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高才
杜理卿(1903-1977),是中共保卫和情报工作的卓越领导人之一,也是城市公安工作的奠基人与开拓者之一,还是新中国资深的外交家。周恩来曾给他改名“杜智文”,并应邀出任张学良的警卫团秘书长;在延安时,他曾是江青的直接领导,并旗帜鲜明地反对毛泽东与江青的婚姻;抗战期间,他自己改名“许建国”,意即“以身许国”。毛泽东曾亲昵地称他“杜大胡子”或“许大胡子”;在西柏坡破案时,他与顶头上司康生公开叫板,甚至把官司打到毛泽东那里;新中国成立后,经陈毅元帅点将、毛泽东钦定,他出使罗马尼亚、阿尔巴尼亚……由于他屡建奇功,受到毛泽东三次颁令嘉奖。
13岁安源当学徒,参加三次大罢工
大别山余脉木兰山,既是国家级非特质遗产《木兰传说》的天然故事场,也是中国工农红军第七军创建的地方。1903年9月的一天,在木兰山东麓的杜家嘴(今湖北省武汉市黄陂区王家河街道中嘴村)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随着婴儿的一声啼哭,一名男婴出世了,他的名字叫杜理卿。
因家境贫寒,小理卿幼年就跟随伯父到河南确山、泌阳,以及汉口等地刮肠衣、当学徒。1916年初,13岁的杜理卿从湖北故乡来到安源煤矿修理工厂当学徒。几年后,毛泽东、刘少奇、李立三先后到安源宣传共产党的政策,在工人中播下了革命火种,给生活在最底层的杜理卿等大批矿工带来了希望。
1922年1月,杜理卿进入李立三在安源煤矿创办的工人补习学校补习。当时正值北洋军阀统治时期,补习学校名义上以匡正社会风气等为由,实则传播马列主义。这里还成立了中国共产党在产业工人中的第一个党支部———以李立三为书记的中共安源路矿支部。杜理卿在夜校认真学习文化识、接受革命熏陶,并在中国工人运动的烈火中经受锻炼,从此走上革命道路。同年5月,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正式成立后,杜理卿又是这里的常客,并带领工人激情满怀地高歌《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之歌》,激发大家的革命热情。歌词云:
被污辱的是我劳工,/被压迫的是我劳工。/世界啊,我们来创造,/压迫啊,我们来解除。/创造世界除压迫,/显出我们的威风。/联合我劳工,团结我劳工,/劳工,劳工,应做世界主人翁。/应做世界主人翁。
安源工人运动的星星之火,迅速形成燎原之势,成为湘赣边区的革命中心,有“小莫斯科”之誉。当时有一种说法:安源的每一块煤都由黑变赤了。路矿资本家为了扑灭工人革命的烈火,急请萍乡县署正式布告查封安源工人俱乐部。而且路矿当局一连三月拖欠工人工资,使工人生活陷入绝境。而工人俱乐部提出的保护俱乐部和改善工人待遇等要求没有得到答复。为此,杜理卿于1922年9月14日凌晨,高喊着“从前是牛马,现在要做人”的口号,参加了李立三任罢工总指挥的第一次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他会同工人们一道,搜集路矿当局收买工贼的证据,挫败其企图暗杀李立三等阴谋。安源的工潮,得到了全国各地的同情与支持,长沙的《大公报》、《通俗日报》,上海的《申报》、《民国日报》,北京的《晨报》和《时报》等全国有影响的报纸,陆续报道了安源罢工的消息。各地工团及社会各界亦纷纷致函电声援。
罢工进入第五天,即9月18日早晨,路矿当局迫于社会舆论的压力,不得不在罢工条件上签字,答应了工人提出的13项条件。罢工取得了完全的胜利。由于杜理卿在罢工中表现突出,经陈昌仁、胡多谋介绍,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同年转为中共党员。
1923年3月与1925年秋,他又投身于为声援京汉铁路大罢工、要求发放欠薪的两次安源煤矿大罢工。只是第三次罢工遭到当局残酷镇压,工会组织被破坏,工会主要干部先后被捕、牺牲。
叛徒出卖陷囹圄,“AB团”斗争逃一劫
安源第三次罢工失败后,中共党组织通知已暴露身份者撤离安源,杜理卿被派往设在湖南醴陵的安源总工会办事处,然后秘密进入长沙工会。
北伐战争开始,杜理卿同另几位工会干部一起,由中共湖南特委派往湘潭组建产业工会,发展党的组织。他担任过湘潭县南区联合工会委员长,县工会委员兼纠察部部长。
在如火如荼的大革命热潮中,杜理卿于1926年冬被派往长沙总工会纠察队训练班集训。随后,他回到湘潭担任工人纠察队队长,领导四个武装纠察分队,配合农会打击土豪劣绅。12月19日,杜理卿会同县总工会一班人,组织两万余工农群众集会于学坪,公审并处决了当地罪恶昭彰的劣绅晏容秋,工农群众为之扬眉吐气。次年1月,为呼应汉口各界集会要求废除不平等条约、收回英租界活动,杜理卿参与领导数万群众烧毁河东太平街英商洋油池。如此人心大快的系列活动,促进了湘潭工农运动迅猛发展,工会会员增至三万人,农会会员达二十余万人。
1927年5月21日,继“四·一二”政变之后湖南长沙也发生了“马日事变”,大肆屠杀共产党人与进步人士,中共党组织决定紧急疏散。此时此刻,杜理卿冒着生命危险,先后潜往长沙、武汉等地寻找中共组织。次年4月,他来到武昌粤汉铁路局机务段,一面做工,一面与党组织取得联系。不料,因叛徒出卖,在武昌被国民党侦缉队逮捕,判处他有期徒刑七年,关进长沙陆军监狱。在狱中,他很快找到了狱中中共支部,在支部书记唐近仁领导下,团结教育同监难友、要求改善生活待遇,以及策划越狱等不屈不挠的斗争。
1930年,红三军团一举攻克长沙,杜理卿和所有在押的同志被解救出狱,加入了红军,他被分配到红三军团一师三团任副官长兼任团保卫员。此后不久,在部队开展清理“AB团”的斗争中,正要对“AB团分子”杜理卿逮捕处置的危急关头,是团政委江华出面力保,杜理卿才幸免于难。
安保屡次建奇功,毛泽东两颁嘉奖令
1932年,杜理卿出任红三团参谋长和代理团长,第三次反“围剿”后又被任命为三团特派员。他骁勇善战,机警灵活,枪法很准,多次出色地完成了艰险的保卫任务。在红三军团攻打赣州时,杜理卿负责三团留守处的保卫工作。一天拂晓前,他外出巡查,突然发现驻地被敌人包围了。他迅速操枪,打倒了几个敌人后,立即赶回留守处,护送一师政委黄克诚和六师参谋长唐近仁,杜理卿冒着枪林弹雨在前面当开路先锋,直至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鉴于杜理卿在保卫工作的突出贡献,在部队整编时,他被调任红三军团一师特派员,负责全师的保卫工作。第四次反“围剿”时,他担任红三军团政治保卫分局侦察部部长。
1934年8月,红军整编后成立了八军团,周昆为军团长,黄旭为政治委员,罗荣桓为政治部主任,耿飚为参谋长,杜理卿为军团党委常委、政治保卫分局局长。10月,开始了万里长征。红军进入贵州后,他被调往国家保卫局,负责保卫中央的年老同志。在艰难困苦的长征路上,很多年老或生病的同志掉队了,他负责收容他们,任收容队副队长。董必武、徐特立、谢觉哉等就是在他悉心护卫下安全到达遵义的。1935年1月遵义会议召开后,毛泽东曾专门下令嘉奖杜理卿。
1935年4月,杜理卿调任红三军团政治保卫分局局长。这年6月,红一、红四方面军在川北懋功地区会师后,中共中央政治局先后在两河口、沙富和毛儿盖召开会议,讨论红军的战略问题,批评张国焘的错误主张。杜理卿奉三军团代政委李富春的命令,带领一个手枪队担任会议警卫,圆满完成了确保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安全的光荣任务。事后,毛泽东下令再次嘉奖杜理卿。同年9月,红军右路军组成陕甘支队继续北上,杜理卿任陕甘支队第二纵队政治保卫分局侦察科科长,不久调任第一纵队政治保卫分局局长。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恢复红一方面军,以原第二纵队为基础组成红一军团第四师,他调任第四师特派员。
杜理卿随红军到达陕北后,因工作繁忙,没时间剃须,因此他胡子越长越长。“杜大胡子”的外号就是毛泽东叫出来的。1936年2月,毛泽东又亲点杜理卿出任红一军团保卫局长,随红一军团渡河东征。四个月后东征结束,杜理卿与林彪、罗荣桓、谭政、刘亚楼、苏振华、张爱萍、罗瑞卿、张纯清(张文彬)、张树才等一起,被调到保安红军大学学习,并担任中共红军大学一科支部书记。
周恩来赐名赴西安,张学良警卫团的秘书长
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发生后,张学良立即向中共中央通报,请中共速派代表到西安,共商抗日救国大事。事变次日,中共中央在张闻天的窑洞里召开了中央政治局会议,会议决定派以周恩来为团长的中共代表团前往西安,与张学良、杨虎城共商解决西安事变大计。杜理卿被遴选为中共代表团的工作人员,跟随周恩来副主席前往西安。
启程那天凌晨,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杜理卿骑着一匹战马跟随着周恩来一行,踏着崎岖不平的山路,队伍在漫天风雪里拉成一条线,向着机场方向奔去。从蓝家坪到延安飞机场,如果从延安城内通过,只有三四里路程。那时延安是肤施县城,此时县政由西北军管辖。当晚,代表团派张子华等人进城找肤施县县长高锦尚交涉未果,代表团只好绕道而行。于是,杜理卿随代表团的队伍顶着刺骨寒风,踏上了清凉山的小路,向着延安城南方向走去。这一段山路又陡又滑,他们只能牵着马徒步攀登。代表团由城外西山绕到城南的杜甫川,由杜甫川到了二十里堡,再由二十里堡方抵达延安机场。此时,张学良派来的专机与专员刘鼎已在此等候了两个小时。
1936年12月17日,杜理卿随代表团抵达西安,他见证了张学良与周恩来相聚西安的历史时刻。张学良兴奋地周恩来问:“周公哟,我总算把你们盼来了!不过,老兄的美髯怎么不见了?”周恩来答道:“汉卿如此惊天义举,我当然要剃掉胡须,以示祝贺了!”张学良说:“那样长的美髯剪掉,实在太可惜了!”当晚,张学良在公馆的中楼设宴招待中共代表团和随行人员。宴会后,张学良与周恩来进行了长谈。当时中共代表团的内部分工是:周恩来侧重于政治方面,负责上层统战和群众团体的工作;叶剑英主要负责军事工作;秦邦宪则侧重党组织内部工作以及群众工作;李克农为代表团的秘书长,统管代表团内部事务。根据周恩来与张学良的商定,由杜理卿负责代表团与张学良的联络保卫工作,为便于工作,张学良安排杜理卿出任其警卫团的秘书长兼军警督察处三科上校科长,周恩来则给杜理卿改名为“杜智文”。
在极端复杂的政治局面下,杜理卿走马上任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配合友军负责三方首长首次会谈的保卫工作。12月18日早上,杜理卿随周恩来首先礼节性地前往杨公馆拜会了杨虎城将军,随即转往张公馆的中楼,负责周恩来与东北军张学良、十七路军杨虎城三方首次会谈的内线警戒。确保三方达成和平解决“西安事变”的六点共识:双方停战,中央军撤至潼关以东;改组南京政府,肃清亲日派,加入抗战分子;释放政治犯,保障民主权利;停止“剿共”,联合红军抗日,共产党公开活动;召开各党、各派、各界、各军救国会议;与同情抗日的国家合作。这就是史称“三位一体”抗日同盟。周恩来还特别强调,如南京方面挑动内战,我保证在任何情况下,中共都信守三方协议,联合抗击南京政府亲日派对西安的“讨伐”。
到了12月23日,杜理卿作为会务现场保卫人员,见证了三方代表与蒋介石的代表宋美龄、宋子文在张公馆中楼举行谈判。经各方协商形成一份共识文件,文件的大意是:蒋委员长同意宣布并开始武装抗击日本侵略者,停止进攻中国共产党,容纳共产党共同抗日,把亲日派官员从国民政府中请出去。由宋氏兄妹代表蒋介石签了字,蒋介石的顾问、美籍澳大利亚人端纳作为见证人,也在文件上签了字。但蒋介石只口头答应以“领袖人格作保”。
此间,杜理卿按照周恩来的指示,协助友军在清查特务间谍,维护社会治安,巩固友军部队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并完成了保卫中共代表团的使命。
1937年2月,中共代表团撤离西安,代表团的工作人员中,童小鹏、龙飞虎等随周恩来返回延安,其余人员由杜理卿率领前往陕西三原县筹建第十八集团军驻云阳办事处,并由杜任办事处主任,负责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联络任务和情报、保卫工作。同年5月,杜理卿调回延安,担任陕甘宁边区政府保卫处副处长。
履行自身职责,反对毛泽东与江青的婚恋
自1938年初起,杜理卿先后任中共中央保卫委员会委员、中央社会部保卫部部长。这年2月,毛泽东和周恩来领衔,林伯渠、徐特立、成仿吾、艾思奇、周扬等人联名发起成立鲁迅艺术学院。此时,宁、沪等地大批文艺工作者陆续来到延安,为鲁艺的创办创造了条件。4月10日,鲁迅艺术学院在延安成立,毛泽东亲任院长。这时,从上海联华影片公司解聘的演员蓝苹奔赴延安,恢复党籍、改名江青,进入鲁迅艺术学院戏剧系任“指导员”,同时担任秘密的“网员”。她在鲁迅艺术学院的领导人是沙可夫,戏剧系的领导人是张庚,而她做秘密“网员”的直接领导人是中共中央保卫委员会委员、保卫部部长杜理卿。
杜理卿根据“网员”的工作性质与工作需要,规定江青要低调,不能太引人注目,要以灰色面目认真工作。杜理卿交给江青的任务是:秘密监视、调查、搜集鲁迅艺术学院人员的真实思想、日常言行、社会交往、组织活动等等,侦查是否有重庆国民政府或日伪方面派遣来的特务,或是否有对延安中共不满的人员,每星期一次,按时直接向他汇报。
刚开始,江青对“网员”工作倒还积极,当她与中共上层的接触中得知,此时毛泽东已经与贺子珍分手,这位影剧演员出身的情场老手觉得该是自己一显身手的时候了。江青明白,毛泽东已是中共的最高领袖,进入毛泽东的窑洞,也就是走进了中共的最上层。接近了最高权力,离掌握最高权力也就为时不远了。她逐渐对“网员”工作失去兴趣,而是想方设法接近正鳏居的毛泽东。她将自己的绝大多数时间与精力都投入到演戏中去,在演出话剧《血祭上海》获得很大声誉后,她又积极地演京剧,如《红绣鞋》、《松花江上》等,这是因为她打听到毛泽东更爱京剧。
1938年7月7日晚上,鲁迅艺术学院在延安舞台上举行戏剧晚会,纪念卢沟桥事变全面抗战一周年。晚会上,除《农村曲》外,江青在话剧《流寇队长》与新编京剧《松花江上》中扮演主角。由于江青演艺功底好,又对参加《流寇队长》的演出十分卖力,她演出很成功。当时延安的人们改口戏称她为“大红鞋”,她也乐于接受。毛泽东观看此剧后,对此剧与江青给予了很高的评价,称赞此剧为抗日斗争塑造了一个很好的反面教员,可以教育群众、动员群众。新编京剧《松花江上》,则是对传统京剧《打渔杀家》的旧瓶装新酒,将原故事发生地改成在东北松花江上,原剧中的萧恩父女改成反抗日本侵略的义勇军战士,背景换了,角色的身份换了,唱词也换了,但京剧唱腔与故事情节都没换。这是在传统京剧旧形式中装进了抗日的新内容。此剧由阿甲、江青主演。阿甲扮演萧恩。江青扮演的萧桂英,扮相俊美,唱腔响亮,颇得好评。毛泽东也去看了此剧的演出,十分赞赏。毛泽东一连看了江青主演的多部话剧、京剧,对江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这段时期中,江青更是千方百计寻找机会和毛泽东接近。每次开会,江青总是积极地为大家一展歌喉,唱了一首又一首。她还特地买来红毛线,织了一付红手套,戴在手上,指挥大家合唱,显得十分触目,以便让毛泽东远远地就能看到她。而当毛泽东来到鲁迅艺术学院作报告时,江青更是早早到场,特地坐到第一排,端茶递水,十分热情。报告结束了,她又飞快地递上早已准备好的笔记本,请毛泽东签名题字。在这段时期中,江青还常常借故到毛泽东的窑洞里“请教”、谈天,一谈就是很久,甚至赖着不走。毛泽东热情地招待她吃中共领导人才能吃到的小灶。她事后得意地向人宣称:“不吃白不吃,以后想吃还吃不上呢!”
这样一来,江青就没有多少时间做“网员”工作了。因而每个星期六,她按规定秘密地去中央机关驻地,向杜理卿汇报时,就讲不出多少关于鲁迅艺术学院人员的真实思想、日常言行、社会交往、组织活动等情况。这使杜理卿大为不满。江青虽讲不出什么,每次却要把时间拖到天快黑。因为鲁迅艺术学院离中央机关驻地很远,她是赶不回去了,就能够顺理成章地住在中央机关的宿舍里。第二天是星期天,她就可以跑到中央领导人驻地转悠,最终目的是到毛泽东的窑洞里。对此,杜理卿严厉批评了江青,说:“江青同志,你作为一名网员,不能够太活跃,不能够到处拉关系,要表现得一般,以灰色面貌出现,这样才能接近各种类型的人,才有可能从中了解到真实情况。你老是出风头,又那么爱和中央首长接触、联系,谁还会和你接触,告诉你情况呢?”
起初,江青口头上表示接受杜理卿的批评,检讨了自己的错误,但她在行动上依然如故,更加卖力地参加戏剧演出。因为她已看到她离进入毛泽东窑洞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杜理卿对此十分气愤,多次越来越严厉地批评她,但江青在感到自己的身份与地位即将发生变化后,对杜理卿的批评越来越不在乎,先是不予理睬,后来则当面顶撞。当杜理卿明白事情的缘由后,她已同毛泽东谈婚论嫁了。
当时中共的一般党员,若要与异性结婚,也必须报经党组织审查与批准。毛泽东作为中共的最高领导人,要与一位经历十年苏区斗争和万里长征的老红军干部贺子珍离异,而与一位刚来延安一年、有着惊人的风流浪漫婚恋史的江青结婚,就更引起中共上层的震动与分外的重视。由于十分明显的原因,中共上层反对这桩婚事的人很多。当时中共中央政治局的几位最高领导人张闻天、周恩来、朱德、王明、陈云等人都心存疑虑。按组织原则,就此事征求中共中央保卫委员会的意见。杜理卿作为中共中央保卫委员会的重要成员、又是江青的顶头上司,他本着对党高度负责的精神,明确地反对毛泽东与江青的婚姻。江青因此对杜理卿怀恨在心。
当然,最终杜理卿与中共上层的许多反对意见未能奏效。1938年8月,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来了调令,调江青为中共中央军委办公室的秘书。江青离开了鲁迅艺术学院,来到了延安凤凰山中共中央军委机关驻地。当时毛泽东为中共中央军委主席,因此江青作为中共中央军委办公室的秘书,实际上就是毛泽东的秘书。据毛泽东的机要秘书兼生活秘书叶子龙说,毛泽东与江青于1938年夏天以后就生活在一起了。到了1938年11月20日、21日,毛泽东请一些中共领导人来吃了两次酒———算是他们两人正式结婚。
查要案叫板康生,毛泽东颁令嘉奖
1939年3月,杜理卿率中央考察团赴华北敌后考察。因除奸工作的需要,他再次改名为许建国,意即“以身许国”。当时除奸工作情况复杂,加之刑讯逼供现象普遍存在,案件涉及人员有几百人,还有不断扩大之势,除从敌占区来的以外,还有边区军、地干部,不少知识分子,如张珍、臧伯平、李志民等。考察组在许建国领导下,全面复查,纠正刑讯逼供。经北方分局审批,平反冤假错案,释放错捕的同志。1939年6月,根据彭真和聂荣臻请求,中央决定将许建国和考察组全体留下,建立中共中央北方分局(晋察冀分局)社会部,许建国任部长。1944年,许建国兼任晋察冀边区政府公安管理处处长和边区政府党团书记。抗战胜利后,他相继任晋察冀中央局、中共中央华北局委员、常委、社会部部长兼华北人民政府公安部部长等职。
1945年8月,八路军从日伪手中解放了第一座城市张家口。当时社会秩序十分混乱,兼任公安局长的许建国依靠人民群众支持,积极组建各级人民公安机关和群众性基层治安组织,进行伪职人员登记,开展户口调查,加强侦破工作,严厉打击敌特和刑事犯罪分子的破坏活动,很快稳定了社会秩序,并且制定了治安、户口、交通等管理条例,摸索出一条适合城市社会治安管理的组织体制和工作方法。对此,他在中央通报的《怎样管理城市》报告中详细总结,为城市公安工作提供了经验。
1947年夏秋时节,中共中央工作委员会正在西柏坡村召开全国土地会议,中央首长全部出席,许建国负责会议安全保卫工作。突然有一天,“呯”!一声枪响,划破夜空,震惊了西柏坡村。刚刚闭上眼没多久的许建国被枪响惊醒,他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招呼警卫员一起朝着枪响处奔去。经向外围警卫员查实,毛泽东主席的秘书、组织部副部长陈伯达的警卫员李子云被人打伤了。陈伯达的另一位警卫员孙伟也出面作证。
刚刚赶到的中央保卫委员会主任康生武断地作出定论:毫无疑问,这是国民党特务打的枪。令全村全县戒严,发现可疑人物可疑情况立刻报告。
面对此情此景,许建国皱眉不语。为弄清案情,他亲自对现场及周围伤员、内外警卫人员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在康生召集的案情讨论会上,绝大多数人赞成康生的观点。惟独许建国根据自己调查的情况提出了案情的四大疑点:首先,伤员的伤口从里向外斜进,进口竟在大腿内侧,伤口小,外口比内进口高一寸;如果如伤者所说,敌人是从外面开枪,那么伤口不可能在大腿内侧,而是在外侧,而且伤口也应当比较大、外口与内进口相近。像李子云这种情况,应是相当近距离枪击才可能造成的。其次,现场有一颗七九式步枪子弹壳,距李的血迹左前方二尺三寸远,而李的用枪正是七九式步枪,这更说明枪击是极近距离发生的,否则子弹不会穿过大腿,而会留在大腿内。再次,院内的南房是村副大队长的住房,枪响时他正在室内拿东西,并未听到房子附近及房上有任何响声。又次,孙伟以枪法好、反应快著称,并且有十四年警卫员的经验,当他听到枪响之后冲出来,看到南房上有人影一闪,他竟然没有开枪,此举十分反常。许建国强调指出,从上述疑点综合考虑,基本上可排除是特务打的枪,而很大可能是李子云自伤;而且孙伟说了假话。
可是,康生却仍然坚持坚持己见,他甚至拒绝许建国调查李子云、孙伟及要陈伯达配合工作的建议。康生是主管领导,许建国不便公开违抗,只有私下里找陈伯达要求配合工作。但是,陈竟断然否认他的警卫员有问题。
就在许建国十分焦急之时,后勤部所在地的大伙房竟然发生了一起投毒案!而直接责任人就是炊事员王河。
李方林当即把情况报告给保卫委员会,康生立刻下令逮捕王河,声称这两起案件都是想谋害中央首长!
可是,尽管对王河进行严刑逼供,但他一直大呼冤枉,拒不认罪。长期担任保卫工作的许建国认为,康生的结论证据不足,当务之急就是查出确凿的证据,证明王河有罪或没罪。于是,他亲自来到了后勤部炊事组,对炊事组每个人逐个谈话,了解情况。其中炊事员老谢透露,原来王河与李方林曾为一个姓王的寡妇争风吃醋。不过,老谢认为,王河人本份,手脚也勤快,感觉他不像是国民党特务。
接着,许建国顺藤摸瓜找到了王寡妇。王寡妇顿时吓得直打哆嗦,立刻把实情说了出来。原来是王寡妇买了两大包砒霜交给李方林,李方林乘检查时将药倒入了王河炒菜的锅里,以此坐实王河是国民党特务与枪击案的开枪者。
许建国在讯问李方林时,李看了王寡妇的交待,又有老谢这个人证,他只有供认不讳了。
哪知,康生那边竟传出国民党特务王河已经招供的消息!同时,王河又交待了一大批人,这些人都是党政机关重要干部。于是,康生下令抓人,一大批人受到牵连。
为了查清案情真相,许建国立刻找到康生,将李方林招供的情况向康生作了汇报,并肯定地说:“王河是被冤枉的,是屈打成招!”康生顿时恼羞成怒地指责道:“王河已经招供,这件案子已经定性,是翻不过来的。什么老谢、王寡妇、李方林,这三人都有问题!他们是想舍小保大,这三个人都要给我抓起来!我是中央保卫委员会主任,你是委员,你要听我的,许建国同志!这是党的纪律所规定的,如果你再一意孤行下去,你将会站在党的对立面,成为反党分子!”
许建国并没有被吓住:“康生同志,我如实地向上级汇报已了解的情况,这是尽一个党员的责任,也是任何一个党员都应该做、也必须做的事!我这样做,绝不是反党,而恰恰是对党忠诚的表现!”
康生气得翻白眼,哼了一声说:“案子就这么定性了,我现在就去向毛主席汇报。”而后,拂袖而去。
许建国一听康生要去见主席,他觉得再也没有任何退路了,他当即决定:我也要面呈毛主席,一五一十地汇报案情!我相信毛主席会秉公处理的。
由于许建国是毛泽东“钦定”的保卫部长,并多次颁令嘉奖过他。所以,那天许建国前去求见,毛泽东立刻站了起来,亲切地向他伸出手去,笑着说:“我们的杜大胡子如今变成许大胡子了,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许建国坐下后,便仔仔细细地把他对两起案件的调查情况讲了一遍,毛一边吸着烟一边专心听着,时不时地还插入两个问题。等许建国讲完,他皱起眉头道:“你讲的和康生讲的完全不同啊,不过听起来,好像你的分析对头些,证据充分些,这两起案件看来要好好地分析、研究一下。”
其后,由于毛主席对这两个案件的关注,陈伯达不得不积极配合许建国做李子云的思想工作。李子云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只好承认自己是因为请假回家结婚未被批准而自伤,想以此达到请假获准的目的;王河也承认自己是屈打成招的,李方林也再次认了罪。至此,两起案件真相大白。
毛泽东再次给许建国颁发了嘉奖令,而康生则受到了严肃批评,这就使康生在心中对许建国产生了仇恨。
毛泽东钦点出使东欧,江青诬陷蒙冤屈
解放石家庄后,中央社会部选派精兵强将随军入城接管警察局。他们在许建国具体指导下迅速建立起市、区及派出所三级公安机构。在公开工作和秘密工作两个方面都积累了经验,培养了干部,为解放天津、北平等大城市,开展公安保卫工作提供了宝贵的经验。1949年1月15日天津解放,许建国担任中共中央政法委员会委员、中共天津市委常委、天津市副市长兼公安局局长。他带领干部进入市区,按照预定计划接管国民党机关,搜捕战犯、特务,恢复社会秩序。许建国通过地下党组织策反原国民党天津市警察局长李汉元,促成李下令全部警察系统坚守岗位,保护好全部档案、资料和物资等,做好向解放军移交的一切准备。接管干部一到市警察局,他便立即做了交代和移交。入城后的第三天,许建国召集旧警察局全体人员,宣传中共政策,宣布接管办法。1月21日,搜捕战犯、特务的工作基本完成,社会秩序恢复正常。
1952年1月,许建国调入上海,被任命为华东军政委员会公安部部长兼上海市公安局局长,中共中央华东局常委、社会部部长、中共上海市委常委、上海警备区政委。同年初夏,他领导开展了整顿组织和警风的工作,对犯有利用职权敲诈勒索、包庇犯罪分子、腐化堕落、侮辱妇女等“六害”的人员进行集中清理,纯洁了组织。在此基础上,于7月建立了各级政治工作机构,从而大大提高了人民公安机关在群众中的政治信誉。1955年大区撤消后,国务院任命许建国为中央公安部副部长,分管上海市的公安工作和宋庆龄等国家领导人在沪时的警卫安全工作。还兼任上海警备区副司令员。1956年任中共上海市委书记处书记、副市长,分管政法、党群、外事等工作。
1958年根据陈毅建议,调许建国到外交部工作。这年夏天,在首都一次舞会上,毛泽东对许建国说:“杜理卿,外交战线要加强,你出国当几年大使好不好?”许建国回答道:“主席知道,我一向是搞公安保卫工作的,干外交是外行啊!”毛泽东说:“外行可以变内行嘛,外交工作就是需要老同志去加强。”于是,许建国于1959-1964年出任中国驻罗马尼亚大使,1965-1966年任中国驻阿尔巴尼亚大使。1960年,在布加勒斯特召开的世界共产党、工人党首脑会议上,以苏联为首的代表团,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向中国共产党发起了攻击。以彭真为团长,伍修权、许建国为副团长的中共代表团进行了严正的反击。此后,许建国以辩证唯物主义观点,对罗马尼亚的形势及现状进行了认真的调查研究,并向中共中央和毛泽东写了报告。他提出的应当区别对待东欧各国的建议,得到了毛泽东的肯定和周恩来的称赞。
1966年5月,许建国陪同阿尔巴尼亚部长会议主席谢胡到中国进行访问后,就留在国内参加文化大革命。次年春,就在首都外交口闹腾着夺权、陈毅副总理处于困难的时候,许建国被周恩来叫到北京饭店,查询他在上海工作期间由罗瑞卿部长交办的关于调查江青1930年代历史问题的一封匿名信的处理情况。许据实以告,并说问题没有查清他就调离上海了。在场的张春桥狂妄地责问:“这件事我怎么不晓得?”许建国说:“你当时是市委宣传部的一个副部长,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多了。”张春桥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文革期间,江青摇身一变成为党和国家领导人。首先她利用毛泽东授予她中共中央文化革命小组第一副组长的身份,疯狂扫荡一切知道她本来面目的知情者,杜理卿就是其中之一。1967年底,江青在天津接见造反派时,直接点了许建国的名。此后,造反派几次来许家抄家,索要材料。许建国很快被外交部造反派“隔离审查”。次年3月11日,江青通过其亲信、公安部部长谢富治下令,正式逮捕许建国,称其伙同原公安部部长、总参谋长罗瑞卿,搞江青的“黑调查”,“侦控无产阶级司令部”。一直对许建国耿耿于怀的康生也积极支持江青诬陷许建国。许建国因此被关到北京近郊著名的秦城监狱,一关就是七年多,倍受折磨,患了肺癌。1975年10月27日,江青作为中央专案审查小组中的灵魂人物,授意中共中央专案组第三办公室作出了关于许建国的审查结论,将许建国“定为叛徒,清除出党”,赶出北京,遣送外地。
1977年10月4日,许建国含冤病逝于安徽省合肥市,终年74岁。他在临终前写给中共中央的申诉书中呼喊:“历史将宣判我无罪!”果然,1980年3月,中共中央正式为许建国平反昭雪。随后,公安部、外交部联合在北京中山公园中山纪念堂为许建国举行追悼会。邓小平、叶剑英、李先念、陈云、胡耀邦、宋庆龄、徐向前、聂荣臻、彭真、邓颖超、王震、乌兰夫等中央领导献了花圈,李先念等参加了追悼会,时任公安部部长赵苍璧致悼词。追悼会后,许建国的骨灰被安放在八宝山革命公墓骨灰堂。算是告慰先贤的在天之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