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道上的半日文玩市场

文·图/杨乃运

林荫道上的半日文玩市场

文·图/杨乃运

文玩市场是在兴盛还是在衰退？

我住的那个小区，墙外是绿化带，俗称公园或花园。花园的西侧，原本是个早市，那是自发形成的贸易市场，卖蔬菜、粮食、干果、衣服、鞋帽、日用小百货什么的，先是被驱赶，后纳入管理，要求9点以前收摊。管理方看到了商机，又有场地，盖起了大棚市场，市场为全天候经营，以蔬菜、食品、服装为主，还有了专门的药品商店，早市却没能被取代，旧摊儿收编了又来了新的，而且几经蜕变，规模与常市同步增长，时间也一再延长，占地也一再扩大，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半日市场，天天如同农村赶大集。其中有个不得不注意的现象，就是文玩摊从偶尔的一两个已变成了花园区文玩一条带，沿花园林荫道散成百米长线，规模相当可观，且还在不断增长中。

壮大中的半日文玩市场

早市上出现第一个文玩摊儿的时候我没在意，又多了几个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卖贴饼子的能来凑热闹的地方，卖文玩的自然也能来。

我喜欢逛大集，到老家喜欢逛，出去旅游喜欢逛，天南地北，凡是集都喜欢逛。一般不买什么，就是爱看集上的那种热闹，热闹中有一种文化根脉文化色彩。西双版纳的大集不叫集，叫坝子吧。赶坝子，能看到好多北方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鸡蛋果，比如相思豆，比如蝴蝶画蝴蝶标本贴，比如孔雀翎。尼泊尔的大集百分之六七十的物品没见过，一片摊儿看上去都说不上名堂，带鞘的刀具就好多种，各种宝石的项链琳琅满目，木制小乐器或能拉或能弹或能吹或能敲打，都挺有意思。越南的大集看到很多中国文化、法国文化的影子，那儿的类中国文化还是与中国文化产品有差别，也算是开了眼长了见识。家乡的大集物品上看不到新鲜的，但那种丰富那种热闹那种规模是小时候的大集所没有的。

爱逛集和小时候的经历有关。解闷子，调剂单调的日常生活，是娱乐生活的一种需求。从经济和文化层面上看大集，是从事旅游工作以后的事。

家门口刚刚出现早市时，那早市是小集的味道，早市升格为半日市场可就是十足的大集感觉了，不择日不分村大村小的大集，只要不下雨下雹子下大雪就开，逛起来也方便，溜达着就过去了，各种蔬菜鸡鸭肉蛋针头线脑等日常生活必须品都能就手买，还锻炼了身体。我买了三把军用小铁锹，用不上，是当文玩收藏的，当过兵，跟那玩意儿有感情。出现了大家都认可的文玩摊儿，就觉是给大集添了点文化气息，从文化上丰富了家门口大集的文化色彩，但总的来看那是有一搭无一搭的事。怎么也没想到它会渐成气候，而且渐成了很大气候，一天天地在膨胀，在扩张。

我们家居住的小区外的那个花园以林为主，以灌木为主，有花坛，也种花，就是养不住，挺好的玫瑰园玫瑰越种越稀。花园大，少说了有100多米宽，长向里伸展出几公里去，且西与银翘园接，东与丁香园隔路相望。春季周围花香四溢。花园里有草坪，有土丘，有环丘穿林的地砖路，还有遛弯晨练晚练的人踩出的土路。文玩摊儿就着靠近棚区市场的一条砖路一条土路铺摆，不划摊位，摊儿小小摆，摊儿大大摆，早来早占地儿，晚来找地儿挤，或开辟新区域，管理方不干预，只管按摊儿大小收管理费。有人收钱，摊儿就有了合法性。文玩路摊在树荫下，这景儿别的地儿估计没有，它就成为这儿独特的特色。

1-2文玩摊就是杂。 3澄泥砚。 4茗壶绚彩。5看到这片玉蝉了吗？ 6收来的还是进来的？

半日文玩摊儿上的文玩

撂地摊是文玩交易的原始形态、早期形态、民间形态，也是低档形态，大玩家是不屑一顾的。原因大概是淘不到真货，档次太低。我受文玩朋友圈的影响，也没看重过这种撂地摊的。我只是困惑，它为什么能从偶尔出现的一两个摊儿发展到时下的规模。它的客户市场在哪儿？什么人在关注它，都什么人在买？这个市场规模是怎么形成的？形成的原因是什么？

有困惑就有了逛的兴趣，逛的动力，逛起来就有了发现，有了感触。最明显的一个感触是，这是一个实体文玩走廊，实体文玩小博览园。

文玩究竟有多少种类？涉及多少方面？不好说。逛半日文玩摊、文玩市场越逛越不好说。这里的文玩摊儿大致分两类，一类是品种相对单一的专项摊儿，如文玩核桃，串珠、手把件、烟斗、紫砂壶、黄蜡石，更多的是杂项摊。一个摊儿的杂项再多都还能数出来有多少类多少种，摊儿摊儿杂就想数也数不清了，都是家里有什么就卖什么的摊主，凡是旧玩意儿就都往过招呼，你用平板儿车拉来个五六十种，每种从一件到二三件，他可能就用轿车或用小面包拉来个上百种。大类有雷同，细类千奇百怪，若往一块汇总，真就是包罗万象，数也数不清了。瓷器，官窑的民窑的新的仿旧的说不好是新是旧的什么都有，从功能从器型上分，生活用品瓷能捯出一大串，祭祀用、礼仪用也能捯出一大串。印刷品，残破、发黄的线装书手抄本能见到，老年画、明清祖宗画、民国招贴画、小人书、名人画册能见到，领袖像、领袖生活照工作照、晚清民国人物照也都能见到。木雕类的，人物雕、动物雕、虫鸟雕、笔筒笔架什么的也能列出多少种。奇石、章料、根雕、钱币、邮票、铁艺，还有归不成类或说不好归类的杂项。不管多少种多少类，大多属于旧货。工艺性的旧货都属于文玩，也有非旧货的当今用品可以归类为文玩的。半日市场有回购礼品摊儿，有军事用品摊儿，以回购的礼品为例，纪念牌是多种多样的，材质有合金有铜有银有镀金，为各种社团的、企业、大会组织在特别纪念活动、纪念日发放或出售，它们没有实用性，只有收藏性。有实用性的纪念品、礼品，上面也都刻印着活动名称，实用功能已让位给收藏功能。军用品，水壶、望远镜、指南针、手电筒、手表……都实用，但造型、颜色、包装都系军事装备、军事文化的一部分，很多是更新换代过程中的淘汰品，那更是一种文化，怎好说它们不是文玩？

半日文玩市场摊儿有应潮流的，如文玩核桃，大家时兴玩，这里也就时不常的有来卖文玩核桃的。有卖加工后的核桃的，有堆一堆青核桃任由买主自挑自选的。价格和食用核桃相差数倍，青核桃都百元以上。手串、挂链、串珠摊也属顺应潮流顺应时尚一类的吧，专项，且非只一摊儿，珠子有木有石粒有玛瑙有玉有水晶有山核桃的，有成串卖的，有成箱地卖单个珠子现穿的，他们说行业术语，只有我这种外行听着新奇。

琥珀蜜蜡被我认为是引领时尚潮流的。灰不拉叽的一堆不规则椭圆块，小土豆般大小，也有大土豆那么大的，看上去就有蜡质的感觉。外观上它们不招人喜欢，但打磨出来抛了光的却非常漂亮，颜色好看，纯黄的、黄中绽绿的、酱红的、火红的、褐红的……不透明或半透明，不透明的发涩，就像全色的石头，半透明的里面包着东西，虫啊、叶啊、细针儿条纹啊、色块啊什么的。有专卖原石的，泡在水里让你自己挑，有原石和打磨出来的都卖的。

琥珀蜜蜡不是琥珀，就是蜜蜡，琥珀中不透明的一个品种，一般是由松树脂形成的。叫琥珀蜜蜡，是因为琥珀的知名度高，蜜蜡的知名度低，借用琥珀称之好推销。文玩行的玩家们对它应该是已不陌生，但普通老百姓看着很新鲜，至少在我们这个地面上很新鲜，从少有人问津到好多人围着看，到总有人蹲下来挑，展示了一个深入民间的过程。

1手镯手串。 2琥珀蜜蜡。 3根雕人物。 4仿古器物。 5-6瓷总是在地摊上唱主角。7老茶具。

是真是假总关情

半日文玩地摊儿越来越多形成规模，有口口相传的作用，摊主们听到或看到这里可以摆摊儿卖就都来试试运气，你也来他也来就扎起了堆儿扎成了堆儿。能扎堆，常年累月地扎堆，越扎堆儿越大，形成规模性的市场，必须是有买方市场需求，不断有人在买，货品卖得动卖得好才行。摊位费从30元到60元不等，看占面积大小。摆摊儿费可能不算贵，可那毕竟是钱。

由此，我生出有全民在玩文玩的感慨。我们这个小区和周边的几个小区，总体上看，消费层次并不算高，没听说住有什么土豪、明星大腕之类特有闲钱的人，也没看出是中小生意人的天下，普通老百姓居多，最多是知识分子，因为离着航天工业区近。

观察过，买玉件儿的多是些中老年人，买手串项链的以妇女为多，扎堆儿买文玩核桃的以三四十岁以上的老爷们为主。消费群基本是成年男人和退休人员，他们大都能说点行业术语，真懂局假懂局不好说，是兴趣挺浓的玩者是肯定的，他们逛，他们也聊，有的蹲下来坐下来与摊主一扯扯半天，还有看下象棋一样忍不住给正挑货选件的人支吧两下的。

摊主们的文玩普遍看上去不上档次，但你看着不起眼的东西报价很高。譬如说木料的手串。卖玉手镯、玉把件、玉挂件的有一个常摊儿，卖的是白玉，颜色、水头看着都还行，我这种工薪阶层是不敢轻易问价的，人家张口就几千。在玛瑙和岫玉手把件上我模了一下行情，发现只要你略略懂点，价格上是不会吃亏上当的，摊主秉承的是见利就走的原则。但你彻头彻尾是个棒槌，又相中了什么非要买，那就只有挨宰的份了，摊主做痛苦状，说你捡了漏，但细心，就能看出他掩饰不住的捡了乐儿的得意表情。

青海玉、昆仑玉、和田玉大都觉的摊主是在忽悠，河南玉在这里成了一种模不着边际的东西，它不是独玉，那河南哪儿还产玉能产出你看到的这种玉？由不得引起真假的思索。

瓷器、陶器、青铜器、古钱、旧招贴画是莫论真假的，在我的意识里，凡旧必假。看到有冰裂纹的笔洗、笔架、碟碗很是动心，比买现代瓷的瓷器略贵一点，喜欢就买，人家也没当旧哥窑瓷卖给你。就怕摊主说这是收的，这是进的。进的是从批发市场批发来的，拿货拿来的，他若说收的，你就得谨慎了，收来的潜台词至少包含着这可能是真货哟！一般价你是买不下来的。你没眼力，买了十有八九要上当。说收的摊主一般都带口音，山东的、河北的、安徽的，人家一脸的真诚，告诉你这件货品就是来自某地某村的老户，我打没打眼是我的事儿，你打不打眼是你的事儿。

《毛主席语录》、《毛泽东选集》没假，尢其是《毛泽东选集》第五卷，做假做旧都没必要，但文革瓷就难说了。新产做旧的文革瓷，只要喜欢，买了又如何？半日市场地摊儿上常常出现20元一件的，估计是文革瓷热时有人仿制了一批，热退了，不好再以假充真地卖上价去。

蜜蜡热让人忧心。比琥珀形成年代还要久远的蜜蜡大批量出现在市场上，它能是真的？但外行人实在无法评说这个门类。它确有一块块的原石，摊主确实是放个装水的脸盆儿，让你将原石放在水里浸泡、观察原石在水里的变化，按你看到蜜蜡里包的花纹图案決定要还是不要。现场是配打磨抛光器械的，选定了，现场加工后你拿走。

不能不辨真假的是石头。大量的石粉、玉粉制成品出现在文玩摊儿上，纯色的很均勻，俏色的很漂亮，用模具压出来的雕刻图案构图复杂，内容丰富，很易招人喜欢，但漂亮得俗气。有良心的摊主是假按假卖，价格不贵，至少你能侃下价来。有买假货自己再摆摊卖的，不懂的就得成几倍地交学费了。

不是有钱人才玩文玩

半日市场的文玩，大多是有实用性和装饰性的，买主买并不是用于收藏，而是买来用或装饰家居或美化自己。文玩核桃，一般买主买来，天天不离手地在双掌中搓，美其名曰养核桃，实际是舒筋活络，促进血液流通，它是健身品。砚台，是仿古的还是非仿古的，都没关系。与其到文具店花一二百元买一方用，还不如文玩摊儿上侃侃价，买一方有雕刻图案的用，价格略贵一点儿而已，实用，而且美观大方。文具店的石砚并不便宜。毛笔也一样。我买了一盒狼毫笔，100元，木盒包装，里面是大小不一的5支，说是黄花梨的杆。黄花梨不黄花梨的，去文具店问问一枝好点的毛笔多少钱！还没有装笔的盒，还是竹杆。我有心闲下来的时候练练毛笔字，练练画，圆我少年时中断了的书画梦，成不了家，能画到拿得出手送朋友也好呀！

文玩界现在流行一个术语，叫“现玩”。现玩，现代当代的玩意儿，现代当代的文玩。买古玩、买旧货收藏的，大都是一种投资行为，储备起来保值或等待升值。半日文玩市场的文玩，保值和升值空间都不大。与有些摊主聊天，得知他们有的曾经是有门店的，也有现在仍有门店的。门店的租金高，从事古玩、文玩生意的人越来越多，货在门店并不好卖，赔本经营不下去了，跑出来撂地摊儿甩货。有的摊主是没有别的谋生之道，不远百里千里的跑到北京来专门找地撂文玩地摊以此谋生，潘家园也去，我们小区外的这样的文玩市场也来。有的是盯住垃圾市场捡漏的，搬新家的、重新装修房子的，好多家里还挺好的东西不要了，叫来收破烂的一股脑全扔给他，收破烂的有钱就走，捡这种漏摆摊儿的得钱就赚。您投资收藏这些来路的货，想有朝一日拍卖行大赚一笔？难！卖废品的一摊主很实在，看我买了别人的毛笔，说他有各种毛笔一大卷，不知什么价。我说改天你拿来我挑挑。一把旧小号，摊主看我盯着看，说400块你拿走。我没言声。他说300，我还没言声。他说底线了，200。我说，你说400的时候它就不能说贵，200当然更便宜，但你知道修一次键多少钱？100！修几次就是把新号的价了。用起来都提心吊胆的，更甭说收藏了。

不是没有投资空间的就不能收藏。挂链、手串的品种太丰富了，崖柏的，紫檀的，血龙木的，海黄的，沉香的，金丝楠的，金星小叶檀的，菩提的，车渠的，石榴石的，青花瓷的，玛瑙的，玉髓的，翡翠的，白玉的……绚丽多彩。手串是男人戴的，挂链是女人挂的，不想戴不想挂，整一个小珠宝箱，收起来怡心悦性。烟斗、紫砂壶，是实用品也是收藏品。尤其紫砂壶，造型好，有创意的，做工精细的，饭馆、茶室、展览厅、门店橱窗，哪都见有摆的，家里摆给家里添的是文雅之气，能不能再转手卖个好价钱，用得着在意吗？琥珀蜜蜡冲它颜色的那种漂亮，买几个放着不是挺好吗。

1项链。 2小心，看走眼。 3玉把件。 4半日文玩市场。5琳琅满目。 6真的寿山石？

这些都是属于现玩。

有钱的，想投资增值的，去买真正的古玩。没钱的，钱少的买点现玩玩玩，也挺好，丰富、美化自己的生活。

我家小区外林荫道上的半日文玩市场，绝大部分摊货是现玩品，适应社区消费层。也不是没有投资增值的空间。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以手把件为例：在岫岩，玛瑙玉髓手把件卖到六七百八九百，那儿是从南阳进的。南阳的卖到二三百，我们小区外的半日文玩市场也是二百左右，什么原因不知道，可能与南阳玉器加工商在北京活动频繁有关系，也与北京的相关市场规模太大不好卖、市场疲软有关系。地区差里有市场空间，时间差里是否更有呢？

投资总是带有风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