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柳
1857年到1858年春夏,曾国藩进行了他领导生涯极其重要的反省。这次反省的重点是对其强毅性格的改善。
曾国藩的性格属于倔强、强毅一路。他说:“至于倔强,却不可少。功业文章,皆须有此二字贯注其中,否则柔靡不能成一事。孟子所谓至刚,孔子所谓贞干,皆从倔强二字做出。吾兄弟皆禀母德居多,其好处亦在倔强。若能去忿欲,存倔强以励志,则日进无疆矣。”
曾国藩认为,倔强是做人不可少的。《易》倡导与强调:“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自强不息与倔强是相互的,保持强毅之气,根本的是要保持自己的本色,不趋炎附势“不以忠孝之地用意气,不以朴拙之人讲权术”。“用意气”“讲权术”都是官场必不可少的,而曾国藩一直以来按照自己的个性行事,所以在江西的时候他就处处碰壁。他在写给曾国荃的信中说道:“大抵任天下之大事以气,气之郁积于中者厚,故倔强之极,不能不流为忿激。”
1854年12月到1857年3月,这是曾国藩性格在残酷的现实中得到煎熬、锤炼的阶段。他满心希望“诸将一心,万众一气”,以“驰驱中原,渐望澄清”之大志。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的人都会和他一样,不计个人得失同心协力致力于剿灭太平天国的大计之中。因此在行事上,不注意方式方法,不讲究策略,固执己见,自命不凡,一味蛮干,与江西官场矛盾极深。曾国藩的这种倔强性格导致了他与江西官场的决裂,做什么事都不顺手。偏赶这时候他的父亲去世了。曾国藩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将一万多湖湘子弟丢在江西,自己带着弟弟曾国荃、曾国华回家奔丧。
在家的日子,曾国藩才开始细细地反省自己,特别是在性格方面,进行了深刻的剖析。反省也是很有效果的。通过一年的努力,曾国藩找到了解决问题的钥匙。君子达则兼善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是儒者所推崇的信条,曾国藩看到,要善其身则不可以兼善天下,在理想和现实之间,他选择了放弃个人性格所固守的外方,而改为外圆。“与四十岁以前大不相同,大约以立能达为体,以不怨不尤为用。立者,发奋自强,站得住也;达者,办事圆融,行得通也。”概括说就是圆融通达。
首先是看得见别人的长处,承认自己的不足。“凡事都见得人家有几分是处”。以前他总认为自己“本领甚大,可屈可伸,可行可藏”,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很容易忽略了别人的长处和自己的弱点,同时也会傲慢心理。他吃过靖港、湖口等败仗,现在想想自己其实是“教练之才”,而不是将军之才,因此,他复出后不再亲临一线,而是常常在后方运筹帷幄、统筹调度。这样的结果是各级指挥员能动性、自觉性、主观性得到极大发挥。
其次是学会周旋应酬。“应酬周到,有信必复,公牍必于本日完毕,则远胜于前”。他复出时,从湘乡县政府到湖南省政府到湖广总督府,各级衙门一路拜访过去,不论大官小官,他都去问候一下。这样迅速拉近了与湖南、湖北、江西官场的距离。过去不支持他的,现在也支持他了。
跟以前比较最大的变化是以前看不惯的,现在看得惯了;以前看了很反感的,现在看了不反感;以前自己不屑于做的,现在自己也做一些。既然自己改变不了环境,就改变自己,在为人处事上找到一种大家都接受的方法。
再次是听从领导的招呼。曾国藩最倔强的一点是不听朝廷指挥,有几次咸丰调不动他。现在的曾国藩可谓闻令即“动”。“动”,就是给朝廷一个答复,但不正确的政令,他还是没有立即执行。从1858年、1850年,朝廷一会儿要他出兵皖北,一会儿要他支援浙江,一会儿要他发兵福建,一会儿又要他西进四川。很明显,朝廷并没有重视他,只是将他当做一个偏将对待。每次接到这样的政令,曾国藩总是立即响应,做好行动的部署,但是却迟迟不动。两年时间里,他竟然一直待在江西,而朝廷对他的态度反而更好了。
曾国藩性格的改变,他根本的原则是不变的,改变的只是与人接触的方法。用一种让人容易接受、让人感到舒服的方式去面对他人,这是也是他可取的成功之道之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