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丽
【摘 要】陶渊明无疑是最能感应东晋以至六朝时代审美理想的诗人。他目睹着世事,又远离着世事,他既受到玄学的影响,又摆脱了玄言的简单机制;既有同时代人的审美意识,却又超越了他们,本文对他的隐逸、无弦寄意及对生命意识的彻底参透进行了探讨,充分肯定他在中国美学方面的独特贡献。
【关键词】陶渊明;隐逸;无弦寄意;生命美学意识
魏晋时期是人的审美意识全面觉醒的时代,人的觉醒,个体意识的加强,伴随而来的是人们以各种形式实现生命的价值。但魏晋毕竟是一个空前动荡、政治黑暗的时代,所以对人生的留恋、执着和对死亡的恐惧、哀伤就成为这个时代的典型主题。而陶渊明却以他别具一格的对生命的体验方式,为我们弹奏出一曲最美的生命之歌。
一、隐逸
隐逸是中国社会中上士层的特有现象,它几乎绵延于整个历史过程中,而在魏晋六朝时期表现得尤为突出。可以说,隐逸在六朝已成为一种风习,以致成为六朝风度的一种标识。这不仅是社会政治的促成,最主要的是人们审美意识的觉醒。
宗白华曾说:“自魏晋六朝以来,中国人的美感走到了一个新的方面,表现出一种新的美的理想。”那就是审美客体转向了自然,自然美真正成为人们审美的对象。只有与自然亲和,主体消融在自然生机之中,才能实现与自然的和谐统一,才能从自然这个审美客体的观照中反观自己,而隐逸是最好的方式。
陶渊明正是那个时代造就的一位隐逸诗人。他从小就热爱自然,早年却因“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而出仕,以禄代耕,既解决了“亲老家贫”造成的生活困难,又可以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但终因忍受不了官场的黑暗而归田,最后的理由是“我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仅仅为了解决吃饭的问题,却“尝从人事,皆口腹自役”,而个体精神上的自适才是最值得珍视的;对名利地位声誉的追求,远远比不上超功利的精神享受,所以陶渊明听从了内心最深处、最真切的对心性自然,精神自由的召唤,毅然地归隐了。陶渊明的归隐不仅是六朝士人的一条生活道路,而且为他们开拓了促进人与自然关系融合这条审美之路。
二、蓄无弦琴
萧统在《陶渊明传》中记载和描述了陶的一些生活细节:“……渊明不解音律,而蓄无弦琴一张,每酒适,辄抚弄以寄其意。”陶渊明明明不解音律,却蓄无弦琴一张,连他自己也说“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琴无弦,何以自娱?
这是一种很独特的生活行为,然而恰恰是审美行为。何以能于“无弦”中听出有声呢?这里的关键不是审美工具和手段本身,而是主体的观念和审美意识。
陶渊明何以会有此审美行为呢?这与老庄之学及当时社会上流行的玄学颇有关系。老子“大音希声”(于无声中方能品出无可穷尽的声音)直接启迪了陶渊明借无弦琴“以寄其意”的审美情趣。再加之当时玄学盛行,主张“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不存者也。”这里的“无”不是子虚乌有的无,而是万有,全有之本。也就是说,只要审美主体以虚静澄澈之心观照审美对象,在审美过程中不粘滞于“物”,即以无为本,无中生有,那么所创造出来的审美意象远远超出具体的“有”,而产生出更大的审美效应,获得更多的审美意味。陶渊明正是得玄学精髓,蓄无弦琴,在“无声”中领略、品味无尽的情意和绝妙的神韵,获得最佳的、自由的审美解悟。而且陶渊明不像一般玄学诗人那样浅表地借景兴端,表述某种玄理,而是化为一种观照事物的思维方式和审美方式。可以说,他化解了“玄机”。正如他有名的《饮酒诗》中的“此中有深意,欲辨已忘言”。不可言传之美,是一种自由精神境界的美,一旦进入了这一境界,就是审美的最高境界。
玄学之于陶渊明已化为了玄机、玄理,他的关于“无弦”寄意的见解,正是他委任自然的审美解悟所能充分表达的美学高度。
三、生命美学意识
陶渊明与一般魏晋士人不同,他对生死有着清醒的认识:“既来孰不去,人理固有终”。生死只是生命发展过程中的一种自然现象,人有生必有死,有始必有终,此乃人生至理,终古不变。把死亡看成是人生的归宿,把人生看成是出门旅行,所以陶渊明总是面带微笑、从容不迫地谈论着死,“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形影神》是陶渊明对生死这一生命哲学中最根本问题的彻底参透。在诗中陶公提出了自己的主张:形主张及时饮酒行乐,影主张生前立善、流芳千古,但这些都不是对生死的真正解脱和超越。于是神指出了一条独特潇洒的解脱之路:“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这是庄子描述的人生境界,而陶渊明做到了。在他眼中,死亡就是“纵浪”于“大化”之中,与“大化”冥化为一,是一种生命的回归,因而能做到“不喜亦不惧”。
诗人仿佛是一个参透生命的老者,站在旷古隔世的荒原来透视自己的死亡,让我们明显地感到他直面死亡的旷达,从而更加体现出他对于生命的热爱,珍惜生命的存在,纵心任性、自自然然地活过一生。
参考文献:
[1]魏正申著“论陶渊明自觉的文学创作意识”《饮酒诗》主旨蠡测 《陶渊明探稿》北京 1990年12月版
[2]袁济道著“有无之辨”与审美、“自然之道与审美”《六朝美学》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8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