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饥饿游戏》为例浅谈科幻电影中的乌托邦世界

2015-01-29 01:01赵倢伃解放军外国语学院471003
大众文艺 2015年20期
关键词:角斗士乌托邦复活

赵倢伃 (解放军外国语学院 471003)

在《理想国》中,柏拉图为了探讨正义,提出建立一个城邦的设想——一个繁华的、健康的城邦,城邦内分三个阶层:受过严格哲学教育的统治者、保卫国家的护卫者阶层以及平民阶层,这是在人类思想史上最早出现的乌托邦的原型。所谓乌托邦(Utopia)意思是“没有的地方”“乌有之乡”,是指一个空想的国家。乌托邦最初寄予人类对完美社会的想象,后随着十九世纪社会主义的兴起,关于乌托邦的设想便逐渐成为社会主义实现之可能性的辩论。《饥饿游戏》及其同类型科幻小说如《分歧者:异类觉醒》《时间规划局》等,为我们提供了关于“乌托邦”的设想。这些虚假的乌托邦,实际上是建立在现代人价值观念与意识形态之上的异度空间;这些建立在未来坐标上的新世界,悖论地具有古老文明的影子;这些新世界的雏形发轫于伟大的先行者创造出来的神话。我们对新世界的建构总是建立在对神话的再现或模仿中,抽取其中的一个切面,进行修正和改造,激活其与当代社会的联系。电影能够创造一个世界,并且,在所有艺术中,只有电影能够完整地表现世界的物质方面:它可以通过金钱的效力聚集人力、运用技术手段制造出一个辽阔的影像世界,事无巨细地表现其所有细节,以至于人们身处于电影院昏暗的光线之中观看一部电影就好像掉入了一个“兔子洞”,这个“兔子洞”的另一端通达着一个不可知的可视世界。

根据原著作者苏珊·柯林斯的阐释——“饥饿游戏”的构思来自希腊神话中忒修斯和牛头怪的传说。雅典人为了平息战乱和瘟疫,答应每九年进贡七对童男童女到克里特。克里特国王弥诺斯将他们关进迷宫,再由丑陋的半人半牛的怪物弥诺陶洛斯把他们杀死。忒修斯作为国王的儿子宣布自愿前去,得到雅典人的赞赏和钦佩。最终忒修斯将牛头怪制服,平安归来。作者改编了这一神话并把它安排在未来,用当代人的视角和价值观重新叙述:凯特尼斯代表了神话中的忒修斯,而牛头怪则被抽象为极权政府和国家法律带来的无形压力。同名电影中的很多细节也来自古希腊罗马社会:凯特尼斯所在的十二区每年用做抽签的礼堂叫做hall of justice;十二对贡品乘坐的是古希腊-罗马时期的双马战车;评委餐桌上摆放的整头乳猪是古罗马时期的经典食物。不得不提到的还有《饥饿游戏2》中表现凯匹特人奢靡之风的一个细节:其他十二个区的人们饱受饥饿之苦,而生活在凯匹的贵族们却特意用"催吐"的方法来吃下更多的东西,据说这种做法也来源于古罗马。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电影《饥饿游戏》所讲述的故事的内核来源于古希腊神话,在诸多细节方面刻意仿古,似乎意在为观影者复活一个遥远的时代。

为何电影中的未来世界如此眷恋古老社会的影子?这实际上体现了人类在历史的进程中对形成人类文明的种种条件进行取舍的一个问题,一个关于人类普遍价值的问题。我们迷恋乌托邦是因为:首先,我们可以在这个被复活的世界里重新讨论存在、真理、正义、幸福与爱,它就像我们为自己建立的一个试验场,我们可以无限投入到对这个世界的关切之中,同时又可以站在相对安全的位置上进行思考。只有在电影中,这种试验才能够得到圆满的实现,电影里的世界几乎并不与现实世界发生冲突。其次,我们可以从从伟大的先驱者那里重新继承长久以来被我们遗忘的东西,重新激活它,并创造出新的东西,我们可以复活一些个体、一些观念、甚至是复活整个时代。这种复活并不是简单地模仿,“复活,就是要突破虚伪的主流意识形态的压制和欺骗,复活那虽不全新却永恒为真的东西;它也是一个主观形象的目标,即‘就主体于真理中显现的另一个逻辑而激活之’”1。

如果《饥饿游戏》意在复活古希腊-罗马,那么我们可以将它与斯巴达克斯奴隶起义相联系。文献记载斯巴达克斯是一名角斗士、一位出色的军事将领。罗马入侵北希腊时,他被俘成为奴隶,被送到罗马的卡普亚城一所角斗士学校参训。在角斗士学校的一间厨房,斯巴达克斯与同伴克雷斯引起暴动,并逃到维苏威火山上发动起义。很快,起义队伍由七十余名角斗士发展为十万余人并多次战胜罗马军队。然而这场起义终究在阿普利亚决战中被镇压,斯巴达克战死,但其余部在罗马许多地区坚持战斗达十年之久。虽然并没有文献表明这次起义的目的是为了终结罗马共和国的奴隶制度,但是这次起义带来了深刻的社会影响,震撼了罗马的共和政体和奴隶制度,促进了罗马由共和制转向帝制的进程。同时这次起义也是人类历史上最知名且影响最久远的一次奴隶起义。欧洲历史上发生的很多次起义,都以斯巴达克斯为名。尤为重要的是共产主义运动对斯巴达克斯奴隶起义的借鉴:马克思称斯巴达克斯是“伟大的统帅,古代无产阶级的真正代表”,他对于暴力革命是无产阶级革命的基本形式这一论断也是一定程度上总结自斯巴达克斯起义。若将凯特尼斯与斯巴达克斯进行对照:他们都被迫成为角斗士,具有很强的个人素质;虽然他们的目的并不明确地是为了对抗权利制度以争取个人自由,却都不可抗拒地成为了一场革命的领袖人物。他们的名字成为革命的代名词,而他们进行反抗的最初目的对于亟需革命的人们来说并不重要。欧洲人仅仅从斯巴达克斯这个名字中就可以汲取革命的力量,就像施惠国十二个区的人民根据一个嘲笑鸟的标志、一组口哨、一个在荧幕上呈现出的单面像,就可以发起大规模不可抑制的暴动。当我们尝试在电影中复活一个时代并且进入这个时代,很大程度上我们是在激活一种被遗忘的力量,并用以抵抗现世的绝望。“电影能够与这种对神话的再活化自然而然地融为一体,因为已经有先驱、知识和参照的存在,也因为电影在物质上是可得的。”2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是在对影像的组织和对故事的叙述过程中还原了真理在存在中的显现。

现实政治出于对极权主义的反思而拒斥乌托邦,使之成为贬义的、只能与理想主义甚至是空想主义相联系的词。然而问题在于,在现代社会趋向程式化的冷漠与平庸后,需要从何处汲取变革的力量,一种孜孜不倦的勇敢的前行的力量?事实上,我们对于乌托邦的迷恋正建立在对其所带来的主体性的力量的内在需要。我们亟待需要建立乌托邦作为一个政治的、哲学的甚至是艺术的、文学的实验场;我们需要在这片场地上批判与超越现实社会;正如阿邦苏尔所强调的:“在现代社会中,民主与乌托邦是不可分的,当民主缺乏乌托邦时,就会变质。民主的真正内涵,即‘人的解放’,就会被遗忘”。我们需要对文明进程中的诸事物进行取舍并将之组合成新的理想主义的世界,并用它照亮现实世界,成为我们前行的目标和参照。而科幻电影作为乌托邦在存在中显现的一个程序,可以帮助我们去建立并思考这一切。

注释:

1.张莉莉.“创造真理”:从存在到逻辑——评阿兰巴迪欧《世界的逻辑:存在与事件2》[J].哲学分析,2010(10):第一卷第三期.

2.Cinema.Alain Badiou.Translate by Susan Spitz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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