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军调查》回忆

2015-01-22 00:54杨匡满
当代 2015年1期
关键词:体委作家

杨匡满

沸沸扬扬的《马家军调查》事件已经过去16年了。《马家军调查》无疑是二十世纪末中国文坛最有影响也最有争议的一部纪实作品,它的波及面从一般文学爱好者直至社会各界各层面乃至上层政界;它也远远超出体育领域,涉及我国社会转型时期的新闻、法律、道德、文化心理、商业等等一系列问题。

这是我在《中国作家》例行的发稿单上签字同意发表这部作品之前始料未及的。我肯定不是《马家军调查》的第一读者,但在《中国作家》杂志,我肯定是它的第一读者、它的终审人兼两个责编之一。于今回想波翻浪涌的往事,也算对昨日今日的千百万读者有个交代,也是仅供他们评判是非时的参考。

一、突然来的赵瑜留下的“重磅炸弹”

1996年春日的某一个上午,我在沙滩原文化部大院内的二层简易小楼上班。这个小楼完全像20世纪中叶一个修建铁路时的工棚,一座临时建筑,却已临时了15年。先前《文艺报》在此办公,后来就成了《中国作家》这样一个“司局级”刊物的办公场所。凡外地来京的读者作家都无不为它的简陋感到惊讶。

针对当前高校课程教学质量评价存在的问题,同时考虑课程教学是教师和学生信息交流的复杂过程,存在动态性、多因素性、模糊性等特征,论文提出层次分析法和模糊评价法相结合的综合评价模型,并联系实际进行实证研究。

赵瑜突然来了。9年未见,他似乎还是老样子。头发短了点,人胖了点。我们是一同参加《中国交通报》的西双版纳笔会,在昆明的宾馆里初次见面的,我恰巧被主人安排和他同屋。那时,他的《强国梦》《兵败汉城》均未出手,他基本上还是个默默无闻的青年作者,但在山西已小有名气,好像《新华文摘》还刚转发他的作品。三十出头的赵瑜一副锋芒毕露、血气方刚的样子,无论议政议文,臧否时弊,都滔滔不绝,给人舍我其谁的感觉。自然,他那种敏锐出击的同时也显出某种不成熟。太潇洒了,有时就有点欠自我约束;这对一位青年作家来说,可以提醒他但似不应苛求。况且他那种北方大汉的真诚与憨厚,让你明显感到是一个可以交往而无须提防的人。

我印象最深的是在豪饮之后的一个夜晚,我们同车去一个傣家村庄,在打谷场上,在篝火和汽灯的照耀下,我们一起同傣家青年狂舞,从傣族舞直到迪斯科;赵瑜跳得如醉如痴大汗淋漓,临别时他不断向傣家青年送飞吻——这在当年很新潮很前卫。

体育作为一种世界语,如同音乐和美术,不需要翻译,跨越了语言和民族的界限。大众传媒的迅猛发展和卫星电视的空前普及,更使得我们这个星球愈来愈像一个村庄。

9年后几句寒暄,我已明显感到赵瑜比从前沉稳得多了,不像当年直来直去,用语夸张,不留余地,而已经颇能注意吸收和理解对方的意见。一言以蔽之:我感到赵瑜成熟了许多。

赵瑜随即说明来意:他带了一部长稿《告别辉煌——马家军兵变纪实》,已请几位朋友看过,想再请我这老大哥看看。“我知道在目前形势下很难发,我不着急,只想听听意见。”

稿子就这样留下了,40多万字,蓝黑色印墨的打印稿,厚厚一沓,又是密密麻麻的小号字。

我当时自然没想到赵瑜留给我的是一枚“重磅炸弹”。

我把稿子带回甘家口。在最初的几天里,我只看了开头的一两章。作者的切入比较慢,再加上一看标题我就感到这篇东西太敏感,既然赵瑜自知目前发不出,那就搁着慢慢看吧。

这一搁便是一年半。这期间,我曾同我一起登山的老朋友、时任国家体委政策研究室主任的王鼎华谈起过,王鼎华也在马家军营地住过些日子,也认识赵瑜,知道赵瑜在写书。王鼎华向我表示,赵瑜写马家军的东西现在恐怕不好发。我也曾同时向任国家体委宣传司司长的何慧娴暗示过有这本书,何慧娴也明确表示马家军的事不好触及。

于是没看过赵瑜稿子的章仲锷、杨志广、何建明轮流传看。一周后的社委会上,五个人从当时所能想到的疑虑和问题,交换了意见。萧立军认为删去第14章即可,至多再加一个后记;我认为,光删第14章还不行,其他章节暗示兴奋剂的地方还很多;萧说,那就有多少删多少。我和章仲锷认为,我们的出发点还是“补台”,即除开对全文要动一个大手术许多小手术外,作者还需加写一章,即马俊仁汲取教训之后在“八运会”重新崛起的内容,写它几万字,算是个光明的尾巴。我补充道,说白了,从量上,批评马俊仁的,削弱一点;说他好话的,多增加一点,全书就平衡了,既然我们还是把他作为英雄来看待的。

这期间,我还把稿子给了《新体育》的骨干记者李丹,她“七运会”期间采访过马家军近一周,甚至到马家军食堂看过,尝过鳖汤;她挑她最感兴趣的一章即第14章《药魔重创马家军》,迅雷不及掩耳地读了一遍,给我留下了一句话:“我相信赵瑜写的这些东西都是真的。”她还说到当年采访时,她只感到马俊仁的做派不对味,因此未著一字。

应赵瑜和出版社之邀,我写了一篇散文式的序文。因书未出版,它也就未能发表。今将它的清样全文登录如下:

我既吃惊又不吃惊,因为我在体育圈里朋友众多,他们对兴奋剂问题、教练员训练中的作风问题等议论得已经够多了。

时值1997年的冬天,赵瑜给我来电:想把稿子取走,给另一家出版社的朋友看看。我颇为无奈,只好答应他两天后来班上取。

就在这两天,我认认真真地将40万字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我逐渐被吸引,进入角色;逐渐被震撼,忍俊不禁或陷入沉思。我更为赵瑜如此下大功夫如此深入细致的采访所折服。这在日渐浮躁的报告文学界真是凤毛麟角。这部作品的真实、丰富、尖锐与启示,也是不可多得的。甚至可能具有某种里程碑的意义。

当时,鲁迅文学奖首届评奖工作正在启动,我作为报告文学这一项的评委会副主任,自然有感于近年的报告文学中,真正贴近现实,能深刻地干预生活的作品寥寥,不少有才华的作者似乎有意避开今天而转向历史:抗战史、长征史、民国史……难怪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傅溪鹏在评委会上提出,再写下去就是清代、明代了,还算不算报告文学?

但是,涉及影响如此大的马家军,涉及一系列可能引起麻烦的问题,我还是认为眼下不发较为稳妥。在电话里我向赵瑜表示,我相信有一天它能发表,希望他妥为保存,留下这一段历史。

我将我的意见报告了章仲锷——他在《中国作家》主持常务,一般情况下他不负责报告文学的终审。当时还有一篇卢跃刚的《大国寡民》也在我处。卢跃刚曾以《在底层》给《中国作家》带来麻烦,受到有关部门批评。作协为此召集各报刊出版社负责人专门开了会,章仲锷和我都在会上做了检讨。此后,作协就专门设立了“报刊领导小组”,以示加强纪律约束和对报刊社的管理。我以为《大国寡民》将陕西一个已处理2年的毁容案件用二三十万字的篇幅大书特书,固然是显出作者正直、义愤和才思浩荡,但似乎没必要写那么长,倘把《中国作家》牵涉进一场官司也不值得;再则,眼下不少报告文学作者有一种习惯性的毛病:议论过多,而且颇有点救世主的味道,缺少那种历史的客观与冷静,那也是我很不欣赏的——这意见我也报告了章仲锷。还跟作家协会的两位陕西籍同志通报了情况。章仲锷翻阅了《大国寡民》原稿,赞同我的看法,并说:对赵瑜的作品也要慎重。

赵瑜如约来杂志社。星期五,只有少数人在班上。天很冷,赵瑜运动员出身,身体棒,衣着很单的样子。

赵瑜一到,我就把他介绍给隔壁的我刊二编室主任萧立军,说明赵要将稿取走。萧立军当即表示要把稿子再留几天,他看看再说。我也重申:如果有一天可以发,那么首先在《中国作家》发!赵瑜也没再坚持:反正一时半时也不好发。如果《中国作家》能选发那么十来万字,他就很知足了。

下一个星期一,《中国作家》社委会五人(除章仲锷、我、萧立军,尚有总编室主任何建明和一编室主任杨志广,何、杨二人均于1999年7月出任《中国作家》副主编)碰头会上,萧立军力主五个人都传看一下,他以为是不可多得的好作品,绝对轰动,如果大家都同意,就集体负责,整期推出,“炒”一把,《中国作家》太需要这样能“震”一下的作品了!

说实在的,那时无论王鼎华或何慧娴,直至国家体委高层领导对马家军的看法、态度我根本不清楚。我是直到1998年夏末才知道王鼎华在马家军“蹲点”之后,给体委打了一份五六页的报告,鼎华跟我说:赵瑜书中涉及的马俊仁的一些主要问题,我的报告里差不多都有了。鼎华几年后又说:他的报告几乎比赵瑜的书还尖锐。

章仲锷说,实在拿不准,可以矛盾上交,即送作家协会党组副书记,主管报刊工作的陈昌本看。

杨志广当即反问:你是想发还是不想发?我表示,如果作者全部接受我们意见,可以不送审。萧立军也强调了社委会集体负责的意见,至于他后来文章中说的“即使是捅破天也是五个人承担了”,我记得当时并没有人讲,或许是后来他兴头上或开玩笑时说的。赵瑜很快来社,我和萧立军同他谈了修改意见,他表示完全接受,并说春节后即去大连马家军营地补充采访,有个把星期就行。

二月底三月初,赵瑜从辽宁返京,希望编辑部帮他找一处安静地,他躲几天加写最后一章。于是办公室帮他在附近找了处便宜的单间,给他拿了一大沓稿纸。

法律上的人格,本质上指人的资格,即成为法律关系主体的资格,[注]黄军锋、千省利:《论胎儿的法律人格及利益保护》,《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3期,第64—69页。故法律人格亦可被理解为法律认可的一种享受权利、承担义务的资格。事实上,在当前人工智能高速发展并已开始投入应用的环境下,此一问题已远非是“科幻”式的,法律实践和研究都必须直面之。在不少关于人工智能和法律的讨论中,学者开始留意到了人工智能的法律人格问题,专门的探讨也已出现。[注]袁曾:《人工智能有限法律人格审视》,《东方法学》2017年第5期,第50—57页。

大约一周之后,新加的一章《再造马家军》约3万字就出来了。我、萧立军和章仲锷迅速传看。时值第九届人大召开之际,关于机构改革的各种传言不绝于耳。有一种说法是国家体委将合并到某某部,成为一个局,我们以为这对发表《马家军调查》倒是一个好的时机:体委忙于分流,考虑各自归宿,恐怕顾不上赵瑜写的马家军了。据说体委宣传司的同仁曾在方庄的一家小饭店里会餐,颇有点散伙前惜别的意思,还不知明日谁谁谁上哪儿呢。说实话,都这时候了,体委一些领导对马俊仁的看法我还是不清楚,我也并没有去着意打听。光凭删去的第14章里伍绍祖、刘吉等人的公开讲话是看不出什么的。赵瑜刚刚补写的一章里有这样的细节:马俊仁自称同中央保持一致,并不在要求保留国家体委的提案上签名。可这似乎也说不清他同国家体委的关系究竟怎样。我只是在末章中作者议论到体委时增加了一点充分肯定体委历史功绩的话语。

3月中旬,赵瑜的长篇开始电脑录入。赵瑜原先的软盘与我刊的电脑不兼容,颇费了一番周折。随即,章仲锷因心脏病住协和医院,等待做电击术。于是3月19日的第一次座谈会便由我一人主持,地点就在编辑部极其简陋拥挤的小会客室里。清茶一杯,没有劳务费,与会者完全是看朋友面子的“友情演出”。倘若是别的作品讨论会,怎么也要有像样的场所和拿得出手的一个红包了。《中国作家》清贫惯了,《中国作家》的朋友也清贫惯了。连录音机都是借来的,中途断电还烧坏了,不得不赔人家修理费。

与会者中,前解放军艺术学院副院长赵骜少将来得最早,还准备了详细的发言提纲;雷达是抱病从医院赶来的,他曾是《中国作家》副主编,这个面子是他必须给的;最热心的是《中华文学选刊》的刘茵;还有就是专门从事报告文学研究的李炳银……

在4个组别温度升高的第1天、第3天和第10天,每个组别的每个重复中随机选择1只鸡,选择使用数字体温计测量肉鸡直肠温度。同时,在同一时间内,采集该重复的另1只鸡迅速使其安乐死,在3 min内取出下丘脑组织放入速冻管中-80 ℃保存,20 d内测定下丘脑中热休克蛋白70的浓度[2]。

最后的定稿工作是由我和萧立军直接担任责任编辑来完成的。除全删第14章外,还删去一些多余的情节和议论,如有关中国改革及赵紫阳的议论等等,免得言多必失、旁生枝节。萧立军做全面的文字上的加工和压缩,以期在一本刊物之内容得下全篇;我则着重删有关在国际上敏感的兴奋剂的句段,如“游泳队出事以后,马家军营地人心惶惶,士气低落”,如由17名队员签名的“辞职报告”也即“兵变宣言”中的“我们不再希望出现游泳队的结果”等等明确暗示的句子,凡“药”这类字我都瞪大双眼推敲一下有否嫌疑。

成人、青少年及18个月龄以上儿童,符合下列一项者即可诊断HIV感染:(1)HIV抗体筛查试验阳性和HIV补充试验阳性(抗体补充试验阳性或核酸定性检测阳性或核酸定量大于5 000拷贝/mL);(2)HIV分离试验阳性。

杨匡满

不仅是体育情结

欧阳闻雪

……

为做到万无一失,同时也保证质量,我们破例再让编辑郭小林和方文分别通读,并叮嘱他们凡遇可疑的用“药”之处一定“斩尽杀绝”。

那9年间,他读到我在《人民文学》上发表的诗《离婚者》后给过我一封短信,我们再无别的联系。只听说(一切都是听说)他1989年后遇到过一些麻烦,流浪过那么几个月,流浪的故事很生动也很浪漫。

然而终究是一个多民族的村庄。在这个地球村里,在没有战争的情况下,竞技体育便成为展现各自民族精神风貌的一个窗口,一个民族的综合实力,它的意志、智慧与自信,通过它迅速展现给其他村民。

自然,还有这窗口里面的每一个民族深层次的文化积淀。而关注这种深层次的文化积淀恰恰是作家们的优势,也是义不容辞的社会责任。这种责任超出了他们的体育情结。

现场导游词创作及讲解环节,要求选手从100个文化元素和15个团型中各抽取一个并结合,进行现场创作与讲解,考察的是选手的文化素养和创作导游词的能力。

《中国作家》本期以几乎全部版面隆重推出赵瑜历时三载的力作《马家军调查》,正是基于上述的思考。

作家赵瑜曾以《强国梦》和《兵败汉城》在文坛体坛以及社会上引起广泛注目。可以说,《马家军调查》是他的“三部曲”之一,是他更趋成熟,也更具价值的作品,相信它对当今的报告文学创作,会有某种启迪。还可以相信,广大读者在被这篇作品深深吸引直到掩卷之后,在感受某种强大的辉煌的同时,还可能会有一些沉重的叹息。这些叹息无疑是我们民族智慧与文化道德的一种提升。

《中国作家》素来重视贴近现实、关注重大题材、深刻揭示矛盾、生动表现人物性格命运的报告文学作品。应当说,近年这类作品并不多见。因此,《马家军调查》的问世尤其显得可贵……

我想,可能有许多读者没有读或干脆读不懂这些话外之话。至于我们的苦衷,就更不便说了。

二、出版史上少见的争夺战

在此期间,赵瑜隔三差五来编辑部。我们也问他掌握的证据究竟有多少。他坦言从到马家军营地起,就三天两头将掌握的第一手材料(手记、原件、录音带等)背一个小书包上邮局寄回老家,以免过于集中引起马俊仁怀疑。这些材料都已妥为保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引起麻烦时就用得着了。他还估计老马不大可能打官司,刊物一出他就会去做老马的工作。

赵瑜频繁来杂志社的另一原因是与我们商量同出版社签约出书的事项。一个多月内先后有五六家出版社来看稿和洽谈。频率之高,读稿之快,更迭之快,怕在出版史上都少有。也并非如后来传媒所说,赵瑜这部书被所有的出版社都拒绝都不敢发表或出版,恰恰是解放军出版社的两位头头审阅通过,而且已经同赵瑜签约。只是赵瑜无意中发现他们决定无论书出与否都要把出版日期定在4月末,即抢在《中国作家》版权页上写的5月10日之前。赵瑜不干了:稿子是《中国作家》编辑花大力气加工,也是《中国作家》承担首要的风险。赵瑜说:这不行,必须在《中国作家》出刊之后。于是双方趁合同生效之前毁约。此一小事可见赵瑜还是挺讲义气的,不然一大笔预付金就到手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此事起初由一家文化公司牵线,这中间环节的利益怎么办也成了难题。

我记得我当时还开了句玩笑:马家军真打起来打不过解放军。

人民文学出版社是由何启治、高贤钧两位副总编率队来的,总共6人,连合同书都带来了。

何、高二人是《白鹿原》《大国之魂》《中国知青梦》《尘埃落定》等当代著名作品的催生者,他们的艺术眼光想必代表了国家出版社的水平。大家在美术馆对面的一家傣家风味的餐厅边吃边看足球,相谈甚欢。他们对《马家军调查》一书的评价也无须多言。唯有一个问题引起了出版社发行部门负责人的疑虑:今日集团会不会打官司?会不会使出版社成为“第三被告”?赵瑜说明了一些情况和他写作的依据,但看来没说服他们。何启治和高贤钧毕竟不是人文社的最高决策者,他们一行在向社长陈早春汇报之后,据说这位一向老成持重、谨慎至极的陈早春表示,他不担心马俊仁打官司,只顾虑今日集团。陈早春以五四文学见长,他一票否决,别人怎么争也无济于事了。

向10 g泡菜中加入90 mL无菌水,充分振荡,采用梯度稀释进行稀释,稀释度为101~108。吸取0.2 mL稀释液涂于含有0.5% CaCO3的改良MRS固体培养基上,30 ℃厌氧箱中培养2~5天,观测菌落形成情况。选取有钙圈生成的菌落,挑取单菌落,反复进行划线分离直至获得纯菌落。

广东人民出版社得到情报后迅速派编辑于4月下旬飞抵北京,连夜阅读样书,夜以继日同赵瑜讨论合同细节,终因坐镇广州的第一把手卞社长的犹豫和在交软盘时间、预付款等细节上的某些分歧未能签约。那位广东编辑一会儿用旅馆电话,一会儿用手机同南方大本营频频联系。时而关山阻隔,时而柳暗花明;就在即刻可以一锤定音之时,手机一响又重头来过,信息时代的买卖用“风云突变”这个词汇都显得不够了。

作家出版社、社会科学出版社的情况大同小异,下边的同志很积极,到了一把手社长那儿就卡住了。正为《黄帝内经》一书困扰的作家出版社社长张胜友甚至还发了脾气。他表示要等刊物出来听听反响之后再做决定,这其实也是慎重的表现;最后是北京出版社,可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和赵瑜签约,且已排出书校样,但就在此时他们也“慎重”了一下,跟刚刚回社的第一把手打了招呼,于是停机撤稿。

2017年7月,全国金融工作会议召开,习近平总书记提出“金融是国家重要的核心竞争力,金融安全是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金融制度是经济社会发展中重要的基础性制度”。会议宣布设立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以强化人民银行宏观审慎管理和系统性风险防范职责,明确金融监管部门的监管职责,确保金融安全与稳定发展。中共十九大又对金融领域发展作出重要部署,提出要深化金融体制改革。这一系列改革措施,有力地保证了金融系统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有力地保证了金融服务实体经济能力,有力地保证了经济的高质量发展和现代化经济体系建设。

那期杂志的“卷首语”是我受编辑部之托写的,化名欧阳闻雪,那是我第一次写小说用的笔名,后来办报纸时写通讯和评论也用过此名。我阐发了如下观点,也有点导读的意思:

九年没见赵瑜,人生的曲折坎坷竟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印迹。依然是那张显得嫩气的学生脸,只是胖了一圈,或许是长发剪短了的缘故。

然而一坐下来细细地端详也细细地交谈,我突然感觉到他在依然保持着山陕硬汉耿直秉性的同时,多了几分稳重与成熟。无论评点人或事,都显出宽容大度和替对方着想的视角,这使我高兴之余多少有点惊讶。

我们是十年前在昆明认识的,一同去西双版纳,一同在澜沧江边度过了比较原汁原味的泼水节。不像近几年这种民俗旅游带有了许多人工造景的虚假。我们一行在景洪附近的一个傣族乡村的打谷场上,在汽灯的照耀和手提录音机的节拍中,同傣家青年们忘情地狂舞,既跳傣族舞也跳迪斯科。赵瑜无疑是我们之中最放得开的一个。深夜登车离去之时,他很新潮地向傣族女青年们送着飞吻,而傣族青年们也以欢呼回报他。

那时他的《中国的要害》刚刚问世,还有别的三两篇写中国社会问题的报告文学。《强国梦》尚且没有出笼,坦率地说,我在佩服他的敏锐与勇气的同时,多少也觉察到一丝偏颇和粗疏。当然,这对于一个刚到而立之年的青年作家,又是不必去加以挑剔的。

倏忽之间过了十年,其间收到过他的一封短信,是评论我的一首诗,因知他正浪迹天涯,竟未能复信。

这一回赵瑜是听说我到了《中国作家》和章仲锷拍档,特地来看我的。在握手的一瞬间,似乎就预示着要发生什么。

果然,他临走时留下了厚厚一沓打印稿《告别辉煌——马家军悲剧纪实》。他说:“我已给一些朋友看了,我知道它现在发不出去,只是想请你作为朋友看看,不着急的。”

于是,赵瑜的书稿在已经延宕了一年之后在我案头又延宕了一年。我为他书中披露的大量事实震撼不已;我被他的娓娓叙述、雄辩与抒情的精妙结合深深打动;凭着我的直感,我认为这是他更为成熟的和奠定他在中国文坛地位的作品。

小麦药剂拌种方法主要有调节剂(多效唑、矮壮素等)、杀虫(菌)剂(粉锈宁、绿享2号等)、微肥、微生物菌剂拌种。调节剂拌种能促根增蘖,加强麦苗抗逆性,降低株高等。杀虫(菌)剂拌种可预防白粉病、纹枯病、蝼蛄、蛴螬、金针虫等病虫危害。微肥拌种可以提高植株抗病能力,利于高产。微生物菌剂拌种具有促进根系发育和分蘖作用。注意选择对小麦生长不产生副作用的药剂类型。

然而我不敢就这样将它发表出去,这也并非出于胆怯。“马家军”毕竟太辉煌也太敏感了。

突然,她那伸在毯子外的左脚,被人捏住,狠狠摸了一把,易非马上从床上弹了起来,准备大喊一声:“谁?哪个混蛋?!”

我只能对赵瑜说:你好好放着,相信它有一天能问世;只要时机一到,请一定先在《中国作家》上发表。

我的编辑部的同仁们终于运用集体的智慧找到了一种方法,使得这部作品不仅保留了它鲜活又厚重的历史真实,还平添了现在进行时的意义。这样,无论对马家军还是对读者都显得公正,对中国竞技体育的改革也会有启示。我相信中国的体育史上,会给它留下一笔。至于对这部作品文学价值的评价,我想不断会有评论家理论家们提到它,我自己同评论疏淡已久,已没有资格多发言了。

重视人才的引进和培养。在集团总部、泰华公司的期货交易、市场分析等职位尝试用市场化聘用方式引进了数名专业人才,为集团带来了新鲜血液。在人才培养方面,每年都选派优秀年轻干部到海外企业锻炼,目前在海外工作的100余名人员中,80后、90后占到80%以上。有针对性地给年轻干部多岗位、多层级锻炼,培养负责任、有担当、能干事的干部梯队,不少80后干部走上各级领导岗位。同时重视项目所在国当地人才的培养和使用,海外企业生产一线全部员工、95%以上管理人员均实现本土化。

为了这本书的书名,赵瑜和我们曾绞尽脑汁。“是谁重创马家军”“是谁主宰马家军”“马家军风云”……等等,争论了斟酌了三几个月。最后还是赵瑜自己的灵感:“调查马家军。”我只是将“调查”二字挪到了后边。

准确把握经济违法行为和经济犯罪之间的界限是限定经济犯罪圈的关键。前文提及的判断社会危害性是否达到入罪程度的逆向推定标准是:某类行为入罪符合刑罚与国家经济管理之目的,并且从社会一般人的观点来看,并不因此侵犯行为人之人权。此时,便可以逆向推定该类行为的社会危害性已达到了入罪的程度。简言之,在进行入罪化考量时,以保障人权为下限,并综合考虑刑罚性质和经济管理目的。具体而言:

王军霞在读完《马家军调查》后给赵瑜写了一封信。赵瑜在电话里给我念了这封信的全文,我听着听着,不知不觉中热泪盈眶。我希望本书的读者们也能尽快看到这封信,这位伟大的小姑娘的不平常的文字,无疑将帮助我们加深理解这本书里所写的一切,也加深理解赵瑜本人。这本书已经引起热烈的讨论和争论,这也恰恰证明它决非平庸之作且必将为后人载入史册。

本组患者随访时间13~32个月,平均(22.39±11.64)个月。VAS和ODI评分结果见表1,VAS腰痛评分由术前(7.22±2.63)分逐渐减少至末次随访的(1.69±1.89)分,不同时间点间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VAS腿痛评分由术前(7.92±1.25)分逐渐减少至末次随访(2.11±1.85)分,不同时间点间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ODI评分由术前(67.10±18.67)分逐渐减少至末次随访时为(56.08±25.73)分,不同时间点间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

上述这几段“出版史话”都是后话了,它说明了一个饶有趣味的现象:百分之百的都是第一把手不敢最后拍板,而那些副总们、编辑们则很少例外地表现出少有的热情。

三、伍绍祖把电话打到我家里

现在我必须回到1998年的3月下旬,这其实是个更为重要的时间段。此时,《马家军调查》一书已箭在弦上,但未最后终校和签字付印。尽管我们不对外声张,毕竟知道的人已不少,现代通讯工具使得我们无密可保。于是我们计划将原定的5月10日出刊日期实际上提前到4月20日,以便提前将刊物发向市场,发到读者手里,尽可能地避免风浪。

3月24日晚8时许,国家体委宣传司司长何慧娴电话打到我家里(据何慧娴记忆为3月中旬)。

我认识何已十余年,我有家人是她的下属,而她和她夫君、《人民日报》副总编李仁臣,两人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又是我当了“介绍人”的,彼此都以朋友相称,也从不隐瞒什么观点。

何慧娴电话大意是:一、伍绍祖听说了赵瑜的稿子,担心兴奋剂一事捅出去于国家不利;二、伍绍祖和袁伟民对马俊仁都很有看法,马俊仁此人太有问题;三、作者有权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体委最高领导对马俊仁的看法。我在电话里说,我们补充了许多说马俊仁好话的内容,这样整篇就摆平了。对此,何慧娴在电话里未表态。我请何转告伍绍祖,请他放心,我会从国家利益出发,定稿时将兴奋剂删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即3月25日晚,我外出归来才知道,伍绍祖亲自来过电话,并要我在10点之前往伍家里回电话。

我同伍绍祖认识已久,因地位悬殊,来往不多。十几年前我写施光南时采访过他,他是施的中学同学,曾热心为我提供了不少素材。他到国家体委上任伊始,我作为《华声报》记者到他家采访过他;1992年春体委请一批圈外专家为中国足球出主意,他邀我与会发言,这对我这个超级球迷是莫大的荣耀了。除此之外,我只能从赛场的看台上仰望主席台上的他了。

10点差十来分时我拨通电话。

2.1 两组患者手术前后生活质量评分比较 治疗前,两组患者社会功能、躯体功能、心理功能、物质生活状态等生活质量变化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t=0.24、0.31、0.15、0.23,P>0.05);治疗后,两组患者社会功能、躯体功能、心理功能、物质生活状态评分均显著上升,组内相比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观察组显著高于对照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t=9.52、10.27、7.34、10.53,P<0.05)。见表2。

我先开了句玩笑:他的电话又是6又是8,真吉利,不像我的号码可以叫人气死。

伍绍祖说:什么吉利呀,我日子不好过,马俊仁在会上老骂我。

然后,伍绍祖这样问:听说赵瑜的书快出来了?

我答:没那么快,怎么也得5月。

伍绍祖又问:是不是压一压?

没等我答,伍接着说:如果要发,兴奋剂的事希望一定删掉。至于别的,作家怎么写有他的自由。

我一听,不啻是一颗定心丸。我重复了给何慧娴谈的话,并且举例说,例如“游泳队出事以后,马家军营地人心惶惶”之类暗示性的话语,我都会去干净。

伍绍祖接着说:马俊仁这个人很有问题。

我说:我们认为他毕竟是有大功的,是个有缺点的英雄。

伍绍祖并不反驳我的观点,又说:国际田联至今拿着马家军比赛后的尿样B样,一旦有新的检测手段就会败露……

俄顷,伍绍祖问:赵瑜在不在北京?

我答:他在山西,过两天就来。

伍说:找个时间,你和赵瑜一起来,我们聚一聚,谈谈心。马俊仁这个人能通天,辽宁省里也有人支持他。有些事,你们还可以写内参。

我说:我们觉得赵瑜写得比较客观,大不了我这个《中国作家》的负责人免职,也没什么了不起,我还可以当作家。

我与伍绍祖的对话就到此。我的电话无录音,似也不必有那设备。我想我是凭我的良心来回忆的,不带任何夸大或虚构。像这样事关重大的对话,在一生中都不会有很多次,因此当《马家军调查》很快演化为一场轰动海内的事件时,我在脑子里将此次对话已不知重复了多少遍,也对一些好友谈起过。

我在工作笔记上记下了何、伍谈话的要点。第二天到杂志社,向三位社委会成员即杨志广、萧立军、何建明做了转达。不久,又到协和医院向正等待做电击术的章仲锷做了介绍。可以说,大家心里很踏实了,至少国家体委方面不会反对这部作品,尽管他们还无人看过。退一步说,即使体委不支持,只要不是特别地反对,《马家军调查》这部书稿也是没有退路,不得不发了,只是风险肯定会大得多。

需要补充的是,我的老友王鼎华也来了电话,他以为文章已经出来了,向我索要刊物,并提醒我:马俊仁这个人是翻脸不认人的。

几天之后,刊物由我签字付印。标题最后定为《马家军调查》。关于题名,还是赵瑜自己提出:调查马家军!大标题已请书法家题毕。快付印了,我说,倒过来,“马家军调查”,语气上显得缓和与客观一些。

四、文学圈、体育圈的最初声音

4月下旬的开头一两天,《中国作家》1998年第3期样刊即《马家军调查》就出来了。我们有意压了几天,以便吉林省作家协会的一家书商能在“五一”过后就把他们订的五万册刊物发出去,主要是发东北发辽宁;也便于我们通过邮局把刊物优先发到订户手上。

另外,我早在两个月前就向我的邻居、时任《北京青年报》记者的陈国华(也即《人有病,天知否》《故国人民有所思》两书的作者陈徒手)介绍了《马家军调查》一书的进展情况,引起他极大兴趣。4月末,我将一本样刊送他。4月30日的《中华读书报》上,率先刊出了何建明的推介文章《赵瑜调查马家军》;5月1日,《北京青年报》以一个整版篇幅摘登了部分章节;由此揭开了沸沸扬扬数百天的《马家军调查》风潮。

赵瑜自然早早地拿到了几本样书,并且很快给了王军霞一本。

“五一”节后,我们即向作家协会党组书记处的领导送刊物。给体委领导伍绍祖、袁伟民以及何慧娴等人的刊物是派人直接送去的。

五月上旬的最后两三天,东北和北京的书报摊上出现了白底蓝字的大幅《马家军调查》广告,颇为煽情也颇富刺激性的广告词是书商拟的。第一行标题为“金牌的摇篮也是腐败的摇篮”,我看到后生了气:“太耸人听闻,去掉!”因此第二次广告改印红字时去掉了这行字。

一块巨大的石头,就这样落进了广阔的水面。

最早的反应来自国家体委系统。我赠送给《新体育》的几本刊物在那儿被争相阅读:《体育报》高级记者张晓岚来电,随即派人来买走一批刊物。

5月7日晨,我拨通何慧娴家的电话,何慧娴说,她是连夜看的,基本上看完了,感到触目惊心。她又说:中国的体育史将记住《中国作家》杂志和赵瑜,你们为体育界做了一件大事。我自己也值得很好深思和反思,我过去也说过些违心的话。最后,何慧娴还谈了她的担心:辽宁方面会有什么反映?马俊仁会不会闹?会不会有人在马俊仁的逼迫下做伪证?那赵瑜就惨了;她希望出现最好的结局,那就是广大的读者将马俊仁推上道德法庭。

何慧娴说得很动感情。我很快将何对《马家军调查》的主要的一些评价向杂志社几位社委通报。需要插一句的是:中国足球队在去年亚洲十强赛失利之后,何慧娴在大连的记者招待会上有一个“定位”说,引起了球迷及媒体很大反响,准确地说是反对的不少,骂她的不少;《中国作家》恰恰是文学圈球迷的中心和“集散地”之一,尤其是年轻气盛的侃爷们,也跟着骂过。

听了我的转达,杂志社球迷的领军人物之一,一向对何慧娴嗤之以鼻的萧立军说:看来,我们对何慧娴的看法得变了。从那天起,我在杂志社听到的说何慧娴坏话的明显少了。

我还跟何慧娴说了我们准备搞一个作品讨论会的想法,并请她参加。她说她很愿意参加,但到时候再看,但她愿意推荐一些体委圈里有思想有独立思考精神的人来参加。

也是5月7日早晨,我赶在伍绍祖上班之前拨通了他家里的电话。我请他届时来参加讨论会,他表示作品还没来得及看。他还说:这一周比较忙,下周找个时间我去看你。

据悉,5月6日晚,王军霞在伍绍祖家。可以判断,王军霞在4月底就得到了赵瑜送的样书,她已经全部读完。在伍绍祖家,《马家军调查》大概会是他们谈话的主要内容,伍绍祖会对这本书的看法征求王军霞的意见。伍绍祖说要来我家看我,想必也与此有关。

我是在若干天之后看到王军霞“批点”的《马家军调查》的。小姑娘读得很细,评得很细,字里行间,透露出她对马俊仁教练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既爱又恨”的情绪。有的地方她批道:“完全是事实,还有更严重的没有写”;有的地方她批道:“马导,我还是永远感激你的。”如此等等,足见这位农村姑娘、世界冠军看问题还是很全面很有分寸很通情达理的。

我还想到:这部中国唯一的欧文斯奖得主王军霞批点过的鸿篇大著,或许有一天应当公之于世,有一天应当出现在某个文学博物馆或体育博物馆里。

王鼎华刚刚从体委政策研究室主任的位置上退下来,他的反应是:感到非常震撼。

时逢北京劳动人民文化宫一年两度的书市。在《中国作家》杂志社租用的摊位上,《马家军调查》当然是今年的主题。但销售者则是一位书商。5月9日,赵瑜被请来签名售刊。那天我和章仲锷都去了书市转了两三个小时。

公平地说,这一天售刊情况还称不上“火爆”,还有冷场的时候,书商便叫卖几声。热闹的时候有七八人排队等候赵瑜签名。据统计这一天售出了三百来册,中等吧!

有的读者打听:是那个写《强国梦》的赵瑜吗?北京电视台《中国体育报道》节目组的人还现场拍了一些镜头。

只听到一位五十来岁的妇女大声嘟囔:别在那里糟蹋马俊仁了!我未及同她谈话,她已愤愤然离去,没有买书。我朝她说了一句:欢迎有不同意见!也不知她听到没有。

中国作家协会党组书记处几位领导的反应也极快。5月13日作协机关传达文件的干部会上,我正好坐在党组副书记、前文化部副部长陈昌本和党组成员、书记处委员施勇祥旁边。施勇祥连说了两句:不错,不错。陈昌本说:写得很生动,很客观。我简单介绍了删节情况,陈昌本说:你们还是说了马俊仁不少好话嘛!几乎是同一天,高洪波给我一短信,称赞这期杂志“很精彩”;而最为激动的要数陈建功,他开动电脑(他是作家圈中的电脑专家),修书一封给老章和我。

下面就是陈建功给我们的信:

仲锷、匡满:

你们好!

读过了《中国作家》发表的赵瑜《马家军调查》,为赵瑜高兴,也为《中国作家》而高兴。

这是一篇回肠荡气之作。它不仅仅是马家军调查,也是中国体育界的“调查”,是中国政治界的调查,是中国文化深层结构的“调查”。赵瑜在作品中把一个作家对社会对人生的独到发现和思考表现得淋漓尽致,使我对他充满了敬意,也使我对《中国作家》充满了敬意。我相信这感觉不仅仅属于我个人,而将属于每一个读者。因此我忍不住想向你们表示祝贺。我个人认为,这篇作品,是对报告文学乃至中国新时期文学的新贡献,是给“真理标准讨论20年”的最好礼物。我之所以要给你们写这封信,还因为觉得这一作品在得到热烈欢迎的同时,或许也会遭到非议。但我认为,为这样一部作品,不管会有什么风波,都是值得的。我们要支持作家对社会对人生的独特思考与发现。这是20年前“真理标准讨论”给文学界带来的最直接的成果,而这一成果的继承和发扬,实在是文学界走出目前的状态的关键。

仲锷在电话里说,准备以此为契机,推动《中国作家》今年再推出一批好的小说,我以为这一主意很好。最近泰丰同志指示作协要召开作家“改稿会”,我的初步想法是,叫“改稿会”或“约稿会”且不用管它,但一是要把这种会和作家出版社、《人民文学》《中国作家》等的出版发表结合起来,以发挥作协报刊社的作用,二是要把这一会议和我们的文学主张结合起来。这样才不会使我们的“会”流于空泛。因此,结合你们的设想,我建议你们和立军、志广、建明等商量一下,拿出一个中篇小说“改稿”(或约稿会)方案,会议可开成小规模的,选择几位好的作家,集中讨论中篇问题,意在组织好的中篇。我拿到你们的方案后,力争此会由作协出面开,(或是创研部和《中国作家》联合)一是有全局作用,二是等于为《中国作家》组织了作者和稿件。此意见妥否,请酌定。

本来想去看看仲锷再言此事,因恐又要推几天,故匆匆写一信,余容面谈。

颂安

建功

1998.5.13

建功还说,发这样的作品,哪怕书记处书记不当都可以。

建功信中说的“风波”果然来了,9月,作协党组决定由建功兼任《人民文学》杂志主编,正报上级审批就传出了“一群老作家”上书告陈建功的事,罪名之一便是陈建功支持《马家军调查》。这是后话。

五、赵瑜没拽住马俊仁的四轮车

辽宁的反应比我们和何慧娴预料的还要快还要强烈。

原因是《北京青年报》选载一个整版之后,辽宁的报纸、天津的报纸紧接着就选载。这些选载有一个共同特点,即是多取书中披露和或批评或调侃马俊仁缺点的部分章节,而且往往冠以有些耸人听闻的话语,例如“马俊仁撕队员乳罩”之类的副标题、肩题之类。这样,很自然便在马俊仁的家乡,在第一时间里引起了辽宁体委里的人的注意。辽宁体委主任崔大林等人是早知道赵瑜写了一本马家军的书的,如今报纸出来了,难道全书都是这个调子?都是这类“糟蹋”“埋汰”马俊仁的内容?此时他们肯定未读过全书,但做这种猜测和判断,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据悉,5月8日,以辽宁省体委的名义,由崔大林签发的传真到了国家体委宣传司。另一个说法是辽宁体委通过省委宣传部发出的。

我当然不可能看到这份传真。我从体委宣传司的电话里得知了这份传真的大意:《中国作家》杂志即将出版赵瑜诋毁马家军的作品,请予制止。

国家体委(时已改称国家体育总局,但人们习惯上仍称体委)和中国作协是两个系统,体委自然不好直接干预作家协会的刊物。宣传司这样答复辽宁体委:作品已出版,请你们认真通读全文,本着党性原则来处理。

我不知此份答复是谁草拟经谁批准发出,但我认为这样做是公正的、无懈可击的:你读都没读,凭什么说它是坏作品?体委又有什么权利制止别的系统的一部文学作品出版?辽宁体委的要求,实在有点找不着北又违反常规了。

据赵瑜得到的消息,就是在这一两天,崔大林带着3个人从沈阳驱车赶往大连见马俊仁,可以推想是专门为了《马家军调查》,很可能是动员马俊仁上告。

据赵瑜得到的消息,马俊仁的第一反应是写没写用药的事?答说没有,马俊仁也就松了一口气,没动。因此,崔大林的算盘也就搁浅了,在马俊仁那儿碰了软钉子。

这几天里赵瑜与马俊仁、马大嫂频繁地通着话。各自的手机向对方敞开着。赵瑜明白,这是两个老朋友最需要沟通的时候。

从春天开始,山西作家赵瑜在大部分时间里都在北京,这是因为中央电视台交给他拍一部有关改革开放20年成果的专题片。他作为编导要策划,拟解说词,调动人员,指挥拍摄;今天采访这个人,明天又出发到那儿拍一组镜头。其紧张忙碌是可以想见的。

赵瑜在西城的某个胡同里有一处房子。我至今未有造访的荣幸。他本是北京人。这房子是母亲的还是朋友借他的我也没弄清楚。他的摄制组在中央音乐学院附近的一个偏僻的胡同里,挂牌是山西某某地区办事处的一座小院,他们租了两三间房子。

这是普通不过的招待所,半个星都够不上。他的房间里充溢着一种北方汉子的粗犷气息,小桌上堆着满满或空空的酒瓶、剩下的酒菜,书桌和床上堆着各种书报资料。唯一醒目的是墙上贴着一张该电视节目的摄制时间表,日程排得满满的。

赵瑜就在这样的环境和氛围里,为他的《马家军调查》做各种各样的斡旋和答辩。当时,和作家出版社、广东人民出版社的谈判都还在紧张地进行,而电视台和他手下的摄制人员又在催他,很难想象他怎么对付得过来,怎么静下来把片子拍好。

我靠在右边的床上休息,他坐在左边的床上。他说,他还是得给马俊仁再打电话:老马,你别光听别人给你念小报,别听人给你瞎煽糊。你手头有没有那期杂志?你能不能从头到尾读一遍?要不我去大连,给你一字不落地读一遍?你别以为我都在说你坏话,你听听这一段……你再听听这一段……

马俊仁的四轮马车已经从坡顶准备往下冲了,赵瑜死死地抓住缰绳,劝他别冲,劝他三思而后行。

不过赵瑜始终信心十足:老马不会打官司,那样闹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些天里,我因要代表杂志社一方参与同出版社的谈判,几乎天天都见到赵瑜,并且要共进午餐或晚餐,我可以证明的一点是:即便赵瑜只面对我一个听众,他除了说马俊仁没什么文化、一两千字的文章都读不下来之外,没说过马俊仁别的坏话。间或还为他解释开脱几句。

是啊,要说的都在书里了。

此时,约5月15日,以辽宁体委出面的第二份告状已经出台,这一回不光是告到国家体委,而是告到了中央宣传部和新闻出版署。大意是《马家军调查》是一部反对社会主义体育事业的作品,且不实之处达50余处,还举了若干例子。然而,有关部门指示:不要炒作。可能辽宁体委急了一点,一部30余万字的文学作品不是说告就能告倒的。有关人员审读一遍,讨论一遍,向首长汇报一次到几次,再征询有关部门的想法,起草一个带倾向性的意见,可不是三五日一两周就能办到的。特别是经过“文化大革命”之后,中央有明文,对一部作品,一个作家,决不会再轻易扣什么“反对社会主义”之类的政治帽子了。

话分两头。此时章仲锷和正在北京的薄熙来夫人谷开来往来频繁。章仲锷说,开来小时候和他一个院子,他是看着她长大的,开来一直称他“大章叔叔”。开来后来成为著名的大连市长薄熙来的夫人,并且赴美留学,成为一名律师。

我那时没见过开来大律师,我只能从章仲锷的电话里得知这位有可能对《马家军调查》起举足轻重作用的大律师的态度。

5月13日,章仲锷和开来通话达创纪录的两个小时。章仲锷向我转告:开来表示要站出来为马俊仁做辩护,“赵瑜将会无地自容”,并说马俊仁根本不存在兴奋剂的问题。

“大章叔叔”两个小时都未能说服开来。但他知道开来只看过小报未看过全书。因之坚持要求她务必读完全文。开来刚送章一本她的成名作《我在美国当律师》,出于职业习惯,章便帮助她校读她的书稿。在文学界,章仲锷作为一位著名的老编辑,他的仔细和文字功底还是令人称道的。他从开来的书上挑出了几百处错讹。自然,开来也要给点面子的。

5月15日,老章告知我:开来看完了全书,态度已变,表示马俊仁如果要打官司,她将劝说马打消这个念头。

大约就在这一两天,浙江《体坛报》电话采访我问及此事,我便将章仲锷的话如实奉告。后来开来在她的《我为马俊仁当律师》一文中指责我“子虚乌有”,即指此事。究竟是老章年纪大当时就记错了,还是开来自己说过马上矢口否认,我就不想弄明白了。

六、只有麦当劳矿泉水的研讨会赵瑜和马俊仁终于彼此关机

我把时光再倒回几天。《马家军调查》刚刚在《北京青年报》选载,我便通过邻居陈国华向《北京青年报》头头转达,建议共同发起开一个中型座谈会,也算新闻发布会或研讨会吧。陈国华曾在作家协会创作联络部工作,也算是我的先后同事了。更重要的是他女儿和我女儿同校,他们夫妇接送孩子时常把我孩子捎上,省去了我不少麻烦,他们的热心肠也为大院里的人们称道。因此,我有什么文学界的讯息往往首先向他通报。

《北京青年报》很痛快地答应了。5月11日下午,我和萧立军驱车前往报社,同主事的“北青报”副总编辑何平平和部门主任何小娜商谈一些座谈会细节,确定时间、地点、邀请人员、记者名单,并做了分工,哪些人由他们通知,哪些人由我们通知。

尽管我们没在那儿喝上一口水,但事情还是顺顺当当。

辽宁省体委的原主任、党组书记、现任辽宁省社会科学院院长的阎福君,那两天正好在北京。他读完了《马家军调查》,并且写了一篇七八千字的读后感,是一篇有理论有思辨色彩、有反思和批判精神的情理交融的发言稿,并且在开头便作了沉重的自我批评,为他在任时没有很好关心那些身心受到摧残的孩子而感到内疚。整个发言是一篇从马家军扩展到整个竞技体育的很有水平很冷静的文章。

我们自然邀请阎福君。我们还以快件方式,同时发出了对崔大林、马俊仁的邀请,措辞相当恳切。对王军霞的邀请自不必说。我们有一种良好的愿望,也可称作一种策划:把他们请到一张桌旁坐下,王军霞这个懂事的孩子会讲几句马导永远是我老师,只希望他反思一些事情;而她现在回想起来兵变时她的做法也有些不妥……如果马俊仁也能做些自我批评的话,哪怕只一句两句,马俊仁的威信便会倍增,他更不愧是一个英雄。这样一个马、王、阎、崔会面的大团圆格局,不也是体育界一条大新闻吗?

这是《中国作家》一群书生闭门生出来的善良愿望。

阎福君表示:如马俊仁来,他就不参加了。

王军霞表示:如果马俊仁不来,她也没必要来。

作协副书记陈昌本婉转地对我说:马俊仁就不要请了吧,他那个性格!

但我们还是痴痴呆呆期期艾艾地请了。于是片片好心纷纷泡汤。

国家体育总局系统请谁?杂志社出面请了写《中国姑娘》的作者鲁光,写了登山题材《辉煌的悲怆》的作者张健,还请了《新体育》副总编辑黄伟。有一部分名单,是何慧娴在5月12日的电话里向我建议的,他们是:

熊斗寅 体育科学研究所研究员

李力研 体育科学研究所副研究员

栾开封 政策法规司副司长

古 柏 《体育文史》杂志副主任

李伯飞 中国体育报社会体育部主任

卢元镇 北京体育大学教授(赵瑜也邀请了卢教授)

何慧娴当时嘱我不要外传。我想,事过境迁,我披露此事不见得是不尊重她吧?倘如此,我只有表示深深的歉意了。

我们自然邀请了何慧娴本人,还有王鼎华。王鼎华出差未归,何慧娴很想来,但可能有所不便。

《中国作家》和《北京青年报》联合通知发出刚一两天,即5月14日或15日,我突然接到电话:《北京青年报》单方面决定退出此活动,这使我们陷入被动,因为新闻界的邀请信是由他们发的。

我后来从陈国华那儿得知是刚刚走马上任的《北京青年报》总编辑拍板的,据说还训了下边一顿。或许这是一种显示谨慎的悬崖勒马的决定?何小娜在电话里则说到赵瑜的一段谈话引起他们头头不满也是一个原因。或许是赵瑜对他们的转载不够满意。其中的是非我想毕竟是不重要的。

《北京青年报》“临阵脱逃”,陈建功很生气,对我说:“小报做派”,听到点风声就怕了。

我们于是紧急磋商,中国作协创作研究部(由书记处书记陈建功分管)和山西省作家协会立即决定与《中国作家》合办座谈会。

陈建功让我打电话给“北青报”:他们出面邀请的人我们一概不请了,请他们做善后处理。

我们有理由对“北青报”的做法深表遗憾。我们补充做了些邀请,但有的显然来不及了,譬如几家大报文艺部记者本来是可以来几位的,当然,消息发不发,怎么发,是他们的事。

其实,截至5月中旬,据不完全统计发表关于《马家军调查》消息或书评,或开始选载连载的,已有《中华读书报》《北京青年报》《文艺报》《文学报》《报刊文摘》《北京日报》《太原日报》《成都晚报》《新晚报》《羊城晚报》《成都商报》《体育文摘》《体育快报》《生活晨报》《新闻出版报》及北京电视台;另有北京有线电视台、山西电台、山西文艺台已准备播出。显然,这里有好多家大报,不能都说成是小报。

《马家军调查》几成燎原之势。要求转载的电话频频到来。为此我们拟了声明:不得掐头去尾断章取义,专摘一些看来耸人听闻的东西,而要求他们全面完整地转载,否则定当追究。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声明的出发点既是维护马俊仁的声誉,也是维护严肃文学的声誉。

然而,水已经泼出去了,面对许多以商业利益为目的的小报,你管得了追究得了吗?

5月20日,我接到关于《马家军调查》的第一个电话采访。对方是《沈阳晚报》的记者董世军,他表示不大同意赵瑜的观点倾向,我问他是否读了全文,他说还没有。他说如果有正面歌颂马俊仁的报告文学你们发不发?我说只要真实和艺术水平够当然发。他对我的谈话的报道基本上还符合我的原意,不妨摘录如下:

《中国作家》:目的是为了揭示体育界一种现象

《中国作家》杂志社副主编杨匡满在接受电话采访时,首先承认推出《马家军调查》,需要极大的勇气。他诚恳地说:“马俊仁是英雄,但这并不说明不能揭示他的另一面,我们推出《马家军调查》不是想搞垮马俊仁。至于有无不实之处,我认为《马家军调查》总体上来看没有问题,可能在有的细节上有不同看法。但编辑部不可能去核实每个细节,如有不实之处,作者应该公开更正。”杨匡满显然已了解到辽宁方面的强烈反响,他说:“我们希望辽宁省体委和马俊仁以及广大群众在全面阅读《马家军调查》后,冷静地发表看法,不要受某些媒体转载的部分章节和自立题目炒作的影响。我们已在《文艺报》上发表了郑重声明,各媒体不得转载部分章节,只有经杂志社同意后,才可以转载全文。”杨匡满强调:“我们是想通过马家军这一典型的发展史来展示体育界的一种现象。”

对于辽宁省体委和马俊仁有可能将《中国作家》推上法庭的说法,杨匡满说:“我们不愿上法庭,但我们做好了打官司的准备,我们心里有底,如果打官司对谁都没有好处。”

——转引自《家教博览》

在座谈会之前最后敲定名单的那两天,赵瑜专程回了一趟山西,将有关材料背了一书包到杂志社,其中有:1998年5月15日王军霞给赵瑜的信,1995年3月29日马宁宁给赵瑜的信,1995年3月28日王军霞、吕亿、刘东、马宁宁、吕欧、张林丽、王晓霞、刘莉、张丽荣集体签名给赵瑜的信,她们九人为退队起草的协议书,王军霞的日记,1994年12月17日王军霞给孙队长的信,队医张琦亲笔开的“保健品”处方,李颖抄录的队友通信、曲云霞与马俊仁的合同协议书草稿,赵瑜整理的部分录音等等。总之除了录音带、兴奋剂药瓶之外,重要的证据都有了。我当即让杂志社复印一份留底,并指出封入保险箱。

应何慧娴要求,我也携带了几份主要材料去体委给何慧娴过目。我说了八个字“证据确凿,笔下留情”。我给陈建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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