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亚洲区域合作思想已存在百余年。冷战结束以来,以东盟自贸区协定的签订以及日本的率先探讨和实践为标志,亚洲区域合作被提上议事日程。然而,由于外部势力的干预以及冷战思维的延续,使得“东亚共同体”的构建以及中日韩自贸区谈判一波三折,走向“军事大国”的日本在对华战略的制定上自乱方寸。
【关键词】互联互通 亚太发展命运共同体 区域主义 繁荣共生 新秩序
【中图分类号】F114.46 【文献标识码】A
日本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历史轨迹
“亚洲一体”思想。日本不乏亚洲区域合作思想,不论其影响好坏,可以说,日本的区域合作思想,在近代亚洲政治外交思想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留给后人众多的思考与反思。日本亚洲区域合作思想的形成与发展与日本的亚洲观有密切关系,而日本人的中国观是决定其亚洲观的决定性因素。鸦片战争中大清帝国的失败使日本人陷入极度的恐慌,对华失望之感有之,唇亡齿寒之感有之。于是,明治维新之后,日本政界与思想界对日本的国家发展战略做出抉择。说到底,是个“西化”还是“兴亚”问题。19世纪70年代末,日本民间就有兴亚组织诞生。①冈仓天心的“亚洲一体”思想影响深远。
冈仓天心认为,“喜玛拉雅山虽然将强有力的两大文明,即具有孔子集体主义思想的中国文明与具有吠(佛)陀个人主义思想的印度文明分开,但是,跃过雪山之巅的那种对所有亚洲民族来说都具有的‘无穷普遍的爱却一刻都未受到阻隔,这一思想被所有的亚洲民族共同继承。②“阿拉伯的骑士道、波斯的诗歌、中国的伦理、印度的思想都分别述说着单一的古代亚洲的和平以及在这种共同的和平生活中所孕育和发展着的东方文化。不同的区域开放着不同的有特色的文化花朵,但在任何地方你又找不到明确固定的分界线。”③冈仓天心的“古典亚细亚主义”思想不论对日本民间的“仁人志士”还是对政府的“亚洲派”都或多或少产生了一定影响。
近代日本的“亚细亚主义”是指在西方列强加剧侵略东方的危机时刻,围绕着对“东洋”与“西洋”的认识问题而形成的有关日本人亚洲观的一种有代表性的政治思想及其相关行动。由于近代日本亚细亚主义复杂而特殊的发展历程,它又表现为强调亚洲平等合作的古典亚细亚主义、强调扩张领土的大亚细亚主义以及对亚洲实施侵略的“大东亚共荣圈”3种形式。近代日本的亚细亚主义在其形成、发展、消亡的过程中,完成了它从“兴亚”到“侵亚”的质变历程。④近代日本民间理想主义的亚洲观最终让位于政府的现实主义亚洲战略,近代日本既未真正兴亚,亦未真正入欧,正如今天的日本仍然徘徊于欧亚之间一样。随着全球化不断发展,欧亚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而日本作为欧亚“桥梁”的地位也越来越失去其重要性。
“区域主义”思想。蜡山政道是日本国际政治学奠基人和行政学创始人,他认为,“国家中心”与“国家本位”是国家观的两个支柱。但是,基于国家中心与国家本位思想而形成的外交政策充其量也只能产生一种“协调主义”,而无法“协同”地走向一个共同的目标。为此,他开始构筑自己的新国际政治学理论体系,1928年蜡山政道出版了《国际政治与国际行政》一书,完成了其国际政治思想的理论化、体系化过程。他认为20世纪将是国民主义的时代,他将构筑亚洲及东亚区域秩序的设想建立在对亚洲各国国民主义趋势的展望之上,并对区域合作以及区域内各国的相互依存寄予希望。蜡山政道设想把经过国民革命后独立的中国编入区域合作的网络之中,并以此来构筑亚太地区的新秩序。他对区域内兴起的民族主义给予了一定程度的肯定,建议在亚太地区成立一个区域性的和平机构。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可以说,“这是有关区域合作思想的比较完整的体系化表述。但是,当时日本对中国肆无忌惮的侵略以及由此所带来的中国人民强烈的抗日情绪使得亚太区域和平组织的建立成为画饼。蜡山政道功能主义的国际政治观与亚洲人民反对欧美以及日本殖民主义者的民族主义运动之间具有无法弥合的裂痕。”⑤
蜡山政道是倡导“东亚协同体论”的代表性人物,“区域主义”是其协同体理论的核心。他构筑“区域主义”理论体系的目的是想为日本的“大东亚共荣圈”建设寻找一种新理论和新制度。蜡山认为,日本殖民海外与老牌殖民主义国家英国不同。英国当年向外扩张是以个人为中心,国家意识并不浓,他们所发扬的是一种“海盗精神”。而日本向海外扩张则是以家族、集团出动为特征。因此,它需要一种“协同精神”。⑥蜡山的“区域主义”似乎有些“区域命运共同体”色彩,但它与“古典亚细亚主义”者所追求的“亚洲命运共同体”目标有本质上的不同。蜡山区域主义理论是在功能主义的国际政治观指导下形成的,其思考问题的出发点是日本的国家利益以及国际政治体系中的功能因素,并非考虑亚洲各国的民族利益。严格讲,他的区域主义不属于亚细亚主义范畴。因为在蜡山区域主义理论中“日本盟主论”观念并未消失,同时,他把克服中国的民族主义作为区域主义追求的目标。他无法清楚地解释日本与中国之间的侵略与反侵略的因果关系,他在否定帝国主义的同时却将日本向亚洲扩张的“防卫与开发”概念合理化,并为日本政府富于侵略性的“大东亚共荣圈”战略提供了理论根据。⑦
“大东亚共荣圈”的欺骗性。一百多年来,影响日本政府亚洲战略决策的思想理论不是理想主义,而是现实主义。近代日本著名的思想家福泽瑜吉的功利主义思想对日本的决策者发挥了重要影响。1878年福泽瑜吉在《通俗国权论》中指出,“百卷万国公法不及数门大炮,几册和亲条约不如一筐弹药。大炮弹药不仅能申张已有的道理并且还能成为制造新道理的机器”。众所周知,“文明论”是福泽瑜吉思想理论的基础与核心。但是,福泽的文明箩筐中既装着民主,也装着战争。他视甲午战争为“文野之争”,即“文明”的日本与“半野蛮”的大清国之间的一场战争。福泽主张过“联合亚洲”,也倡导过“改造亚洲”,但是,最终他对大清国与韩国失去信心。1885年3月16日,福泽谕吉在《时事新报》上发表《脱亚论》一文,他的一句“从内心谢绝亚细亚东方之恶友”,宣告了他与“古典亚细亚主义”分道扬镳,从此走上了“全盘西化”之路。他反对“和魂洋才”,鼓吹“洋魂洋才”,尤其推崇“洋魂”。endprint
近代日本的三大国家发展战略—“大陆政策”、“协调外交”以及“大东亚共荣圈”都与日本的东亚战略息息相关。大东亚共荣圈是大陆政策的自然延伸,而非亚细亚主义的必然结果。不论是主张亚洲国家平等合作的“古典亚细亚主义”还是主张扩张国权的“大亚细亚主义”都是日本民间的一种带有理想主义色彩的思想与行动,从来都没有上升到国家战略的高度。日本政府的“大陆政策”形成于19世纪90年代,是藩阀政治的体现,“协调外交”形成于20世纪20年代,是政党政治的体现,“大东亚共荣圈”战略形成于20世纪30年代,是军阀政治的体现。不论哪一种战略,亚洲各国包括中国在内均遭受日本的鄙视与侵略,所不同的是,由日本一家统治还是由日本与西方共同来掠夺亚洲国家。
在上述三种国家发展战略中,“大东亚共荣圈”战略尤其具有欺骗性。看似亚细亚主义,其实,它是打着亚细亚主义旗号的侵略主义。“解放亚洲”是假,“侵略亚洲”是真。1938年11月3日,第二·次近卫内阁发表“东亚新秩序”声明,亦称“帝国不动方针”。这时,中日战争已经爆发一年零五个月。声明指出,日本帝国的目标“在于建设确保东亚永久稳定的新秩序”,所谓“新秩序”,即:“为了达到日满支三国的提携,建立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互助连环关系,在东亚确立国际正义,达到共同防共之目的,创造新文化,实现经济联合”。⑧但是,到了20世纪30年代,国际社会已经无法容忍日本独霸亚洲。为了顺利实施日本的大东亚共荣圈战略,一批文人墨客纷纷专研区域合作理论,为政府的政策与战略寻找理论根据。
有关“大东亚共荣圈”的地理范围,日本政府在1940年9月6日的四相会议及9月16日的政府联络会议上才做出具体明示。即,“作为皇国建设大东亚新秩序的生存圈,应考虑的范围是作为基础的日满支、旧德属委任统治诸岛、法属印度支那及其太平洋岛屿、泰国、英属马来、英属文莱、荷属东印度、缅甸、澳大利亚、新西兰及印度等”。⑨1942年2月23日,日本大本营政府联络会议对“大东亚共荣圈”的范围做了确切的划分:即“日满支及从东经90度到东经180度之间的南纬10度以北的南北诸地区”。⑩1943年11月,“大东亚会议”在东京召开,这是以“大日本帝国”为家长的“家族会议”。出席会议的6国均为日本扶持的傀儡政府。会议所通过的“大东亚共同宣言”共有五条主张,前四条“共存共荣”、“自主独立”、“相互尊重”、“紧密提携”均为冠冕堂皇之语,最后一条的“开放资源,以此为进军世界做贡献”才是宣言的实质内容。但是,日本以侵略作为手段,以“一荣”作为目的的“大东亚共荣圈”梦想最终破灭,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战后日本对亚洲区域合作的重新摸索
战后日本在美军占领下无所谓外交,但是,随着日本经济的不断恢复,日本国内要求独立自主的呼声再起。1957年日本政府的“外交三原则”出台,在强调与西方和联合国外交之外,日本也强调了“作为亚洲一员”的愿望。但是,时值冷战时期,日本对美“一边倒”的政策没有改变。1967年,时任日本首相福田赳夫访问东南亚并提出“福田主义”,近代以来日本第一次放下身段,表达了与亚洲国家平等相处的意愿。
1980年5月19日,时任日本首相大平正芳的智囊团提出了一个《环太平洋连带构想》报告书,对环太平洋国家合作的理念与课题以及合作的方法进行了论证与分析。报告认为,由于交通与信息的不断发达,太平洋已演化成“内海”,太平洋沿线国家形成一个“区域社会”的条件已经形成。随着区域内双边与多边关系的展开,该面向21世纪构想必将为太平洋地区以及人类社会的幸福与繁荣作出贡献。报告还认为,该构想具有“开放性”、“包容性”和“互补性”三个特点。“环太平洋连带构想”提出了多项课题,如国际文化交流、促进旅游观光、加强区域研究、开展技术合作与资源开发、完善交通设施、疏通金融渠道等。在该构想的基础上成立了“太平洋经济合作会议(PECC)”,这就是“亚太经济合作组织(APEC)”的前身。
1992年12月5日,时任日本首相宫泽喜一的智囊团—“思考21世纪的亚太与日本垦谈会”提出报告书《21世纪的亚太与日本—推动开放性尊重多元性》。该报告书首先对亚太区域的地理范围进行了界定:首先,报告书将从南亚到南北美的大片区域以及东南亚划归亚太范围。其次,考虑到亚太地区的“安保”环境,将俄罗斯与印度划进来,中国的名字只是在谈到印度的重要性时顺带提了一下。显然,这是从日本外交战略发展的角度来划分的,虽然报告书也谈到距离与密切关系是考虑因素之一,但是,南亚受到日本的特别重视。
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随着日本走向“政治大国”战略目标的确立,日本由“经济外交”转向争做“国际贡献”的政治军事外交领域。报告书认为,冷战结束后亚太地区存在多个不稳定因素,如中国的改革开放能否软着陆、朝鲜半岛能否实现和平共处、南亚的核问题、俄罗斯的不透明性、东盟的发展前景等,总之,冷战刚刚结束时的日本处于焦虑与不安之中,迷茫中的日本希望美国能保持在亚洲的存在。“宫泽构想”倡导“共同繁荣”,表示“日本不做威胁他国的军事大国”,在强调日美同盟重要性的同时,日本也表示了要为“和平与繁荣”积极做贡献的强烈愿望。
作为日本亚太战略的重要一环,1997年10月30日,在东京召开了首届“日本和太平洋岛国首脑峰会”(Japan-SPF Summit Meeting),简称PALM。这是日本首相和太平洋岛国领导人之间的峰会,每三年举办一次,举办地点在日本各个城市。到目前为止共举办6次,分别在东京、北海道、冲绳和宫崎县召开(第7次会议将于2015年在福岛县举办)。有关峰会召开的目的,日本外交当局曾表示,这是为了构建“亲日国家群”,使其成为日本在国际社会当中的“支持母体”。日本希望通过对太平洋岛国的经济支援,换取在日本“入常”和介入“南海”问题上的支持。
2006年4月5日,“中国—太平洋岛国经济发展合作论坛”首届部长级会议在斐济召开,时任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出席开幕式并发表题为《加强互利合作实现共同发展》的主旨讲话。为支持太平洋岛国发展民族经济,温家宝宣布免去该地区与中国建交的最不发达国家到2005年底之前所欠债务,并对其出口到中国的商品实施零关税。同时,决定向太平洋岛国提供30亿元人民币的优惠贷款,并开展在技术、医疗、抗灾以及旅游等领域的交流与合作,会上还签署了《中国—太平洋岛国经济发展合作行动纲领》及30项政府间协议。endprint
2006年5月25~26日,第四届“日本和太平洋岛国首脑峰会”在冲绳召开,时任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就广泛议题与太平洋岛国首脑展开议论,并向太平洋岛国提供了450亿日元的“政府开发援助(ODA)”。2009年的第5届“日本和太平洋岛国首脑峰会”上,日本又宣布今后3年内将向太平洋岛国提供500亿日元(约合5.3亿美元)的援助。与中国竞争的意图明显。2012年5月25~26日,第六届“日本和太平洋岛国首脑峰会”在冲绳召开。会议强调尊重《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重要性,提出要“确保公海航行自由在内的海洋秩序”等,日美联手拉拢太平洋岛国以牵制中国的意图明显。
本来民主党刚上台时,时任首相鸠山由纪夫曾积极主张构建“东亚共同体”。2009年11月15日,出席APEC会议的日本首相鸠山由纪夫在新加坡就日本的亚洲政策做了讲演,宣示日本新政府重视亚洲外交,并指出“东亚共同体构想”就是日本亚洲外交支柱。鸠山将“友爱”(博爱)以及“自立与共生”作为“东亚共同体构想”思想基础,强调自己的东亚共同体构想遵循“开放的区域合作”原则。他用“共同繁荣”、“绿色亚洲”“保护生命”和“友爱之海”几个关键词来描绘自己的“亚洲梦”,同时指出,东亚共同体构想能否实现,关键因素在于“人”。
日本对中国搭建区域经济合作新平台反应矛盾
日本既不缺少区域合作的理论,更不缺少区域合作的实践,问题的关键是日本的态度与目的。不同的政党,或者说相同政党而不同的领导人之间,其亚洲观以及推行的亚洲战略与政策有明显差异。由于经济发展程度所限,中国在区域经济合作的理论与实践上似乎晚日本一步。但是,中国在脱贫奔小康的过程中并没有忘记自身作为负责任大国的使命。尽管中国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并不富裕,中国政府还是为了振兴亚洲拿出四百亿美元的“丝路基金”用于“一带一路”的基础设施建设,营造亚太“互联互通”的完备环境,使亚太地区的人民走共同富裕之路。这正是东方“无穷普遍”博爱精神的体现,作为率先探讨区域合作的东方大国日本,对此,理当感到欣慰才对。
然而,现实却令人费解。日美两国不仅不参加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以下简称“亚投行”),还阻挠其他国家加入。日美两国国内部分人认为,中国成立亚投行是“挑战布雷顿森林体系”,还有议论说,亚投行与世界银行以及亚洲开发银行(Asian Development Bank)之间分工不够明确。当然,日本更担心亚投行会与日美主导的亚洲开发银行(ADB,以下简称“亚行”)之间形成竞争。亚行成立于1966年,这是日本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亚行主要以贫困救助、社会开发、环境保护等项目为主,条件严格获取资金很难。目前,亚行主要由日美两国掌控,二者各出资15.65%。而亚投行则主要以交通设施以及基础设施建设为主,空间跨度大,与相关国家的现实经济建设需要紧密相连。相信亚投行未来的路不会平坦,但该举措不失为“大手笔”。
2014年11月26日,亚行行长中尾武彦表示,愿意与中国提议新建的亚投行合作。中尾表示,亚行是个有经验的大银行,不会感到威胁。由于亚洲现实发展的需要,他对亚投行的成立表示理解。其实,不论是亚行还是亚投行,都能在亚洲经济飞速发展的过程中发挥自己的重要作用。双方不仅不矛盾,还会发挥互补效应,有时双方还可以共同合作或有效分工。亚投行还应向亚行学习运营经验,并加强双方的交流,互相取长补短,相信两大银行都会为亚洲梦的实现建立丰功伟绩。
按理说,有作为的日本政治家,血液中都有亚洲区域合作的DNA。“本来,自公元10世纪起日本便与亚洲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但进入幕末明初的日本社会,在经历了国际国内重大历史事件的冲击、震撼后,其社会结构与国民意识都发生了重大的变迁。在这种国际国内环境下,日本的一切内外活动似乎都与亚洲有着‘不解之缘。日本人的“亚洲情结”也是从此时开始结成。其后的日本,不论是‘兴亚还是‘侵亚,都离不开与亚洲的交织与互动。”一百年前北一辉就曾说过,“日支提携,天人共舞”。但是,中日两国似乎都不习惯在同一个起跑线上赛跑。19世纪70年代末,当日本人倡导“兴亚”时,大清朝的官员不屑地说,“小小日本,何谈兴亚?”。而日本从西方学到了功利主义世界观后,就与西方列强一起践踏亚洲。战后日本绝处逢生,成为经济强国。中国改革开放,立起直追。两千年来,中日两国终于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但是,日本似乎并不高兴。究其因有三:
首先,日本并没有从美国的紧箍咒中解脱出来,美国的国家发展战略对日本有决定性的影响。一方面,美国不愿意放弃在亚洲的军事存在。另一方面,日本也想“借船出海”。美国推行遏制中国的东亚战略,日本正好借机鼓吹“中国威胁论”,发展军工企业,实现走向“军事大国”的战后第三个国家战略目标。可以说,亚洲区域合作不是经济问题,而是政治军事问题。说到底还是个战略定向问题。以日美“TPP谈判”为例,日本明知参加美国主导的“环太平洋经济协定”(TPP)不会给日本带来太多的好处,甚至会使日本的农业遭受灭顶之灾。但是,日本却为了在政治军事上能获得更多的利益,特别是能在亚洲显示自己的存在而硬着头皮与美国周旋。TPP与FTA(自由贸易协定)不同,它是一个范围广泛甚至要求政府出面斡旋的新经济合作模式,其自由化程度更高。对此,日本国内形成两派。“TPP推进派”认为这是构筑亚太自由经济圈的趋势所向,而“TPP反对派”则担心这会导致日本的社会结构和国家制度发生变化。不过,问题的关键还是废除关税后日本农业的生存问题。结果,“TPP谈判”至今没有着落。
其次,日本不愿看到中国的崛起,与其说感到“威胁”,倒不如说是“心态不正”。在日本两千年的文明史当中,只有近代的几十年日本在亚洲率先发展,实行了现代化,并制定了亚洲第一部宪法。同时,近代日本既侵略了亚洲也为亚洲培养了革命家。中国作为具有五千年文明史的古国虽然在近代落伍了,但不会永远沉睡,中印两个人口大国的崛起才是亚洲复兴的真正标志。中国的GDP虽然超过日本,日本有些失落,但中国的人均GDP远不及日本。近代日本的古典亚细亚主义者尚且希望中国强大,难道今天的日本如此心胸狭窄?日本应当适应中国的发展,对于日本来说,中国的发展不是威胁而是机遇。endprint
再次,日本对华战略的制定出现偏差。日本人做事认真,危机感强,容易成事,但是,日本人也有一个弱点,那就是见小不见大,只顾拉车不愿抬头看路。中日两国的民族性从学术论文的写作就可见一斑。中国学者大气磅礴,布局高远。日本学者细致入微,论证缜密。曾有一位日本著名学者说,“把日本学者详实的资料放到中国学者的论文框架之中正好”。也就是说,中国更多地注重战略问题,而日本则更多地注重战术问题。中国偏好长远,日本更重视眼前。中国人思维带有理想主义色彩,日本人考虑问题从现实主义出发。
在两千年的中日关系上,日本人的“中国观”发生了三次大的变迁。目前,正处在第四次大变迁的过程之中。这种变迁以其内部社会结构的动荡与重组以及外部国际秩序的调整与重建为其实现前提,以“实力主义”、“现实主义”、“国家利益优先”原则为其价值取向。纵观日本人“中国观”的变迁史,发现其规律性为:每当中国处于鼎盛之时,日本人的中国观就向认同中国的方向发展;每当中国处于衰落之时,日本人的中国观就向蔑视中国的方向发展,显示出明显的“实用主义”特征。现在,日本之所以不愿与中国共同谋事,说明中国还不够强大。
“互联互通”的不可逆转与日本的应对
亚太地区的冷战思维阻碍着亚洲的和平与发展,日美同盟使日本在“脱亚”与“入亚”中进行苦涩选择。但是,正如习近平所言,“要充分估计国际矛盾和斗争的尖锐性,更要看到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不会改变。要充分估计国际秩序之争的长期性,更要看到国际体系变革方向不会改变。要充分估计我国周边环境中的不确定性,更要看到亚太地区总体繁荣稳定的态势不会改变”。经济发展是硬道理,亚洲不会永远贫穷,“西方中心主义”的弊端连西方自己都在反思。美国“重返亚洲”要由正当理由,日美联手“遏制”中国只是一厢情愿。
安倍上台以来,东奔西跑,南来北往,目的是想拉帮结伙,孤立中国,以图在霸占钓鱼群岛上得到国际支持并顺便推销军工产品,为获取经济界对其政权的支持创造条件。但是,军工企业必定是少数,选民手中的票决定安倍政权的去留。诚然,中日社会制度不同,价值观念各异,但亚洲文化的内涵却有众多相似之处。能解日本经济燃眉之急的不是TPP,而是FTA。“中日韩作为东亚地区三个大国,GDP总量已超过15万亿美元,占全球GDP的20%,占东亚GDP的90%,超过了欧盟,但三国之间的贸易量只占三国对外贸易总量的不足20%。建立中日韩自贸区将逐步实现货物、人员和资本的自由来往,促进各国产业调整和经济发展。”
毋庸置疑,日本经济已经失去了20世纪80年代的风采,处于滞涨中的日本经济似乎除了采取放松银根通货膨胀的手法之外再无有效途径。但是,日元贬值又使日本处理与东亚各国的经济关系时陷入困境,如何重建日本经济确实是日本应当举国思考的问题,“目前看来,日本除了现实地与东亚地区构筑多元多重的合作框架外,别无它途。”
1992年东盟自贸区协定签署(AFTA),继而构建“东亚共同体”和“中日韩自贸区”的呼声在东亚兴起。2008年日本政府提出建立“亚洲经济环境共同体”主张,想在自己擅长的环境领域大显身手。可见,日本对周边国家潜在的可持续经济增长抱有期待。但是,2011年日本无理“购买”钓鱼群岛事件引起中国人民的极大愤慨,2012年年底,安倍上台后,不仅在历史认识上倒行逆施,还挑拨中国周边国家与中国作对,使东亚区域合作面临毁灭性打击。中国政府从亚太经济发展大局出发,出台各项新政策,构筑亚太经济发展新平台,建立亚洲“互联互通”新渠道,为亚太人民走共同富裕的道路进行顶层设计。
结语
当然,亚洲复兴之路不会平坦,中国的崛起还会遭遇来自各方的阻遏。但是,亚太区域合作的洪流浩浩荡荡,顺其者昌,逆其者亡。亚太军备竞赛只能给亚太人民带来不幸,繁荣共生才是亚太的美好未来。复兴亚洲的大业,不是一两个国家能够完成的。中、日、印作为亚洲的三个大国具有不可推卸的历史责任与义务。日本应该将自己的经验与教训传给亚洲,中国应脚踏实地完善自己,学好本领再贡献给亚洲,印度也应振奋精神,不忘责任。作为亚洲的大国不仅要为亚洲提供良好的公共产品,更要为亚洲提供高尚的公共精神。亚洲不仅是亚洲人的亚洲,也是全人类的亚洲。如果说西方能为世界文明提供尺度,那么,几大文明并存的亚洲更能为世界文明提供新的价值衡量标准。
【注释】
①④⑤⑥⑦王屏:《近代日本的亚细亚主义》,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年,第56~57页,第15页,第242页,第245页,第247页,第333~334页。
②③[日]冈仓天心著:《東洋の理想》,岩波书店(1984)第21页,第24页。
⑧[日]山田郎编:《近代日本の膨張と侵略》,新日本出版社(1997)第272页。
⑨日本外务省编:《日本外交年表及主要文书》(下),原书房(1978)第440页。
⑩[日]防卫研究所战史部编:《(史料集)南方的军政》,朝云新闻社(1985),第41页。
大平首相智囊团“政策研究会”報告書-4《環太平洋連帯の構想》(1980)。
宫泽首相智囊团“21世紀のアジア·太平洋と日本を考える懇談会”報告書《21世紀のアジア·太平洋と日本-開放性の推進と多様性の尊重》(1992)。
王屏:“日本人‘中国观的历史变迁”,《日本学刊》,2003年第2期。
参考2014年11月28日习近平在中央外事工作会议上的讲话。
何茂春:“东亚自贸区建成是迟早的事”,《环球时报》(国际论坛),2014年12月3日。
[日]原洋之介著:《新东亚论》,NTT出版株式会社(2002)第111页。
责编 / 张晓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