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出口贸易利益究竟有多大——基于附加值贸易的估算

2015-01-23 03:22
当代经济科学 2015年3期
关键词:附加值投入产出分工

戴 翔

(安徽财经大学 国际经济贸易学院,安徽 蚌埠233030)

一、引 言

经济学理论虽早已证明了开展国际分工和贸易使各国获益的可能,但对贸易利益分配问题一直以来存在较大分歧,特别地,许多理论和实证研究表明,发展中国家依托“比较优势”参与国际分工,由于处于不利地位,所能获取的贸易利益十分有限,甚至还会出现福利恶化[1]。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以其丰富的劳动要素等禀赋优势融入国际分工体系,实现了中国对外贸易的“增长奇迹”,并带动了中国经济的“腾飞”,但国内理论和实际部门却普遍存在着“中国出口贸易只赚数字不赚钱”的流行观点。从芭比娃娃到苹果手机的经典案例,被到处引证。但从中国对外贸易发展所呈现的另一突出特征,即持续性贸易顺差的角度来看,却又引起了国际社会尤其是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的担忧,因为传统的国际经济学理论尤其是重商主义和新重商主义认为,以进出口贸易不平衡发展为表现形式的国际收支失衡蕴含着巨大风险性,即国际贸易分工利益的分配出现了不均衡。可能正因为如此,美国等发达国家到处宣扬所谓“全球贸易失衡”并将主要责任归咎于中国,还企图因此而为中国对外贸易的快速发展设置“障碍”。不可否认,世界经济格局和利益格局,的确伴随着中国深度融入全球分工和贸易体系而出现了极大改变。这似乎又说明了中国对外贸易利益是巨大的。甚至有部分西方学者研究认为,由于中国出口贸易量的快速扩张,不仅“抢走”了全球更多的就业机会[2],还对其它国家的工资收入不平等以及贸易条件带来了巨大冲击[3]。

这就提出了一个很有理论和实践价值的课题:我们究竟应当怎样来看待中国的出口贸易利益,或者说中国的出口贸易利益究竟有多大?实际上,伴随当前全球价值链分工的快速发展,传统国际经济理论对贸易利益的解释已经无能为力,这是因为,相比以最终产品为界限的传统国际分工模式,当前全球价值链分工的深入演进使得一国出口品不再完全由出口国独自生产。换言之,一国出口产品中可能富含了大量来自其他国家的进口中间产品,因此,出口产品价值并不会完全转化为本国要素收益,而是多国要素收益的一个“集合体”。正因如此,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认识到,中国持续性的外贸顺差并不能完全反映真实的贸易利益格局。而中国对外贸易“只赚数字不赚钱”的论点,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中国以“低端嵌入”方式融入全球价值链分工的特征事实,但这种论点所勾画的贸易利益分配情况,与其说是贸易利益,倒不如说是厂商理论,因而难以在整体上反映一国参与国际分工所能获得贸易利益的真实状况。全球价值链分工的快速发展客观上要求以贸易附加值,即以新增价值代替传统方法统计的总价值来刻画生产出口产品的国家所创造的真实新增价值,从而更能本质地揭示一国的贸易利益。正如世界贸易组织的一份研究报告所指出[4],与传统国际贸易核算相比,贸易增加值(Trade in valueadded)核算能更好地反映全球贸易特征以及各国在全球贸易中的真正贸易利得。

随着国际组织对全球价值链分工分析思路的认可和支持,联合国贸发会议、世贸组织以及OECD等国际组织和机构,已开始致力于建设全球价值链的基本数据库。越来越丰富的数据资源,极大地促进了学术界对贸易附加值的关注,并为开展相应的学术研究提供了便利和更为科学的方法。有鉴于此,本文利用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World Input-Output Database,简称WIOD)提供的世界投入产出表,从总体和分行业两个层面,估算1995年至2011年中国出口产品的国内附加值,以此明晰中国出口贸易利益的真实状况,并为中国外贸发展战略的调整提供科学依据。

二、文献回顾

传统国际经济学理论主要关注贸易的互利性,而对贸易利益分配尤其是贸易利益分配的测算研究较少。基于贸易条件对贸易利益问题的研究,也主要着重于从相互需求、要素增长、技术进步、不平等交换、规模报酬等角度研究其影响因素[5]。当然,这一方面可能由于贸易利益分配本身的复杂性,而更重要的可能是囿于统计数据的可获性。伴随研究方法的日益进步以及统计数据越来越丰富,近年来关于贸易利益分配测度问题已经成为国际贸易领域研究的热点问题之一。现有文献主要沿着下述四条主线对贸易利益分配问题展开研究。

一是利用传统的贸易条件理论,从贸易条件变动的角度,来探讨一国或地区在贸易利得方面出现的变动趋势。较早的研究如普雷维什-辛格命题,而近期的研究也主要是基于普雷维什-辛格命题及其拓展方面开展的[6-12]。然而,考察贸易条件变化进而估算一国或地区获得贸易利益能力的变动,其有效性是基于出口商品结构不变的假定,而从动态的角度来看,一国或地区出口商品结构通常会发生较大变动,从而使得这一有效性前提难以存在,所得结论的可靠性和说服力就会大打折扣。况且,这种测度方法至多只能表明所能获得贸易利益的变动方向,而无法反应所能获得贸易利益的总量情况。尤为重要的是,在当前全球价值链分工条件下,出口商品的价格不再完全反映本国要素获得收益的能力,从而使得贸易条件无法真正反映一国或地区获取贸易利益的真实情况。因此,使用贸易条件这一传统的测度方法,面临较大局限性。实际上,在当期新的分工形势下,贸易条件理论和实证分析都亟待改进。

二是从出口商品技术含量变动角度考察一国或地区在国际分工中地位变迁,进而间接反映所能获得贸易利益能力的变化。使用这一方法评估一国或地区获取贸易利益能力的变化,其实质暗含这样一种事实性假定,即不同技术含量的商品往往具有不同的附加值水平,或者说,技术因素通常是附加值水平的重要决定性因素,通常而言,高技术含量产品或者产品生产环节,往往也就是附加值较高的产品或者产品环节,反之则反是。这也正是为什么在实践中要努力提升出口商品的技术结构的重要原因。优化出口商品技术结构成为各国提高贸易利得的普遍战略。近年来关于出口技术含量的测度,正成为当前学术界研究的前沿和热点议题。代表性的研究如劳尔对根据产品生产涉及的技术活动或知识含量等要素密集度特征[13],对出口产品进行技术分类,进而考察一国不同技术分类出口产品构成变迁以反映出口技术含量变化,以及使用具体测度指标,如出口技术含量指数、出口收入指数、以及出口相似度指数等[14-18],测度一国出口商品技术含量的绝对变化或相对变化。但这种测度方法同样面临着两个重要局限性:一是这种方法只能粗略反映一国(地区)获取贸易利益能力的相对变迁,而无法反映获取贸易利益总量情况;二是在产品内分工快速发展的背景下,这一测度方法还无法反映国际分工和专业化的“多元化”和“异质性”影响,因而对估计结果会带来较大差异。尤为值得一提的是,基于上述方法的许多实证研究表明,中国出口技术复杂度已经远远超出经济发展水平相近国家的出口技术复杂度水平,甚至与发达国家出口技术复杂度接近[19]。但正如有些研究所指出,发展中国家出口的高技术复杂度产品,貌似由发展中国家所生产,但实质上其中主要的高附加值部分却产自于发达国家自身[20-21]。

三是基于当前全球价值链分工发展的现实,着重探讨这一新的分工模式对贸易利益分配的影响。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伴随产品生产分割技术的快速发展,以及贸易和投资自由化的大力推动,国际分工逐步从传统以最终产品为界限的主导模式,让位于以产品价值增值环节和阶段的为主导的模式转变,即产品价值链上不同的生产环节和阶段,按照其要素密集度特征被配置到不同国家和地区。学术界把这种新的国际分工称之为产品内分工。全球价值链分工的快速发展对贸易利益问题产生了重要影响,并引起了众多学者的研究兴趣。总体而言,沿着这一思路开展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探讨产品内分工对一国就业、工资收入、劳动生产率等方面的影响[22-25];另一方面基于产品不同生产环节和阶段由于其要素密集度差异所决定的附加值水平存在差异的事实特征之上,着重探讨产品内分工对于不同专业化国家和地区所产生的贸易利益分配影响,或者说专注于产品“高端”和“低端”的不同而使得各国获益能力各异[26-30]。这一支研究文献虽然从产品内分工角度做出了十分有益的探讨,但仍然没有对国家间利益分配进行完整、系统的论述,更没有对一国获取贸易利益总量问题进行测度。

四是利用一国投入产出表或出口企业微观数据对一国出口产品的国内附加值进行测度。这一方面的代表性研究主要以中国出口商品的国内附加值为研究对象。利用投入产出表测度中国出口商品国内附加值,较早的代表性研究如有些学者通过构建反映加工贸易的非竞争性投入产出表进行的测算[31]。还有些学者采用数学规划方法[32],提出了一套能反映中国加工贸易的非竞争性投入产出表编制方法,并据此对中国出口商品的国内附加值进行了测算。利用企业层面的微观数据,Upward等学者首次进行了有益尝试[33],通过计算出口企业的国内附加值率考察中国出口企业的参与国际贸易的获益能力。之后,国内学者张杰等对现有方法进行了适当改进[34],利用企业层面的微观数据对中国出口企业国内附加值率进行了重新测度,并探讨了其中的变化机制。应该说,这一支研究文献从产品内分工的现实出发,对出口商品的国内附加值进行测度,所得结论也更为合理,但仍然存在不足之处。就利用中国投入产出表进行的研究而言,一方面,由于受到其编制时间的限制(通常是5年编制一次),因而难以对贸易利益的动态变化趋势进行有效分析;另一方面,也是更为重要的是,利用国内投入产出表进行的分析,由于假定了进口品不含任何国内增加值,从而违反了产品内分工的特征事实,进而使得测算结果可能出现较大偏差。就利用企业层面的微观数据进行测算而言,尽管在理论层面上来看并无歧义,但是,一方面犹如前文所指出,与其说这是贸易利益问题的分析,还不如说是厂商理论的分析,难以反映一国整体贸易利益状况;另一方面,由于贸易型企业的进口、生产以及出口之间的非一致性而使得估算出现偏误。

综上可见,对中国贸易利益的分析和测算,现有方法和数据使用仍有进一步改进的必要和空间。据此,本文将利用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提供的世界投入产出表,从而克服利用单个国家投入产出表面临的缺陷和不足,在宏观层面上对中国出口贸易利益进行总体和分行业两个层面进行估算。所得结果将有助于我们正确理解中国在全球分工体系中的地位变迁及其真实贸易利得。

三、方法与数据

本节简要介绍如何使用世界投入产出表进行一国出口内含的国内增加值测算。在全球价值链生产和分工体系下,一国出口的国内增加值测算,其实质就是将里昂惕夫投入产出表拓展至多国情形,可将之称为世界投入产出表。基于全球生产的增加值创造过程,假定全球有 N个国家(产业),则世界投入产出表可以用表1进行直观表示。

表1 世界投入产出表

每个国家(产业)的产出既可以作为中间产品投入到任何一种产业的生产过程之中,也可以作为最终产品使用。而在全球价值链模式下,一国的产出X无论是作为中间产品使用,还是作为最终产品使用,既可以在国内,也可以出口到国外供他国使用。表1中的“行”是总产出按照其使用用途进行的划分,而“列”则表示某一产品生产过程中的具体投入情况。其中,Xij(i,j=1,2,…,N)表示产品j生产过程中使用的产品i的量;Xij则表示产品i在j国作为最终产品的需求量。从价值创造过程来看,由于总投入等于总产出,因此,对于任何一个国家i显然有下式:

如果我们定义Aij=Xij/Xj,即Aij表示第i种产品作为中间投入品在产品j的总产出所占比重(通常称之为直接消耗系数)。由此,表1中国家间的投入产出关系可用矩阵表示为:

其中,X用向量表示为:X=(X1X2…Xn)T,其中Xi为第i个国家(产业)的总产出;用向量表示为:Y,其中表示其它所有国家对第i个国家(产业)的最终需求之和。

由前述定义可知,A即为直接消耗矩阵,Aij表示j国使用的i国(产业)的中间产品。对(2)式进一步整理可得:

式(4)中,I为单位矩阵,B为里昂惕夫逆矩阵。

设vi表示单位总产出的增加值份额,即增加值率,则由表1可知构造增加值率矩阵,并将矩阵V带入式(4)有:

式(5)即为最终需求所形成的全球价值链表达式。如果我们定义Ei表示i国(产业)出口的所有中间产品和最终产品之和,并据此构造全球出口矩阵:

则将式(5)中的最终需求Y替换为矩阵E,所得结果即为贸易附加值的矩阵(记为TV)表达式:

矩阵(7)描述了每一国家(产业)出口中内涵的附加值是如何在国与国之间创造和分布的。其中,列表示的出口贸易附加值的“创造”,而“行”则显示的是附加值在国与国之间的分布。具体而言,矩阵(7)中的第一列即国家1出口内涵的附加值,并由两个部分构成。第一部分即为矩阵元素中 TV11项(在矩阵乘积中有TV11=v1B11E1),该项为本国出口的国内附加值部分。第二部分为矩阵元素中的TVi1项(i≠1),此类项为本国出口内涵的由外国创造的附加值部分。由表1可知,国家1的总产出(其中,部分用于出口)在生产过程中使用了来自于其他国家的中间投入品,而其他国家在生产这些中间投入品时,同样也是价值增值的创造过程。因此,TVi1项所代表的含义就是:国家1为了生产出口品(E1)而需要从国家i进口的由国家i所创造的价值增值vi的一部分。矩阵TV第一列的所有元素相加(即国内附加值和使用的全部国外附加值之和),其值恒等于国家1的出口总额。矩阵TV其它列的含义与第一列类似,比如,第二列中的元素TV22表示国家2出口的国内附加值部分,而其它元素TVi2项(i≠2),表示的是国家2为了生产出口品(E2)而需要从国家i进口的由国家i所创造的价值增值的一部分,以此类推,等等。因此,矩阵TV的对角线元素表示就是各国出口所内涵的国内附加值部分。因此,利用式(7)便可测度一国(产业)出口所内涵的国内附加值和国外附加值。

基于上述方法测算一国(产业)出口的国内附加值,需要拥有每个国家(产业)的总产出及其附加值增值数据(Xi以及vi)、世界投入产出矩阵(A)数据。而这些数据能够从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WIOD Database)最新发布的世界投入产出表中获得(www.wiod.org)。世界投入产出数据提供了1995年至2011年涵盖40个国家的35个产业部门①35个产业部门分别为:(1)农、林、牧、渔业;(2)采矿业;(3)食品,饮料制造及烟草业;(4)纺织及服装制造业;(5)皮革、毛皮、羽毛(绒)及鞋类制品业;(6)木材加工及木、竹、藤、棕、草制品业;(7)造纸及纸制品业,印刷业和记录媒介的复制业;(8)石油加工、炼焦及核燃料加工业;(9)化学原料及化学制品制造业;(10)橡胶及塑料制品业;(11)非金属矿物制品业;(12)金属制品业;(13)机械制造业;(14)电气及电子机械器材制造业;(15)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16)其他制造业及废弃资源和废旧材料回收加工业;(17)电力、煤气及水的生产和供应业;(18)建筑业;(19)汽车及摩托车的销售,维护及修理;(20)燃油零售批发(不含汽车及摩托车);(21)零售(不含汽车及摩托车);(22)住宿和餐饮业;(23)内陆运输;(24)水路运输;(25)航空运输运输业的其他配套和辅助业务;(26)旅行社业务(27)邮政与通讯业;(28)金融业;(29)房地产业;(30)租赁和商务服务业;(31)公共管理和国防,及社会保障业(32)教育;(33)卫生和社会工作;(34)其他社区,社会及个人服务业(35)私人雇用的家庭服务业。的时序数据。作为分析全球价值链的重要数据库之一(Trimmer,2012),这一数据库的设计和构建尤为适合本文分析的需要。据此,本文将利用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提供的世界投入产出表这一基础数据,基于上述介绍的测度方法,从总体和分行业两个层面,测算中国出口贸易的国内附加值及其变动情况,以此明晰中国参与全球分工的真实贸易利得及其在全球分工地位中的可能变迁。

四、测算结果及分析

(一)中国出口贸易利益的总体情况

根据上文介绍的测算方法,中国出口贸易可以分解为国内增加值和国外增加两个部分,此处我们重点关注的是中国出口贸易中内涵的国内增加值部分,包括服务出口在内的测算结果如表2所示。

由表2的测算结果容易看出,在2001年中国加入WTO之后,中国出口内涵的国内附加值在出口总额中所占比重与之前相比有所下降,而出口内涵的国外附加值所占比重与之前相比则有所上升。实际上,出现这一变化的根本原因正是在于中国入世后进一步深度融入了全球价值分工体系。不难理解,越是脱离全球价值链分工的出口贸易,其内涵的国内附加值比重就会越高;反之,伴随着融入全球价值链分工程度的不断深化,即在价值链环节和阶段的承接中越来越“专业”,从而其出口可能对中间产品进口等产生了更多需求,因此,出口内涵的国内附加值在出口总额中所占比重也就可能逐步下降。因此,上述变化趋势只能说明中国融入全球价值链分工的深化,而并不能说明中国出口贸易所获利益减少。相反,出口贸易内涵的国内附加值的绝对量来看,除了2009年之外,在1995年至2011年间,中国所获贸易利益呈现稳步上升到的态势且总量巨大,当然,这得益于中国出口贸易规模的迅速扩大(2009年中国出口贸易内涵的国内附加值与上一年度相比之所以下降,根本原因就在于中国出口贸易总额在全球金融危机冲击下出现了大幅下滑)。由于出口贸易的国内附加值在本质上与GDP的核算是相一致的,均是国内生产要素总体收入的结果和表现,因而其更能反映总体的获益情况。中国以“低端嵌入”的方式融入全球价值链是事实,所从事的环节和阶段具有低附加值特征也是真,但由此所带来的巨大利益总量却是可观的,因为附加值增值率和利益总量并非同一概念。犹如厂商理论所表明的那样,提升产品销售价格固然能够提升利润率,但厂商所获得的总体利润可能会因此下降;降低产品销售价格固然会降低利润率,但也有可能会使得厂商总体利润有所增加。厂商固然想追求高利润率,但是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实现总量利润的最大化。对于一个企业来说如此,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同样也是成立的。由于出口贸易内涵的国内附加值反映的是国内生产要素总体收入水平,而不仅仅是一个附加值增值率的问题,因此,即便中国由于现实要素禀赋的约束而只能从事相对“低端”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或产品生产环节和阶段,但是由此所吸纳的要素尤其诸如一般劳动等初级要素总量是巨大的,从而所形成的要素收益总量也是巨大啊。因此总体而言,从出贸易内涵的附加值变动趋势来看,中国出口贸易利益是不断增加且总量是巨大的。

表2 中国出口贸易利益的总体情况:1995-2011单位:亿美元

(二)中国出口贸易利益的分行业情况

为了进一步分析各行业在中国出口贸易利益中的贡献情况,更为重要的是,为了进一步初步明晰中国在融入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中地位变迁情况,本部分从行业层面对中国出口贸易利益进行细分。为此我们将35个产业部分划分为7大类,分别为初级产品和资源类产业(包括产业分类中的1和2)、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包括产业分类中的4、5、6、16)、资本密集型制造业(包括产业分类中的 3、7、8、10、11、12)、知识密集型制造业(包括产业分类中的9、13、14、15)、劳动密集型服务业(包括产业分类中的18、19、20、21、22、26、35)、资本密集型服务业(包括产业分类中的 17、23、24、25、27、29)、以及知识密集型服务业(包括产业分类中的 28、30、31、32、33、34)。7大类产业出口贸易中的国内附加值及其占比情况如表3所示。

从表3的计算结果可以看出,各行业出口的国内附加值绝对量都在增加,即在融入国际分工和贸易中所获得的贸易利益总量是在不断增加的。当然,这一点犹如前文分析所指出的那样,主要得益于中国出口贸易规模的迅速扩张,换言之,中国在出口规模的迅速扩张中所获得的贸易利益也在不断增加且总量可观。在中国出口贸易利益中,初级及资源类产品出口虽然从绝对量角度来看,呈现不断扩大之势,但是从相对角度来看,对中国出口贸易利益所做贡献则呈下降趋势。贡献最大的是制造业行业,而在制造业行业中,资本密集型制造业和知识密集型制造业所做出的贡献尤为明显。这一结果似乎与我们惯常所理解的所谓中国比较优势主要集中于劳动密集型产业有所不同,但仔细分析,其实并不矛盾。应该说,出现上述结果可能说明了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中国在融入全球价值链分工中,的确带来了产业结构的不断调整和优化升级,因为全球价值链分工确实降低了中国融入高端产业的门槛,因此,在中国出口贸易的总利益中,资本和知识密集型行业所做出的贡献似乎越来越突出。这反映了中国在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中的有利动态变迁。如果从各分类行业出口所内含的国内附加值绝对量变动趋势来看,这一点尤为明显,因为资本和知识密集型制造业出口所内涵的国内附加值不仅在绝对量上占据优势,而且也表现出更快的增速。总之,通过融入全球价值链分工,中国的确实现了产业结构调整乃至升级,并未出现学术界所担心的所谓“低端锁定”。而另一方面,全球价值链分工虽然降低了中国融入全球高端产业的门槛,犹如理论和实践部门所形成的普遍共识那样,中国虽然不断迈向一个又一个的产业高端,但是基于要素禀赋优势的现实约束,所从事的又的确是“高端”产业的低端部分,换言之,高端产业中所创造的大量附加值,可能仍然依赖于劳动密集型生产环节和阶段。因此,这一测算结果与我们对中国比较优势的惯常认识并不矛盾。综合而言,中国通过融入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在实现产业结构调整和优化升级过程中,也实现了出口贸易利益的相应增长。

表3 中国出口贸易利益的行业细分:1995-2011年 单位:亿美元

而与制造业相比,服务业出口所内涵的国内附加值相对较少,对中国出口贸易利得的贡献相对较小。当然,这与中国服务贸易出口远远“滞后”于货物贸易出口的事实是密切相关的,即服务业相对制造业而言较小的出口规模,决定了国内附加值的总量也偏少。但尤为值得引起我们注意的是,按照要素密集度细分行业中,知识密集型服务业出口所内含的国内附加值,相比劳动密集型和资本密集型服务业出口所内含的国内附加值,在总量上处于劣势地位,换言之,在服务出口的总贸易利得中,知识密集型服务出口所做出的贡献相对较小。当然,出现这一结果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中国服务经济发展的现实阶段所决定的。但是,在当前全球服务业的发展如同制造业一般,即“全球化”和“碎片化”的趋势特征愈来愈明显的背景下,为何中国在融入全球价值链中顺利实现制造业的转型升级乃至贸易利益来源结构性变迁的情形,还没有发生在服务业领域?究其原因,这可能与中国在制造业和服务业方面开放程度有关。相比较而言,中国在制造业领域的开放程度较高,已经深度融入到了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之重,而中国服务业的开放程度相对较低,因此,尽管面临着服务业发展的“全球化”和“碎片化”的趋势,但尚没有抓住这一新趋势所带来的可能机遇,从而像发展制造业一样来发展服务业。因此,要进一步改善服务贸易出口的贸易利益来源结构,或者说进一步提升知识密集型服务出口的贸易利得,一个可行的思路就是要像过去推动制造业全球化一样,去推动中国服务业发展的全球化,让服务业也深度参与和融入全球价值链分工。

五、简要结论

伴随中国成为全球第一大出口国,有关中国出口的贸易利益之争也越来越受到更多的关注。应该说,无论是持“中国出口贸易只赚数字不赚钱”的观点,还是持“中国在出口贸易快速扩张中成为本轮经济全球化最大赢家”的观点,从特定层面上来看,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基于传统的分析方法无法揭示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下,中国出口贸易获得的真实贸易利益,尤其是整体获益情况。有鉴于此,本文利用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提供的世界投入产出表,从出口贸易内含国内附加值的视角,对中国出口贸易利益进行总体和分行业两个层面进行了测算。结果表明:(1)从总体层面上来看,中国出口贸易内含的国内附加值在出口总额中所占比重呈下降趋势,这一变化趋势实质源于中国不断深度融入全球价值链的表现和结果;(2)虽然中国出口贸易内含的国内附加值在出口总额中比重总体呈下降趋势,但从附加值创造的绝对量来看,则呈现稳步上升的发展态势,且数量巨大可观,即中国出口贸易的快速扩张所带来的总量经济效应是显著的;(3)从分行业层面的估算结果来看,初级及资源类产品出口对中国出口贸易利得的贡献呈下降趋势,而资本和知识密集制造业出口对贸易利得所做贡献则呈上升趋势,贸易利益的来源结构有所优化,同时也说明了中国在深度融入全球价值链中实现了产业结构的调整和优化;(4)相对货物出口而言,服务出口对中国出口贸易利益所做贡献较小,而且从行业细分的角度来看,贸易利益的来源结构主要依赖于劳动密集型服务业出口,资本和知识密集型服务业,尤其是知识密集型服务业出口所做贡献极其有限。

本文研究结论不仅有助于我们进一步深化认识中国出口贸易利得,而且有着重要的政策含义。总体而言,中国参与和融入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由于受到要素禀赋约束,虽然是以学术界普遍公认的“低端嵌入”方式参与国际分工,并由此决定了相对较低的附加值增值率,但出口贸易快速扩张从而带来的国内附加值创造总量却是巨大可观的,并且贸易利益来源结构进而反映出的产业结构有所优化。因此,中国在新一轮的开放型经济发展中,应坚定不移地进一步深度融入全球价值链,以此推动附加值贸易的高速增长,从而提高国内增加值亦即GDP总量,乃至带动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更为重要的是,在进一步深度融入全球价值链分工中,还要注重服务业的开放,借鉴制造业融入全球价值链分工的发展模式来发展服务业,这不仅有利于扩大服务出口从而进一步优化中国出口贸易利益的来源结构,而且也可以进一步促进服务业发展的转型升级,优化服务出口贸易利益的来源结构。当然,采取怎样的战略举措才能顺利实现这一战略目标,还需要专文探讨,也是后续研究的重要努力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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