨大隐藏的网,重重覆盖着人类本源的自由意识的追求。当展览为一种艺术呈现的方法时,自身即构筑了一个封闭体系,以西班牙Veruela为主体,蔡志荣选择这庞大的历史巨碑、精神堡垒进行一个艺术与历史、人文、环境的探勘切面。每座院所皆宛若一部欧洲文明的发展史,教堂内记录非仅圣经的箴言,更多的是欧洲文明发展的辛酸血泪和丰富的艺术真迹。蔡志荣借用一主体相异空间同时阐述“舞动与圆的方位”的主题,以“小我”投射出对“大我”的理解,教堂壁画借圣经故事行教化之意,于是,艺术家挪用教堂内的壁画的蛋彩为绘画复合媒介物,绘着非传统教化的故事,取而代之的是当代性空间理念的阐述。人类记忆的影像是连续生活经验的剩余物,因此,当实体经变造,事件被挪用后,相异绘画行为、文化意涵却能涌现生命蠕动的共相。另一件则以民众参与为主的创作,设置点于人潮鼎沸的Veruela广场。以“人”和“立体”交织穿梭陈诉空间的地域性与社会关系,场域内划设象征寰宇的圆,其中包容着隐射社会群体的小圆,在古迹里诠释着人与自然、历史的微妙关系,以浩瀚宇宙的真反讽当代科技里的孤立失联。

蔡志荣在“环境·动力——美学”里藉一次次相异场景、一回回不同人事,巨细靡遗地回应着“艺术”的问题,应答着“环境”与“动力”之结合的庞大效能。而这多元呈现处处彰显在他的艺术思潮脉络里,并换化为一种自我价值的认知工程,认知艺术在新世纪的新艺术态度,即是,艺术问题在今日已非昔日单纯性的艺术家对环境社会单向的反射、自我心灵观照,或自我存在探索而已,当全球化思潮在国际流通与数字化撑起新生旗帜那刻起,就已启动再次审视与思考艺术与文化时代的变异。信息数位的语言符号、图像化转变人类思维的同时,也意味着美的认知将进入另一时空境界。我们的心情要转换,视野须调适,历史包袱得放置,展现于艺术创作始有番新作为,也才有机会“创造”自己的艺术、建立自我风格。

符语编码─再造思维

“符语编码”是蔡志荣另一重要思想代表,亦是在作品里精辟辩证哲学的三大命题:本体论、知识论和人生哲学,所谓本体论在艺术的范畴是,艺术是什么;知识论以艺术语言表达则是,你的创作品要告诉他人什么;而人生哲学则牵涉到艺术创作对生与死的生命探究。

面对一个如此庞大的生命议题,蔡志荣简单的黑白条形码、熟悉的数位图像符语,却已清晰勾勒生命自生系统的复杂状态,并以社会人道实践者为其内驱力,借以追寻艺术蓄藏的平等精神。而图像、想象的虚构力是一种在全球化进程中可作为社会批判与实践的驱动力,以此,蔡志荣希望以“符语编码”试图让商品里的条形码符语成为一种深具象征维度的内容与样貌,艺术家在消费世代中找出差异与独到的见解,凸显矛盾现状,拼贴社会事实。

因此,“符语编码”里被移植转化的黑白条形码与数字是人被物化的焦虑,它标志的是创作者对消费世界与科技文明的反思,透过审美形式的媒介,将条形码与数字换装成艺术语言,抽丝剥茧地探究唯物与唯心的关系,而绝对简化的图像与暗藏玄机的数字是科技化时代的缩影与代言,图像与数字背后陈述的却是蔡志荣精辟见解。而简单条形码构筑了感觉、经验、行为与思想等复杂的生命内容,缩写着现代人感应世界方式,当代的科技与社交网群是宅化的特征表现,人类生活习性正朝向“自蛹”趋势,亦即在自我包袱着的世界中仅依赖着网络与外在世界联系。如此生活形态看似和谐,事实却危机埋伏,在精神分析学里点出,于真实层与象征性世界里存在着“痛快”的深渊,就是虚拟世界,而这样一个享乐漩涡足以无情吞噬我们全部。于此,艺术家精心创作如牢笼般的条形码符语,正试图帮助理解自身处境,了解在原欲得到满足后,返回真实世界的冲突,尔后经由冲突中了解自我,进而理解大环境的我。

“波动频率”是艺术家延伸符语编码主轴的另一系列创作,于条形码的架构内潜藏着隐隐波动的频率,是对现当代信息的反动,也是艺术家对人文社坚持的宣告。当画面减少了数字符码仅余条形码以频率波动之势跃动于画面上,已明白宣示着内化的人性终究逾越机器的冰冷,它展现的是更纯粹的美学、更多的遐想空间、与更内敛的精神领域。而编码是一种去个性化的极端理性行为,频率则是单位时间内某事件重复发生次数的度量,画家将两种现当代的产物以归纳法则将个体做系统性的分类,并将个人经验、记忆、关系、行为等彻底化约为数学演算的管理系统予以封存。因此,于极端理性而冷静的条形码之下,却镶嵌着隐然躁动的主观情绪,在形式之外形塑出既明确又暧昧的绘画张力。

跨领域─多媒材

跨越领域、突破媒材一直是蔡志荣秉持的创作原则,画家大胆尝试以“划割”方式取代原有的数字符码,精心编排过的切割空白除演绎着数据外,更在二次元的空间里呈现超越我们视觉经验的空间层次,它是在理智与精密的数学推演下的作品,理性、纯粹却张力无限,超越了形与本质,直指精神领域,并摆脱一般美学规范,画面上被划割的已非画布,而是流逝的时间与永恒的空间,画家希冀以另一时空去思索条形码背后的结构与时代意义,且借用绘画抽象的意念过滤多余的物质,将一切反璞归真到人类最初的本真,与人文发展的原点。

多媒材与录像作品亦是他涉入的范围,借由新科技、跨领域标示画家在现当代的洪流里。艺术家以洁净透明的亚克力塑成条形码形,而录像作品则以心波、脑波、超音波所产生的频率来呈现出声光的波律,以及波动的视觉,透过洁净透明亚克力的雕塑穿透着科技医学的录像,此刻,蔡志荣正霸气而自信地宣告着其“跨越领域、媒材”的思想。他转借“医学”的视觉影像为艺术,借大众媒体的影像复制手法后,远远脱离固有医疗用途脉络而呈现一种惊人效果。艺术家企图营造相对两极情绪的新关连性,于是,固有形式内涵交融在当代科技架构上。所谓的“当代科技”指的是,创作者选取截然双重性意味的“拟仿”,因此,当我们凝神观看其创作,即刻陷入“生命”“艺术”和“科技”如何平衡的纠葛命题里。欣赏蔡志荣作品仿佛看见了国际大师的思维、高超审美素养,透净的亚克力材质正传达着深思而沉淀的美学素质,投射的低采色系刻意降低了剧烈的情绪流动,似乎欲在交错隐喻中彰显了感官的刺激、视觉的延长,人类视觉美感总在去媒体性与超媒体性之间游移,他企图以摄影的绘画手法朝向当代性的超媒体表达方式,藉由摄影为媒介却经自我艺术再造,呈现的画面便留予观者诸多设想空间。以自我为观看视窗,透过哲学思维、摄影机具再现手法,探测社会、生命、艺术的联结关系。

蔡志荣的价值已远远超越我们所认知的“艺术”,无论其丰富的人生历练、厚实的艺术涵养、精确的美学批判,甚至博大的人道关怀。艺术是一个体系、世界,则蔡志荣在艺术社会中是不缺席的,作品里还原了当下现实环境,他不仅试图从各角度、不同视野诠释他对现实社会的忧心与关怀,将一个社会议题转化为艺术美学问题看待,更将视野放诸于全球、全人类,如果,艺术是独立于现实却又无法摆脱社会经验的双重审美价值,则他已全然以“自身小我”成就“大我”的艺术灵魂精髓。无论以“社区、人”为主轴的“环境动力美学”,或隐喻着网络、图像的“符语编码”,甚至跨领域合作的系列立体影像等创作,他不仅将自己编排于作品中,更将自我编列于变化前进的世界潮流中,他宛若一个敏锐的接合器,一方面藉艺术创作驶向内心世界探索,另一方面运用多元手法、宽广视野联系变化多端的外在社会,在个体与世界间游刃有余,诚如他所言,“艺术家仿若世界变化的温度计,忠实敏锐反映外在世界”。他总意图超越现实经验,而试着以“艺术”为创作宗旨,义无反顾、不自我局限地企图超越自我经验,因此其作品总在阶段性完成自我后,能毫无吹嘘之力又转向另一风格,如此一再超越原我的动力来自于满足的自信,而此份信心又立足于“了解”,一份对未知艺术创作了然于心的坚定与自信。因此,不固执地探索着前卫,让自我主体永远在清醒与质疑中保有无限的自由,面对多变诡谲的科技新世纪,更能随心所欲处理“社会经验”“当下经验”或“个人经验”的艺术语言转移,并责无旁贷挖掘时代真相、再现文化艺术价值,以艺术关注社会,将个人的艺术创作转化为社会,且凭借多重经历辩证自我存在的方向,便由此展开超越自我经验的创作之路,或许,这也是无论时序推衍,蔡志荣总立于潮流而屹立不摇,不仅其广博胸襟令人敬佩,亦是其为艺术家大师的意义所在。

当代艺术台北展现场

探索艺术是整体之事物,即是生命与自然甚而广至宇宙,“生命”具体存在对我们更具亲切与亲和,因它是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不断丛生的矛盾命题,如何将生命外在的形式予以内在精神化则是艺术创作迷人之处。而试图内化就须历经抽象与符号的过程,尤其身处影像、信息、媒体冲击的当下,生活已时时刻刻被商品符号包围,被文明图像吞噬,当代科技氛围洗礼下的艺术不再仅仅是画笔与画布的平移关系,更多的是思想观念的介入,媒材的交互使用,与灵性的适时介入等皆已成当代艺术创作的重要元素。而艺术最关键的实例是撷取自生活的实质体验,将自我对世界的观察转换成艺术语言与方法,尤其,在危机四伏、充满疑惑谜样般的信息化时代里,作为艺术指标性人物,蔡志荣藉用跨领域创作与其精确的艺术思潮重新诠释新艺术理念,在纵深的艺术思想与交错的视觉图谱里持续翻转,并在思维的深处里提供一种辩证艺术历史、挪移艺术意义的新艺术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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