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素平
(定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甘肃定西743000)
关于地方文化人身份与地位的思考
何素平
(定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甘肃定西743000)
地方文化人作为基层文化工作者,其身份具有多重性,举凡有文化学者身份、文化歌者身份、文化行者身份、文化使者身份、文化商家身份和文化“守侯”身份等。地方文化人对地方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当地文化事业的发展,具有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
本土文化;地方文化人;身份;地位
上下四方为宇,古往今来为宙。人的存在既是时间的,也是空间的。时空既局限了人,又造就了人。一个文化人的成长,是自然造化与文化文明共同涵养的结果,与他生活的地理环境与地域文化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联系。学有所成的文化人对与之亲缘的地方文化因之怀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会自然地生发出一种深沉的使命感和责任心,这或许体现了一种地方文化人对地方文化的反哺作用。因此,作为一个文化人,对自己在地方文化建设中的身份与地位,应该有一个理性的思考和明晰的确认;而作为地方行政官员,也应当重视地方文化研究,支持地方文化人的事业。关于地方文化人的身份,有以下几点思考:
在文化滥觞的时代,文化学者的称谓也泛滥成灾,几乎成为一个具有讽刺意味的称谓,然而研究地方文化的人的确堪称是文化学者。
地方文化学者所研究的对象既有自然的沧桑变迁,历史的积累沉淀,更有鲜活丰茂的生活现实。他们的研究既是对地理景观的描述,对历史文化的集结,又是对民俗风情的采撷。他们既要在古籍黄卷中探赜索隐,不断发掘宝藏,钩沉沧海遗珠,又要在变动不居的民情习俗中进行田野调查。既需要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查漏补白,又要在历史文化的研究中注入时代精神,进行新的诠释。貌似述而不作,实则发陈出新。
他们的研究成果对地方政治经济会产生不可忽视的作用。尽管这种作用不是直观可视、立竿见影的,却既具有类似天象气候的影响和“道”的启示作用,又具有广泛的应用价值和“术”的实践意义。例如对非物质文化的重视、挖掘、保护、整理、传承,对文化产业、旅游产业的开发,珍稀动植物的养殖,特有矿藏的开发等等。
如同自然经济时代离不开土地,商品经济时代离不开机器,知识经济时代便离不开文化了。而“春江水暖鸭先知”,地方文化的研究最能触动地方政治的神经,最能把握地方经济的命脉,地方文化人因而就成了地方政治决策和经济开发的高参。
政治和文化本来就是一体,正如《论语·子张》所言:“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自古及今,杰出的政治家都是饱学之士,而真正的学者都是对政治和生活现实充满忧患意识的志士仁人。《论语·雍也》: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君子儒“勇于承当社会责任,”小人儒“青灯黄卷,不问世事。而政治和文化最为直接的关系是:文化研究的成果可以作为政治决策的借鉴,而英明的决策可以促进文化事业的良性发展。
地方文化人是来自基层的文化精英,既是草根,又是菁华。他们始终行走在文化的田野,而又栖心于艺术的圣殿。他们虽身处江湖之远,却又心怀庙堂之忧。从这个意义上说,真正的民俗文化学者在民间。
民间虽有一条肉嗓子,但那声音瞬间生灭;虽有一双巧手,但那造型经不起时间的磨砺,终为土灰;虽有一颗灵心,在生活的各个角隅随心妙造,却只能居留在幽昧的王国。诚如顾颉刚所言:“民众的数目比圣贤多出了多少,民众的工作比圣贤复杂了多少,民众的行动比圣贤真诚了多少,然而他们在历史上是没有地位的。他们虽是努力创造了些活文化,但久已压没在深潭暗室之中”,人类学家林惠祥则说:“民俗学的材料是无学问阶层心灵唯一的财产。”
地方文化人因而承担了别样的使命,可谓“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他不必是歌者,但是能让民间的声音瞬间永驻,传播得更为久远广阔;他也有一双妙手,能使任何被世间尘埃湮没的精品刹那回春;他不似民间艺人的匠心独运,将个人的手迹印在所有的角落。然而,他的确又是一个热情的歌者,真诚地歌颂遍开广阔田野的奇葩;他不仅有一双巧手,而且有一双慧眼,能够去伪存真,披沙拣金;他的心胸像天地一样广袤,不会被一砖一瓦一角一隅锁住,而是广纳百川,容汇万类,揭示人类杰作的大美且倾情言说。
没有这样的诠释和言说,地方文化的景观只是喑哑的物件,物件自己不会诉说,物件的创造者没有话语权。地方文化人因而就成了民间的喉舌、大众的代言人,以及集体无意识的诠释者,并且常常是一种诗意的诠释。
地方文化研究不同于纯粹理论的学术研究,一味钻故纸堆是不可靠的。它需要学者到民间去,到田野去,到原生态的生活当中去,亲历文化生活的细节,不止是观察,更需要体验。研究者不能仅仅是旁观者和调研员,应该是子民和学者一体的双重身份。作为子民,他对所描述的文化具有一种与生俱来、无法剥离的亲密感,对此有无可替代的感性经验;作为学者,他又能跳出本土文化的层面,站在更为宏观的立场上理性思考和评价。所谓文化行者,就是用脚走路,用心体验,用脑子思索。
行者无疆,无限丰富的历史积淀,是地方文化学者无穷无尽的矿藏;广阔无垠的民间生活,是他们挥洒智慧和才华的疆场。作为民俗文化学者,行万里路胜于读万卷书。他们的成果貌似得来毫不费功夫,只是摘取荒野里自然生灭的野花野果,实际上都是踏破铁鞋寻觅搜求的结晶。
面壁虚构不是真的地方文化研究,那叫“资料汇编”;他的著作往往不是自出心裁,而是“读者文摘”。做一个真的文化学者,真的去发现,真的去研究,真的去诠释,即便不是折骨为笔、剥肤为纸、沥血为墨的“血书”,但必然有披肝沥胆之见,是呕心沥血之作。
地方文化人也是一个文化外交家、社会活动家。他不会固守地方文化的孤城,夜郎自大,执著于井底之见。他必须走向广阔的域外世界,站在当代文化发展的制高点,把当地地方文化现象纳入世界文化的视域,以全景的视野关照一隅之文化现象,才能发现当地文化的独特价值。
可以结合传统节庆,创办地方文化节,这样的主题是丰富多彩的,比如旅游文化节、民俗文化节、美食文化节等等,可以邀请域外地方文化学者参加,以文化会友,扩大影响,创造契机,为地方文化创造一个交流、互动、共荣的文化大同世界。
文学艺术与文化最具有亲缘联系,可以与省级以及中国文联作协联姻,举办文学创作笔会、书画展、民歌联赛等。贾平凹一篇《通渭人家》,让通渭一夜而使天下知;一部《定西笔记》几乎就是文学化的定西民风考察报告。例如关陇文化圈的创建,是非常有意义的创举,体现了一种恢宏的气度和文化战略家的眼光。关陇地区本来就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关陇地方文化是中国民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生活在关陇地区的文化人,如若身居福地而不知,拥有宝山而不用,就太辜负造化的青睐了。所幸关陇文化圈的建立让关陇及其周边地区的学者有了自己的根据地,从而使处于散兵游勇状态的关陇学者有了归属感,对自己的使命有了更明晰自觉的认识。
自我封闭会使文化资源趋于枯竭,是愚昧无知的表现,某些珍贵的地方文化种类或许会渐渐堙没在泥沙俱下的历史长河中。只有让一域之地方文化汇入整体文化的洪流,才是地方文化的光明前景和出路。
造化赐予一方百姓美丽的自然风光,既养育了人的肠胃,也愉悦了人的眼目和心灵。现代人需要缓释生活的压力,需要把旅游变成日常休闲生活的一部分,使旅游胜地成为都市生活的延伸,这正成为一种趋势。
开发旅游文化产业已经成为各地政府的常规思维,但在具体操作中却常常有名无实,不能持续发展。如何出奇制胜,也须深思。旅游如果仅仅着眼于自然人文景观的游览,也非长远之计。多数游客往往只是寻古猎奇,满足片刻的赏心悦目,把旅游当做一种阅历,“到此一游”,其愿足矣。
应该设法把旅游的“过客”变成“居民”,让人们在忙碌浮躁的工作之余,无聊乏味的生活之外,寻一处胜景,换一个环境,经常性地到自然环抱的“民居”中“居住”一段时间,避免走马观花的旅途劳顿,而使身心得到休憩和调养。这种做法古已有之,历代帝王的避暑山庄和行宫即是;今日商家开辟的温泉疗养所,某某山庄与之相类。随着人们休闲生活观念和方式的改变,这种旅游、饮食、住宿、疗养、娱乐、购物一体化的产业,具有广阔的投资前景。
在旅游之外,可以开发的产业很多。广义地讲,任何产业都是文化的产业;广义的文化产业,也不仅仅指影视、出版、创作绘画等精神产品的经营,还可以包括任何渗透了文化意识的商品。而实践证明,商品一旦与文化联手,就能够拓展商机。传统手工艺、地方特产和名吃等等,一旦赋予其文化特色,就锦上添花,提升了格调。例如崇信的根雕,与龙泉寺以及龙文化相配衬,就独具神韵;布艺、饰品与历史文化和民间传说相结合,就凭添魅力;而崇信的黄酒因其“康王”招牌而品位升格,既宣传了武康王,又促销了黄酒;酥合子、洋芋粑粑等小吃,如果加上文学的渲染,则更具有情调。
文化人办公司,已不是新鲜事。经济和文化联袂是知识经济时代的本质特征,做文化商人是这个时代对经商者的独特要求。商人从政、为学、著述、布道而名垂青史者,吕不韦、子贡是也;文化人经商改变了世界而举世闻名者,比尔·盖茨是也。地方文化人也可以成为商界巨擘、企业精英,是为儒商。有志于商道的文化学者,完全能够学以致用,走出书斋小宇宙,走向商场大世界,转换人生的频道,以另一种方式体证生命的意义。
一个真的地方文化学者,必然具有一种圣者情怀。这种情怀来自一个人对传统、乡土、家园,乃至血族亲情的挚爱和眷恋。那些凝重辉煌的历史古迹和文物,简朴适意的民居民宅,繁缛隆重的民俗礼仪,拙趣横生的手工制品,充满虚荒诞幻色彩的民间传说……足够让人用一生去顶礼膜拜。
地方文化学者因而对他所尊崇的文化事业有一种类似信仰的虔敬之心,一种不计名利得失的献身精神。他必然会把当地的文化研究作为终身的事业去追求,一个人的职业生涯是有限的,而他对事业的追求,对文化的研究却是无止境的。正如梁漱溟所言:“惟有愿力才有大勇气,才有真精神,才有真事业。”
“此心安处是吾乡”,心安而理得。与毕生追求的事业相比,功名似敝履,富贵如浮云。即便泰山崩于前,麋鹿兴于左,如如不动。任何事业的成功,需要这种金刚的定力。地方文化学者,更加需要这种定力,需要义无反顾地做地方文化的“守侯”。守候一方水土养育的文化,就是守候自己心灵的家园。
这就是地方文化人丰富而纯粹的身份,其地位在物质之上,在权力之外。然而,文化的效应、个人的能量毕竟是有限的,作为地方政府和行政官员,对地方文化及其学者也应该有“阳春布德泽”的情怀。为政临民者,应该有一种文化意识,做地方文化的保护神,及地方文化人的同盟军。政治经济文化三位一体,改良地方文化大气候,为共同生活的这片热土创建物质和精神的庙宇,缔造繁荣和谐的新世纪。
[1]李泽厚.论语今读[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 438,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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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宋]朱熹.四书章句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22.
[4]梁漱溟.朝话——梁漱溟讲谈录[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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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046(2015)2-014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