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出视觉外，自在共感中

钟玉玲

麦克卢汉曾经说过，重要的不是内容，而是媒介本身，媒介的形式决定了媒介的内容。从印刷人时代走进照相人时代，从图片到电影，再到电视和网络，媒介在数十年当中的快速发展使得人类视觉经验和功能得到强化和延伸。从此，人类走进一个视觉化的时代。

人类社会主流的媒介都是以视觉为主，通过视觉来解读社会文化，刺激人类敏感的神经，进入影像复制的殿堂，日常化的影像传播使得人们进入视觉的虚拟世界成为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沉浸在视觉盛宴中的人似乎忘记了其他感受世界的知觉，被视觉价值压抑下的听觉、触觉、嗅觉、味觉被强行割裂走。眼睛很快会看累了这个世界，只有唤醒身体的共感，才能真正和外界互动，成为一个常人，而非只有大眼睛的人。

平面设计也是如此。设计要达到人心，给观众带来启发，获得乐趣，必然要调动他们的共感细胞，参与到设计当中，才能体验到其中的奥妙。平面设计，已经从视觉传达的思维慢慢转向，互动体验，才是新的主题。荷兰设计工作室Trapped in Suburbia跨界的作品，让人拍案叫绝。

跃然“纸”上的互动

今年十二岁的Trapped in Suburbia，出生在荷兰海牙郊区某栋楼的三楼，父母是一对设计师夫妻档，后来还多了一个怪蜀黍。他们一直热衷于设计各种搞怪的作品，书籍设计、海报设计、品牌设计、空间设计，甚至看画廊，当策展人，办展览和工作坊，对设计的研究不断深入，版图也不断扩大，横跨各个领域，始终坚持要用讲故事的方式来启发观众，让观众参与其中。我相信没有人会拒绝参与他们的设计，因为它会在不经意之间给人带来无限的惊喜。

工作室成立之初的书籍设计作品“烟火之处必有书”（Where There is Smoke， There is Fire）是为一家香烟公司设计的。书中介绍了公司的历史发展过程。正如作品的题目，烟火是相伴而生的。于是他们灵机一动，设计了一本能被“点燃”的书，书脊和封面的题目是用印刷火柴盒的油墨印制的。所以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在上面划一条火柴。

另外一个书籍设计作品“无限玩乐”（Play More）就是一个让人难忘的作品。原本客户的要求是设计一个USB棒，配上一个PPT来鼓励大家在工作环境中要更加积极主动。然而，后来Trapped in Suburbia设计了一个更加好玩的作品。他们设计了一本在办公室中非常普通的记事本，但每页后面都是一种运动球类的图案。只要一页写完了撕下来之后，揉成一团就成了各种羽毛球、篮球、足球、排球，而不是废纸篓里面的无名氏。“一开始我们只是把这个提案带给客户，展示了不到五分钟，客人就开始乱跑，各种球在会议室里狂飞。我们知道这次成功了。”Trapped in Suburbia说道。现在他们把这个“无限玩乐”记事本开发成一个产品，从荷兰到美国都有出售。

这两个作品都没有使用很复杂的技术和概念来实现体验设计。一张简单的纸之所以能带给人如此大的乐趣，便在于对媒介足够的研究和让人参与到设计之中。你不能把电脑屏幕撕下来当球踢，你不能在ipad上划火柴，但是纸可以让人做到这一切。Trapped in Suburbia把纸从媒介还原成材料，赋予了纸张更深的价值，人与纸互动获得的快乐，并不能单从屏幕上“看”就得到的。

设计而知之，而行之

Trapped in Suburbia总喜欢把一句中国谚语放在嘴边：闻而忘之，见而记之，行而知之。这可以说是他们践行体验设计的原则。他们不仅要设计出能人与之互动的作品，甚至要让观众参与到作品的设计之中。“迪利珍让你开怀”（Diligentia Makes You Laugh）海报作品是为海牙迪利珍剧院设计的。每个人对于什么是幽默，什么能让自己笑都有不同的标准。Trapped in Suburbia把自己对于幽默最初的记忆作为这次作品的主题：老奶奶的八卦杂志。小时候最爱为这些杂志的封面画上经典的胡子和搞怪的眼镜。于是他们如法炮制，复刻出少年时代的老奶奶幽默。首先给剧院的负责人拍了张大头照，然后放到各种社交网站上呼唤志愿者来为海报画胡子和眼镜。于是，在某个搞笑的下午，城市中一百多号学生、设计师在欢乐的气氛中来为海报画胡子。等到剧院的负责人度假回来，走到哪儿都有自己长着各式搞怪胡子和带着可爱眼镜的海报，整个设计便算是完满了。

比起那些只能吸引眼球的作品，Trapped in Suburbia最擅长的就是一把劲带着观众体验设计。除了书籍、海报等平面作品，有别于其他从不踏出二维世界的设计师，他们的空间作品更具有互动体验的性质。设计不但能让人感到快乐，也能让人获取知识。为豪达博物馆（Museum GoudA）设计在空间作品“地下酷刑史”（Torture Basement）就是最好的例子。关于酷刑的展览本身已经让人胆战心惊，Trapped in Suburbia还让观众打手电筒进入漆黑阴森的展览空间，一切惊恐随着手电筒的光线散落四周而消除，原来他们早已经用紫外线墨水笔在空间中画满文字和涂鸦，于是，一场关于酷刑历史的寻宝旅程就开启了。

“也许别人是从二维开始设计，然后考虑三维。而我们恰好相反，我们一直在设计的过程中想着如何在二维世界中诠释三维空间的动态。”Trapped in Suburbia说道。的确如此，他们关注体验设计，必然要考虑到观众和设计作品之间的互动。无论是走进一个空间还是打开一个信封，他们都是互动的开始。不囿于传统的形式和分野，只有这样才能为设计创造出新的情景和机遇。只要在设计过程中，要表达的观点始终是明晰的，那么无论是二维还是三维，都不再重要。

从体验到共感的社会关怀

设计，首先作为一种解决问题的手法，因而，设计师必须要非常了解作品的受众才能做出好的设计，而非脱离实际地天马行空，恣意妄为。要了解五个受众当然要比五百个轻松，但无论是五个还是五百个，Trapped in Suburbia都会首先把自己想象成作品的受众，这对于体验设计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我们不断地幻想自己在某个情境下是如何玩游戏、看书和上网的。”Trapped in Suburbia说道。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测试到设计能否达到当初的目的，能使受众产生共鸣。

除了跨界设计，Trapped in Suburbia还有各种跨界身份。他们在自己的工作室开了一家名为“愚人船”（Ship of Fools）的画廊。借用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风俗，愚人船带着被城镇驱逐的疯子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Trapped in Suburbia是希望把这里作为荷兰平面设计师和插画师展示各种疯狂作品的地方。然而，随着画廊的不断完善，如何发挥“愚人船”的价值变得更为重要。他们准备在“愚人船”策划一个新的展览，希望能给自己的设计也带来一些“疯狂”的元素。

Trapped in Suburbia以设计师兼策展人的身份还来到了中国策划设计展览活动。2010年在上海联合荷兰多个设计单位举办了“不可置信的文字”（Dont Believe the Type）展览，并举办了各种讲座、工作坊的活动。同时，也和欧洲各大高校合作，为学生举办各种设计工作坊。讲座、工作坊等实质也是体验设计的一种，甚至更是和观众互动的最佳办法，他们很享受这些活动，并非因为“好为人师”，而是喜欢和不同的人，特别是与学生分享设计的点滴。“学生是最没有条条框框的束缚，没有客户和资金的限制，他们经常能提出一些很特别的点子。”Trapped in Suburbia说道。

作为设计师，Trapped in Suburbia总是尝试更加深入地看待设计的本质，设计和日常生活的关系。在不同时空举办不同的活动也是他们设计灵感的重要来源，同时也希望能启迪观众，激发他们去参与和思考。在这个人人都是设计师的年代，越来越多设计作品充斥眼球。但这些并非都是好设计，华丽的外表之下都是空洞的实质。坚持体验设计的Trapped in Suburbia为设计投入更多人性化的关怀，带给人无限的设计可能。

2013年，Trapped in Suburbia为荷兰希尔弗瑟姆美术馆（Museum Hilversum）在中国举办的巡展“平面幸福|荷兰平面设计百年展”（Graphic Happiness ， 100 years of Dutch graphic design）做空间设计时，特意设计了一个蓝色波波球池，每个球上都印了荷兰设计师的图片，以此代表荷兰和海之间亲密关系的地理特点。只有对身处的环境作出适当的设计才能更好地生存。荷兰设计最大的特点便是不断参与互动，无处不设计，这就成为了荷兰设计异常有趣的原因。“荷兰设计领域的框架正被不断地打破，人们不断寻找新的途径来表达自己的设计。”他们说道。这一池蓝色的波波球将会变得更加波澜壮阔，一起畅游吧！（编辑：樊宏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