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仙(河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475000)
2010年12月6日起,央视推出专题节目《看见》。柴静是这档节目的记者兼主持人,主要负责人物专访,她在采访过程中有诸多可圈可点之处,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本文将从冷静理性探讨、善于思考问题、关注人的感受这三个方面,探索柴静在人物专访中的采访艺术。
在早期的采访生涯中,柴静常用的采访句式是“但是……”“你不觉得……”“难道你没想到……”。然而经过多年的历练,她领悟到:记者应该不预设立场、不心存偏见、不咄咄逼人,要尊重采访对象,冷静理性地对相关问题进行探讨,在探讨中客观地呈现事实,让大家能够拨开迷雾,了解真相。
例如,在《熊之辩》这期节目中,柴静采访归真堂创始人邱淑花,了解关于“活熊取胆”的事。邱淑花认为,反对归真堂上市是对中国中医药行业的一种陷害,柴静问:“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现在的社会发展了三十年之后,对于动物的保护意识要比以前强了很多,声音也大了很多?”邱淑花不理解为什么归真堂企业想要上市融资会面临如此大的阻碍,柴静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是,因为要上市了,这个企业就意味着它要接受全社会的公开的监督?”
在《熊之辩》这期采访中,柴静多用“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样的句式发问,她没有预设立场,而是在可能的范围内对采访对象进行提问,并与之展开冷静理性的探讨。这充分体现了一个记者的职业态度。站在较为中立的立场上聆听不同人的不同观点和看法,倾听多方声音,客观看待问题,这对记者而言是一个挑战,它需要一个人的细心、耐心和平等的心来作支撑。值得一提的是:面对纷繁复杂的事件和现象,公开、透明、广泛、深入的讨论有助于培养公民的理性意识,从而使大家建立共识。
在采访人物之前,记者往往需要下功夫搜集相关资料,对值得挖掘的话题进行一番探求和思量。记者善于思考,肯动脑,会发问,有助于激发采访对象的诉说欲,使彼此之间碰撞出思想的火花。如此,节目才有看头,观众才会从中得到启发。从《看见》的人物访谈中可以发现,柴静对人对事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她善于抓住问题的关键点,在融洽友好的对话中得到对方精彩的回答。
例如,在《李娜对抗李娜》这期节目中,柴静专访网球运动员李娜。她们之间有一段对话如下:
柴静:李娜,在你小的时候,你为你父亲打球,你现在为什么打球?
李娜:为我自己。
柴静:为你自己的什么?
李娜:为我自己的感受。
柴静:但是你知道这个感受当中,可能包括成功的喜悦,但是也包括失败感,你能接受它吗?
李娜:可以啊。我觉得任何只要是自己经历的感受,我都可以接受。因为只有失败带来的伤害或者痛苦,当你成功以后,你才会更喜悦。
柴静:这是很痛苦的过程。
李娜:会很痛苦,但是我觉得当你看到成效的那一天,你会为自己鼓掌的。
柴静:但是李娜,如果说这个奇迹很难上演,这个具体的目标难以达到的话,你还会在内心苛责自己吗?
李娜:不会,因为最起码我努力付出过。不管去年一年经历过什么,但是当五年、十年、二十年,等自己再回想起来,那我觉得还是会为自己感到骄傲。
从这段对话中,我们可以发现,柴静对李娜打网球的动机和目的、其间可能遇到的成功和失败、可能经历的痛苦和挣扎等问题都有过一定的思考。而在她向李娜抛出这些问题之后,李娜的回答表露出了自己的心声,从她的话语中,我们可以了解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可以知道她在经历了比赛成绩的起起落落之后,心态已然变得沉静、平和、淡定。可以说,柴静问得好,李娜答得妙,她们之间的对话令人深思,耐人回味。
在人物专访中,柴静致力于让观众看见新闻中的人,感觉到人的存在。作为人,遇到不同的事时内心会有不同的感受,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在采访人物时,关注人的感受,让采访对象说出自己在不同情境下内心特有的感觉,有助于搭建记者与采访对象之间相互沟通的桥梁,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使双方的交流更有深度。
例如,在《但愿人长久》这期节目中,柴静采访饶平如先生。饶先生在妻子去世后,手绘18本画册,记录与妻子共同度过的往昔岁月。提到2008年,饶先生回到南昌,到当年结婚的江西大旅社,在两个人站立过的地方,拍下了一张照片这件事,柴静问:“那您八十多岁的时候,一个人站在那个台阶上,那是什么感觉?”饶先生回答说:“百感丛生,一百样的感情,这里有愉快,也有悲伤,也有惆怅,也有叹息。”从柴静的提问中,我们可以了解到饶先生站在曾经的江西大旅社台阶上,有对妻子美棠的思念,有对二人快乐时光的追忆,有物是人非而生的感慨,也有爱人离去、无以解忧的叹息。由这段关乎人的感受的采访,我们知晓了饶先生内心那种五味杂陈、百感交集的的真切感受。
又如,在《心中的卧虎》这期节目中,柴静采访李安导演。提到把《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这样的题材拍成电影很有难度,柴静问李安:“你不怕失败吗?”李安说:“怕,怕才有劲,怕人才会提高警觉……那种提高警觉的心理状态其实是生存跟求知跟学习最好的状态。所以有时候我也需要一点刺激,否则自己惰怠了,很容易陈腐的,很容易被淘汰,那我当然不希望这样。”柴静接着问:“以你现在在电影界的这个地位和大家对你的敬重,你还会有这种担心吗?被淘汰的恐惧。”李安答:“会。对于观众、对于期待你的人,也要有一个交代,也要很诚恳。”从柴静的提问中,我们可以知道:李安导演也怕失败,也有被淘汰的恐惧,所以他不敢懈怠,他不断地接受挑战,希望把电影拍得好看一些、精彩一些,这样才对得起观众和对他有期待的人,这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和感受。
央视《看见》努力刻画这个飞速转型的时代中,人的冷暖、感知、思想与渴望,期待和观众一起,了解陌生,认识彼此;端详相似,审视自我。柴静作为资深记者,在采访中有其独到之处。从本文所选案例可以看出:柴静在采访时不预设立场,而是冷静、理性地进行相关探讨;她对事物有自己的思考,能够抓住问题的关键点,在与对方的对话中得到精彩的回答;她关注新闻中的人,尤其关注人内心所具有的丰富感受,从而使观众体会到不同的人生况味,也使我们看见一个更为真实、更为清晰的世界。这些便是柴静在人物专访中的采访艺术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