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音节动词的句法—语义关联:以“变”为例

2015-02-13 08:32李兰霞
河北开放大学学报 2015年6期
关键词:单音节句法宾语

李兰霞

(北京交通大学 语言与传播学院,北京 100044)



【文学·语言研究】

单音节动词的句法—语义关联:以“变”为例

李兰霞

(北京交通大学 语言与传播学院,北京 100044)

“变”在语料库中的关联模式显示,“变”的特质属性为[-控制],构成了“变”的主流用法;但同时,通过使用“让、使、把”等语言手段,“变”派生出了[+控制]属性,构成了“变”的非主流用法。“变”句法—语义关联的特点反映了单音节动词句法—语义关联可能具有的基本属性,为单音节动词句法-语义关联的系统考察奠定了基础。

单音节动词;句法—语义;关联模式;语料库;变

一、引言

1.句法—语义关联的考察方式

词汇尤其是动词的句法—语义互动可以说是语言学研究中的核心论题之一。

词汇语义学1和词汇驱动的语法研究认为,许多语法现象可以由词汇语义预测或决定(张丽丽、陈克健、黄居仁,2000),比如动词论元的句法实现——它们的句法类型和语法功能——在很大程度上可以从动词的意义来预测(Levin &RappoportHovav,1996)。但同时,“很明显,只有意义的特定方面才浮现为句法现实,成为研究的目的”(Mei-chun Liu,2003)。那么,怎样才能确定和句法表现相关的词汇意义呢?

Mei-chun Liu(2003)认为有五种方法可以考察和句法相关的语义:“Fillmore & Atkins(1992)的框架语义学(frame semantics),Levin(1993)基于替换的方法(alternation-based approach),Jackendoff(1990)的概念结构和局部归因法(conceptual structure and the localist approach),Pustejovsky(1995)的生成词汇学(generative lexicon),以及Biber et al.(1998)基于语料库的方法(the corpus-based approach)”。其中,基于语料库方法的支持者(如:Biber et al.,1998)相信,一个动词的意义会被投射在它的“关联模式”(association patterns)中。所谓“关联模式”,是指某些语言特征和其他语言、非语言特征相结合的系统方式(Biber et al.,1998:5),而这些“关联模式”可以在大规模语料库中找到。这样,基于语料库的“关联模式”的统计学计算就可以揭示语义差别(Mei-chun Liu,2003)。①张丽丽等原文所用为台湾译法的“词汇语意学”,这里采用大陆通行的“词汇语义学”。

本文以“变”为例,通过对“变”在语料库中关联模式的统计分析,考察其句法—语义之间的关联和互动,并以此为基础对单音节动词句法—语义关联的基本属性进行初步探讨。

2.动词“变”的基本特点

本文之所以选择动词“变”作为出发点,是由于该动词同时具备语义和句法上的简约性和弹性。《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2005:83)对“变”的释义如下:

可以看到,“变”的九个义项中,只有①—③属于作为动词独立使用时的义项,④—⑧都为“变”作为构词语素时的义项,⑨则是一种姓氏。虽然可以把成词和不成词两种情况统一起来进行全面考察(朱彦,2006),但由于篇幅所限,本文只考察“变”作为动词独立运用的情况,即只涉及前三个义项。

从前三个义项及其举例来看,“变”的意义和一般的多义词并不相同。比如动词“出”的义项中包括“从里面到外面”和“超出”两个有明显区别的义项,彼此之间虽然有联系,但无法用近义词来释义。而“变”的前三个义项,其核心意义并无这样明显的区别,比如义项②和③都可以纳入①中“和原来不同”这种释义范围;且三个义项的释义都使用了“改变”这一词。因此,“变”三个义项的主要区别并不在于意义,而在于句法形式,比如义项②和③一般都要带宾语,③有使动用法。也就是说,“变”作为动词独立使用时其实接近于单义词,意为“和原来不同”。

“变”接近于单义词这一特点使得本文的研究可以集中在句法—语义本身的关联上,避免了义项之间的联系导致的复杂性;但“变”的意义在使用中又有一定的变化,其用法不像一般的单义词那样单一,使得句法—语义之间的关联具备一定的弹性,构成了句法—语义关联丰富性的基础。

二、“变”的语料分析

首先,我们以“变”为关键字在北京大学汉语语言学研究中心现代汉语语料库中进行搜索,截取前1 000条语料,其中“变”共出现1 247次,排除2例人名后剩余1 245例。然后从1 244例中去除“变”作为复合词语素的749例,剩下作为词独立使用的用法496例。最后,排除1例属于古代汉语的名词用法(“玄武门之变”),剩余的495例都为动词用法,即为本小节进行关联模式分析的语料。

张丽丽、陈克健、黄居仁(2000)提出从“特质属性”和“角色内部属性”两个方面来界定动词的语义,特质属性“和动词核心概念紧密相关”;角色内部属性则“指角色本身的特性”,“会影响到动词的使用情况”。[±控制]和[±意志]分别是一组能对大多数动词的语义进行界定的属性,其中特质属性[+控制]“指主事者可以操控该动作或状态”;角色内部属性[+意志]“指主事者具有行使此动作的意图”。语料分析发现,动词“变”主要为[-控制],但也可以为[+控制],两种属性的“变”分别具有不同的角色属性和关联模式。

1.[-控制]“变”

[-控制]是“变”的主要属性,共401例用法,占495例用法的81%,共有以下七种关联模式(S=主语,O=宾语,C=补语):

(1)S+变。

如:忽然,光线变了。

(2)S+变+O,O为名词,表经验者。

如:他变了脸色,沉默了大约5分钟。

(3)S+变+O,O为名词,表结果。

如:雌鱼变雄鱼的秘密在哪里?

(4)S+变+成/为+O,O名词,表结果。

如:他被人利用了,结果变成蒋介石走狗了。

(5)S+变+C,C为形容词,表结果。

如:眼看从家里带来的钱一天天变少,我开始着起急来。

(6)S+变+得+C,C为谓词性结构,表状态。

如:北京对于她来说变得没有了—点生气。

(7)S+给+变。

如:现在有好些个这年轻的小孩儿说话都给,都给变了。

七种关联模式的使用频率和所占百分比如表1。可以看到,(4)是最高频用法,比例高达41.4%;(6)、(1)、(5)次之,分别占20.4%、20.2%、15.7%;(2)和(3)所占比例则非常低,仅为0.5%、1.5%。以上关联模式都可以与“了”共现,加“了”之后,都表示事物变化之后新的事物或性质、状态的延续。

表1 [-控制]“变”的关联模式

根据论元数量和表达的结构意义,[-控制]“变”的关联模式可以归纳成四类。

第一,一元结构,其参与角色为【[-意志]经验者】。该结构表示论元的状态开始发生不可控的变化,变化后的状态继续存在,但是变化后的具体状态未知,包括(1),占20.2%。

第二,二元结构,主语的参与角色为【[-意志]经验者】,包括(2)、(3)和(4),占43.4%。其中(3)和(4)宾语的参与角色为【[-意志]结果物*“结果物”即张丽丽、陈克健、黄居仁(2000)文中所指的“渐生题旨”,本文这里采用较能见文知义的说法。】,(2)则为【[-意志]经验者】。又可分为两类。

A.该结构表示宾语论元的状态开始发生不可控的变化,变化后的状态继续存在,但是具体状态未知,指第(2)类。(2)的一大特点是,主语和宾语之间有“整体”和“部分”的关系;而“变”的直接参与角色只是处于宾语位置的“部分”,“整体”的变化是通过“部分”的变化反映出来的。从语法上看,宾语位置的“部分”都可以提前到主语的位置,或者作为谓语部分的小主语,比如:

1)他变了脸色。——他的脸色变了。——他脸色变了。

B.该结构表示主语从事物A转变成另一种不同的事物B,B继续存在,包括(3)和(4)。二者的区别在于“变”后是否带“成/为”。“成”的隐现规律决定于“成”后面的论元是否是简单结构:如果是简单结构,则“成”可以省去;如果是带有修饰语的复杂结构,则“成”不能省去,如:

2)仿佛看到了茫茫沙滩并不遥远的未来——沙漠变绿洲/沙漠变成绿洲/沙漠变成丰美的绿洲/*沙漠变丰美的绿洲。

3)谁要是被她看上一眼,就会变成一块石头/就会变成石头/就会变石头/*就会变一块石头。

第三,一元结构,主语的参与角色为【[-意志]经验者】。该结构表示主语从状态A转变成另一种不同的状态B,B继续存在,包括(5)和(6),占36.2%。

第四,一元被动结构,主语的参与角色属性为【[-意志]经验者】。该结构表示经验者被动地发生了某种变化,包括(7),共1例,占0.2%。这时,“变”之前需要使用表示被动意义的“给”,但不能使用“被”。

总的来说,[-控制]“变”最多可有两个参与角色,出现在主语和宾语位置,其属性都是[-意志]。

2.[+控制]“变”的关联模式

[+控制]“变”的用法共94例,占“变”作为单音节动词495例用法的19%。共有以下几种关联模式:

(8)S+能愿动词+变(+C/数量O)(2例)

如:我得变,只是变化需要时间。

(9)S+变+O,O为名词,O表对象(2例)

如:杨政委望着周大勇那急迫的神气,突然变了口气。

(10)S+把+O+变,O为名词(12例)

如: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搞到了我的手机号码,于是把号码变了。

(11)S+把+O1+变+O2,O2为名词,表结果(14例)

如:水把沙漠变了良田。

(12)S+把+O1+变+成/为+O2(38例)

如:外星人所到之处,就把那里变成了一片废墟。

(13)S+使+O+变+C(11例)

如:而沙漠却使人类的生存空间变小。

(14)S+让+O+变+得+C(18例)

如:当然也有权利让自己、让家人的生活变得更美好。

七种关联模式的使用频率和所占比例如表2。可以看到,(12)的使用频率最高,占40.4%;(14)、(11)、(10)和(13)所占比例基本属于一个数量级,都在20%-10%之间;(8)、(9)所占比例非常低。以上关联模式都可以和“了”共现,和[-控制]“变”一样,加“了”之后都表示事物变化之后新的事物或性质状态的延续。

表2 [+控制]“变”的关联模式

根据论元数量和表达的结构意义,[+控制]“变”的关联模式可以归纳成三类:

第一,一元主动结构,主语为【[+意志]主事者】。该结构表示主语有意识地进行变化,包括(8),共2例,占[+控制]用法的2.1%。这时,“变”之前需要用能愿动词,如“要、想、能”等;“变”之后可以没有别的成分,也可以有补语或数量宾语,如:我想变漂亮一些。

第二,二元使动结构,主语为【[+意志]主事者】,“变”的直接宾语或者介词“把”、动词“让、使”后的宾语为【[-意志]对象】。该结构表示主事者使对象发生某种变化,包括(9)、(10)、(13)、(14)。又可以分成两个小类:

A.表示主事者使对象发生变化,变化后的具体状态未知,但该状态继续存在,包括(9)、(10),共12例,占14.9%,且二者的结构可以自由转换,比如:

4)杨政委望着周大勇那急迫的神气,突然变了口气/突然把口气变了。

5)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搞到了我的手机号码,于是把号码变了/于是变了号码。

B.表示主事者使对象转变成另一种状态,该状态继续存在,包括(13)、(14),共29例,占30.9%。这两种结构也都需要使用动词“让、使”或介词“把”引出对象;“变”和“变得”之后需要使用的成分分别为形容词和谓词性结构。

第三,三元使动结构,主语为【[+意志]主事者】,“变”后的宾语为【[-意志]结果物】,介词引导的宾语为【[-意志]对象】,表示主事者使对象从一种事物A转变成另一种事物B,B继续存在,包括(11)、(12),共52例,占55.3%。这两种结构都需要使用“让、使、把”来引出事物A;“变”之后一般要用“成/为/成为”来引出变化之后的事物B,“成/为/成为”的隐现规律同样决定于“成”后面的论元是否为简单结构。

综上所述,使动用法是[+控制]“变”最高频的用法,三元结构占到所有[+控制]用法的一半以上,二元用法次之。在句子中使用“让、使、把”等三个表示使动、处置义的动词或介词是使“变”具有[+控制]属性的最常用手段;添加能愿动词是使“变”具有[+控制]属性的另一个手段,尤其是在结构(7)中,能愿动词是必不可少的。[+控制]“变”最多可有三个参与角色,其主语位置的参与角色属性都是[+意志];“变”后的宾语或句式中其他动词“让、使”、介词“把”后的宾语则都是[-意志]。

三、讨论

1.从[-控制]到[+控制]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到,[-控制]是“变”的基本属性,构成了“变”的绝大部分用法;[+控制]是“变”的派生属性,其用法仅占全部用法的不到五分之一。要实现从[-控制]基本属性到[+控制]派生属性的发展,必须在句法形式中有相应的发展。“变”句法形式发展有以下几方面的特点。

第一,句法形式由简至繁。可以看到,当表达[-控制]时,“变”的句法结构比较简单:(1)-(3)都只有“变”一个动词;(4)-(5)通过增加谓词加入了补语:(4)增加了动词“成/为”,(5)增加了形容词;(6)的补语由于可以自由扩展,有可能比较复杂,但已经和“变”不在一个层面;(7)增加了介词“给”表被动。总之,[-控制]“变”的句法结构中必不可少的成分不超过两种谓词。当表达[+控制]派生义时,关联模式(9)和(10)在“变”之前分别增加了能愿动词和“把”引导的介词结构,(11)-(14)则在(3)-(6)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动词“使、让”或介词“把”,这些增加的形式都成为句子中必不可少的成分。

第二,基本句法形式保持不变。虽然表达[+控制]派生属性的句法形式发展得更复杂,但都是以[-控制]基本属性的句法形式为基础增加其他语言成分,并没有对基本句法形式进行根本改变。而且,从表3的统计结果可以看到,基本句法形式与其对应的派生形式的使用频率基本一致,比如在表达[-控制]时,关联模式(4)使用频率最高,由其发展而来的对应类型(12)在表达[+控制]时使用频率也最高;(2)的使用频率属于[-控制]类的最低层次,和其对应的类型(9)也为[+控制]类的最低频率;[-控制]类使用频率最低的(7),从理论上来说也可以有[+控制]的对应形式,比如加入“让港台腔”这样的语言成分,形成类似“好些个年轻的小孩儿说话都让港台腔给变了”的结构,但语料库中未搜索到,说明该结构和(7)一样,使用频率都非常低。

表3 [-控制]和[+控制]关联模式的对应

注:括号中为该类关联模式占所属语义类型的百分比。

第三,在各种关联模式中,只有(2)、(3)和(9)即“S+变+O”这一句法形式可能有歧义,即该句法形式是[-控制]还是[+控制]需要上下文语境来确定。比如“他变了脸色”,如果主事者主动改变“脸色”,则“变”为[+控制],否则为[-控制]。

2.[±控制]和[±意志]的匹配

“变”特质属性和参与角色属性的匹配有如下特点。

首先,[-控制]属性总是匹配【[-意志]经验者】属性的主语。当二者相匹配时,“变”的句法形式最多为二元结构,即主语和宾语,宾语可能直接由“变”支配,也可能由动补结构“变成/为”支配。

其次,[+控制]属性总是匹配【[+意志]主事者】属性的主语。当二者相匹配时,“变”的句法形式最多可为三元结构,即在主语和宾语之外,还有“让、使、把”支配的宾语,都成为构成“变”句法形式必不可少的成分。

第三,不管是[-控制]还是[+控制]属性,都可以和[-意志]属性的宾语匹配。“变”句法结构中支配的宾语可以分三类,一类是【[-意志]对象】,“让、使、把”支配的宾语以及使动意义的“变”直接支配的宾语都属于这一类,这时“变”的属性为[+控制];第二类是【[-意志]结果物】,这时“变”的属性为[-控制],宾语由“变”或“变成/为”支配;第三类是【[-意志]经验者】,“变”的特质属性也为[-控制],宾语由“变”直接支配。

3.“变”与“了”的共现

根据前文的语料,“变”的14种关联模式都可以与“了”共现,且不管“了”出现在句中还是句尾,都表示论元变化后新出现的性质、状态或事物的延续,如:

6)忽然,光线变了。

7)杨政委望着周大勇那急迫的神气,突然变了口气。

8)他被人利用了,结果变成蒋介石走狗了。

其中例6)表示光线变化后的颜色、亮度等的延续,7)表示变化后出现的新“口气“的延续,8)表示“他”成为“蒋介石走狗”这种新状态的持续。一些原本没有出现“了”的例句也可以加“了”,如:

9)眼看从家里带来的钱一天天变少(了),我开始着起急来。

10)北京对于她来说变得没有了—点生气(了)。

11)我得变(了),只是变化需要时间。

12)而沙漠却使人类的生存空间变小(了)。

加“了”之后,句子的基本意义没有改变,只是强调句子所表达的新状态开始出现并持续。

但另一方面,“了”作为一种必不可少的成分却只出现在以下几种关联模式中,它们是:[-控制]类的(1)、(2)、(3)、(4)、(7)和[+控制]类的(9)、(10)、(11)、(12)。其中(3)的例句“雌鱼变雄鱼的秘密在哪里?”之所以没有“了”,是由于“变”所在结构只是句子的定语出现,当单独成句时则必须带“了”。这9种模式中,由于[+控制]类都由[-控制]类派生而来,包含的基本句法形式相同,因此可以归结为以下两种句法结构:

S+(给+)变

S+变(+成/为)+O

而不需要“了”作为完句成分的关联模式为[-控制]类的(5)、(6)和[+控制]类的(7)、(8)、(13)、(14),也可以归纳为以下两种句法结构:

S+变(+得)+C

S+能愿动词+变

也就是说,“变”是否需要“了”作为必不可少的完句成分,取决于“变”后是否有宾语、补语,“变”前是否有能愿动词三个条件。当“变”后有宾语或无补语且前无能愿动词,必须有“了”作为完句成分;当“变”后无宾语且有补语或前有能愿动词,则不须“了”作为完句成分。前者的使用频率为318,占495例用法总和的64.2%;后者的使用频率为177,占35.8%,前者远远高过后者。

总之,“变”是否需要“了”作为必须的成句成分,和其[±控制]和[±意志]等属性无关,主要和其基本句法结构相关。

4.小结

标记理论认为,语言中存在大量的无标记项和有标记项,二者有以下几方面的区别:后者比前者出现频率低;后者比前者结构更复杂;由于结构更复杂,后者在思维努力程度、注意力要求和认知加工时间方面要求也更复杂(王立非,2002)。从特质属性的角度看,“变”的[-控制]和[-意志]属性属于无标记项,[+控制]和[+意志]属性属于有标记项;从句法结构形式看,“变”后有宾语或无补语且前无能愿动词时,须用“了”为完句成分,是“变”用法的无标记项;“变”后无宾语且有补语或前有能愿动词时,不须用“了”为完句成分,是“变”的有标记项。无标记项构成了“变”的主流用法。

从对“变”的考察结果出发,我们可以初步推测一般单音节动词句法—语义关联的基本属性。

首先,每个动词都有自己的基本语义属性,是该动词的无标记项,构成主流用法。但这种基本属性并不是恒定不变的,在使用中可以通过一些语言手段使得该属性发生变化,派生出其他属性,构成有标记项,是该动词的非主流用法。因此,张丽丽、陈克健、黄居仁(2000)对“快乐、喜欢”的属性进行绝对性划分的做法值得商榷。

其次,动词的不同语义属性都对应着不同的句法形式,基本语义属性的对应句法形式比派生属性的要简单,即前者是无标记项,后者是有标记项。在语言教学中,前者是首先需要教授的重点内容。

最后,[+控制]与[-控制]可以构成动词语义的一对基本属性,其主语的参与角色属性一般为[+意志]与[-意志]。当从[-控制]转变为[+控制]时,常用的句法手段是通过“把、被、使”的使用使得动词具有使动性。宾语一般都为[-意志],对于区分句法—语义关联无区别意义,但其角色属性是否结果、对象则有重要的区别意义。

对于单音节动词句法—语义关联的描写具有重要意义。第一,单音节动词是构成双音节动词的基础,双音节动词的研究须以单音节动词为基础;第二,双音节动词由于包含两个语素,语素之间在语义上可能存在抵消、融合、叠加等各种关系,使得双音节动词的语义相对更复杂;第三,不仅是语义,双音节动词构词语素所带的论元有时可能投射到句法层面,直接影响双音节动词的句法形式(朱彦,2006)。因此,单音节动词比双音节动词更能反映动词句法—语义关联的基本属性,同时为更复杂结构的动词句法—语义关联的描写奠定基础。

四、结语

本文基于语料库对单音节动词“变”的句法—语义关联进行了考察,并以此为基础讨论了单音节动词句法—语义关联可能具有的基本属性。

根据目前的初步结果,在未来的研究中,以下两个角度的研究对于确定单音节动词句法—语义关联的基本面貌可能具有重要意义。首先,是否所有基本属性为[-控制]的单音节动词都能发展出[+控制]属性,如果能的话可以使用怎样的句法手段;其次,基本属性为[+控制]的单音节动词是否能发展出[-控制]义,以及如果能的话会使用怎样的句法手段。对上述两方面的问题的考察可以为动词句法—语义关联的描写确定基本坐标,为全面系统的描写奠定基础。

[1]Biber Douglas,Susan Conrad&Randi Reppen. Corpus Linguistics: InvestigatingLanguage Structure and Use[M].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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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Mei-chun Liu.From Collocation to Event Information:The Case of Mandarin Verbs of Discussion[J].Languageand Linguistics,2003,4(3):563-585.

[4]王立非.语言标记性的诠释与扩展[J].外语学刊,2003(2):87-92.

[5]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83.

[6]张丽丽,陈克健,黄居仁.汉语动词词汇语义分析:表达模式与研究方法[J].Computational Linguistics and Chinese Language Processing,2000,5(1):1-18.

[7]朱彦.核心成分、别义成分与动作语素义分析——以“收”为例[J].中国语文,2006(4):313-320.

The Syntactic-semantic Associations of Monosyllable Verbs: An Example ofBIAN

LI Lanxia

(School of Language and Communication Studies, Beijing Jiaoto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044, China)

The association pattern of the verbBIANin the corpus shows that the basic semantic feature of the verbBIANis [-control], which produces its main uses in the corpus. While by using the words ofRANG,SHIandBA, the verbBIANhas developed the semantic feature of [+control], which produces the secondary uses. The basic characteristics of syntactic-semantic associations of the verbBIANreflect the basic characteristics of monosyllable verbs, which lays the foundation of the systematic examination on syntactic-semantic associations of monosyllable verbs.

monosyllable verbs; syntactic-semantic; association pattern; corpus;BIAN

2015-10-23

北京交通大学基本科研业务费人文社会科学专项研究项目资助(H13JB00010)

李兰霞(1979-),女,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博士,讲师,主要从事汉语词汇与汉语第二语言习得研究。

H146

:A

:1008-469X(2015)06-004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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