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书夏
深情是一种劣质情感
文◎叶书夏
对女人来说,无法永远的爱情,在想要永远的心里,都是会因为觉得不优质而最后要放弃的吧。而对男人来说,女人的这番深情,往往也是令他们担心做不到最好而害怕的,所以他们才会沉默着去答应女人的要分手。
唐协刷屏式地跟我道歉时,我盯着一边正玩京剧变脸的瑞星卡卡,呆呆的像根木头,当卡卡玩累去呼噜时,我哈哈大笑起来。
后面格子间里的兰路明,紧张地问:“丁予芝,你怎么了?”
自从上回我失态在他面前哭过一回之后,这人就莫名其妙地总以为我动不动会又哭起来,还会哭得不成人形。
为了彰显我的前辈风范,其实也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郁闷和无奈,我把双脚交叉地撑在打开的桌边柜门上,以一个不高兴的角度斜了他一眼,“兰路明,我干笑两声顺顺气,碍你什么事儿了?”
他耸耸肩,作正经状:“予芝,是这样,我觉得你的情绪,最近有点儿缺乏管理。”
我脚一用力滑到他面前,挑着眉问:“你说说看,要怎么管?”
“挺简单的啊!喜怒哀乐这四大样儿,你随便单用就成,就是千万别随便给混搭了,这一混啊,情绪的队伍就不好带了,即想哭时你在笑,该笑时你却又要去恼。”他说。
瞎扯淡!我斜了他一眼,滑回桌前开始看电影,虽然依然心不在焉,但还是强迫自己往下看,很努力地守了一个多小时,在最后15分钟时,我点了关闭。
我发现我根本就不知道里面演的是什么,唐协老是在我的脑里、心里打着转儿。
兰路明的话其实没错,他说我情绪没管好。我最近还真是有点儿失控,只是,面对唐协这样的人,我能自控吗?
我一直觉得爱情这东西要是良性的话,就会一年香甜,二年沉淀,三年小固。
但我跟唐协,却越来越不像那么回事儿。我们之间,好像也并非就是人们常说的在一起后才发现两人之间根本没有爱什么的,我们是相爱的吧?三年来,我们谁都没有移情别恋,但两颗心还是少了些美丽的迷离与希望,始终欠个什么味儿。
就拿上次我不顾颜面,在办公室里哭,让兰路明瞧见的那件事来说吧。
那天,唐协出差到香港,返回前在商场给我打电话,说要给我买内衣。我激动得不行。
可是他马上问我的尺寸。在一起都三年了,他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虽然有些生气,但想到他的心意是好的,还是很开心地说我穿80B。
可他接着又问,“粉红色的好不好?”天!粉红色可是我最讨厌的颜色。我说不好,并且耐着性子考他,看他能不能想起来我喜欢的颜色。
但他很离谱,赤橙黄绿青蓝紫都问过后,最后竟然还问到黑色!
我再也忍不了,气冲冲地说:“不要了。”让我没想到的是,听了我的话,他居然会说:“不要那我就不买了。”
我当下气得真想飞到香港去踢他两脚,情不自禁地吼道:“我在你身边睡了三年,除了白色内衣,我穿过别的颜色吗?”
吼完才知道兰路明也没下去吃午餐,还在办公室里,但他没笑话我,而是递给我一杯奶茶,然后起身,带上门悄悄地走了出去。
前两天,是我和唐协恋爱三周年纪念日,我是希望我们可以小固出一个结果,正式说一说结婚的。我还特地跑到我们初夜的小旅馆订了当年的那个房间,但后来我为这个浪漫夜晚所准备的一切,都仿佛被扔进了冰窟里。
我不明白,我都提前一周告诉他纪念日的庆祝创意,他却还是要缺席跑去参加同学聚会,他不知道万事俱备北风吹飞的感觉有多伤害吗?
我决定去一趟南京。我现在无比痛恨我之前的那种老姑娘心态,生怕搁凉了爱情似的,好多次出差兼旅游的机会都放弃,贴心贴肝地守在男友身边,总以为只要相守着,就会拥有更多一直深爱的惊喜,却不想原来天天在一起的爱情根本没劲。
因为公司不报销机票,我托兰路明找他朋友买了张打折的机票,特地要的晚上8点那趟航班。
我那天早上就带好行李直接去了公司,晚上7点从公司出发去机场,我想再试试唐协,究竟有没有将我放心上,同时也想给自己一个还没出发就归心似箭的机会。
但是唐协见我拖着行李箱出门时却什么也没问我,晚上才打电话来问,我听了一句便挂了手机。不知从哪儿得知我在机场后,他给我发了条短信:“予芝,旅途愉快,你回的那天,我去接。”
我像个被抛弃的水泥块,僵硬在机场很久,开始觉得女人用来考验男人的一切用意都太可笑。这个时间,唐协应该习惯性地在屋里抽烟上网,他悠闲得实在是没空来趟机场,他觉得在分别的日子里刻意制造的让彼此会想念的情景很无聊。
我没有登机,把行李拖到公司。心冷梦少,我很快在沙发上睡着了。
夜里11点左右手机响了,兰路明发来的短信,说估计我该到了,已通知南京的朋友接机,他说夜晚的航班如果没人接,就会让人觉得天空很黑。
办公室里很黑,短信很暖,我打电话过去给他。
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女人在意的就是男人那一丝把自己放在心上的细腻,只要有一线相连,许多感觉都不会那么坏。
半小时后,我随兰路明来到他的家。他的住处不大,却刚好可以盛下两颗孤单的心,他的肩膀不宽阔,但刚好可以焐暖我在盛夏也感到寒冷的身体。
第二天,我早早地离开了兰路明的家。经过沙发时,看着在上面熟睡的他,我在心里说了一声谢谢,谢谢他的收留和安慰。
今天是周六,在楼下等车时,我半点儿方向感也没有,既不想回家面对唐协,又不知该去哪里才好。立在大街上许久,恍惚间,刚想穿过马路时,有个人从背后把我扯到怀里,然后一辆卡车从我眼前飙过。
但那辆疯狂的车没有吓着我,兰路明的双手以及隔着衣服也滚烫的胸膛吓坏了我。
我把手搭在他的额头上,眼睛潮湿了。他在发烧,昨晚为了我能好好休息,他在沙发上睡了一夜,凉着了。
我一直忙着给他退烧然后擦汗,那种时光细致又匆忙,暖出一种力量,让我不想走,傍晚时分,我合衣躺在他的身边再次睡去。
醒来时,已是半夜,灯光下我看到兰路明静静的目光。那种感觉很奇妙,无以言表,无须言表,兰路明伸手把我拥过去。
周一上班后,唐协终于发来短信,问出差回来是几点的航班。
我没回话,晚上下班我回去了,亲口告诉他,我因为他没出现在机场便没有去南京时,他开始不信。见我没有说话,他笑了一下,认真地说:“予芝,这么多年了,我那样说真的只是以为你明白我的心意,以为你明白我说你回来我再接,是因为我害怕经过分离而变得更加想念你,我真的以为你会懂。”
我笑了一下,“对啊,唐协,我也以为你明白我的心意,以为你知道我等你来送是因为我多么希望因为更加想念而从离开时就已归心似箭,但是,你也不懂。”
说完后,我们都沉默了。
最后我说:“既然我们都习惯以为对方知道自己,可经过三年情况却恰恰相反,那么我们或许不适合吧。”
唐协说:“是吧,太习惯了,所以许多不适合都无所谓。”然后沉默,连挽留也没有。我突然轻松了,可能我们都因为结束了自以为是的深情,而变得有些如释重负了吧。
在跟兰路明的相处中,我小心而珍惜,我努力地提醒自己不要再做前段冗长爱情里的那个自己。
在兰路明同样的小心珍惜里,我时常在心底悄悄地升起一种因为失去才得到的幸福感,它细腻地甜蜜着两颗在乎对方的心。
我们每天早上醒来都会不约而同地说:“亲爱的,我爱你。”
家里的事,我们总是一起做,一道菜炒坏了,那是我们一起的坏,一道汤美味了,那也是我们一起的美。一个夜晚兴奋了,我们一起失眠。
许多同事都说:“你们俩赶紧结婚吧,那情深意重得都让我们想拖着你们去扯证了。”
我当然也想,我像前一次恋爱一样,无比憧憬爱情能进入到婚姻。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很快很快,那种有期待的幸福感突然就又滑落,不再甜蜜,而变得越来越沉重,直至渐渐苍白。
那天,因为兰路明的英文好,临时被老总叫去见一个外资公司的客户,老总的车在楼下等着,兰路明没等我醒,就匆匆起床洗漱下楼了。
当我醒来,半睁着眼睛说“亲爱的我爱你”,然后伸手去找他时,身边已然空空。
不知为何,我突然就觉得这句蜜语有些沉入水底的感觉,它让我紧张,让我那么害怕失去,于是不管不顾地打电话给他。
他没有立刻接,我一直打,许久之后他才接了电话,接过来便说:“亲爱的,我爱你!”
他说的正是我期待的话啊,然而因为几个小时的等待,让我明明知道自己这样想不对,却还是在觉得他对自己爱得不够。不是矫情的以为,是一种沉到失落的觉得有些东西不够。
那以后,虽然每晚睡觉前总是提醒自己明早醒来就要说这句话,但是第二天,我们却不是你忘记就是我忘记。又因为忘记而逼自己更牢地去记住,渐渐地让我更加紧张,紧张地会以为我到底有没有爱?以及我到底有没有去爱?
原来,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有一种习惯,就是总以为自己的心意不表达对方也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时间短了,也有一种习惯,就是总以为要不断地表达,对方才知道自己的心意。
这两种习惯,虽然是因为深情才有,但它们却往往因为稍有偏差,稍无耐心,便会让爱情离感觉上的终点永远差那么一点点。以致即使两个人都抱着希望在努力,却还是让深情一点点浪费,最后因为一种神秘的束缚而与美好渐行渐远。
冬天来时,我跟兰路明也提出了分手,兰路明的态度跟唐协一样,沉默,连挽留也没有,而且第二次上班时,他辞职离开了公司。我追进电梯门口问为什么,他看着我说:“予芝,你让我,很喜欢,也很累。”
电梯门关上后,我哭了,终于明白,对女人来说,无法永远的爱情,在想要永远的心里,都是会因为觉得不优质而最后要放弃的吧。而对男人来说,女人的这番深情,往往也是令他们担心做不到最好而害怕的,所以他们才会沉默着去答应女人的要分手。
编辑/王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