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炎支原体的免疫致病机制

孙　婷　魏振利周林福　(浙江大学医学院基础医学系，杭州310058)



肺炎支原体的免疫致病机制

孙婷魏振利①周林福(浙江大学医学院基础医学系，杭州310058)

①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检验科，杭州310009。

肺炎支原体(Mycoplasma pneumoniae，MP)是可以在无细胞培养体系中生存的最小微生物，属于柔膜体纲支原体属，其通过呼吸道进入人体，可引起咽炎、扁桃体炎甚至肺炎等呼吸系统疾病以及严重的肺外并发症，如神经系统和消化系统疾病等，更甚者可以导致死亡。作为社区获得性肺炎(Community acquired pneumonia，CAP)比重约20%～30%的病原菌，MP感染人体后容易反复发作难于根治和长期携带，是造成人口密集区MP传播的主要原因，但由于肺炎支原体临床分离培养特点、培养周期长等特点，一直以来其复杂免疫致病机制的研究比较落后。

MP无细胞壁，呈长杆状，大约1～2 μm长0.1～0.2 μm宽，潜伏期一般长达2～3周，没有性别差异，主要感染婴幼儿和老年人。MP引起的肺炎每隔3～8年就有一次流行，并可在一个密闭环境中如学校、幼托机构、夏令营等造成暴发。MP通常存在于纤毛上皮之间而不侵入肺实质，通过吸附在宿主呼吸道上皮细胞表面，抑制纤毛活动和破坏上皮细胞而引起支气管炎和肺炎等疾病［1］。

1　肺炎支原体的入侵机制

1.1肺炎支原体的黏附MP入侵人体的首要条件是其通过顶端黏附细胞器黏附到宿主细胞上，在这个过程中位于MP顶端的黏附细胞器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其实质是由许多种MP表面黏附蛋白聚集而形成的。公认的表面黏附蛋白包括: P1、P30、P65、P116、HWM1～HWM3以及蛋白质B和C。这些蛋白在结构和功能上相互协调，使肺炎支原体的表面黏附蛋白在HMW蛋白的辅助下聚集于细胞器的顶端［2，3］。其中P1(170 kD)是最大的表面黏附蛋白，其高度密集地分布在MP表面，具有最大的抗原性。Kenri等［2］通过重组表达黏附蛋白产生抗体，借助激光共聚焦显微技术对相关黏附蛋白的功能和定位进行研究，实验结果表明，P1和P30可能直接参与黏附，而HMW蛋白和A、B、C蛋白为辅助蛋白，为某些功能所必须，不直接参与黏附，如果缺乏这些蛋白，P1则不能准确定位于顶端结构，其蛋白成熟的过程也将延缓。

MP借助黏附细胞器在宿主细胞表面滑动，从而逃避黏膜纤毛的清除作用，进行进一步的定植和扩增。在MP滑动过程中P1、P30和P65起了关键性作用，其蛋白序列改变的突变菌株将使得滑动速度和频率均受到影响［4，5］。

1.2肺炎支原体的定植MP黏附到呼吸道黏膜上后，通过自身的一些代谢酶更加紧密地定植在宿主细胞上。代谢酶与宿主的细胞外基质相结合的现象在很多微生物中都有被报道，这种机制是微生物与宿主之间相互作用的一种共同的方式。α-烯醇化酶是原核与真核细胞中糖酵解过程中一种重要的酶，除此之外它还有很多功能［6］，比如α-烯醇化酶可与细胞膜表面的纤溶酶原结合，促使后者转化为纤溶酶后，诱导细胞外基质(ECM)的降解。有研究表明，一些病原微生物的α-烯醇化酶介导了其与宿主细胞膜表面纤溶酶原的结合［7-9］，Thomas等［10］重组表达MP的糖酵解酶烯醇化酶(Mpn606)和丙酮酸脱氢酶B亚基(Mpn392; PDHB)显示出浓度依赖性地与人纤溶酶原结合。抗烯醇化酶和丙酮酸脱氢酶B亚基的单克隆抗体能够有效地降低两者与人纤溶酶原的结合，从而证实了在介导MP与宿主相互作用的过程中，烯醇化酶和丙酮酸脱氢酶B亚基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纤溶酶促使宿主细胞外基质蛋白降解，有助于病原菌穿过正常组织屏障入侵和扩散［9，11］。同时，呼吸道黏膜上富含细胞外基质蛋白，如表面活性蛋白和纤维蛋白，MP中的甘油醛-3-磷酸脱氢酶(GAPDH)和CARDS毒素均能够与宿主细胞外基质蛋白相结合，以此确保MP在人呼吸道和肺组织细胞的成功定植［12，13］。

2　肺炎支原体致病的机制

2.1信号转导通路MP致病的机制一般认为是: ①MP对呼吸道上皮细胞的黏附及入侵;②MP定植对细胞造成损伤;③过度自身性免疫。这3种机制可能相互配合，共同参与了MP的致病过程，就3种机制对于宿主造成的影响来看，MP的黏附、入侵及定植是第3种机制过度自身性免疫发挥作用的前提，黏附、入侵及定植对宿主造成的损伤相对较轻，第3种机制过度自身性免疫是造成重症肺炎及肺外并发症的主要原因［14，15］。MP进入人体后被其细胞膜上的脂质相关膜蛋白(Lipid-associated membrane proteins，LAMPs)巨噬细胞(包括循环单核细胞和组织特异性巨噬细胞，如肺泡巨噬细胞)上的TLR识别并结合后，通过MyD88依赖性途径使NF-κB转录因子活化，从而激活巨噬细胞产生相应的细胞因子和趋化因子，其中IL-8、IL-17和IL-23负责募集中性粒细胞，IL-18等细胞因子激活T细胞进行MP抗原提呈，刺激Th1和Th2细胞产生细胞因子。Th2产生细胞因子激活B细胞，通过一系列免疫调节导致肺炎并发症。Th2产生的IL-4诱导IgE的合成，从而引发哮喘。在肺部，Th1和Th2的细胞因子以及募集的中性粒细胞使得免疫功能受损或紊乱而引发炎症，形成肺炎［14，16-19］。已经证明的MP中参与致病过程的LAMPs有F0F1-ATPase、N-ALP1和NALP2，它们与宿主细胞接触并通过与细胞表面Toll样受体TLR1、TLR2和TLR6结合后激活NF-κB转录因子，产生促炎细胞因子，比如TNF-α和IL-1β。Shimizu等［20，21］通过用一定剂量的重组TLR1、TLR2 和TLR6、NF-κB顺式元件蛋白处理293T细胞后，使用体外合成的F0F1-ATPase、N-ALP1和N-ALP2刺激细胞研究炎症通路，实验表明F0F1-ATPase通过TLR1、TLR2和TLR6激活NF-κB转录因子，而NALP1和N-ALP2均通过TLR1、TLR2激活NF-κB转录因子从而引起炎症反应［20，21］。

在小鼠模式动物研究中，Shimizu等［22］通过体外合成3种LAMPs: F0F1-ATPase、N-ALP1和NALP2后，注入小鼠鼻腔中6～72 h后收集小鼠支气管肺泡灌洗液(BALF)，通过荧光定量PCR和ELISA的方法检测细胞因子TNF-α、IL-6和IL-10以及趋化因子MCP-1、MIP-2、MIP-3的表达量，实验结果表明，虽然N-ALP2没有引起这些因子的表达，但F0F1-ATPase和N-ALP1能够诱导细胞因子和趋化因子的产生以及白细胞浸润。

MP定植在呼吸道之后，通过自身的代谢酶获取和分解营养物质，并在这个过程中释放分解产物，导致上皮细胞的损伤和坏死。Hames等［23］重组表达了H2O2代谢相关酶甘油-3-磷酸氧化酶(由glpD编码)和甘油激酶(由glpK编码)并分析了它们的代谢功能认为甘油-3-磷酸氧化酶直接催化产生了H2O2;同时用分离到的野生型MP菌株和glpD突变型MP菌株感染Hela细胞后发现，glpD突变型MP菌株对Hela细胞的细胞毒作用远小于野生型菌株，确认了甘油-3 -磷酸氧化酶催化产生的H2O2能够对细胞造成损伤。除glpD编码的甘油-3-磷酸氧化酶外，在MP分解甘油产生H2O2的过程中，GlpF、GlpK、GlQ、GlpU蛋白或酶也参与了甘油运输及分解代谢，其中GlQ酶是关键酶，可以调节一些基因的表达，在MP发挥细胞毒力的过程中具有不可或缺的作用［24，25］。

同时，MP的CARDS毒素导致肺部嗜酸性粒细胞和淋巴细胞炎症，诱导提高IL-4、IL-13等细胞因子的水平，通过CD4+T细胞介导增加气道阻力和降低肺顺应性，从而引起哮喘的发生［26］。

2.2免疫炎症反应

2.2.1体液免疫肺炎支原体感染后可通过免疫机制激活B细胞产生特异性IgM、IgG、IgA等抗体。一般来说，MP感染后第1周开始产生IgM抗体，第3周达高峰，被认为是急性期感染的标志。IgG抗体在MP感染20 d左右时产生，其更可存在于体内长达数年，诊断时认为双份血清抗体滴度呈4倍以上升高，且单份血清1∶160以上。IgA与IgM几乎在相同时间产生，但其在体内存在时间较短，IgA滴度早于IgM、IgG下降，研究认为其与呼吸道病程密切相关，在机体开始感染到2个月实验结束时IgA表现出升高早、降低早的特点，而其余IgM、IgG抗体则无此特点，因此IgA可以作为MP感染的特异性诊断［27］，且MP-IgM抗体的产生可因浆细胞受非相关抗原(如呼吸道合胞病毒等)刺激后产生非特异反应，而MP-IgA的产生并不受非特异因素的影响［28］。

然而对于IgA抗体水平在MPP急性期组与对照组之间比较的结论不尽相同［29］。采用流式细胞仪技术(FCM)检测肺炎支原体肺炎(MPP)患儿急性期组与对照组之间IgA抗体水平后分析认为两组间无显著差异，黎四平等［30］采用散射比浊法对MPP急性期患儿和对照组健康儿童外周血IgA做检测后统计发现IgA水平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李培杰等［31］通过ELISA测定IgA后分析认为，MPP患儿急性期IgA水平均高于恢复期和对照组(P＜0.05)。造成IgA抗体水平在MPP不同病期之间比较的结果不尽相同可能是因为实验的取材时间、受试人群样本量大小不同造成的。

肺炎支原体感染机体后可能会引起哮喘，可能通过诱导IgE等喘息相关的炎症递质水平提高而导致［32，33］。有研究表明MP感染后血清总IgE和MP-IgE均有提高，然而也有实验表明哮喘患儿与对照组之间血清MP-IgE水平无显著差异［34］。这些结果的不同可能与实验方法、检测时间、受试人群和病情轻重等有关，虽然结论不尽相同，但一致的观点认为MP感染机体后导致血清IgE水平升高，从而介导支气管痉挛、呼吸道炎症和气道高反应性，临床工作中加强对这些炎症递质的检测可以对哮喘进行辅助诊断和治疗。

2.2.2细胞免疫在MP感染宿主产生疾病的过程中，细胞免疫可能同时扮演了免疫保护和免疫致病的双重角色。MPP肺炎引起的呼吸窘迫综合征(ARDS)就是主要由细胞免疫介导产生的肺组织损伤。正常情况下，机体内的T细胞及其亚群的数量维持在相对平衡的状态，机体内正常的免疫应答依赖于各种免疫细胞之间的稳态。CD3+T细胞是成熟T淋巴细胞的特征性标志，反映了T淋巴细胞活化的比例; CD4+T细胞(辅助性T淋巴细胞，即Th细胞)具有辅助T、B淋巴细胞发生应答的功能; CD8+T细胞(抑制性T淋巴细胞，即Ts细胞)对抗原诱发的免疫应答具有抑制作用。有文献表明，MP感染引起宿主疾病的过程存在T细胞亚群的紊乱。MP侵入人体后会导致CD3+T、CD4+T、CD4+/CD8+的变化，有研究表明MP感染产生疾病的急性期血清CD4+T、CD4+/CD8+相比于恢复期和对照组水平下降，CD3+T下降或者无显著差异［30，31，35］。CD3+T、CD4+T细胞水平降低，CD8+T细胞水平升高，CD4+/CD8+比值减小，表明机体的T淋巴细胞活化功能被抑制，原有的T细胞亚群分布平衡被打乱，从而导致细胞免疫功能紊乱。

Chu等［36］研究发现，在过敏性哮喘小鼠模型的支气管肺泡灌洗液中，分时间点检测MP感染后的第5、9、16、23 d并绘制成折线图，实验发现IFN-γ 从5 d到16 d呈下降趋势，而后逐渐升高，在整个过程中IFN-γ水平比最初5 d时降低。IFN-γ水平在肺炎支原体感染后5 d升高，而于9～23 d逐渐下降，IL-4从5 d到9 d呈升高趋势，从9 d到23 d逐渐下降，在整个过程中IL-4水平比最初5 d时提高; IFN-γ/IL-4先下降后上升，且最终比值比最初5 d时降低，提示MP感染后存在Th1到Th2为主的细胞免疫的转变。

2.2.3细胞因子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MP感染人体后会刺激淋巴细胞、单核巨噬细胞等炎性细胞浸润并改变多种细胞因子的水平，体内细胞因子失衡对疾病的发生和发展起着重要作用。

MP通过免疫系统的识别和递呈激活多种免疫细胞，促使了各类细胞因子的产生。通过研究肺炎支原体感染的病人、小鼠模型及体外培养的细胞在被MP感染后样本的细胞因子水平，发现MP感染影响的细胞因子主要有: IFN-γ、TNF-α、IL-1、IL-2、sIL-2R、IL-4、IL-5、IL-6、IL-10、IL-12等。与对照组相比，IFN-γ、TNF-α、IL-1、IL-2R、IL-4、IL-5、IL-6、IL-10、IL-12在MP感染后表达量升高，IL-2的表达量降低，可能是由于sIL-2R水平的显著升高导致［37，38］。抗原慢性刺激T细胞可使IL-2Rα脱落并形成sIL-2R，sIL-2R与膜IL-2R竞争结合IL-2，从而干扰IL-2与下游靶细胞的结合，影响免疫系统发挥作用，在感染等病理过程中，sIL-2R可提高200倍［39］。Salvatore等［17］分别用MP和安慰剂感染敲除了IL-12的BALB/c小鼠(KO)，然后通过比较它们在第2、4、7天呼吸道的指标发现，MP感染组小鼠BALF中IL-12、IFN-γ、TNF-α和IL-6升高，感染组气道阻塞和气道高反应性比对照组高，经鼻腔给予IL-12用药后，感染组引起了更加严重的肺部疾病，由此可以推测IL-12可能在MP感染机体的过程中加剧了炎症反应。

3　结语

MP可以通过呼吸道侵入人体，引起下呼吸道感染、肺炎等呼吸系统疾病以及严重的肺外并发症。其常年散发伴偶有流行，及反复性感染致病引起了人们的注意。随着近年来对MP致病机制研究的不断深入和实验技术的优化，对于MP致病的机制逐渐清晰。目前主要倾向于MP对呼吸道的黏附、入侵及定植后对细胞造成的直接损伤和过度自身性免疫，其中过度自身性免疫是导致严重肺炎及肺外并发症的主要原因。MP感染后的发病过程是B、T淋巴细胞及辅助性T细胞不同程度受损或激活，释放大量免疫球蛋白和细胞因子，攻击自身正常组织细胞的结果。故在应用抗生素治疗MP感染的同时，应考虑对症用药，加入适量免疫调节剂，如糖皮质激素、白细胞介素2、丙种球蛋白等，以此降低免疫炎症反应和减轻病症，促进患儿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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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2014-05-20修回2014-07-09］

(编辑倪鹏)

doi:10．3969/j．issn．1000-484X．2015．10．033

通讯作者及指导教师:周林福(1973年－)，男，博士，副教授，主要从事传染病及内科学方面研究，E-mail: 239 zlf@ zju.edu.cn。

作者简介:孙婷(1989年－)，女，主要从事病原微生物耐药机制及免疫致病机制方面研究，E-mail: suntingzju@ 163.com。

文章编号1000-484X(2015) 10-1438-04

文献标志码A

中图分类号R3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