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而年轻的爱情

2015-02-16 07:45陈旸
参花(下) 2015年3期
关键词:承德丽江古城

◎陈旸

古老而年轻的爱情

◎陈旸

徐旸正忙着结婚前一系列的准备工作。整日穿梭在商场,影楼,酒店,使她严重内分泌失调,长了一脸的痘痘。就在她忙得昏天黑地,不知所为的时候,高中时的死党打电话来,说她准备跳槽,以后就不做丽江的包机了,如果最近有空,就赶紧趁她还没跳槽,去丽江玩一趟,可以节约两三千大洋。这样的好事徐旸当然不想错过。还好,未婚夫萧力是个很会体谅人的男人,当徐旸提出要去丽江时,他笑说:“就冲你脸上这一脸的痘痘,我也得放你出去歇会儿,要不结婚那天人家还以为我接错了新娘。”

在家人的千叮咛万嘱咐下,徐旸到了丽江。她走在这座石木古城里,踩着近千年的石子路,伴着潺潺的溪流,很快就融入到古城的气氛中。

古城人很多,虽是三月初的旅游淡季,可还是熙熙攘攘。徐旸拖着大红色的ELLE行李箱走进一间叫做“吉祥吧”的小店。店中央站着一个高个儿小伙子,头发一根根竖着,可能没想到有人会在这时候进来,愣了一会儿,徐旸冲着他微微笑了笑。他看了看她,说:“你替我看看店吧,我回来帮你安排住的地方。”然后望向她手上的行李箱。徐旸对他说的话并没有思想准备,本能的拒绝。可他并不理会徐旸的推辞,从吧台后面拿出一些吃食,并把菜单递给她。“找不到的就说没有,我一会儿就回来。”然后匆匆离开了。留下徐旸一个人呆站在那里。

徐旸坐在临溪的藤制秋千上,嚼着那个男人拿出来的鱿鱼丝,端详着眼前的吉祥吧。

和大多数古城里的酒吧一样。吉祥吧装修很朴素,但却很温暖。一些绿色植物环绕在洒红色的桌椅间。每张桌上的玻璃瓶里插着一枝康乃馨。吧台边,有一个黑色的书架,摆放着时尚杂志,随笔,小说。墙壁上挂着刻了各色图案的瓢和一些黑白照片。她希望能在照片上找到和刚才那个男人有关的东西,可没有。如果这店不是他的,怎么办?真希望现在一个客人也不会来。徐旸暗暗祈祷着。

如徐旸所愿,在那个男人回来之前,店里没有来一个客人。他笑说,那是因为坐在秋千上的人不是他。徐旸也笑:“是啊,我长得是很安全,所以才敢一个人出门。”

吉祥吧的老板叫黎振宗,两年前从广州过来的。之前做什么他没说。他告诉徐旸,淡季,生意不好的时候,他就这么坐在秋千上,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来吸引路过的客人,尤其是些单身女客人,她们大都眼神迷惘,如果哪位男孩想上前搭讪,就不要犹豫,丽江素有艳遇之城的封号。

黎振宗很热情,他说徐旸可以每天到他这来吃免费的晚餐,条件是下午三点替他看两小时的店子。徐旸说没问题,只要他不怕他的店提前关张就行。

黎振宗给徐旸安排的住处,在古城的一个高坡上,并不是徐旸希望的在水边。他说,如果长住的话,流水的声音会让你睡不着觉的。徐旸想想也是。

住的地方很干净,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白色的枕头,透着新鲜的太阳的香气。推开房间的窗子就是古城黑色的瓦顶,徐旸很满意。告别黎振宗后,她开始给家里人发短信报平安。

收到萧力的回复:第一,注意安全。第二,不准乱放电。

她回复:遵命,大人!

第二天清晨被古城的鸡叫声唤醒,徐旸梳洗打扮了一番,开始在丽江古城游走。

来之前,对丽江的感觉都是道听途说,而现在,徐旸要做的就是用眼睛,用脚,用心去观察,欣赏古城,享受古城。

没有去热闹的四方街,而是走到了古城深处,孩子们背着书包上学,纳西老人在树下抽水烟,纳西姑娘在院子里梳头,还有阿猫阿狗的嬉戏。累了,随便找间店吃一碗米线,然后又漫无目的地在古城里闲逛。对感兴趣的店就多看两眼,尤其是蜡染的桌布,长裙,手刻的纳西文字碟……特别喜欢的,和老板砍砍价。这些都让徐旸觉得快乐。

中午,徐旸回到吉祥吧,遵照约定,她要帮黎振宗看两小时的店子。吉祥吧一如既往的无人光顾。黎振宗看见徐旸很高兴,从厨房端出一盘黑乎乎的丸子:“这是魔芋丸子,我加了蟹粉在里面,你尝尝。”

“有点咸。”徐旸尝了一个说。

“是有点,明天我少加点盐。”黎振宗说。

黎振宗又去厨房做了纳西炒饭端出来。很辣但很好吃。

徐旸觉得很奇怪,在古城里和人交往是这么容易。

三点,黎振宗出了门。徐旸还是坐在临溪的秋千上晒太阳,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等黎振宗回来,她还没醒,也不知道这期间是否有客人来过。

上玉龙雪山是徐旸第三天的安排。因为起得比较晚,没赶上去雪山的大巴士。租了一辆小车,司机安排她去牦牛坪。

到牦牛坪,徐旸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旅游淡季。上山的缆车上只有徐旸一个人。偶尔看见一两个游人坐在对面下山的缆车里。他们对着徐旸喊着:“很冷的,上面很冷的。”说话间还把脖子往衣领里缩。徐旸也喊:“是很冷,我跟你们一块儿下去吧!”对面传来爽朗的笑声。

从缆车上下来,是个平台,雪山就在左前方。没有想象中壮观,也就没什么特别感受,草还没来得及变绿,望不到边的一片黄,很安静。整个牦牛坪就一条路,是用原木做的栈道,顺着栈道浏览,就是观赏牦牛坪的方式。

没有想象中成群的牦牛,整座山上唯一的一头牦牛,被它的主人拴在栅栏上,披着一块红布,招揽游人合影。一个男人正蹲着身子,给牦牛拍照。他皮肤白皙,手指修长,左手的小拇指上戴着一枚亮闪闪的白金钻戒。徐旸想,他是绝不知道大米白面多少钱一斤的。那男人拍完照,和耗牛的主人聊了会儿,便朝前走去。徐旸也跟着往前走。这一走才发现,整座山,只有他们两个人。

徐旸跟着他看山,他在哪拍照,她也在哪拍,他在玛尼堆上放一块石头,她也跟着放一块。他还没走到栈道的尽头就往回返了,徐旸也就跟着他往回返。徐旸就这么远远地跟着这个男人,开始只是觉得会比较安全,不久就发现这其实是件很有趣的事。

估摸着那男人已经坐上下山的缆车了,徐旸才走进缆车检票口,可没想到那男人站在缆车的入口处,一支手撑着入口的围栏。徐旸没有退路,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走到入口处,很友善地朝他笑了笑。没想到那男人突然说:“我下午去泸沽湖,你也跟着吗?”

徐旸脸红了,呵呵地傻笑起来。那男人也跟着笑。两个人坐同一辆缆车下了山。男人很主动地介绍说:“我叫崔承德,昨天从北京来的。”

徐旸说:“我叫徐旸,从武汉来的,在丽江呆了三天。”

崔承德说:“呆了三天,真让人羡慕,我明天下午就回北京,总共也只能呆三天。我还是从公司溜出来的。下午我真去泸沽湖,一块吧?”

徐旸笑着说:“我可不是跟着你去。”

崔承德笑着说:“那就当我跟着你吧,毕竟你比我来的时间长。”

徐旸想了想,泸沽湖也是计划内的行程,于是点点头:“好吧,我带你去泸沽湖。”

有了新目标,下山的速度就快起来。徐旸给黎振宗打了电话,告诉他晚上不回他那儿吃饭了,她要去泸沽湖。黎振宗说他会另找人帮他看店。

徐旸其实很纳闷,她很想知道为什么黎振宗每到下午三点都要找人帮忙看店。可黎振宗对他的离开总是只字不提。

在古城里买了炸鸡和可乐就上路了。司机是当地人,姓木。丽江本地人,不姓木就姓禾,其他的姓很少。

从丽江到泸沽湖大约六小时,绝大部分都是山路。在耗牛坪消耗了一些体力,两个人在车上很快就睡着了。等徐旸睁开眼,看见十八弯的山路,觉得自己对司机太信任了,于是睁大眼睛,一旁的崔承德却睡得很香,嘴角时不时还蠕动一下,很可爱。

木司机按照惯例在泸沽湖的观景台前停了车。快到傍晚时分,观景台上没别人。司机说,这是观赏泸沽湖全景的最佳地点。徐旸叫醒崔承德,拉着摇摇晃晃的他下了车。

太阳还没退隐,没有风,湖水很平静,泛着点点粼光。四周的山如同一个坚强的臂膀,环抱着他心爱的姑娘。他们都没说话,不知道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还是担心自己的声音会破坏这平静的画面,一直沉默着。

“走吧,到湖边还有一段距离,天晚了,路就不好走了。”木司机对他们喊道。

虽然有些责怪木司机的审美疲劳,但想着能近距离地一睹“睡美人”的芳容,心里又无比兴奋起来。怀揣着无限的期盼,两个人瞪大了眼睛,等待着睡美人的出现。

住的屋子离湖不到二十米,这让他们很满意。这是个由四栋两层楼房组成的四合院。所有的住宅都是用原木交叉搭建的。房东说,这叫木楞房。院子里很热闹,三只鸡,一条高大的黑狗,两只猫。

围坐在房东家古旧的火盆边,徐旸和崔承德像两个虔诚的求道者,倾听房东讲述摩梭风情。而在摩梭风情中,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摩梭人的走婚习俗。正规地说应该叫阿夏异居婚。阿夏就是指亲密的情侣,异居婚也就是男女双方婚后并不在一起生活,男不娶人,女不嫁出,男阿夏只有在夜晚到女阿夏家居住,早晨便返回母亲的家中劳作。建立阿夏关系,完全依靠双方的感情,是不受地位,财富的影响的。“这点倒是比现代城里人要可靠得多。”徐旸听完房东的介绍对崔承德说。

崔承德笑着说:“那你就留在这里吧,我也留下。呵呵。”

房东太太准备好晚饭叫他们,餐桌上摆着刚刚谈话时提到的猪膘肉。可能是一路上太累的缘故,加上湖边气温又很低,两个人吃得都很多。崔承德的脸在酒足饭饱后涨得通红。徐旸说总算在他脸上看到了点人气。

被房东拉着去参加当地的篝火晚会。一路步行,碰到一些和他们一样赶去晚会的游人。

满天星斗的时候,篝火在另一个院子里燃起,散落在落水村的游客团聚在一起。村里的青年们也换上艳丽的本民族服饰。

崔承德牵起徐旸的手加入了舞蹈的队伍。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有节奏的舞步,欢快的歌声,弥漫,扩散,渐渐消融在寂静的湖里。

篝火渐烧渐弱,人群也逐渐散去,一切又重归于平静。在湖边的圆木上坐下,背靠着背,倾听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心绪渐行渐远。记忆里那些深深浅浅的人像湖水一般,一点一点地涌上岸来。

是崔承德打破了宁静:“这儿真好,不用赶时间,像中了大奖一样,时间可以任由我挥霍。”

徐旸笑说:“明天有些人就得回北京了。可能只是个末等奖吧。”

崔承德笑了,突然问道:“你结婚了吗?”

徐旸浅浅的笑了:“实话说,我马上就结婚。”

崔承德说:“马上,明天吗?”

徐旸说:“明天和谁结呢,除非今天能在这里找个阿夏,而且,而且得忘掉家里的那个阿夏。”

崔承德显然有点失望:“那你家里的阿夏是怎样的?”

徐旸笑说:“中国人,男性。呵呵。”

崔承德笑了。又是一阵沉默。徐旸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

“好吧,满足一点你的好奇心。讲讲我家里的阿夏。”这样的环境让徐旸有了倾诉的冲动。

萧力,她回家就要嫁的人。求婚的时候,是在她家所在小区的街心花园里。当徐旸还在为要不要嫁而犹豫不决的时候,是他的一句话让她下了决心。“你不嫁我,谁来照顾你呢?”

读书的时候,萧力比徐旸高一届。那年,徐旸生日那天,正逢每周一次的钢琴课,徐旸出门时发现下雪了,觉得骑自行车会比较好玩,就骑车去了,来回骑了近三个小时。回家看见姐姐站在门道里——她忘了带钥匙。门口堆着一堆年货,姐说是单位发的。当一件一件地往屋里搬年货的时候,徐旸发现,有一棵盆景,用闪亮的玻璃纸包着。冬天能看到绿叶红花,让徐旸眼前一亮。“姐,你们单位还发这个呀?”

姐说:“哪是发的,是你一个同学送的生日礼物。”

徐旸说:“我同学送你的生日礼物?”

姐说:“你怎么那么笨呐,送你的,一个叫萧力的。”

徐旸看着这个盆景,发起呆来。

姐说:“长得不错哟,像高仓健。”

徐旸傻愣愣地看着这个盆景,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每天,她都很细心地去照顾它。浇水,剪枝,孰不知冬天不宜浇太多水,这盆叫不出什么名的小花,没过多久就夭折了。

虽然有了这盆景,可徐旸和萧力见面也仅仅是限于同学间的点头微笑而已。直到夏天,萧力毕业,要回海南他的家乡。临行前,他才鼓足了勇气去了女生宿舍。

学校后面的人工湖旁,虽没有泸沽湖这么壮观,却也和今晚一样平静。

萧力对着湖,并不去看徐旸的眼睛:“我过两年就会回来的,希望你能等等我。”

徐旸看着他的背影,什么也没说。她不清楚这叫什么。

萧力转过身,看着徐旸:“等我,好吗?”

“为什么要等?我不会等的。”徐旸抬起头,看着他,语气坚定。

片刻,没了声息。徐旸等不到他的回答,扭头离开了。

再见面已是两年后,徐旸因肾结石复发,在家休息。萧力敲响了她家的门。

姐姐开了门,一眼认出萧力,立马跑进房对徐旸说:“那个高仓健来了。”

徐旸纳闷,问她:“哪个高仓健来了?”

“雪中送花的那个!”姐姐笑道。

徐旸下意识地看了看放在窗台上的那个空花盆,种花的那钵土还在里面。姐姐笑她:“你明明知道嘛!”

两年没有任何联系,突然站在自己面前,徐旸有点恍惚。这个比两年前更黑,更壮的青年,曾经送过一盆花给她。也许还试图在校园后的人工湖边向她示爱,可终究没有说出口。

萧力给她讲述着这两年的生活。说他用两年时间,成为公司驻汉办的经理,就是为了能常遇到同学们。姐听他这么一说,笑了:“不是吧,是想见我妹妹吧。”

萧力和徐旸尴尬的脸红了。

第二天,萧力又来了,带来一株茉莉花,种在那钵土里。

在适宜植物生长的春天,茉莉花长得特别旺盛。正如他们俩的爱情。

崔承德问:“那你还是等了他两年?”

徐旸说:“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他,至少没有刻意去等,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过去的两年总让人觉得很快,可未来的两年,人们会觉得很漫长。”

崔承德说:“他求婚的那句话,好经典,是从哪本书里抄的吧。”

徐旸笑说:“ 也许吧,呵呵,这句话很受用,你可得好好记住。”

崔承德说:“我还没地方说呢。”

徐旸问他:“总会有的,北京女孩很漂亮的。不过,你好像不是北京人吧?”

崔承德说:“我是福建人。”

徐旸笑了:“听口音就是南方人。福建人很有钱哟,都有生意头脑。”

崔承德说:“我们家是很有钱。呵呵。”

这两声笑却透着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徐旸拍拍他的头:“有钱总比一无所有强啊。”

“可能吧!”崔承德低下了头。

崔承德的家有多大,他到现在还不清楚。父亲是福建省某个地税局的局长。母亲在当地最大的一家服装公司做会计。他哥哥十岁的时候,母亲怀了他。八个月的时候被人告发,当时正在风头上,影响特别大。父亲所在地的地委书记亲自找他谈话,希望他放弃这个孩子。但父亲没有服从领导意志,而是安排最可靠的人把母亲送到湖南,在当地一家小医院,生下他。

他一出生,父亲的官职被撤了。父亲索性离开了地税局,利用以前的关系做起了外贸,十几年时间就发展成一个跨国经营的公司。

十五岁,崔承德初中毕业,被父亲送到澳州念书,他第一次见到了父亲在澳州的太太和他两岁大的小妹妹。

父亲在菲律宾还有个太太,崔承德没见过,只知道那个太太替父亲生了对双胞胎弟弟。这都是母亲告诉他的。

崔承德今年从澳洲回国,到北京找到十几年没见的哥哥。哥哥帮他安排到现在的这个贸易公司,就没再与他联系。哥哥说,很忙。

“你爸不会是摩梭族吧?”徐旸开玩笑说。刚说出口,觉得这话确是有点伤人了。

“我妈说,我爸到哪都有人照顾,这不是很好吗?”崔承德轻轻地说。

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徐旸问道:“说说你喜欢的女孩子吧。”

“我第一个喜欢的女人,是我的小学美术老师。呵呵,我那时候就不老实了。跟踪老师回家,给她男朋友的自行车放气。那是我至今唯一有想法的女人,我那时候真打算长大和她结婚的。”崔承德认真地说。

徐旸哈哈大笑起来:“会有合适的女孩等着你的,适合做你老婆的不是只有那个美术老师一个,只是你还没碰到罢了。”

月光照着斑驳的树影,和静静的湖水一道倾听着这对年轻人的故事。

“回去吧,明天早晨看日出去。”徐旸站起来。

“回去喽!”崔承德对着湖面喊道。

转身离开的时候,徐旸捡起一块石头,轻放在经幡下的玛尼堆上,默默地祈祷着。远远地看见家家户户的窗前映着温暖昏黄的灯光。

没有像预计的那样看到日出,等徐旸睁开眼,推开向湖的窗子时,朝阳的光辉已经洒满整个湖面,给湖水映上了灿烂的色彩,也给这只晚起的懒猪无比的满足。

房东说,没坐过猪糟船,就等于没来过泸沽湖。叫上崔承德,去湖面泛舟。这是徐旸的第一个想法。

划船的摩梭女脸上挂着两朵高原红,普通话讲得很好。旁边帮忙摇浆的是个四川女人,相比之下,她的普通话就显得有些笨拙了。

崔承德笑说:“一看你就是刚来的,你看你的高原红都没晒出来。”

四川女人笑了,笑得很灿烂,露出两排洁白而整齐的牙。

“你们真幸福,能天天在湖上划船。还能挣到钱。”崔承德羡慕地说。

摩梭女笑着说:“如果不是为了挣钱,在湖上划船会更快乐的。”

徐旸看着这个摩梭女,她说的话真有道理,和经济搭上边就没有了纯粹的快乐了。

四川女人说:“觉得好就留下来吧,像你这种斯斯文文的男孩子,在我们这儿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

徐旸看着红着脸的崔承德笑说:“您这句话他听懂了。”

崔承德无话可说,接过徐旸手里的浆划起来。船上的三个女人却笑得合不拢嘴。

因为崔承德要赶下午的飞机回昆明,泛舟也就显得有些匆匆了,猪糟船在落水村靠岸。岸边,竟有几匹健硕的马。马夫朝他们挥着手:“骑马吧!”

崔承德有些跃跃欲试。徐旸却有些害怕,她从没骑过马。

“它不会把我摔下来吧?”徐旸紧张地问。

“不会。”马夫牵过一匹年幼的白色小马,“我们牵着呢。”

徐旸在崔承德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上马背,可还是有些胆怯。马夫骑着另一匹马走在前面。

“千万别跑,就这么慢慢地走,很好。”徐旸说。

马夫说;“走慢了,屁股会疼的。”

徐旸急了:“疼就疼吧,总比从马背上摔下来好。”

崔承德骑着另一匹马走在旁边,教她:“脚用力往下踩,用力夹住马肚子,屁股稍稍翘起来一点,身子往前面倾,把马鞍上的扶手抓牢就没问题了。”

正如徐旸不理会崔承德一样,马夫也不理会徐旸的反对,牵着那匹小马跑起来,徐旸大声叫着:“快停下来,快停下来。”

崔承德跟在后面喊着:“脚用力往下踩,手抓牢就没问题。”

徐旸试着做了,感觉马匹走得比较稳了,马夫松了缰绳,马越跑越快,徐旸的心开始嘭嘭乱跳起来。手脚全然不听使唤,那匹还没长大的小马受了惊,一路狂奔起来,眼看着徐旸的一只脚就要从马镫里挣脱出来了。崔承德和那马夫都有些着急了,快速追上去。可怎么也抓不到那匹马的缰绳。徐旸骑在马背上手足无措地乱叫着,崔承德也没多想,迅速从马背上跳下来,跑上去,抓住了那匹小马的笼头,那马总算在主人的安抚下,平静下来。徐旸此时倒像是粘在马上了,说什么也不敢下来。崔承德一把抱住她,把她从马背上扛了下来。

徐旸被刚才的险情吓呆了,即使稳稳当当地站在地面上,可还是觉得不踏实,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是怎么上的回丽江的车,她都记不起来了。

到丽江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崔承德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右脚肿得已经不能着地。原来他从马背上跳下来的时候,扭伤了脚。徐旸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赶紧送崔承德上了医院,拍片结果,右脚根骨骨裂。打上石膏,缠上绷带,去昆明的飞机已经飞走了。

徐旸只好带着崔承德去了吉祥吧。

当徐旸扶着打着绷带的崔承德走进吉祥吧时,黎振宗正忙着给客人们调酒。店里多了个穿着纳西服装的小阿妹。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来,小阿妹给他们倒了两杯茶。

没做过多的解释,黎振宗很爽快地安排崔承德在店里和他同住。崔承德很感激。

一切安排妥当,徐旸回到住处,洗完澡发现手机上有条短信,是萧力的:你选的蓝色窗帘已做好,下午我亲自把它装上了,等你回来欣赏。

徐旸回复:辛苦你了。今天很累,先晚安了。然后倒头就睡。

太阳爬上古城的屋顶,徐旸才起床,古城里的各色店铺大开其门开始迎接八方来客。四方街上,穿着纳西服饰的少妇正在跟游人讨价还价。

徐旸没有停留,直接去了吉祥吧。要为崔承德买机票,租车,送他上飞机,她甚至还考虑,是送到机场还是索性送他到昆明转机。她为自己这些想法感到好笑。怎么到了丽江就成了活雷锋了。

走进吉祥吧,吧台后面的黎振宗就冲着徐旸扬了扬头,顺着他的目光,徐旸看见崔承德正和三个老外交谈。一人拿着一支太阳啤。

“一大早就喝啤酒呀?”徐旸对黎振宗说。

“现在不是一大早了,如果你现在还躺在床上,是不是说现在天还没亮呢?”黎振宗打趣地说。

“不用这么损吧,我好像跟你还不是很熟吧。”徐旸说。

“哈哈,原来不熟呀,小姐这边请,您需要点什么呢?”黎振宗指着吧台近处的一张桌子对徐旸说。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边说,边在菜单上一阵乱点。然后两人笑作一团。

啤酒喝完,老外起身告辞。很礼貌地跟吧台前的黎振宗他们道别。

崔承德对他们喊道:“HAVE A GOOD DAY!”

一个扎着黄色头巾的年轻小伙子转过头,笑着说:“EVERYDAY!”

徐旸好奇地问崔承德:“你们聊什么呢?”

“什么太极呀,八卦,阴阳呀,这些我都不太清楚,而且那三个是法国人,说的英语我都听不太明白,只能应付应付了。”崔承德说。

“我看你们有说有笑的,挺好的嘛!”徐旸说。

“我可是搜肠刮肚找了很多内容,为了黎哥嘛。”崔承德得意地说。

“算我的免费食宿没有白费。丽江的外国人当中最多的就是法国人,法国人浪漫。”黎振宗说。

“而且很优雅。”徐旸附和道。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起来。

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徐旸突然问道:“你还不去收拾一下,等会儿我送你去机场。”

“现在想起这个了,早买不到机票了。我不走了,跟着你啊。”崔承德说。

徐旸蔫蔫地说:“跟着我干什么?”

“别开玩笑了,”还是黎振宗关键时候给徐旸解了围,“等他脚好了再走,先在我这住着,早上已经跟他们公司请好假了。”

“那我是不是也要扭伤脚呢,可以在这多待几天。”徐旸羡慕地说,“在这里可以吃黎哥的纳西炒饭,魔芋丸子,喝黎哥调的不知道叫什么酒的酒。最主要的,是不用付钱。呵呵。”

“不用扭伤脚也可以给你吃,给你喝。是吧?”崔承德说着望向黎振宗。

“我可没说。我跟这位贵妇也不熟。她是要付钱的。”黎振宗笑着说。

“我帮她付。”崔承德掏出钱夹往桌上一拍。

“毛病!”徐旸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徐旸每天起床后就到吉祥吧报到,陪着黎振宗去市场买菜,帮着招呼店里的客人,跟黎振宗学习调制他说不出名的那种酒。

也许福建人天生就是做生意的,崔承德建议黎振宗用一串串小葫芦做成弧形窗帘,挂在临街的窗上。窗子中间挂上象征吉祥的中国结以吸引游人的注意。果不其然,很多游客因为喜欢这景致,会停下来拍照,每每这个时候,崔承德都会招呼他们进来坐一坐。他总说:“进来参观一下吧,吉祥吧,免费参观的。”

崔承德的这些做法,为黎振宗招揽了很多客人,这些客人走进店里,然后就会叫上一壶茶,一点小吃,或者品尝黎振宗调的酒。当然也有人只是看了看就要走的。碰上这样的客人,崔承德会说:“坐会儿歇歇再走吧。”有些客人会被他的盛情留下。只点了茶的,崔承德会让黎振宗送一碟瓜子。碰到单独来进餐的客人,他会送去一杯热茶,或者两个黎振宗做的魔芋丸子。客人们临走的时候,他会祝福那些客人吉祥如意。

他为酒吧带来很多回头客。每当他的“改良”举措收到效益的时候,他都会得意地朝着徐旸他们摇头晃脑地笑笑。

黎振宗每天下午三点照例会独自出门,五点左右回来。他从不说他出去干什么,每次面对徐旸他们疑惑的双眼,他总是报以灿烂的笑容,来打消他们的疑虑。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徐旸的假期很快就要结束了。她没有按计划去香格里拉,没有去虎跳峡,每天在古城的吉祥吧里享受古城的慢生活。

临行前一天,徐旸去听了纳西古乐。从演奏厅出来,徐旸突然有种莫名的情绪。有些伤感,有些郁郁寡欢。

古城的布局也很有意思,演奏厅对面就是现代的酒吧一条街,每天从四面八方来的阿哥们隔着酒吧门前的溪水与当地的阿妹们对歌。喧嚣的酒吧街被高高挂起的一串串红灯笼包裹着,如同披上一层红色的细纱,火红的一片。狂放的歌声和来自唐代的靡靡之音形成鲜明的对比,人们用不同的方式宣泄自己的情感。

回到吉祥吧,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纳西小妹忙着给各桌的客人端茶送水。黎振宗在吧台后面忙着调他的招牌酒。

各式各样的人聚在一起,他们可能刚刚才认识,可能是恋人,可能是朋友。在昏黄的烛火里,幽暗的灯光下,用不同神态,不同姿势交流着自己和别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崔承德坐在溪边的位置,看着从上游漂流下来的河灯。一个长发女孩因为害怕她的河灯沉入水里,一直跟着它。河灯忽明忽暗,磕磕碰碰,在河道中慢慢远去。女孩子也跟着消失了。

“你说结果会怎么样?”崔承德问徐旸。

“什么结果?”徐旸说。

“那个女孩的河灯呀?”崔承德说。

“不知道。总会漂到尽头的吧?”徐旸怏怏地回答。

“要是我,就到尽头把它拾起来,再送给别人放。呵呵。”崔承德看起来特别开心。

“呵呵。你怎么这么高兴呀,我明天就走了,你也该表示出一点点的依依不舍吧,让我好过一点吧!”徐旸说。

“对啊,好舍不得呀,不走吧。”崔承德把脸凑到徐旸跟前。

“是啊,好舍不得呀!”黎振宗学着崔承德的腔调走到徐旸跟前。三个人顿时笑成一团,惹得酒吧的客人们侧目。

“纳西古乐听得怎么样?”黎振宗问她。

“很好吧,我对音乐没多少研究,别人都是用耳朵听,我是用眼睛看。都是六十到九十岁的老人家。每曲演奏完,他们都会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嘴角还挂着那种似有似无的微笑,很祥和。”徐旸说。

“其实,那些演奏的老人都是有故事的人。”黎振宗说。

“那你的故事是怎样的,我明天就要走了,告诉我们吧,每天下午三点你出去干什么?”徐旸终于忍不住地问道。

黎振宗看着徐旸和崔承德,想了想,说:“我去民航大楼等机场大巴。一个朋友要坐三点的机场大巴来丽江,我去接她。”

“每天都去接朋友吗?”崔承德问。

“每天都去接,每天都没有接着。”黎振宗说。

徐旸和崔承德面面相觑。

黎振宗三年前到丽江旅游。认识了一个北京女孩。在丽江这样一座古城里,初次相见时的喜悦,就像碰巧落地的菌丝,几天就能长成一个大蘑菇。即使是一点点暧昧的感觉,也能酿出甘醇的美酒来。

徒步虎跳峡回来,黎振宗确信自己爱上了这个北京女孩。女孩得知后,消失了两天。

两天后,她找到黎振宗的住处来,看到女孩深陷的双眼,黎振宗当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女孩说:“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因为我喜欢你。”

黎振宗说:“喜欢就够了,我不想听别的。”女孩继续说:“我是个未婚妈妈,有个女儿,是剖腹生下来的,现在肚子上还有一道疤。”

黎振宗愣愣地站在房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等他清醒过来,女孩已经离开了。

女孩回北京之前,留下她的E-MAIL。

看到她的邮箱地址,黎振宗知道,女孩说喜欢他是非常认真的。

回到广州,黎振宗就给女孩写了信,结束了广州的业务,来到丽江。

“那天终于收到她的信,说她会坐第二天的飞机来丽江,坐三点的机场大巴到古城。”黎振宗说。

“她没来吗?”崔承德问。

“没来,我等到最后一趟大巴的乘客全部下了车,也没看到她。”黎振宗摇摇头。

“我给她E—MAIL留了言,说我在古城等她,总得给点时间让她明白。”黎振宗说。

“等了两年吗?她没回信呀?”崔承德问道。

黎振宗没有回答,只是说“每天下午去民航大楼已经变成了我的习惯了,不管她来不来,我每天都会去看一看。”

“是啊,接不到北京姑娘,接个上海姑娘也行。”崔承德打趣地说。

徐旸瞪了崔承德一眼。

黎振宗低下头,微微地笑了。

热闹的酒吧安静下来。纳西小妹已经回家休息了。月色轻柔地抚摸着古城的片片瓦顶,三个坐在水边的年轻人静静聆听着流水的声音,内心里黯淡的情绪也随着这流水慢慢远去。

在民航大楼的院子里,站着黎振宗和徐旸。崔承德因为脚不方便,没有来。这让徐旸多少有些失望。

黎振宗笑笑,对徐旸说:“来丽江这么多天,知道丽江有三多吗?”

徐旸说:“不知道,哪三多?”

“‘雕’民多,‘瓢’客多,卖‘银’的多。”徐旸笑了。

大巴司机催着徐旸上了车,徐旸微笑地朝他挥了挥手,没有什么比笑着分别更好的了。徐旸心里想着。当大巴驶出民航大楼的院子时,徐旸看见了拄着拐杖的崔承德,他站在院子的大门口,目光跟着大巴移动,徐旸脸上的笑容凝滞了,她本能地朝他挥着手,崔承德扬了扬头,笑了。可徐旸却哭了。

新郎在等我,还有我的蓝色窗帘。徐旸不住地提醒自己。

回到武汉,生活并没有多少改变,还是那间办公室,还是那张办公桌。每天早晨在上班的巴士站上,见到的还是那些相同的情景,巴士一来,人们还是争先恐后地上车。

新房的家具送来了,和预订的颜色有些偏差。萧力和送货的小工争论起来。徐旸拉着萧力,说这个比预订的那个好看。倒不是真的觉得这个好,只是现在她提不起任何兴趣。斜靠在刚刚送来的大床上,看着她千挑万选的蓝色窗帘,这就是她即将生活的家。

萧力打发走小工,一反身把徐旸抱起来,像抱着个孩子一样,用手臂托着她:“老婆,这窗帘是我挂上的,我能干吧?”

徐旸高高地看着他:“能干,谁能比我们家力力能干呢。”虽然笑着,可徐旸心里知道,这笑容多少是有些不真实的。

婚期越来越近。第二天徐旸就要去婚纱店挑选婚礼当天穿的婚纱了。说好在结婚前要给崔承德报喜讯的。吃过晚饭,徐旸打开邮箱想给崔承德写一封信,可她却在未读邮件里,意外地发现有崔承德的一封信。邮件里有好多她的照片。全是崔承德偷拍的,有在牦牛坪烧香的,有在玛尼堆上放石子的,还有为了不让崔承德发现,在栈道上装着左顾右盼的。还有几张是在落水村骑马时和马夫一块聊天的……

崔承德在信里说:“这些都是你跟踪我的证据。嘿嘿,没想到吧。

我的脚伤快好了。这就意味着我在丽江待的时间不长了。一直没有收到你的信,不会这么快就把我们忘了吧。

你说回去就结婚的,结了吗?虽然从你那得知,你的未婚夫是个很好的人,你会很幸福,可还是希望你没结婚。我真这么想的。我也是个好男人。

昨天陪黎哥去了民航大楼,黎哥还是没有接到他的北京女孩。我当时真希望,你会从那大巴上下来。真的!如果你说你要来,哪怕只是说你想来,我也会像黎哥那样天天在民航大楼的院子里等你的。”

徐旸看着这封信,突然有了再去云南的冲动。她站起来,抬眼看到放在窗台上萧力送的茉莉花。初春,那株茉莉花已经发了新枝,嫩芽。她呆呆地看着那钵花,又坐回到桌边,关掉电脑,虽然知道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可她还是无助地哭起来。

“怎么啦?旸旸,你怎么了?”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姐,我怎么办呐?”徐旸擦了擦眼泪,无助地看着姐。

“什么怎么办?又长痘痘啦?”姐姐看着徐旸的脸问。

“没有。”徐旸别过脸去。

“那什么怎么办?”

“我,我不想结婚了。”

“是现在不想,还是一辈子都不想啊,你不会是婚前恐惧症吧?”

“姐,我好像,好像喜欢上别人了。”

“哪个别人?谁啊?你想嫁别人,不想嫁萧力?”

“不是,我没说要嫁别人。”

“那不就成了,你又不想嫁别人。”

“姐,我说的是真的。”

“你不喜欢萧力?”

“不是。”

“那就是说,你喜欢萧力也喜欢他。”

“姐,怎么一到你嘴里,就听起来那么别扭呢。”

“不是我说的别扭,你自己想想,这事本身就别扭。好吧,你告诉我,他是谁,你们同事?”

“不是,是在云南认识的。”

“一个云南人?”

“不是,是福建人。”

“在云南认识的福建人,干什么的?”

“做外贸的吧,不是很清楚。你干嘛老问这些呀?”

“傻丫头,你不知道这些怎么去和他生活。喜欢上一个人其实很容易,尤其在丽江那点小地方。那是去度假的,除了玩,游人还做什么?结婚就像坐火车一样,到那站才能下车。不能说,每一站风景都美,你每一站都下吧。今天去丽江认识一个福建人,不想结婚了,明天认识一个广东人怎么办?”

“我到丽江没有玩。姐,我不是那样的人。”

“姐没说你是那样的人。我是说适合做你丈夫的其实有很多,可人们不总在追求那个唯一吗?你一辈子会碰到许多优秀的人,可能你们还会互相欣赏,可那只是欣赏。即使是有那么一点心动,你也该考虑清楚,你的方向是什么。结婚前碰到这种事算你幸运。现在你好好想吧,谁会是你想要的那个唯一。”

“姐就是我的唯一。”徐旸搂住姐姐,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

“算了吧,肉麻死了,是谁几个月前决定要抢在姐之前结婚的,你快嫁出去吧。让爸妈也早点省心。嫁对人,才是最重要的。”

“我就是不知道才烦。”

“自己的事自己怎么会不知道,我去睡了。明天如果去选婚纱,就早点叫我。”

说完,姐姐离开了。

没有丽江的月亮,没有古城的瓦顶,窗台上,只有萧力送来的那盆茉莉花,在晚风中招摇。徐旸把那钵花拿进屋来,放在床头柜上。想起在婚纱店排队拍照时,萧力曾向她计划过他们的未来:“两年内,买一辆国产车,这样老婆怀孕的时候,就不用再挤巴士上班了。然后,争取在五年内,买第二套房,在郊区买,周末的时候就带着一家老小去郊外垂钓。”

崔承德难道不会为我做这些吗?在丽江那地方,帮黎哥看着他的吉祥吧,也会很满足的。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徐旸的脑海里变换。可不管怎样,她都没想过要现在结婚。逃吧,现在就逃吧。徐旸从床上爬起来,收拾了简单的换洗衣物,悄悄溜出了家。

街上几乎没有人,现在去哪儿呢?昏黄的街灯把她的身影拉得好长,她站在十字街头,没有了方向。一辆晚归的的士缓缓停在她面前,司机探出头来,问:“小姐,去哪儿呀?”

徐旸上了车,“滨江花园”四个字脱口而出。那里有她的新房。那是她现在唯一能去的地方。

“滨江花园”小区里,只有一家的灯还亮着。等她看清才发现是自己新房的灯。难道白天离开的时候没有发现灯是亮着的。

徐旸小心翼翼地打开那扇门,却看见萧力蹲在客厅里。她的梳妆台放在客厅的中央,客厅的地板上铺着牛皮纸。“这么晚了,你在干什么呀?”徐旸看着萧力问道。

萧力像做了错事被发现一样:“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我难道有幻觉了。这梳妆台怎么回事,还有这油漆,这刷子。”徐旸打量着地板上乱七八糟的一堆说。

“没有什么,我知道你不喜欢家具的颜色,所以在家居市场看见有你喜欢的那种木纹贴纸,就买了一些。我跟木工们打听过了。先把这贴纸贴在家具上,然后刷上清漆,就和成品家具一样了。可惜不能把整套家具都换上你喜欢的颜色。知道你最爱臭美,梳妆台先换件衣裳吧。你看我都贴好了,严丝合缝的,一眼看不出来。再刷上清漆就好啦。”

徐旸看着眼前被萧力重新包装的梳妆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萧力得意地说:“很不错吧?”

“回去休息吧,很晚了。”徐旸怜惜地看着萧力说。

“刷上了清漆就回,很快的,否则新娘结婚那天就没梳妆台用了。”于是萧力拿起油漆刷一点点地刷起来。徐旸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对了,你这么晚到这儿来干什么?”萧力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了,扬起头问她。

“帮你刷油漆呀,呵呵!”徐旸戴上地板上另一只手套,和他一块儿刷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徐旸就敲响了姐姐的房门,“姐,快起来,我要去选婚纱了。”

姐从床上坐起来:“还是结婚啦!”

“都说今年是六十年才一次的金狗年,当然要结婚。”徐旸斩钉截铁地说。

“是跟萧力结吗?”姐打趣地问她。

徐旸没闲心理会姐姐的调侃,掀起姐的被子,把她拉起来:“快起来吧,今年结婚的那么多,去晚了,好看的都被别人挑走了。”

(责任编辑 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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