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丹
李河君从来都是个争议人物。
“身家1600亿挤下马云”的新闻,再次将这位个性张扬、极度自信的广东客家商人置于更广泛背景的争议下。
最朴素的质疑来自于这家目前已经高达1700亿市值的公司是否“名副其实”,继而是这位知名度远不如马云、王健林、宗庆后等“前首富”的企业家能否堪当“首富”头衔。在李河君成为首富后的第5天,《金融时报》质疑其股票“存在不寻常操作”的新闻便应声而出。
早在“首富”新闻出来之前,在太阳能光伏行业,李河君就是一位著名的论战发起者。全球的太阳能行业自始至终都存在晶硅和薄膜技术路线之争,晶硅作为目前的主流,产出过尚德施正荣和赛维LDK彭小峰这两位前“首富”,而李河君一直坚持走薄膜路线,经常放炮看空晶硅。在与南方周末记者的对话里,他再次开炮称“做晶硅的企业都是不懂光伏的真正意义”。
这些攻击性的言论让他在光伏行业的大佬圈里几乎没有“朋友”,包括保利协鑫董事长朱共山,天合光能董事长高纪凡等业内大佬都与他有过公开分歧,对绝大多数以晶硅路线为主业的光伏企业来说,李河君和汉能是行业里不折不扣的“小众”和“异类”。
李河君倒不在乎。把方向完全锁定在薄膜上,并将所有争议归结为四个字——“不懂汉能”,前阵资本市场想要做空汉能而未能成功的投资者就被他称为“不懂汉能而亏惨”,如果你跟他聊天,他则有很多能证明他的坚定最终是正确的小故事。
其中,最重要的故事是金安桥水电站。在各种各样的场合,李河君如何承受8年质疑,在尚未拿到批文情况下投资十多亿元,最终建成比葛洲坝还大的金安桥水电站的故事,成为汉能员工再战光伏,不断被引用的精神食粮。
翻看李河君的内部讲话资料,你会发现水电和光伏有一个极其相似的逻辑:在前途存在巨大不确定性情况下做巨额投入,在饱受业内质疑的环境下坚持长达数年。
其中,水电最终获得了巨大成功,每天为汉能产生几千万现金流,而对于光伏,李河君无疑相信“成功能够复制”。按照他的设想,薄膜的成功将把汉能带向成为“国家名片”的新高度。
李河君是理工科出身,但对传统文化却研究得异常纯熟。在汉能位于北京奥林匹克公园附近(北京中轴带上)的总部里处处可以看到其个人特色,办公楼是一条“龙”的造型,李河君的办公室则位于龙头处,目测挑高至少四米的会议室里摆放着暗红色的实木家具,所有椅子皆是中式八仙椅,据说他认为这样的椅子才“坐得正”。
他研究《道德经》,关于“重义”“得道”和“豁达”等内容的书法高悬于走廊最显眼处。他并不认为自己是赌徒,而是反复指出,指引他做金安桥和薄膜的是“感知未来的能力”。在2月5日在北京郊外举办的汉能年会上,他再次强调“念力”和“吸引力法则”的重要,他说成功的秘诀之一便是“这件事还没有发生,你要当他已经发生一样去做”,同时在过程中抱以非凡的“定力”。他向来强调的对未来感知力,我称为他的“定数”。
我并不怀疑汉能作为一家有20年历史的企业的基本实力,但就李河君希望达成的薄膜发电目标来说,我的看法跟一些从事了几十年太阳能的专家类似,“薄膜是全世界太阳能研究者的一个梦”,这个梦在2008年尚德最鼎盛时期由行业领袖施正荣尝试过,但因薄膜技术难度太高,资本要求太大而中止。薄膜由此被业内视为“有钱,有技术,且经得住苦熬”之人方能达成之事。如今李河君再次押下重金做薄膜,对“李河君是否那个能把薄膜做出来的人”,尚难以判断,此为“变数”。
理解“变数”的关键,在于这是一场主观和客观的角力。薄膜技术在客观上的难以突破,和李河君个人在主观上的强大“念力”,双方交战时理解汉能未来走向的关键所在——他又是一个希望用主观战胜客观的人。
变数当然也存在于一些细节处。李一向是个战略家,但执行则是他的软肋。他曾在内部公开讲话中谈到“汉能是一流的战略,二流的管理,三流的执行”,为此他经常组织公司开“执行力会议”弥补短板,但直到采访中,对我提出的“员工人数增加,如何应对文化稀释和管理难度”,“如何用好低头做事的人”等问题,他仍未正面回应。
而对于外界最为关心的薄膜成本问题,李河君则表现出了高度的小心翼翼。过去多天的采访中,涉及的成本话题作为公司高度机密则仅有一个由9名成员组成的“成本委员会”掌握,甚至该委员会会议材料中相关的数字,都一律用星号代替,只在会议现场提供。
另外一个重大“变数”是,汉能2015年如何拿出漂亮的产品,如何交出销售业绩。李河君成为“首富”之后,汉能高管称公司已经被“放在火上烤”——2015年被定为“决胜之年”,则是汉能到了“投入了4年,今年必须翻身拿出产品”的时候。
情况之紧迫在2015年2月初举行的汉能光伏应用集团年会上可见一斑。当时,汉能光伏应用集团董事长兼CEO刘民手捧龙凤刺绣的黄色“圣旨”(目标任务书),向主席台上的13名“封疆大吏”(区域经理)下达任务书,“能不能完成任务!”每个“接旨”的高管上前一大步后,军姿转身,高声答:“能!”随后军鼓敲得震天响。在场的汉能高管回忆,现场气氛堪称“悲壮”。
(作者为南方周末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