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永生
自觉寻找言语教学的起点和终点
——以《我心归去》为例
田永生
作为语文教师,应自觉将“怎么说”作为教学起点,凭借文本言语形式,推开“语言秘密”之窗,感受文字表达的魅力。下面,笔者以《我心归去》(下简称《我》)为例,谈谈自己在这方面的做法,就教于方家。
言语形式是由音节和文字组成的延伸于一定的时空的线性结构,文字是是言语形式的基础层次。无论是卢延让的“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还是王安石的“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都意在强调文人性喜咬文嚼字,注重遣词造句。而这,正需要我们仔细推敲。
有些词语虽质感强,但其所指隐藏深刻。需要师生探幽发微,披文入情。如对“血沃之地将真正生长出金麦穗和赶车谣”这一句的理解,学生显得比较吃力。我于是提问:麦穗是什么时候长成的?它预示着什么?学生不假思索地说:这是秋天的结晶,暗示着收获与成功。顺势发问:为何以“金”修饰呢?很快得出:因为是“血沃”之地,所以显得弥足珍贵。再次提问:那么,什么是“谣”?借助词典,学生查明:谣是大众编写的反映生活的歌。紧接着问:那为什么“赶车”时还在引吭高歌呢?结合“金麦穗”的理解,学生领悟到“赶车谣”背后包含的是生命的姿态与生活的富足。
至此,学生已经理解词语的基本内涵,但对二者的层次性还是没有理解到位。为此,我启迪学生:“金麦穗”物质层面,而“赶车谣”重在精神层面。学生认识到:韩少功先生试图通过自身的“血、泪和汗水”,为故乡创造物质和精神财富,创造灿烂的文明。此处,关键词语“金麦穗”和“赶车谣”的内涵是言语形式的第一层级,是教学起点,“成功与收获、生活的质态与生命的姿态”是教学内容,而“逐层递进地说明为故乡创造灿烂的文化与文明”是言语意图与智慧,是教学的落点。
句子的表达形式是言语形式的重要部分。尤其一些情感丰沛的句子,能够借助独特的句子表达形式和技巧,向读者传达特殊的情感意味,吸引读者走近作者、走进文本、直抵心灵深处和灵魂高地。
一般而言,句子的长度与思想的丰厚程度成正比例。当然,这并非绝对,例如,黛玉在临死前,说道:“宝玉,你好,你好……”,就是用最小的长度表达最丰富的情感。而《我》文中,作者多处使用排比句,通常后两句比前一句要长,例如“我的故乡没有繁华酥骨的都会,没有静谧侵肌的湖泊,没有悲剧般幽深奇诡的城堡,没有绿得能融化你所有思绪的大森林”,再如“它不是商品,不是旅游的去处,不是按照一定价格可以向任何顾客出售的往返车票和周末消遣节目”等等。对这些句子,我引导学生指出句子形式的特点,激发学生思考作者延展句子线性结构的意图。
句末的字词凝聚着作者的深情。而文字是声音的漏斗,它留下了白纸上的黑字,把表达情感的声音给漏掉了。因此,我们要引领学生通过大声朗读,回归到语音层面,体会“舌尖上的语文”。如“它不是商品,不是旅游的去处,不是按照一定价格可以向任何顾客出售的往返车票和周末消遣节目”中后两个分句中末尾词分别是“处”和“目”,皆为入声。对这两句,朗读起来应该是“直而促”,略有“沉郁顿挫”之感。在这强烈的语气中,作者的价值取向就不言自明了。
有时,重要语段的结构也是非常值得推敲的部分。因为要呈现特殊的意蕴,作者往往会采用特殊的语段形式。在文章的前半部分,作者主要抒发了身在异乡的寂寞、孤独与虚空。
为了传达出落寞至发狂,作者了使用了“减法”抒情。这种手法常见于古诗词中,例如“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等等。前半部分,作者将这种减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在教学中,我先将“减法”抒情法介绍给学生,然后发问:请结合前半部分内容,看看作者依次减掉了什么?通过仔细的搜索与概括,学生明白:身在异乡,作者的生活中没有了“看得见的行人”“热闹的声响”“方向与中国文化”等。继续发问:那么,这些缺失的东西分别从哪些角度切入的呢?经过讨论,学生得出:这些内容分别从视觉与听觉、精神与文化、时间与空间切入。我又提问:根据缺失的内容,你能概括出这三方面内容分别代表作者哪三种存在形态?借助“精神与文化”,学生能够总结出前两种是物质存在与精神存在,而对于第三种存在应该是哲学存在。通过逐层剥离,作者身在异乡形而下和形而上存在的证据已消逝殆尽,而这才是作者的根本目的。
作为“先锋文学”的主将,韩少功的创作风格是用更理性、开阔的艺术视野,观照传统文化和地域文化以及地方风情。《我》的后半部分,充分体现了作者的思想倾向与言语风格。在论及故乡特质时,作者先破后立,先用三个否定句,廓清认识误区,再通过比较,得出“故乡比任何旅游景区多了一些东西:你的血、泪,还有汗水。”此处,作者用形象化的语言表达富有个性、哲理性的见解。
为此,我依次设计了三个问题:较之旅游景区与异乡,故乡的内在特质是什么;请你谈谈你结合了自身哪些体验得出这结论的;那么,换个角度,请你谈谈作者如此表达还有什么作用。这三个问题环环相扣,层层递进。第一个问题,实际上是解决“说什么”的问题,后两个问题指向“怎么说”的好处,第一个问题是后两个的基础。对高一学生来说,由于个人阅读体验匮乏和写作经验的缺乏,要想让他们直接说出“怎么说”的用途,这是有一定困难的。于是,我在设第二问时,使用了第二人称“你”,无形当中给学生提供思维角度,即从读者的角度探究作者如此表达良苦用心。借助第二问的思维拐杖,学生顺利转换成作者的角度。最后,学生自己达成共识:如此表达,从读者角度讲,学生内心原有的体验被作者直观的意象激荡,形成共鸣;从作者角度讲,用哲理与情感隐藏在形象中,表明作者没有进行抽象的说教。
★作者单位:江苏泰兴市第一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