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晞星辨治脑肿瘤临证经验※

郝淑兰 李宜放 么新英

（山西省中医院，太原 030012）

王晞星教授为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享受国务院政府津贴专家，全国第四、第五批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指导老师。从医30余年，学验俱丰，善于运用中西医结合方法诊治各种肿瘤及疑难杂症，在脑肿瘤治疗方面疗效甚为突出。笔者跟师学习，颇有启悟，现将其治疗脑肿瘤经验整理如下，以飨同道。

病因病机

脑肿瘤亦称颅内肿瘤，包括原发性脑肿瘤以及脑转移瘤，均可表现为头痛、呕吐、视力障碍、肢体活动不利、癫痫或脑水肿，属中医学“头痛”“呕吐”“痫证”“眩晕”等范畴。中医学并无脑肿瘤的病名，《黄帝内经》指出“脑为髓海”“诸髓者属脑”“肾主身之骨髓”，说明脑肿瘤的发生与髓海的病变有关。对脑肿瘤的症状及其成因的最早论述见于《素问·奇病论》：“髓者以脑为主，脑逆故令头痛……名曰厥逆”。对脑肿瘤的专论，最早见于《中藏经》：“头目久痛，卒视不明者，死”。是脑肿瘤患者始见头痛，继之目盲，不治而死的具体症状。头脑为诸阳之会，总司人之神明，最不容邪气相犯，因此脑肿瘤的发生多为邪气积聚日久，癌毒沉疴难解而成。

王晞星教授认为，脑肿瘤的发生多因邪毒侵袭，髓海受损，痰瘀凝聚，闭阻脉络，痰瘀化热，灼伤津液，引动内风，上犯清窍；或饮食不节，损伤脾胃，健运失职，聚湿成痰，痰蕴化热，伤津阻络，痰瘀毒结，积于清窍；或精神失调，久郁化火，灼津成痰，气机不畅，瘀血阻滞，痰瘀交阻，上扰清窍；或邪热亢盛，耗伤阴精，肝肾精血不足，脑失所养，髓海亏虚，痰浊瘀毒凝结，阻于清窍；肿瘤之本为正气亏虚，手术及放化疗后正气大损，痰瘀癌毒循经行于脑海，邪滞脑中，形成脑瘤。痰瘀积聚于脑，头部脉络受损，阻塞脑髓空窍，脑内津液循行障碍，水液稽留，压迫脑髓，清阳不升，浊阴不降，气机逆乱，神明蒙闭，故见头痛、呕吐、神昏、烦躁、视力障碍、肢体抽搐或活动不利等症。脑肿瘤病性虚实夹杂，其发生与肝、脾、肾三脏功能不足密切相关，而痰凝和瘀血互结，阻塞清窍为病机之关键。

辨证论治

王晞星教授临床辨治脑肿瘤强调一定要辨证准确，辨证准确是取得疗效的基础，同时结合辨病论治，选用经现代医学研究证实对脑肿瘤有效的药物，这样才能更好地提高疗效。

王晞星教授临床辨治脑肿瘤常分四个证型。①痰蒙清窍型。症状：头晕、昏蒙、痰多、泛恶、口苦、耳聋、心烦、寐差，大便干结，舌红苔黄厚，脉弦滑。治法：清热化痰开窍。方药：温胆汤加减。竹茹10g，枳实10g，陈皮10g，茯苓15g，半夏10g，石菖蒲30g，远志15g，胆南星30g，天竺黄10g，山慈菇20g，蛇六谷（先煎）15g，甘草6g。②瘀阻脑络型。症状：头痛如锥刺，痛有定处，肢体瘫痪，舌紫暗，苔白或黄，脉细涩。治法：活血通络，化瘀开窍。方药：通窍活血汤加减。川芎30g，桃仁10g，红花10g，赤芍15g，白芷30g，蜈蚣6g，地龙30g，僵蚕30g，水蛭6g，甘草6g。原方中麝香可用白芷代替，加冰片，活血芳香开窍。③气虚下陷型。症状：头晕、头闷不清、肢倦乏力、目昏耳鸣、记忆力差或意识障碍，舌淡红，苔薄黄，脉沉或沉细。治法：益气升阳，化痰开窍。方药：益气聪明汤加减。生黄芪30g，太子参30g，蔓荆子30g，川芎30g，白芍30g，黄柏10g，石菖蒲30g，远志15g，蜈蚣6g，僵蚕15g，山慈菇30g，甘草6g。该方可以升清阳，泻相火，使髓海得以濡养。④肝肾亏虚型。症状：头晕，言语不清，活动障碍，排便不利，口干、眠差、盗汗、目昏，舌红或淡红，苔薄白或苔少，脉沉细。治法：滋补肝肾，化痰开窍。方药：地黄饮子加减。熟地黄10g，山萸肉30g，石斛10g，麦冬15g，五味子10g，石菖蒲15g，远志15g，茯苓10g，肉苁蓉30g，蜈蚣6g，地龙15g，山慈菇30g，甘草6g。该方补肾填精，滋水涵木，可酌加温肾壮阳之品，如仙灵脾、肉苁蓉，旨在阳中求阴，阴阳双补。

辨症论治

中医辨证治疗脑肿瘤，能最大限度地保护脑组织，使大脑免受损伤，缓解症状。但由于脑肿瘤部位的特殊性和病理特点，很多药物难以透过血脑屏障，因此还要结合具体的症状加以施治。①颅内压增高。中医认为，脑水肿为水液稽留，痰瘀蒙闭清窍，宜在上述辨证论治基础上加大利水之品剂量，如泽泻30g，猪苓30g，车前子30g，龙葵30g，祛痰化瘀、通络逐饮；呕吐明显者，是痰浊壅盛，胃气上逆，加化痰降逆止呕药物，如竹茹15g，姜半夏10g，代赭石（先煎）30g等；头痛剧烈者，必用川芎，补予各家引经药，可加白芷、蔓荆子等，活血通络、祛风止痛。②肢体抽搐，语言不利，由痰瘀阻络所致。在辨证论治基础上加天麻10g，钩藤30g，祛风宣窍、除痰通络；石菖蒲30g，郁金30g，天竺黄10g，开心窍、开脑窍；严重者加全蝎3g，蜈蚣2条，僵蚕30g等虫类药物，以豁痰开窍、化瘀通络、熄风止痉。③肢体偏瘫。属风痰阻络者，用半夏白术天麻汤；属气虚血瘀者，用补阳还五汤，酌加活血通络之品，如地龙30g，鸡血藤30g，桑枝30g等。

典型病例

患者某，女，60岁。2013年1月初诊。一诊：2012年12月5日某医院CT示：第3脑室后中线区可见囊实性肿块，约3cm×4cm大小，室管膜瘤可能，未经任何治疗。就诊时头闷不适，偶意识不清，手抖，舌淡红、苔黄，脉沉。治宜益气升阳，化痰开窍。处方：益气聪明汤加减。生黄芪30g，太子参30g，蔓荆子30g，川芎30g，白芍30g，黄柏10g，石菖蒲15g，远志15g，胆南星30g，蜈蚣6g，地龙20g，鹿角霜10g，山萸肉15g，五味子10g，白花蛇舌草30g，甘草6g。30剂。二诊：头闷不清好转，口苦，大便数日一行，寐差，舌红、瘀斑、苔黄厚，脉弦滑。治以清热化痰、软坚散结为主，黄连温胆汤加减：黄连6g，竹茹10g，枳实10g，半夏10g，陈皮10g，茯苓15g，僵蚕10g，天麻10g，石菖蒲30g，远志15g，蜈蚣6g，地龙20g，山慈菇15g，莪术30g，三棱10g，夏枯草30g，胆南星30g，甘草6g。30剂。三诊：头闷好转，口中和，大便畅，舌质偏暗。以化痰活血为主，上方加桃仁10g，红花10g，川芎15g。再进30剂。四诊：头晕如踩棉花，舌淡红、苔薄黄。病情有所反复，益气升阳为主，遵初诊时处方30剂。五诊：6月23日复查CT，示脑室囊实性肿物，大小约2．5cm×1．8cm，与之前相比，肿物内囊性区变小，肿物体积减小。刻下症：寐差、头晕、心烦、耳聋、舌红苔黄。一派痰热之象，故治宜清降痰火，小柴胡汤合温胆汤为主：柴胡10g，半夏10g，黄芩10g，竹茹10g，枳实10g，陈皮10g，茯苓15g，石菖蒲30g，远志15g，胆南星30g，天竺黄10g，水蛭6g，地龙30g，僵蚕10g，山慈菇20g，龙骨、牡蛎各30g，甘草6g。30剂。六诊：2013年8月4日来诊，仅诉偶有头晕，余无明显不适，舌淡红，苔薄黄。以益气化痰为主：生黄芪30g，党参15g，蔓荆子30g，川芎30g，白芍30g，石菖蒲30g，黄柏10g，远志10g，半夏10g，陈皮10g，茯苓15g，山慈菇30g，莪术30g，三棱10g。30剂，继续巩固治疗。

脑肿瘤的发生责之于肝、脾、肾三脏功能不足，痰瘀互结，阻滞清窍。治疗应在辨证基础上，应用化痰活血药物。本例脑肿瘤未行手术切除，瘤体体积较大。在治疗过程中，并未一味祛邪抗癌，而是遵循中医对本病的认识及治疗原则，辨证辨病相结合，先后选用益气聪明汤、温胆汤、小柴胡汤等方剂，酌取地黄饮子、通窍活血汤之意，并始终加入化痰、活血之品，如天竺黄、胆南星、蜈蚣、地龙、山慈菇、郁金、石菖蒲、远志、僵蚕等，取得了满意效果，瘤体明显缩小，已带瘤生存8月余，生活质量良好，体现了中医治疗肿瘤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