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5月,在锣鼓声中,我告别父母,来到辽宁南部的龙家大队插队。朴实的贫下中农对我们18名知青非常热情,专门为我们建起了六间“青年点”——集体宿舍,并安排了“点长”、“伙食管理员”。从此,我们这些城里娃子便在这块沃土上开始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历程。
初到农村,觉得一切事物都是那么新鲜好奇。行走在蓝天白云之下、广阔田野中,我们每个知青都觉得全身有使不完的劲!正式参加劳动的第一天,我们个个踌躇满志,磨拳擦掌,扛着锄刀就跟着老队长下地了。分好垄头准备下锄时,我们全傻眼了:分不清高粱苗和野草!老队长蹲下身,手把手地教我们:高粱苗是“卷心”的,叶色绿中带黄;野草是“死心”的,叶色暗绿。尽管我们掌握了辨别要点,可铲了一段地后,身后还是传来了几名社员的呼喊:“你们干的这是什么活呀,咋把高粱苗都给铲掉啦!”喊得我们一个个从趾高气扬一下子变成了蔫头耷脑的!
几天下来,我们知青人人手上打了血泡,累得腰酸腿疼,可每个人的心里都是美滋滋的:我们能准确地分辨出高粱苗与野草了!这种“技术”在农村来讲是基本常识,可对于我们来说,却是插队后的第一项收获啊!为了纪念这一“伟大成就”,我把“1977.5.16会铲地”几个字刻在了锄刀把上。
“青年点”因为有专门的伙食管理员,所以我们吃得还可以:一天三顿饭,两菜一汤;主食为高粱米干饭和白面馒头。由于初到农村,人生地不熟,加之远离家人,个别知青心里有“火”,泔水桶里经常会出现知青们吃剩下的半拉馒头什么的。
一天,老队长提泔水喂猪时,看到了桶中漂着的馒头,当时脸就气青了。晚上,全体知青被老队长带到生产队部。屋里坐满了男女老少,外屋的一口大锅内,热气腾腾。坐好后,老队长一声令下“开饭!”男女老少和我们端着碗拥到外屋的大锅前。大锅里煮的大概是“五彩粥”——那粥,花花绿绿的,且散发着酸辣的异样味道。粥一入口,我们都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这粥太难喝了!几个知青还忍不住把喝进嘴的粥吐到地上。社员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老队长怒气冲冲地端着粥,站到炕沿上,大声地对我们说:“你们知道这叫什么饭吗?这是用干菜帮子、萝卜干、苞米面、糠麸子煮成的粥!你们觉得这粥难喝是吗,可它就是咱队社员们天天吃的东西!你们想一想,老百姓种地容易吗?你们是城里来的孩子,社员们担心你们吃不饱,省下口粮给你们焖干饭、蒸馒头,那可是社员过年才能吃到的嚼果啊!可你们竟然把吃剩下的干饭、馒头扔进泔水桶里!”
老队长的话震得屋子嗡嗡直响,句句都像钢锤一样敲打在我们的心上!——原来当地贫下中农平时竟然吃这种难以下咽的饭啊!真是难以置信!所有知青都惭愧地低下了头。那顿晚餐成了我们一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堂忆苦思甜课。从那以后,“青年点”里再没有发生过浪费粮食的事情,更没有人挑吃挑喝了——我们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在我们的身边,还有很多粮食的生产者居然吃不到粮食!(据《文博中国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