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倩
时隔多年,和我们后会有期的朴树参与了韩寒电影《后会无期》的主题曲制作。
你纵然可以听三五遍筷子兄弟的《小苹果》即被洗脑,但当各种社交网络上被朴树的《平凡之路》刷屏时,显然,这种走心的音乐更能赚得走心的关注。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朴树的声音真切,随意抽出一句歌词,都可以击中任何一个“80后”。也正是因为这种忧伤与感动,所有听到歌的人意识到:“朴树回来了”!
对抗
朴树“小升初”考试那年,语文加数学满分200,他考了173,北大附中的录取线是173.5分。身为北大教授的父亲濮祖荫为此事奔走了一个月,未果。0.5分的差距,朴树开始脱离北大家属院孩子的常规成长路线——北大附小、附中、北大,出国留学。朴树回忆:“真是觉得低人一等。你没考上,你爸妈都没法做人了。”朴树本人将这件事认定为患“青春期忧郁症”的根源。
1993年,朴树拼命读了几个月书,考上了首都师范大学英语系,但他自己说这是“为父母考的”。大二时他退了学,每晚10点半,带着吉他去家门口的小运河边弹琴唱歌,第二天早上4点回来,风雨无阻。
在家写了两年歌,朴树才开始产生出去赚钱的意识。他去找高晓松想卖几首口水歌。听了听小样,当时高晓松和从国外回来的宋柯成立了麦田,朴树就顺利来做歌手了。那是1996年,“濮树”从此成了“朴树”。
一堆歌就这样写出来了,先是《火车开往冬天》,然后是《白桦林》。念叨着小时候母亲总哼的那些俄罗斯歌曲,朴树琢磨出一个旋律,觉得不错,就瞎编了一个故事,把词填上。
这首歌红到他自己都想不到的程度,随后,收录有《白桦林》《那些花儿》《NEW BOY》的新专辑《我去2000年》面市,一年之内,卖到了30万盘。
演出、受访、甚至被邀参加春晚,都让他格外烦恼。朴树不愿意,他抗拒主旋律的东西,更拒绝假唱。公司上上下下劝说很久,朴树总算同意了。上春晚压根不是为了个人,只是因为经理人张璐的一通破口大骂:“所有人都在为你的这个事付出,都在为你服务,你丫知道什么他妈的叫尊重吗?如果你不上春晚,公司的上上下下就是被你伤害了!”于是春晚上朴树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就不难理解了。
在这之后,更多的采访、演出,甚至蜂拥而至的歌迷,都让朴树无所适从。他开始拖延写歌、拒绝演出,他的抑郁症更严重了。
2003年11月8日,朴树的30周岁生日当天,他的第二张专辑《生如夏花》上市了。几个月后,“百事音乐风云榜”评他为2003年“内地最佳男歌手”、“内地最佳唱作人”,《生如夏花》获“内地最佳专辑”,其中一首歌《Colorful Days》获“内地最佳编曲”,他还和张亚东分享了“内地最佳制作人”殊荣。他的演出身价,跻身国内前三名。在这之后,公司趁热给朴树组织了52个城市的巡回演出。
也是这52场演唱会,使得朴树从此蛰伏,一沉寂就是10年。
和解
10年暌违,终告一别。2012年,朴树组建了自己的乐队。“虽然我这两年自己做唱片真的是特孤立无援,但是我觉得我把我的初衷找回来了。我还是那么爱音乐。”
从外形上可以看得到,近年的朴树,洗去了过去留给外界的忧郁印象,长发遮眼、表情冷峻、鲜见笑容的他剪掉长发,穿得轻松休闲,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看得到舒展的笑容。相比以前的阴郁,阳光了很多,也淡然了许多。用朴树自己的话说,“心结慢慢打开,岁数大,就不会像原来那么纠缠在很多事情上。”
而将那个与外界格格不入的朴树踩得粉碎的,不是他的外在形象,而是他的言语。说起此前加在自己身上的“忧伤”、“棱角”这些标签,朴树笑了:“忧伤真是狗屎,那真的都是狗屎。(棱角)哪怕失去,那都无所谓。”
四十不惑的朴树开始要求自己参加一些演出,“自己给自己找点儿不自在”。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种不安分的情愫越来越少,越来越想风平浪静相安无事。但他不想让自己就这样舒服下来。
2012年10月27日,在上海大舞台,朴树开唱——“树与花”系列演唱会上海站——正式复出。主办方旨在打造一款专为年轻人筹划的演唱会,“树”与“花”分别代表男女歌手,两者演出既独立又相辅相成。演唱会开始,张悬在台上和听众朋友们问好,朴树还没亮相,他站在舞台一边的角落,紧紧抿着嘴唇,台下的人们欢呼,他默默轻点两下头,但还是有些紧张,在吞咽几下口水之后,他不急不慢地走向舞台中央,听众席一片沸腾。
2013年10月26日,“树与花”演唱会北京站唱响,女嘉宾是戴佩妮。这是朴树出道17年的朴树首次在北京举办演唱会,距离他上张专辑《生如夏花》已有10年。朴树说他等着大家来,“希望来的人都是来听音乐的,不是来凑热闹。大家在一个频率演唱会才好玩。”宣传片里,他不匆忙地调音,目光显得一点儿也不着急,还会笑到眼周现出鱼尾纹,他的确比以前舒缓了很多。他预计要排练20次左右,排练成本跟他的出场费基本相等,是他坚持的。
当然还有所保留。朴树不爱交际不跟时髦,至今仍在使用二百多元的诺基亚手机,每天越睡越早,作为“树”的他也调侃自己,“离变成植物不远了”。但这棵树是开心、从容的,也很自由,他说,“该玩儿的都玩儿过了,人要符合天道,我现在选择的是我觉得有意思的舒服的生活。”
今年,电影《后会无期》的导演韩寒以朴树粉丝的身份找到朴树,俩人聊了两个小时,朴树给韩寒听了他新写的一些歌,听到《平凡之路》的时候韩寒说“就它了”。韩寒把和朴树见面的场景记录了下来:“几个月前去邀歌,初见朴树。他站在家门口迎接,穿着运动裤T恤衫,头发些许泛白,表情平和淡然。十多年,等你太久了。”韩寒还写道:“他10年没有发新歌,但他以前的音乐还经常在我的播放器里单曲循环。感谢他为《后会无期》带来的原创主题歌。”他在微博贴出了《平凡之路》的收听链接,半小时内转发量就达到了11000次,至截稿时更是超过了27万次,想必整个夏天空气里应该都会充满这首歌的味道。
想起15年前的朴树在《New Boy》里唱:“18岁是天堂,我们的生活甜得像糖。穿新衣吧剪新发型呀,以后的路不会再有痛苦,我们的未来该有多酷。”那时的我们刚刚尝了一点青春的甜头,还对一切抱有幻想和希望。15年后,朴树又唱:“我不过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冥冥中这是我唯一要走的路啊。时间无言,如此这般,明天已在眼前。风吹过的,路依然远,你的故事讲到了哪?”海子写过,“风后面是风,天空上面是天空,道路前面还是道路。”似乎,每个人的青春都如出一辙,在尝试叛逆之后,会懂得顺应,不是妥协,是一种和解的释然。
万物生长,步履不停,即使面对同样的风景,也将是不一样的心情。朴树接受了这样的生长过程,无论是曾经痛苦的对抗,无言退隐,还是如今平静的接受与和解,没变的是一份面对自己的勇敢,是认清命运的面目之后仍然勇敢直面而上,“我自己在走往上的路,我去了解更多东西,或者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自我完善的过程。我就觉得我到现在我对自己有这个要求。”这也许才是属于朴树的符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