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检验“水稻理论”

朱滢

（北京大学心理系，北京，100871）

再谈检验“水稻理论”

朱滢

（北京大学心理系，北京，100871）

“水稻理论”认为，中国长江以南种植水稻的历史造就了水稻文化，从而塑了南方人的相互依赖性，而长江以北种植小麦的历史造就了小麦文化，从而塑造了北方人的独立性。“水稻理论”的提出，打破了东西方对比研究中把中国文化当作单一文化的思想框框，开辟了一条研究中国文化的新思路。中国心理学家应当抓住“水稻理论”提出的契机，深入研究我国不同文化下的人群，以加深对中国文化差别的认识，加深对中国人的认识。

水稻理论；文化心理学

我曾在《心理科学》提出要检验“水稻理论”（The Rice Theory）［1］。现在想进一步说明，我们为什么应当检验“水稻理论”。

Talhelm等人去年在Science杂志发表文章提出，中国南北方的居民存在着重大的心理差别。例如，北方人更偏重分析性思维，而南方人更偏重整体性思维；南方人比北方人更倾向于裙带关系（Nepotism），偏爱“自己人”。这些心理差别是由南方的水稻农业与北方的小麦农业的差别造成的。他们认为，长江以南种植水稻的历史造就了一种相互依赖的文化，因为种植水稻需要的劳动量大，且必须与人合作才能完成。例如，灌溉系统是种植水稻必不可少的，不仅灌溉时要与邻居协调用水量、用水时间等，而且修建、维护灌溉系统也不是一个家庭能够完成的；而长江以北种植小麦的历史造就了一种独立性的文化，因为种植小麦需要的劳动量小，不需与人合作也可独立完成。这样水稻文化塑造了人的相互依赖性，而小麦文化塑造了人的独立性。这就是Talhelm等人提出的用以解释中国南北方人心理差异的 “水稻理论”。“水稻理论”在理论上的创新表现为，“它提供了一个理论框架来解释，为什么按照富裕程度来说东亚应该发展出个人主义（例如，日本、韩国、台湾地区和新加坡都很富裕——朱注），但实际上东亚的个人主义这么少。”［2］

对待任何学术领域的新理论，研究者首先是要验证其是否成立，如其成立，它适用的范围与深度如何。当然，检验“水稻理论”还具有特定的心理学意义。传统的东西方对比研究把中国文化当作一个单一的文化，而且笼统地认为农耕的生存方式是其基础。而“水稻理论”则提出，中国北方是小麦文化（小麦农业是其基础），南方是水稻文化（水稻农业是其基础），两者有重大差别，它们的差别类似于已研究过的西方与中国的差别（Talhelm等人认为，中国北方人在文化上类似于西方人）；而且虽然中国小麦文化、水稻文化都基于农耕的生存方式，但种植小麦不需与人合作，而种植水稻需要与人合作，两者有重大差别。这样“水稻理论”尝试在传统的东西方对比之外，开辟一条研究中国文化的新思路，而这样的研究思路正符合当前心理学发展的需要。

一些心理学家批评心理学说，已有的心理学只是以西方世界的、受过良好教育的、工业化了的、富裕的以及民主制 （Western，Educated，Industrialized，Rich，and Democratic（WEIRD））国家的人群为心理学被试建造起来的［3］。文化心理学、文化神经科学的领军人物Kitayama接受这样的批评，他在2011年《心理学年鉴》发表文章说，“未来的研究应当扩大研究的群体来超越东西方比较的模式（go beyond the East-West paradigm）。这样的努力会使我们确认出至今大大忽略了的一些文化的维度，例如，笃信宗教、封闭、面子以及等级制度，从而为创立将来的理论提供最佳的机会”［4］。实际上，超越东西方比较的范式而深入研究不同文化、不同亚文化人群的研究已陆续出现。例如，在跨文化方面有比较东欧与美国，比较俄罗斯与美国，比较克罗地亚人与美国人，等等；在同一文化内有比较北海道人与日本大陆人，比较意大利的南方人与北方人，比较土耳其黑海区域某处相邻的两个村庄，比较美国工人阶级与中产阶级，等等［5］。中国心理学家应当抓住“水稻理论”提出的契机，深入研究我国不同文化下的人群，以加深对中国文化差别的认识，加深对中国人的认识。

由于水稻理论仅仅基于中国被试的研究，因此验证水稻理论的真伪或其正确的程度，也必须首先使用中国被试的研究来确认。这样检验水稻理论就成了中国心理学家的责无旁贷的任务。

1朱滢．检验“水稻理论”.心理科学，2014，37（5）：1261－1262.

2TalhelmT，Zhang X，Oishi S，et al．Large－scale psychological differences withinChinaExplainedby riceversus wheat agriculture．Science，2014，344：603－607.

3Henrich J，Heine S，Norenzayan A．The weirdest people in the world？Behavioral Brain Sciences．2010，33：61－83.

4Kitayama S，Uskul AK．Culture，mind，andthe brain：Current evidence and future d irections．Annu al．Rev iew of Psychol ogy，2011，62：419－49.

5Varnum M，Grossmann I，Kitayama S，et al．The o rigin of cultural differences in cognition：Evidence for the social orientation h ypothesis．Current D irections in P sychological S cience，2010，19（1）：9－13.

Re-talk of the Test of The Rice Theory

Zhu Ying
（Department of Psychology，Beijing University，Beijing 100871）

In China，the Yangtze River splits the wheat－growing north from the rice－growing south．According to the rice theory，a history of farming rice make s rice culture which makes southern Chinese more interdependent，whereas farming wheat make s wheat culture which makes north Chinese more independent．The rice theory broke the traditional thinking－style of the Chinese culture as a single culture in comparative study between East and West，and opened up a new way to study Chinese culture．Chinese psychologists need to take this opportunity to do psychological study，in doing so we can deepen our understanding of Chinese culture differences and our understanding of the Chinese．

the rice theory；cultural psychology

朱滢，男，教授，博士生导师。Email：zhuy@pku.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