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岁月

凉雨

失道寡助

上赛季的76人就可以用一败涂地来形容，他们仅仅取得19胜63负的糟糕战绩，其中包括追平历史最差的26场连败纪录。然而到了本赛季，咸鱼非难没有翻身，反而是迈向更惨的地步。

本赛季开局一个多月后，76人才迎来首场胜利。期间一波17连败合计净输247分，其中包括负于小牛53分的惨败。一时间，76人成为全联盟最大的笑话，关于他们和大学球队谁更好的话题甚嚣尘上。为了得到问题的答案，《华尔街日报》用电脑模拟程序设定76人队与肯塔基、密歇根州立、杜克和堪萨斯进行比赛，虽然结果是76人在90%的情况下都赢了。

或许76人的球员还不如顶级大学球队知名呢，去看看他们的花名册就明白了。亚卡尔·桑普森，你听说过他吗？那亨利·希姆斯和布兰登·戴维斯呢？这些看上去更应该在发展联盟安身的家伙，竟然都在本赛季76人轮换阵容中占有一席之地。对了，76人最近还签下了罗伯特·科温顿，他是田纳西州立的小前锋。除非你是他家成员之一，不然你肯定是头一次听说到这个落选新秀。

科温顿不必在意出身寒微，毕竟这支76人有九个选秀落榜球员。从2013选秀夜开始，费城就几乎交易走了所有的主力球员，包括朱·霍勒迪、塞迪斯·杨、埃文·特纳和斯宾塞·霍伊斯等。他们获得的回报呢？大多是薪金空间和选秀签。即使总经理辛基知道纳伦斯·诺埃尔因前交叉韧带撕裂而将缺席整个赛季，他还是通过交易用第六号签选中了他。诺埃尔如今归队了，但是76人用今年探花签选中的堪萨斯大学中锋乔尔·恩比德还处于养伤期。

76人的球员名单上的15名球员中有八人年薪在100万以下，而惟一拥有千万年薪的“扣篮王”贾森·理查德森因为膝盖问题，最理想也要等到明年三月才能上场打球。

要是这些廉价的球员能带领76人走上光明大道，那真是NBA历史上的最大奇迹了。大多数人看待这支球队的目的是，他们很好奇：76人究竟还能有多烂？拉斯维加斯的博彩公司甚至为他们开出了1赔9999的夺冠赔率。这只是调侃，因为根本不会有人对此项目进行下注。

有些时候，你必须相信他们是在故意摆烂才输球，因为按照2010年大富豪乔什·哈里斯买下76人时的最初设想，他希望球队能通过几次成功的选秀，组建起一支向总冠军发起冲击的球队，说白了，找回1996年拥有阿伦·艾弗森时的盛况。

当然，费城人也有底线，他们并不想成为NBA历史上烂队的标杆。所以他们拼命过，在开局八连败时差一点就在客场击败火箭，而在明尼苏达拿下的胜利正是众志成城的结果。所以76人总裁奥涅利也很困惑，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个样子？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一败再败，似乎掉进了黑洞之中，被狠狠吸住难以摆脱厄运的束缚。

“我不理解，这为什么会相反呢？”奥涅利说，“我们想赢球，我的确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赢球，一个赛季又能赢下多少场？但是我们都想赢球。”有费城球迷立刻接话：“但是球队的目标是什么，是通过输球得到更好的选秀权，不是吗？”奥涅利听出球迷的口气并不是质疑，而是道出了实情。

人人都清楚球队的计划是什么，所以，76人球迷倒也放宽了心，索性陪着奥涅利和主帅布雷特·布朗，一道观察谁能成为下一个查尔斯·巴克利或者下一个艾弗森。而在这个过程中，耐心，是漫长等待中必须拥有的。

不离不弃

让76人的工作人员感到欣慰的，又或者说让整个联盟感到惊讶的，是费城球迷一如既往地支持。当球队开局一再输掉比赛时，奥涅利曾心怀愧疚地召集了一次专门面向季票持有者的答谢会。总裁本想向球迷道歉，但没想到的是，17名参会的季票持有者，却给了奥涅利以及球队最舒心的安慰，他们的不离不弃，让球队拥有了联盟最好的“第六人”。

费城当地球迷并没有抱着看笑话的心情。76人的现状，即便再不堪，他们也愿意忍受，并愿意花钱来到现场看球。这么做，是因为他们相信，这支球队终有一天会挨过严冬，迎来属于他们的美好明天。

要知道，76人比上赛季还多卖出了1700张季票。“有很多人都在问我，你们怎么能做到这样的事情？说真的，只有本地球迷才理解，那些买下季票的人，都在对我说‘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们球队在做什么，谢谢你告诉我球队的具体计划，谢谢你告诉我们真相，并请求我们与球队一起成长。”奥涅利说。

虽然富国中心球馆的上座率只能排在全联盟倒数第二，场均只有14315名球迷到场观战。但这个数字仍然比上赛季高出场均1000人左右。当然，76人的票价也定得非常便宜。在销售平台StubHub上，76人的平均票价不到11美元，要知道，在球馆附近加上四加仑汽油，还得花去11.32美元，要去富兰克林大剧院看一场IMAX电影则需要15美元。这样一算，去看一场NBA真算是很值得。

季票持有者大卫·霍根说，他近三年都至少会看五场76人的比赛，平时他会把球票，送给朋友，有时候甚至还会现场买上几张球票让他所参与基金会的孩子们，一起来感受NBA，感受年轻球员在场上卖力拼搏的气氛。

“也许我们看不完一场比赛，可相对于低廉的票价来说，这样的体验已经足够了。”霍根说，“你可以说费城老鹰（NFL球队）的比赛更好看，但是那个票价已经超出了我的支付能力。而且，半场休息球迷活动依然很刺激，礼物也没有停止发放，而且说真的，你们真以为来这里看球的人，会在乎胜负？”

弗兰克·卡朋特带着十岁的女儿尼克尔走进了球馆，上赛季只是买了十场联票的他，在2014-15赛季在全赛季季票的花费上，一下投入了2600美元。球队一败再败，住在距离球馆50分钟车程之外的卡朋特后悔吗？他笑着摇摇头。“我们都知道球队打得很糟糕，但是从娱乐价值来看，这已经够了，我能用2600美元买下第一排的座位，让女儿和球员们接触，甚至聊上几句，我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卡朋特说完笑着补充了一句，“我们看球停车都要花去20美元，买点饮料爆米花也得15美元。这看上去很疯狂呀。可是我们都看到球队一直在努力打造一个有生力量，我们已经拥有了迈卡威和诺埃尔，今年还来了恩比德和萨里奇。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赢过球，但想想看，下赛季也许我们又能得到新的潜力明星，而一旦他们的化学反应突然变好，我们的耐心就能得到回报了。”

类似的球迷有很多，他们大多数都很有耐心。因为球队审时度势没有将票价维持在难以消费的价位，也因为，人人都想成为经历76人从低潮到巅峰的见证者，所以，与爆满丝毫不沾边的富国中心，总能涌进忠诚的球迷。有鉴于此，76人会特意在主场开场前制作了酷炫的3D球员入场介绍，在现场屏幕上打出“谢谢球迷！”的标语。

想想这样的情景：时值正午，两个成年人并排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蛋白质奶昔，看着电视里播放的艾伦秀（美国CBS电视台的一档热门脱口秀，主持人德杰尼勒斯以其轻松诙谐的主持风格备受青睐）。上赛季大部分时间里，这都是我逃避现实的方法。现在，我们在本赛季难求一胜，我还身陷伤病之中，对球队的窘境无能为力。于是，我又只能回到沙发上，再次选择这样的逃避方式。

失败很糟糕。我不关心你能赚多少钱或者能打出什么样的数据。如果你有足够的竞争力进入NBA，那么失败肯定是残酷的。如果是晚上的比赛，你在半夜回到家里，你的脑子正在飞快地旋转。你根本不可能入睡。你不断地回想比赛中每一个重要的回合，想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是更好的选择。你会狠狠地责怪自己，试着把手机丢在一边，不看那些信息。如果电视上正在出了我们的比赛片段，那更会火上浇油，把你搞疯。

联盟里的每个人在应对输球时，都有各自排解情绪的方法。一些球员会回到家，打开Xbox然后在2K游戏里报输球之仇。老将们可能会和孩子出去看场电影，或者一头扎进高压舱里。还有一些超前的家伙会选择冥想和瑜伽。

我没有耐心做上面的那些事。对我来说，最好的缓解方式就是艾伦秀。每周一至周五，每到下午四点，我和继父就不再谈篮球上的事了，转而拿起零食，投入德杰尼勒斯的怀抱。这可能听起来有些搞笑，但是这的确是我逃避输球痛苦的一个妙招。去年冬天，我们的连败纪录都快创造历史了，当时的我嘴里吐不出半句笑话。

在季后赛的冲刺阶段，我们显然不在其中，但看上去所有的媒体都在针对我们。相信我，我明白这点。我们连续输了26场比赛。当然，我们的阵容饱受伤病折磨，而且自从常规赛揭幕战以来，我们的阵容里使用了超过20名不同的球员。但是这并没有被外界所讨论。所有人都在说的是“摆烂”。

当ESPN为了我们的第27场连败，特意把史蒂芬·A.史密斯（美国著名体育专栏作家、媒体人）派到费城来的时候，我们便知道了，这场对阵底特律的比赛将会成为一个马戏团。投篮训练开始之前，我们在更衣室里被团团包围。真的有人问：“成为NBA历史上连续输球场次最多的球队是什么感受？”这真的很有趣，因为我们还没有打第27场比赛呢。所有人都盼着我们输球并创造纪录。

我想说的是：我能理解为什么媒体爱抓着这件事不放。但我的疑问在于，他们丢掉了这个故事中的很多东西。媒体上每天盘旋着的新闻都是我们为了拿状元签而可以摆烂。事实真的如此吗？现在我在这里想想说明一下：

首先，联盟的选秀是乐透机制的。我们虽然是球员，但这种简单的数学概率并不难理解。联盟倒数第一仅有25%的几率能拿走状元签。有理智的成年人会在球场上为了四分之一的概率故意输球，然后迎来一个以后会抢走自己饭碗的孩子吗？

然后就是围绕状元签的漫天宣传。甚至在上赛季开始之前，人们就弄出了TankingForWiggins.com（名为“为维金斯而摆烂”的网站）。一旦这种讨论起了波澜，我们的日子就惨了。我们真心希望能站出来告诉大家，在球队里还有许多人为了生计而不懈奋斗的前提下，他们竟然认为球员们刻意摆烂，这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

没人比我们更加痛恨失败。虽然我们应该受到如潮的批评，但是我们付出了很多的努力，结果却被视为一个笑话。

我为篮球而生，我并不会把今天取得的成就视为理所当然。在整个夏天里，我每天都要在器械上呆几个小时，通过不停地拉伸，让我的肩膀能再次自如地活动。即使没有肩伤的人，去做那些拉伸运动的时候也会感到痛苦折磨。

当理疗结束之后，我会带上一个面罩，在山丘上反复跑，我的那个样子很像蝙蝠侠里的贝恩。我要在缺氧的情况下每天完成十组爬山训练。这是我做过的最难的事情之一了。所有在山上干的这一切，为的只是一个目标，那就是我要尽快返回赛场。所以，请各位不要说我在什么“懒散名单”之列。

为了进入NBA，你必须得无比勤奋，必须宁死不服输。当我在锡拉丘兹大学的第一年坐板凳时，我会在体育馆里练运球技巧练到很晚很晚，练到手指出血我也不会停下，我还能继续奋斗。

你们可以质疑我的投篮。你们也可以质疑我的上限。但是不要质疑我是否在每场比赛中都付出全力。不要和我谈摆烂。

媒体人编出了一段故事，然后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它。斯蒂芬.A.史密斯最后在我们更衣室里笑着说的，也是这一段陈词滥调。我明白这只是他的工作而已，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但是当我们在那晚站到场上，击败了来访的活塞，终于让连败止于26场，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刚才还在蜂拥而至的记者，到赛后都消失了踪迹。他们可能是没有为现在这种情况做好准备。留下的记者也没问我们比赛的细节，他们的问题像是才想出来的——“嗨，你们赢了……感觉如何？”

我们不再是他们笔下的故事，他们又开始找寻下一个热点话题了。斯蒂芬不在留下的那批记者之列，我猜他可能是是赶飞机去了。相信我，我会尽我所能、拼尽全力，保证下一次他不会带着同样的目的造访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