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梅 李晓萍 高结怡 彭 元 夏 萤
(暨南大学管理学院,广州 510632)
随着积极心理学的兴起,有关积极情绪的研究日益增多。积极情绪(positive emotion)是指个体由于体内外刺激、事件满足个体需要而产生的伴有愉悦感受的情绪(郭小艳,王振宏,2007)。众多研究表明积极情绪能给个体带来益处。例如,Fredrickson(2001,2013)的拓展-建构理论(the broaden-and-build theory)认为积极情绪可以拓展个体瞬间的思维?行动范畴,还有助于拓宽思想?行动技能,并有利于建立重要的社会、物质以及认知资源。此外,实证研究表明:经常体验积极情绪的个体在各个领域也会更成功。例如,这些个体会拥有更和谐的人际关系(Gonzaga,Turner,Keltner,Campos,&Altemus,2006)、更高的收入(De Neve&Oswald,2012)、更高的主观幸福感(Quoidbach,Berry,Hansenne,&Mikolajczak,2010),以及更强健的身体和免疫系统(Diener&Chan,2011;Kok et al.,2013;董妍,王琦,邢采,2012)。从目前的研究来看,体验更高的积极情绪似乎总是有利的。人们认为追求积极情绪对他们而言十分重要,甚至是他们不可剥夺的权利(Tamir&Ford,2012a)。
幸福的生活指更高的生活满意度,更多的积极情绪和更少的消极情绪(Kahneman&Krueger,2006;陈灿锐,高艳红,申荷永,2012)。积极情绪是主观幸福感的重要组成部分,按理来说,追求积极情绪能够给个体的主观幸福感带来有利的影响。根据目标追求模型(model of goal pursuit)(Mischel,Cantor,&Feldman,1996),个体对事物的重视程度影响他对目标的选择,进而推动个体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并使目标达成。例如,Ferguson和Sheldon(2013)在研究中让一组被试在听积极音乐时尽量使自己更快乐,另一组被试不做要求。结果发现,重视快乐的被试的幸福感更高,这说明个体越重视快乐就越可能感受到幸福。按照目标追求模型的逻辑,追求积极情绪会使个体更幸福。
然而,越来越多的研究却发现:与体验积极情绪不同,追求积极情绪有可能会弄巧成拙,即人们越是追求积极情绪,他们越是体验不到幸福,甚至损害自己的身心健康(Mauss et al.,2012;Mauss,Tamir,Anderson,&Savino,2011;Schooler,Ariely,&Loewenstein,2003),这种现象被称为“追求积极情绪的悖论”(the paradox of pursuing positive emotion)(Ford&Mauss,2014)。为什么刻意追求快乐,幸福反而会离你越远呢?本文围绕这个悖论,梳理了追求积极情绪导致的消极后果,从目标取向视角探讨了追求积极情绪导致消极后果的心理机制,并指出未来研究的发展方向。
人们偏爱积极情绪,体验积极情绪能给个体带来明显的益处。但即使这样,越来越多的研究认为追求积极情绪会导致消极后果。追求积极情绪会导致的消极后果主要包括:(1)降低主观幸福感;(2)损害生理和心理健康;(3)导致自我聚焦,自我聚焦进一步引发孤独、亲社会行为减少等。
在积极心理学的研究中,备受关注的主题之一是如何提高个体的主观幸福感。人们希望通过追求积极情绪来提高主观幸福感。然而,追求积极情绪的消极后果却可能首先体现在降低个体的主观幸福感。例如,Schooler等人(2003)发现追求积极情绪会减少个体的快乐体验。在实验中,研究者将被试随机分为实验组和控制组,然后安排被试听音乐,要求实验组被试在听音乐时尽量产生更多的快乐情绪,对控制组不做任何要求,随后测量被试的情绪体验。结果发现,与仅听音乐的被试相比,试图在听音乐过程中变得更快乐的被试的情绪体验反而变得更加糟糕。Ford,Shallcross,Mauss,Floerke和Gruber(2012)也发现在诱发被试追求积极情绪后,对积极情绪渴望程度越高的被试反而情绪更低落,主观幸福感水平越低。
以上研究都表明追求积极情绪会降低个体的主观幸福感。Mauss等人(2012)的研究进一步发现,追求积极情绪对个体主观幸福感的影响是区分情境的,只有在相对积极的情境下才降低快乐情绪,而在相对消极的情境下快乐情绪不会明显下降。而无论是积极还是消极情境,追求积极情绪都降低了个体的生活满意度。Mauss等人通过两个实验对其观点进行了验证。在第一个实验中,他们首先测量了被试追求积极情绪的程度,同时利用生活经历量表(Life Experience Survey,LES)(Sarason,Johnson,&Siegel,1978)来测量被试的压力状况,最后测量了个体的主观幸福感以及抑郁症状。结果发现,在生活压力小的情况下,个体越是追求积极情绪,其主观幸福感越低,而且表现出更高的抑郁症状,而在生活压力大的情况下并没有发现这种现象。为了探明追求积极情绪与主观幸福感的因果关系,Mauss等人的第二个研究采用2(追求积极情绪启动/中性情绪启动)×2(积极情境/消极情境)的被试间实验设计。通过让被试看编造的报纸来对情绪进行启动,追求积极情绪启动组看有关幸福益处的报纸,中性情绪启动组看有关公正益处的报纸(Hong,Chiu,Dweck,Lin,&Wan,1999),启动情绪后让被试分别观看幸福的(积极情境)或者悲伤的电影片段(消极情境)。结果发现:在积极情境中,相比于中性情绪启动的被试,追求积极情绪的被试所体验到的快乐情绪显著降低,并且报告更多的负性情绪,在消极情境中,二者的情绪体验则不存在显著差异;而无论在积极还是消极情境,追求积极情绪组的生活满意度显著低于中性情绪组。也就是说,在积极情境中,追求积极情绪会通过减少个体的快乐体验以及降低生活满意度来损害个体的幸福感,而在消极情境中,追求积极情绪会通过降低生活满意度来损害个体的幸福感。当然,这些研究结论有待进一步实验证据的支持,并且需要进一步探讨其中的深层原因。
有研究指出经常体验积极情绪有助于人们身心健康(Diener&Chan,2011),但追求积极情绪却可能会损害人们的生理和心理健康(Grant&Schwartz,2011;Gruber,Mauss,&Tamir,2011;Ford&Mauss,2014)。在生理健康层面上,追求积极情绪的个体更容易进行损害健康的冒险行为。例如,酗酒、暴饮暴食和吸毒等(Cyders&Smith,2008),这些不良行为给个体带来短暂的快乐后可能会对身体产生潜在的和持续的伤害。另外,Fredrickson等人(2013)通过研究发现:与通过感受生活意义而获得快乐(实现幸福)(eudaimonic well-being)的个体相比,追求积极情绪(享乐幸福)(hedonic well-being)的个体的基因表达会对其健康带来不良的影响。在研究中,研究人员抽取了80名健康成人的血液样本,并评估他们是实现幸福还是享乐幸福。结果显示,不同类型的个体有着完全不一样的基因组,即追求积极情绪的个体,其免疫细胞、抗病毒基因以及抗体基因中显示出不利的基因表达谱,炎症基因呈高水平表达,而实现幸福程度较高的个体情况则刚好相反。
在心理健康层面上,追求积极情绪使个体更容易受到心理问题的困扰。Ford等人(2012)发现,对积极情绪高度重视的个体感受到更多的压力,焦虑症状加重,更可能被诊断为抑郁障碍。另外,追求积极情绪的个体会容易患上躁狂疾病(Gruber,Johnson,Oveis,&Keltner,2008)。之所以追求积极情绪容易导致心理问题,可能是由于个体一味地追求积极情绪而导致积极情绪变化幅度增大。例如,Shallcross,Troy,Boland和Mauss(2010)追踪了不同被试群体追求积极情绪的程度以及情绪的变化。结果发现:追求积极情绪程度越高的被试的积极情绪变化幅度越大。而 Gruber,Kogan,Quoidbach 和 Mauss(2013)指出积极情绪的变化幅度越大,对心理健康的消极影响就越大,导致更低的主观幸福感、更明显的抑郁和焦虑症状。
追求积极情绪不仅通过增大积极情绪变化的幅度来损害个体的心理健康,还可能通过压抑消极情绪对个体产生不良影响。Mauss等人(2011)指出个体在追求积极情绪的同时,往往倾向于压抑消极情绪。接受与投入疗法(acceptance and commitment therapy)指出只有当个体坦然接受消极情绪,个体对消极事件才能更好地适应,主观幸福感才能更快地升高,而压抑消极情绪反而会加强焦虑和抑郁情绪(Twohig,2012)。例如,Kashdan,Morina和Priebe(2009)发现,压抑消极情绪的个体表现出更多的焦虑和抑郁症状。Troy,Wilhelm,Shallcross和Mauss(2010)对抑郁症患者进行的研究发现,接受负面情绪能减少患者的沮丧感,减轻原本的抑郁症状。随后,Shallcross等人(2010)对遭遇了重大负性事件的被试进行的研究也发现,回避消极情绪会产生更高的压力感和抑郁症状。
总而言之,追求积极情绪不利于个体的生理和心理健康。对于生理健康方面,追求积极情绪可能会使个体追求能给自己带来强烈情绪刺激的冒险行为,这些行为会给身体带来长期的损耗;追求积极情绪还可能会改变基因的表达,从而给个体的健康带来消极影响。对于心理健康方面,追求积极情绪使积极情绪的变化幅度增大,从而损害了个体的心理健康。另外,追求积极情绪会使个体倾向于压抑消极情绪,这不利于个体释放消极情绪、减轻焦虑和抑郁程度,还使个体表现出更多的心理健康问题。
目前关于“追求积极情绪的悖论”现象的研究几乎都基于西方背景,而在西方背景下,个体将追求个人幸福作为优先目标,而且倾向于将幸福定义为指向于个人的积极情绪(Uchida,Norasakkunkit,&Kitayama,2013)。在该文化背景下,追求积极情绪通常重视享乐和个体目标的达成,而关注个人目标容易导致自我聚焦(对自我的关注),所以当个体把追求积极情绪当成个人目标时很可能导致自我聚焦(Bargh,1996),进一步导致许多不良的后果,主要表现为:(1)使个体减少社会联结,导致孤独;(2)只关注自己目标的达成,忽视别人的需要,减少亲社会行为。
Mauss等人(2011)发现当个体将追求积极情绪作为个人目标时,对积极情绪的重视程度越高,体验到的孤独感越高。为了证明这个假设,Mauss等人进行了两个研究。第一个研究采用了日记法(daily diary),先测量被试的社交需求、积极和消极情绪特质以及追求积极情绪的程度,一个星期后让被试连续14天晚上写下让自己感到压力的事件和程度,以及评价自己在事件中感受到的孤独程度,结果发现:追求积极情绪程度和孤独感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为探明追求积极情绪与个体孤独感的因果关系,研究者又招募了43名被试,并对她们进行情绪启动,被试分为追求积极情绪启动组(阅读有关幸福益处的文章)和中性情绪启动组(阅读有关公正益处的文章),然后让被试观看可以诱发亲和动机的电影片段,最后让被试评价自己的孤独感以及测量被试的与孤独有关的荷尔蒙(例如黄体酮:黄体酮水平越低,个体的孤独水平越高)。研究结果发现:追求积极情绪被试的黄体酮水平更低,而且报告了更高的孤独感。Mauss等人指出:不管追求积极情绪是基于个体差异还是人为操作启动,即使在有较强亲和动机的情况下,个体可能仍把注意力聚焦在个人的目标上,进而降低了对人际关系的关注,减少了与别人的社会联结,因此,适得其反地导致更高的孤独水平。
除了导致个体更孤独,源于追求积极情绪的自我聚焦还可能会减少个体的亲社会行为。亲社会行为(pro-social behavior)通常指对他人有益或对社会有积极影响的行为,从事亲社会行为能够提高个体的主观幸福感(Weinstein&Ryan,2010)。当人们聚焦于自身目标的达成时,他们很可能对他人的需要变得不敏感。例如,追求高度自尊的个体容易忽略他人的需要(Crocker&Park,2004),想要获得成功的人可能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Bargh,1996)。类似地,由追求积极情绪引起的自我聚焦可能会妨碍个体对他人需要的知觉以及助人规范的回忆。因此,我们可以做出以下推论:自我聚焦会导致个体对他人的需要变得不敏感,甚至为了个人目标的达成而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而进行亲社会行为的前提是感知到别人的需要以及移情,所以自我聚焦很可能会减少个体的亲社会行为。当然,该观点并没有经过实证研究的证明,未来的研究可以通过实验对其进行验证。
追求积极情绪是一种目标取向状态,本文试图把追求积极情绪放在目标取向的框架来探讨消极后果产生的心理机制。目标是个体对某种特定事物的追求,它将人的需要转变为动机,使人们的行为朝着一定的方向努力,并将自己的行为结果与既定目标相对照,及时调整并最终实现目标(Lawrence,Carver,&Scheier,2002),即达成目标涉及设定标准、采取行动以及监控过程。当个体把追求积极情绪作为目标时,就可能出现以下情况:(1)为个人的快乐设定过高的标准;(2)通过不恰当的活动去获得快乐;(3)监控获得快乐的过程,妨碍了沉浸体验。这三个过程都会使追求积极情绪产生消极的后果。根据目标取向理论,追求积极情绪导致消极后果的心理机制如图1所示。
Carver和Scheier(1981)指出当个体越重视某结果时,他们就会为该结果设定越高的标准,因此在追求积极情绪时,个体会为积极情绪设定很高的标准,他们不仅渴望获得高强度的积极情绪,还希望获得高频率的积极情绪(Kruglanski&Köpetz,2009)。
一方面,当人们希望自己获得高强度的积极情绪时,如果自己的现状没有达到设定的高标准,他们很可能会感到失望,而相应地,失望会降低主观幸福感。Sheldon(2002)指出只有目标与行动达成一致,而且达到了目标时才会增加人们的幸福感。Mauss等人(2012)通过实验对追求积极情绪导致失望、进而降低个体幸福感这一观点进行了验证。在实验中,追求积极情绪启动组看有关幸福益处的报纸,中性情绪启动组看有关公正益处的报纸,启动后让被试分别观看幸福的(积极情境)或者悲伤的电影片段(消极情境)。随后让被试在1(十分不同意)~9(十分同意)的李克特量表中评价自己的失望程度。研究结果发现:在对快乐的电影片段做出反应时,追求积极情绪的被试表现出更少的快乐,而且失望在其中起完全中介作用。
追求积极情绪导致消极后果特别容易发生在相对积极的情境中,而且失望在其中的中介作用也非常显著。因为在消极情境中,即使人们没有达到提高快乐水平的目标,他们也不会感到失望,因为他们可以通过把没有达到目标归因于情境而达到情绪平衡。然而,在积极情境中,当人们没有感受到更快乐时,人们只能把没有达到目标归因于自身,因为在积极情境下,人们坚信自己有理由获得更多快乐,但事实上,他们并没有获得,这样会导致人们体验到失望,从而降低了主观幸福感。Schooler等人(2003)通过实验对该观点进行了验证。在实验中,被试先填写自己关于即将到来的圣诞节的计划,圣诞节后两个月,要求被试评估自己在圣诞节中有多享受。有趣的是,那些计划举行大派对以及花最多时间为圣诞节做准备的个体反而感受到更失望,体验到更少的快乐。
图1 追求积极情绪导致消极后果的心理机制
另一方面,当人们希望自己能获得高频率的积极情绪时,他们很可能会在不恰当的情境下也追求积极情绪。然而,从进化角度来看,虽然消极情绪令人不悦,但是消极情绪对个体具有保护作用,在不同情境下表达合适的情绪才有助于个体的发展(Fredrickson,2003)。例如,在对抗性的情境下表达愤怒更有利于个体顺利完成对抗性任务,在危险的情景下表现焦虑和恐惧对于个体应对危险和生存挑战是必须的和关键的(Tamir&Ford,2012b)。因此,在不适合情景下追求积极情绪会给心理健康和适应功能都带来消极的影响,降低主观幸福感。
Wilson和Gilbert(2005)指出有时人们并不清楚什么能够真正给他们带来快乐,因此,他们很可能从事那些自认为能带给他们快乐的活动去追求积极情绪,但这样很可能会使他们更加不幸福。例如,人们以为在自己身上花更多的钱能买到更多的快乐。然而,研究者发现了相反的事实:与花钱在自己身上相比,花钱在别人身上更能提高幸福感(Dunn,Gilbert,&Wilson,2011)。人们还认为金钱最有助于幸福感的提升,研究却发现,金钱并不能给个体带来更多幸福,反而是花更多的时间与别人友好相处使人更幸福(李静,郭永玉,2010;宋佳萌,范会勇,2013)。人们通常采取以下两种并不能为自己带来快乐的活动来追求积极情绪:(1)只把活动当成追求积极情绪的一种手段,这会降低活动本身的吸引力,削弱了个体的内在动机,从而降低了幸福感;(2)依赖外部刺激来追求积极情绪,而外部刺激带来的快乐并不为个体掌控以及不持久,并不能给个体带来幸福感的提高。
第一,追求积极情绪的个体进行各种活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更加快乐,而不在于活动本身,这属于个体进行活动的外部动机,而这种外部动机会削弱个体的内部动机,降低个体的主观幸福感。例如,当人们仅为了奖励而进行某活动时,该活动就会失去了它内在的吸引力,个体的内部动机也可能受到削弱(Deci,Koestner,&Ryan,1999)。Wrzesniewski等(2014)进一步指出就算是为了同一目标而产生的内部动机与外部动机也不是相辅相成,而且外部动机似乎会“腐蚀”内部动机,降低内部动机本来可以产生的效果。这项研究是通过调查过去多年里11320名军校学生的相关资料进行的。这些学生接受了关于为何就读军校的调查,根据调查结果把学生归为内部动机组或者外部动机组。研究结果发现,与具有强大内部动机和较弱外部动机的学生相比,那些同时具有强大内部动机和外部动机的学生在各项训练指标上的表现更差,成功的可能性也更小。而相关研究发现,内部动机不仅有助于工作效率的提高和创造性的激发,而且在内部动机驱使下的个体往往具有较强的工作成就感以及工作满意度,这有助于个体主观幸福感的提高(Burton,Lydon,D'Alessandro,&Koestner,2006)。Kasser和 Ryan(1996)发现, 重视内部动机的个体的主观幸福感水平更高。因此,当人们抱着提高积极情绪的目的去进行某活动时,该活动反而失去了本身的吸引力,人们的内部动机也变小,本来可以使人更快乐的活动越是发挥不了原有的作用,人们的主观幸福感也得不到提高。
第二,追求积极情绪的个体主要依赖外部刺激的改变来追求快乐,而这种快乐并不为个体掌控,而且容易享乐适应,不能为个体带来幸福感的提高。Ryan和Deci(2001)指出当个体主要通过追求积极情绪以及逃避消极情绪来获得幸福时,他们所获得的是一种享乐幸福。Dambrun和Ricard(2011)进一步指出享乐幸福主要依赖外部刺激而获得。Lyubomirsky(2013)也指出人们希望通过改变自己的生活环境来获得更多的幸福。然而,这种源于外部刺激的快乐通常并不能长期给个体带来幸福体验。因为这种由外部刺激驱动的快乐随着刺激的存在而产生,一旦这种刺激消失了或者被其它刺激取代时,个体由此产生的快乐就随之消失,而且个体并不能掌控刺激的出现与消失。另外,Lyubomirsky,Sheldon和Schkade(2005)提出的持续幸福模型(sustainable happiness model,SHM)认为影响幸福感的因素中生活环境可以解释主观幸福感的方差比例仅为10%。同时,该模型认为个体对源于生活环境的快乐容易产生享乐适应。综上,当人们追求积极情绪时,他们主要通过外部环境的改变来达到该目标,然而,这种由外部刺激驱动的快乐并不为个体掌控,而且个体对这种快乐容易产生享乐适应,因此,即使个体不断地追求积极情绪,他们的幸福感也不会得到提高。
当人们很想得到幸福的时候,他们更可能关注自己是否感觉到幸福。这种对自己情绪状态的关注,就是情绪的自我监控(self-monitoring)(Grieve,2011)。这种监控是否有益呢?实际上,研究者认为对快乐状态进行监控会降低实际的快乐程度(Schooler et al.,2003)。例如,笑话小品会使我们发笑,可是当人们思考笑话为什么使人发笑时,就会发现笑话变得没有那么有趣了(Cupchik&Leventhal,1974)。同样地,与单纯地欣赏音乐的被试相比,那些被要求对自己快乐程度进行监控的被试体验到更少的快乐(Schooler et al.,2003)。还有研究者将被试分为三组,要求被试每天在不同时间分别一次、三次或六次报告自己的幸福感水平,结果发现:报告幸福感次数越多的被试的主观幸福感水平越低(Conner&Reid,2012)。另外,人们的积极情绪体验通常没有期望的那么强(Miron-Shatz,Stone,&Kahneman,2009),所以,当频繁地对情绪进行自我监控时,很可能让个体察觉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快乐,从而产生沮丧、失望等消极情绪,这些消极情绪又进一步损害个体的主观幸福感(Conner et al.,2012)。
那为什么自我监控会降低个体的快乐程度呢?Schooler和Mauss(2010)对此作出了解释,他们认为自我监控容易引起个体对快乐状态的“元意识”(meta-awareness),“元意识”会引发个体对当前的情绪状态进行反思,这会妨碍个体进入“沉浸”(flow)状态。沉浸状态是一种将个人精力完全投入到某种活动上的感觉,这种状态最显著的特征是额外的自我思索很少,伴随高度的兴奋及充实感(Nakamura&Csikszentmihalyi,2002)。当处于沉浸状态时,个体不一定感到快乐,因为他们对所做的事情太投入了,以至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当时的情绪状态,如果意识到自己的情绪状态时就容易分散注意力,这会妨碍了沉浸体验。但是沉浸状态过后,个体会体验到强烈的幸福感,进入全神贯注的沉浸状态是幸福体验的重要来源。研究发现:经常处于沉浸状态的个体体验到更多的积极情绪,以及感到自己的人生更有意义(Hektner&Csikszentmihalyi,1996)。因此,由自我监控引发的“元意识”会妨碍个体处于“沉浸”状态,进而导致个体体验到更少的快乐。
因此,当个体热衷于追求积极情绪时,他们更可能过多地对自己的情绪状态进行监控,对情绪进行自我监控会降低个体的快乐程度,而且频繁的自我监控还会引起“元意识”,导致个体不能完全投入到所进行的活动中,妨碍了个体处于“沉浸”状态,进而导致个体不能提高主观幸福感。
虽然学术界关于追求积极情绪的悖论已经有了丰富的研究成果,但是仍存在一些问题需要进一步探讨。我们认为未来的研究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
Aristotle指出幸福存在适度原则,不足或者无节制都会让人付出代价(Grant&Schwartz,2011)。研究者发现许多心理现象都存在适度原则。例如,适度的积极情绪体验能给个体带来好处,可是过度的积极情绪会给个体带来消极影响。例如,降低个体的创造性(Davis,2009)、不利于个体的理性判断决策(Tan&Forgas,2010)等。那么,追求积极情绪对个体的影响是否也存在适度原则?
目前该领域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是追求积极情绪对个体的影响是线性的还是非线性的?如果是非线性的话,那是否只有高程度地追求积极情绪才导致消极后果,适度地追求积极情绪可能给个体带来积极影响?这些问题的解决对提高人们的幸福感有重要的指导意义。为了考察是否只有高程度追求积极情绪才会导致消极后果,Mauss等人(2011)检验了追求积极情绪和消极后果变量的非线性关系,结果发现没有证据表明二者存在非线性关系。Mauss等人使用的追求积极情绪的问卷强调高强度的追求积极情绪。例如“体验快乐对我极其重要”、“只有在生活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感觉到快乐,我才会觉得生活是有意义的”。相应地,这些研究得出的是高程度追求积极情绪所带来的后果。因此,现有的研究并没有全面揭示不同程度地追求积极情绪对个体的影响,未来的研究可以考虑测量不同程度地追求积极情绪。探索追求积极情绪的不同动机强度与人们所体验到的幸福感的关系,或许可以发现追求积极情绪对个体的影响也存在适度原则。这些都需要未来研究的进一步探讨。
到目前为止,有关追求积极情绪的研究考察的大部分是其心理机制,对生理机制研究甚少。究竟追求积极情绪是如何导致消极后果?当中的认知评价和心理感受从何而来?这些过程在大脑中是如何实现的呢?这些问题的回答都需要对追求积极情绪的生理神经机制进行研究,因此,对生理机制的研究可以从另一个角度丰富我们对追求积极情绪导致消极后果的理解。
许多研究表明积极情绪与幸福体验密切相关,积极情绪的加工主要涉及前额叶皮层、伏隔核、杏仁核、腹侧黑质等脑区(Berridge&Kringelbach,2013)。那么,追求积极情绪的加工又会涉及哪些脑区呢?二者涉及的脑区又有哪些相同和不同之处?或许二者不同之处就是导致消极后果的原因。近年来关于“喜欢”(liking)和“渴望”(wanting)的神经机制研究可能会给我们带来启发。“喜欢”和“渴望”是紧密相连,我们渴望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喜欢”与快乐感受相关,“渴望”与目标相关。研究发现:人类的“喜欢”与“渴望”是由不同的大脑加工区域来完成的。“喜欢”的大脑区域在大脑皮质下部,如果用电极刺激这些脑区,人类就能产生快乐体验。“渴望”的大脑区域主要在大脑皮层下面,但相对分布得更为广泛,受不同的神经化学激素所刺激(Berridge,2009)。我们猜测可能就是那些更大范围的脑区以及不同的神经化学激素导致了二者给个体带来不同的体验。积极情绪是一种愉悦的感受,对应着“喜欢”;追求积极情绪意味着个体渴望更加快乐,并且试图采取行动去达到该目的,对应着“渴望”。因此,我们推测:与积极情绪体验相比,追求积极情绪的加工涉及到更大范围的脑区,这些更大范围的脑区可能使个体产生一些消极的情绪体验,从而导致追求积极情绪并不能提高个体的主观幸福感。未来的研究有必要对该推测进行验证,这有利于人们理解追求积极情绪导致消极后果,并且需要对追求积极情绪和体验积极情绪的生理神经机制进行对比探讨,弥补这方面的空白。
文化是建构幸福观及塑造个人幸福主观经验的重要力量,文化也因此为人们设定了幸福的不同来源与条件。已有研究者对集体主义文化和个人主义文化的幸福感进行了对比,发现对于集体主义文化的国家而言,幸福不只是个人物质欲望的满足,更是通过与他人、与社会、与自然的和谐相处而获得的心灵的安宁(侯玉波,张梦,2012),积极情绪更多地与人际和谐联系在一起。相反,个人主义文化的国家则较重视个体独立的幸福以及强调情感的重要性,幸福的生活就是充满积极情感和较少消极情感(曾红,郭斯萍,2012;高良,郑雪,严标宾,2010)。
研究者大都认同,中国文化更倾向于集体主义文化,西方文化更倾向于个人主义文化(高良等,2010)。中国人的幸福感和积极情绪存在很多不同于西方的特征。然而,目前关于追求积极情绪的研究结果都基于西方,这些结果不一定适用于属于集体主义文化的中国个体。例如,对西方个体而言,追求积极情绪容易导致个体孤独。而对中国个体而言,追求积极情绪不一定给个体带来孤独,因为当个体追求积极情绪时,他们可能花更多的时间与他人在一起,更重视人际关系的和谐发展。我们推论:文化可能在追求积极情绪中起到调节作用。在西方背景下,个体倾向于把积极情绪定义为个体的快乐,此时,追求积极情绪容易使个体聚焦于个人成就,减少社会联系,降低了个体的主观幸福感。相反,在中国背景下,个体倾向于把积极情绪与人际和谐联系在一起,追求积极情绪使个体更注重与别人和谐相处,这可能减弱甚至扭转追求积极情绪带来的消极后果。未来的研究有必要在中国背景下探讨追求积极情绪对主观幸福感的影响,进一步探讨社会联系在其中的中介作用,更加本土化的幸福感研究对我国建设以人为本的和谐社会具有重要的实践价值。
Lu(2005)指出文化除了直接塑造幸福观,还会经由建构不同的自我观来决定人们追求幸福的想法、感受与行为,进而影响主观幸福感。Markus,Kitayama和 Heiman(1996)提出了独立性自我(independent self)和依存性自我(interdependent self)的概念,并认为独立性自我强调关注自我,将表现自己的独特内部特征作为重要生活目标;而依存性自我则强调关注他人,将与所属群体保持和谐关系作为重要生活目标。Oyserman,Coon和Kemmelmeier(2002)指出在同一文化中也会同时存在独立性自我观和依存性自我观的个体。因此,我们进一步推测:在我国背景下,追求积极情绪对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存在个体差异,独立性自我观(个体自我)的个体追求积极情绪会更加自我关注,这可能会降低幸福感。而依存性自我观(集体自我)的个体追求积极情绪会提高人际关系的和谐性,这可能会提高个体的幸福感。未来的研究可以探讨自我观在追求积极情绪过程中的调节作用,这有助于我们揭示追求积极情绪影响幸福感的心理机制,同时,在此基础上能更好地指导个体追求幸福生活。
虽然现有的研究更多地论述了追求积极情绪带来的负面结果,但这样并不表明追求积极情绪总会弄巧成拙,降低主观幸福感,因为追求积极情绪导致消极后果的一个原因是个体并没有以正确方式追求积极情绪,Wilson和Gilbert(2005)也指出人们很多时候都不清楚到底什么可以真正让他们感到幸福,这种偏差往往使追求积极情绪适得其反,这种效应称之为“预期效用偏差”。因此,我们可以推测:假如个体通过正确有效的方式去追求积极情绪,他们或许能够获得积极的结果。而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发现:通过正确的方式去追求积极情绪的确能提高个体的幸福感水平。例如:通过有适应性的情绪调节方式可以持续地提高幸福感(Troy et al.,2010),增加社会参与和进行亲社会行为让人更幸福(Kesebir&Diener,2008;Aknin,Dunn,&Norton,2012),进行意向性活动可能带来幸福感的持续提高(Lyubomirsky,Dickerhoof,Boehm,&Sheldon,2011)。追求积极情绪有可能使个体提高幸福感,因此,未来的研究需要在了解追求积极情绪的心理机制以及已有幸福感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探索正确追求积极情绪的方式,以指导个体正确有效地追求积极情绪,提高幸福感水平。
除了个体没有通过正确的方式去追求积极情绪以外,个体追求何种积极情绪才能真正提高幸福感也非常值得探索。西方的研究将积极情绪狭义地定义为个体的快乐体验,这容易促使个体追求狭义的享乐,而使追求积极情绪总是带来消极后果(Ford&Mauss,2014)。Fredrickson,Cohn,Coffey,Pek和Finke(2008)将积极情绪分类为:快乐、希望、感恩、宁静、自豪、喜爱等。除了快乐,其他类型的积极情绪也能给个体带来幸福。例如,曾红和郭斯萍(2012)指出中国传统的幸福观强调个体心灵的宁静和谐,通过与他人和谐相处而获得的心灵的安宁也给个体带来幸福体验。由于与别人和谐相处、增加社会联系会提高我们的幸福感,我们推测:追求增强个体社会联系的情绪可能会提高个体的幸福感。例如,“感恩”是一种推动个体关心他人和传递支持性社会联系的道德情感,“喜爱”会产生希望与所爱的人一起亲近相处的愿望。因此,追求这类积极情绪促使个体更多地与他人和谐相处,进而给个体带来积极的影响。当然,该观点并没有经过实证研究的证明,未来的研究可以对其进行验证。这些研究成果对于指导个体应该追求何种积极情绪有重要指导作用,而且这有可能打破追求积极情绪产生消极后果的悖论。
陈灿锐,高艳红,申荷永.(2012).主观幸福感与大三人格特征相关研究的元分析.心理科学进展,20(1),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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