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启帆
科比教授的心那年特别狠。有人说,是因为他花了10多年时间,才完成的书稿没能通过出版社的审查,也有人说他就是对学生厌烦了。然而,不管是什么原因,事实令人触目惊心:那年埃及史课全班63.6%的学生都没有及格。要不是我的运气好,那个百分率就该上升到更高。
给我记忆最深的是,科比教授讲课快得吓人。谁记笔记的速度都赶不上他说话的速度快,特别是他激动的时候。我奋笔疾书,记得几乎是无法辨认的缩略语,但仍然有一半以上的内容记不下来。笔记不全,学习成绩就好不到哪里去。有一次考试,我竟得了38分。我明白,起死回生的唯一机会,就是把笔记记全些。
考试成绩出来的当晚,我努力想进入梦乡,哪怕是能将那让我伤心欲绝的分数忘记片刻也好。可是“象形文字”“罗塞塔石碑”这类词语像万花筒一样在我脑中不停地转啊转。突然,我的脑子灵光一闪:干吗不在笔记本上隔行留空呢?这样下课以后,我就可以回想授课的内容,把落掉的部分补上。为了表达对古人的敬意,我把这种方法称之为“奥西里斯计划”(奥西里斯是古埃及的法老,传说死后成为地界的主宰和死亡判官)。
第二天,我就开始尝试“奥西里斯计划”,没想到一试就奏效。刚开始的时候,上课的内容很难回忆起来。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种回忆成了一种游戏。我常常待在宿舍里,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模仿老教授讲课,并试着在不看笔记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复述课堂的内容。
一天晚上,我在默诵白天上课的内容时,得到了一个重要的发现。为了使我的复述尽可能地流畅,我用了过渡性的语句,比如“我们已经讨论了霍弗拉法老获得重大胜利的主要原因,现在我们讨论一下次要原因。”此时,我突然想起,教授从来没有把课上的内容分成主要的和次要的。然而,这些主要和次要的内容都整齐地排列、隐藏在看似滔滔不绝的语言中,等待学生们去发现。破解这个秘密后,我发现我的课堂笔记做得更好了,而且课后能够轻而易举地把每隔一行所缺的内容填上。我试图让同学们和我一起分享这一发现,但他们总是说:“把那些笔记都记下来,你也太傻了!坐着听听就行了嘛。”
考试前一天,我把自己假想为教授,站在他的角度拟出了10道题。拟好题目后,我再想象自己是在考场,结果,我花了4个小时答完了自己出的这10道题。最后,根据讲座和课本笔记评阅我的答卷,我高兴地发现,我准确地论述了所有史实和观点。我觉得应该可以顺利通过考试了。
第二天早晨,在去考场的路上碰到杰克后,我更加确信自己要倒霉了。整个学期杰克一直坐在我旁边,我没见他记过笔记,甚至连书都没见他翻过。我问他怎么不紧张,他告诉我说:“这学期应该是考第4套题,会考各种历史事件时间、法老的名字、各个朝代、历朝的战争等等。”第4套试卷是什么?我估计,除了我,学校里没有人不知道科比教授备有5套试题(每套10个问题),5年期间轮换使用。尽管考完后他将每份试卷都收了回去,但绝没料到学生联谊会的组织能力如此出色。他们是这么干的:专门指定一组学生来记第一套试卷的内容,另外一组记第二套试卷,以此类推。学生离开考场后,凭记忆迅速将这些问题写下来,然后存人联谊会的资料库。这招挺绝,很多学生就这样得到了4套试题。听完杰克的解释,我几乎晕倒。我知道,即使奥西里斯和太阳神都来帮我也无济于事了。
唉,我要倒大霉了。试卷一排一排地往下传,我听见考场里不断响起各种悲鸣:“哦,上帝!”“这次完啦!”我想大概是教授误发了第5套试卷,而不是大家预料中的第4套试卷。
试卷传到我手中的时候,我同样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气:“哦!这不可能!”那就是我昨天自己出的10道题。顺序不一样但完全相同的10道题!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我相信那是百万分之一的概率。还有比我更走运的人吗?我恢复了镇静,开始奋笔疾书。
最后,科比教授给我打了A+,还写了这样一句话:“感谢上帝让我在从教之年碰上了一个高才生!”我因此顺利拿下了学士学位。
将近30年过去了,我想我可以把这个藏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了:这里有一个家伙能顺利拿下学士学位,完全是因为撞上了好运气。
(编辑 张金余 贾培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