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夕
“知乎”上有人这样评价朴树的歌:
那些安静地坐在办公室里的人,那些在厨房为三岁的女儿调辅食的人,那些在陌生的机场等待延误航班的人,那些悄悄走到陽台偷偷点起一根烟的人,会在副歌响起的刹那回到自己人生中最无畏的年华。
他们停下手边的事情,望着窗外的阳光或者雨滴。
想起一个人的温柔和背叛,想起一个梦想的升起和破碎,想起至今自己最受万众瞩目的那一刻,想起声嘶力竭也唤不回来的离别。
有人可能会哭起来,也有人会面无表情。
朴树原名濮树,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北大的教授,北大教授的孩子正常的成长轨迹应该是:北大附小—北大附中—北大—出国。
可在小升初那年,朴树因为0.5分之差和北大附中擦肩而过。
那0.5分之差,仿佛是朴树的宿命。后来回忆起多年抑郁症的根源,朴树说,就是从那0.5分开始的。
朴树有个哥哥叫濮石。当年濮教授给濮石买了一把吉他,濮石上大学时把吉他留在了家里,这把吉他就成了朴树的玩伴。也是从那时开始,朴树爱上了音乐。
初中还没毕业,朴树就跟父亲说:“音乐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初中毕业之后,朴树跟父亲说“不想上大学了”,想做一名音乐人。濮教授愤怒地质问:“北大教授的儿子不上大学?”
无奈,朴树豁出命考上了首都师范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对父母说:“这是替你们考的啊,我不去了。”
后来在父母的循循善诱下,朴树总算去读了大学。大学的时光是无聊且漫长的,多数时间朴树都躲在宿舍里,睡觉、弹琴和发呆。
大二的时候,他实在熬不下去了,就退学了。这在当时看来,着实是一种极为叛逆的行为。
朴树
退学后,朴树喜欢跑到家附近的小河边,弹着吉他唱歌,从太阳下山一直唱到深夜。
在家当了两年无业游民,一次母亲说:“你是不是该考虑去端盘子?”朴树才意识到,自己该去赚钱了。
朋友知道他在音乐上有些天赋,就劝他写几首歌去卖钱,还把高晓松的电话给了他。
几经辗转,朴树找到了高晓松。
高晓松对朴树的试唱并没有多大感觉,但他还是从朴树的歌声中听到了一些才华。随即,他把朴树介绍给刚从美国回来的宋柯。
后来高晓松回忆当时的情景,说:“我和宋柯认识多年,从没见他哭过,当时朴树抱着吉他唱《那些花儿》的时候,宋柯哭得一塌糊涂。”
几天后,朴树又唱了一首《白桦林》,宋柯又哭得一塌糊涂。
宋柯说,你不用卖歌了,干脆自己唱得了。为了签下朴树,高晓松和宋柯成立了一家唱片公司,取名为麦田。
高晓松这样评价当年的朴树:“歌词特别诗化,嗓音又特别脆弱。他的歌就像朗诵诗一样,特别能打动人。”1999年,港台歌手一个接一个地涌入大陆,但这并不影响朴树走红。
他的第一张专辑《我去2000年》面世后,在唱片市场不景气的情况下,创造了50万张的销量。
千禧之年的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朴树的歌声。人们哼唱着《白桦林》的忧伤。
网吧的扩音器里、KTV的包间里、校园的宿舍里、容量不大的MP3里都是朴树的歌声,每个人在他的歌里,似乎都可以找到自己的故事。
性格沉闷的朴树,仿佛是一团火,燃烧了一代人的青春。
正如高晓松所说:“朴树的创作靠的不是底蕴,而是燃烧自己。”
但名利的突然而至,同样带给朴树无尽的焦虑。
和那些喜欢聚光灯,喜欢被万人敬仰和瞩目的人相比,朴树注定不属于众声喧哗的娱乐圈。
他的内心单纯得像个孩子,他的人生观纯粹得像一汪清泉,容不下任何杂质。
2000年的跨世纪春晚,朴树也在受邀名单里,直到彩排时,他才知道要假唱。
这对追求极致完美的朴树而言,简直就像晴天霹雳。他拿着吉他,甩下一句“这个春晚我不上了”,就跑了。
最后,公司负责人打电话给他,劈头盖脸一顿骂:“你知道尊重不?公司所有人都在为这事付出,你临时撂挑子,你不去,公司上上下下的路都被堵死了。”
放下电话,朴树号啕大哭。最后他还是去了,但那让他心里特别瞧不起自己。
除夕夜,朴树的父母坐在电视机前,看着面无表情的朴树,觉得他和那个五光十色的舞台特别违和。濮教授忍不住问妻子:“他怎么一副别人欠他钱的样子?谁得罪他了?”
上了春晚,朴树火得一塌糊涂,各种商演纷至沓来。
虽然钱大把大把地飘进口袋,但朴树心里并不快乐,他失眠、焦虑、痛苦。人们无限向往的娱乐圈,反而成了他的人间炼狱。
那段时间,朴树经常一个人开着车跑到秦皇岛,坐在浪潮滚滚的海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再连夜跑回来。
白天他是到处上节目的艺人,晚上他是全世界最孤独的人,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很长一段时间,他拒绝写歌。直到2003年,他才发行第二张个人专辑《生如夏花》。
这张专辑的名字出自泰戈尔的《飞鸟集》: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当时许戈辉看到专辑的名字时,特别愤怒,泰戈尔的诗在她眼里神圣不可亵渎。但当她看到歌手的名字是朴树时,那种愤怒消失了。
等她拿到专辑,看到那几行字——“在蓝天下,献给你,我最好的年华”的时候,突然有一种感动涌上心头。
惊鸿一瞥般短暂,像夏花一样绚烂。这是一个多么美丽又遗憾的世界,我们就这样抱着笑着还流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