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南苑之战

2015-01-08 23:50
国防 2015年7期
关键词:南苑营区北平

何 荷

真实的南苑之战

何 荷

内容提要:南苑之战是“七七事变”期间的一场著名战斗。此战牺牲了佟麟阁、赵登禹两位将军和众多青年学生兵,导致宋哲元在北平不能立足,但以张自忠第三十八师为主力的第二十九军守军奋勇抗敌,亦给日军造成较大伤亡。本文据相关史料,试对南苑之战中双方的决策背景、具体的交战过程及突然停战的原因等一系列问题加以阐述,以还原南苑之战的本来面目。

关键词:抗日战争 七七事变 南苑之战 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三十八师 张自忠

作者:何荷,军事科学院军队建设研究部助理研究员,中校

南苑之战,是“七七事变”期间,中国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与日本“华北驻屯军”之间的一场激烈战斗。此战牺牲了佟麟阁、赵登禹两位将军和众多的青年学生兵,导致军长宋哲元在北平难以立足。长期以来,这场战斗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从战前双方的决策背景、兵力部署、开战后的奋战过程到突然停战的原因,甚至中方参战的主力部队,都莫衷一是。本文根据史料和一些当事人的回忆,试还原南苑之战的本来面目。

一、南苑之战背景

1937年,“七七事变”即“卢沟桥事变”爆发后,日本政府坚持要在“华北驻屯军”与中国第二十九军之间“现地解决”。双方先后达成了停火和初步解决协定,即《卢沟桥现地协定》,中方做出了重大让步。

但新任“华北驻屯军”司令香月清司得寸进尺,向第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提出7条解决要求,核心内容是“北平不驻军,以保安队维持治安”。香月清司深知宋哲元不会轻易答应北平不驻军要求,决定采取武力措施,7月15日即制定“驻屯军作战计划”,将南苑列为重点打击目标。其会战指导大纲规定:第一期作战将以扫荡第三十七师为主,“根据情况对南苑的三十八师一并攻击之”;陆军会战前,先以航空兵轰炸西苑、北苑、八宝山等地,根据情况也可包括南苑在内。这是日军在事变后第一次暴露攻击我南苑驻军的企图。

当时,天津已是国际租界城市,市区和周边20里以内不准中国军队驻扎,北平如再实现“以保安队维持治安”,华北的心脏地区将出现空防状态。不仅如此,此举也将隔断察哈尔省与华北的联系,日军如策动叛乱,中国军队不能进入镇压,新的傀儡政权或随时诞生于平津地区及察哈尔一带。

宋哲元深知北平驻军关系重大,遂调天津市长兼第二十九军三十八师师长张自忠前来与日军谈判。宋之所以选张为谈判代表,盖因张在军中有“二头儿”之称,本身系法政学堂出身,智深勇沉,值得信赖;所部是唯一横跨平津驻防的部队,师部在南苑。经反复谈判,与日军达成第二个“和平解决协定”(日方称《停战协定第三项誓文》),核心仍是北平驻军问题。

事变后,第二十九军三十七师受《卢沟桥现地协定》限制,虽基本停止与日军交战,却未能缓解南苑的紧张形势。自7月25日始,日军挑衅重点转向了在廊坊—北平一带驻军的张自忠第三十八师和赵登禹第一三二师。宋哲元遂于27日下午调第三十八师南苑驻军进驻北平。当晚6时,第二十九军副参谋长张克侠将防务交付第一三二师师长赵登禹,先率军部撤到北平怀仁堂。然而,第一三二师部队却因遭到日军第二十师团的阻击而未能接防。

据第三十八师一一四旅董升堂旅长回忆:“我三十八师所属部队,奉师长张自忠的命令,调赴北平市内担任城防,所遗南苑防务着交一三二师接替。……三十八师师部虽一再催促部队进北平城,终因阵地没有部队接防,未敢放弃。”1

28日2时,日军再次要求撤出北平所有第二十九军部队,为宋哲元所拒。于是,南苑之战就在宋哲元想“和平解决”事变与日军急于武力压制中国驻军的情况下展开。

二、南苑之战经过

(一)双方参战兵力及部署

第二十九军不想以古都北平为战场与日军作战,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宛平、长辛店和南苑这3个据点,多次在南苑等地组织军事演习,准备在这一三角地带与日军作战。

兵力配置:宛平、长辛店仅有第三十七师一一〇旅两个团之兵力。南苑计有1个军部(第二十九军卫队旅)、2个师部(第三十八师和骑兵第九师)、6个团的正规军及若干非战斗单位,达1.2万余人。虽步、骑、炮兵种齐全,但建制紊乱,其中,以第三十八师兵力为最多,3个团全是参加过长城抗战的老兵,装备较精良,归一一四旅董升堂旅长统一指挥。另有学兵大队和刚从通县突围而来的独立第三十九旅1个营。南苑守军总指挥官为第一三二师师长赵登禹,副指挥官为骑兵第九师师长郑大章。第二十九军副军长佟麟阁虽无作战指挥任务,但亦留南苑。

具体部署:赵登禹在原军部位置指挥全部守军,第三十八师二二五团、二二七团和军卫队旅及军士教导团守南苑南营区,骑九师和第三十八师余部守北营区。南营区显然是守卫的重点,这里面临日军西、南两个方向的威胁。其中第三十八师南苑部队为作战主力,部署在南、北两营区的西、南两面,卫队旅部署在南营区南面,军士教导团部署在南营区东面,骑九师部署在北营区东、北两面。构筑工事是第二十九军的强项,各部于事变爆发后修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火力配置几乎没有死角,阵地前100多米纵深的庄稼全被砍掉以扫清射击视界。

日军参战部队:川岸文三郎的第二十师团一部,“华北驻屯军”直属河边正三旅团,炮兵联队2个大队,航空兵一部,参战兵力约6000余人,配有飞机30余架,火炮40余门,并有坦克数辆。第二十师团一半兵力参与对南苑南部的围攻,另一半兵力负责阻击固安方向的中国第二十九军援军;河边旅团则负责对南苑西、北两个方向的进攻。

(二)作战经过

7月28日晨6时,日军飞机开始轰炸南苑,丰台、黄村日军也开始炮击南苑。首先受到轰炸的是南苑东北角的骑九师部队,死伤惨重。师长郑大章下令撤出阵地,借青纱帐掩护减少伤亡。日军的轰炸机和炮兵又将目标逐渐南移。两个小时的火力攻击后,日军开始发动地面进攻。

日军首先出动的是战斗力强悍、血债累累的河边旅团第一联队,负责从西面向第三十八师阵地发动进攻。其中大队长一木清直是卢沟桥事变的挑起者,这次进攻南苑又充当先锋。一木清直指挥部队跨过雷区冲到第三十八师特务团防区。特务团有步兵、骑兵、工兵、炮兵各1营。虽然其火炮多是轻型的山炮,没有射程远的野炮和威力大的重炮,与日军炮兵相比,无论是数量还是威力均处绝对劣势,只能打几炮就换地方,以免被对方火力覆盖。经过特务团的炮火还击,加之团长安克敏指挥特务团大刀队猛烈砍杀,一木大队终于败下阵来。

8时,日军第二十师团接替了进攻南苑的任务,并主攻董升堂部据守的西南阵地和军士教导团守卫的东南阵地。

董升堂旅长是喜峰口夜袭作战的英雄,青天白日勋章获得者,以一一四旅旅长之身兼任军官教导团团长,是二十九军的一员名将。

南苑之战前,第三十八师南苑驻军和军卫队旅已成为第二十九军装备比较精良的部队之一。每个士兵均有大刀1把、捷克式步枪1支、手榴弹若干枚,每名班长配手枪1支,每班配捷克式机枪2挺、掷弹筒1具,弹药充足。以此计算,南苑驻军计有捷克式机枪近百挺,其火力足可给进攻日军以致命杀伤。

据董升堂回忆:“二十八日刚刚拂晓,敌军轰炸机9架猝然飞临我头上,炸弹如暴雨般掷下,我住的第七营房第一排房子,被炸了个房倒屋塌。我蹲在屋内一隅,未被炸中。同时敌炮兵集中火力,疯狂射击,幸我军构筑的防御阵地和隐蔽部都很坚固,我军伤亡不大。日军步兵在炮、坦克、空军掩护下,向我营房围墙阵地冲锋。我军迎头痛击进犯之敌,毙敌甚多,寇尸枕藉。可惜我军高射和穿甲武器弹药缺乏,仅仅使用集束手榴弹炸毁敌坦克车,对敌炮、空猖狂轰炸,毫无办法!敌步兵在炮、空火力和坦克车掩护之下,从拂晓到午后,连续冲锋十几次,俱都冲到营墙外壕边缘,被我军用步、机枪和手榴弹击退,敌人伤亡惨重。”2

战斗中,张自忠传令,要部队服从赵登禹师长指挥,死守杀敌。张所部第三十八师实为南苑之战的主力军,但关于张自忠与南苑之战的关系留下记载的史料较少,除了董升堂旅长回忆的“留兵不撤顾全大局”之外,其态度和作为,只有身边的参谋傅家骏有所记述:“由这次的作战,使我首次领略到张将军的坚忍不拔,沉着镇定的性格。当南苑的形势不利时,他仍以‘虽死至最后一人,亦必要守’那种决定命令,督饬我们危急中的部属绝不因态势不利,或个人环境之艰危,而畏缩退避。”3

日军在进攻西南第三十八师阵地的同时,也向东南方向的军士教导团阵地发动了攻击。军士教导团尽为入伍仅半年的青年学生,约1500人,几无作战经验,但报国心切,坚决请战,副军长佟麟阁遂向赵登禹建议将学生兵安排在敌人最不可能进攻的东南方面。但该情报被汉奸潘毓桂出卖给日军,日军于是对该方向展开激烈攻击。学生兵在拼刺技术远不如敌的情况下,以10∶1的代价换取日军性命,第一、第二大队很快伤亡殆尽,其防守阵地亦被突破。

赵登禹师长指挥的部队没有其第一三二师一兵一卒,但凭着张自忠的支持,对第三十八师各部的指挥尚能如意。因军士教导团阵地被日军突破,赵登禹的指挥所受到日军威胁,赵急令卫队旅一部增援。经过激战,日军一部突入南苑,对整个战线尤其是中方指挥系统形成了极大压力。赵登禹遂命董升堂统一指挥南营区的作战行动,自率指挥部转移到南苑北营区。

(三)突围经过

双方在南苑战斗正酣之际,宋哲元却下令南苑守军突围。突围部队以骑兵第九师为先导,军士教导团第三大队、参谋训练班及第三十八师教导大队在中间,师特务团在后,向北平方向突围。

相对于传统的讲授法而言,合作-探究性学习不是减轻了教师的教学任务,而是对任课教师的教学管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除了课堂教学,教师必须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于课下的组织和指导。否则,就会流于形式,表面热闹,实际效果差。在教学实践中,我们发现,有些教学模式改革的失效,并非新模式本身的问题,而是忽视了对教学改革管理的研究,相应的配套管理措施没跟上,导致成效不明显,甚至不及原来的模式。这些年,在尝试运用合作-探究性学习模式教学时,我们十分注重以下三个环节的管理:

据军士训练团第三大队准尉见习官孙家骥回忆:“当面之敌是日军河边正三旅团,步骑炮联合约三千多人,竟在三个多小时内突破我军防线。我团第二、第三大队的大部分官生经固安、雄县退至保定。我大队官生利用庄稼隐蔽向北平撤退。在抵达大红门时,见到副军长佟麟阁正在指挥卫队阻止部队后退,命令不论哪个部队的士兵都统一编组,凡是军官都出来指挥队伍,组织起来向南苑反攻。……正当组织收容时,敌人飞机轮番轰炸扫射,佟副军长及其卫士余副官同时殉国。混乱之际,部队零星反攻未果。此时已是下午一时许。”4

第三十八师教导队学兵谭世麟也目睹了佟麟阁、赵登禹二将军殉国经过:“到了上午十一点多钟,南苑东面的口子已被日本人突破。我们都是受训的学生,没有负作战的任务,于是就从南苑的北门冲出来,想要退往北平,走了不到五千公尺,赵登禹师长和佟麟阁副军长阵亡了。因日本兵在夜里已在路的两旁埋伏下了,赵师长他们的车子就在我们的前面,在转弯的时候,遭到日本人机关枪的密集射击,他的机枪架得很低,弹道离地只二、三十公分,把车子的轮胎打破了,他们两个下了车,我看得很清楚,先是赵师长倒下去,佟副军长还过去搀他一把。我当时小腿上也中弹受伤,只是当时打得很激烈,并不觉得。”5

伏击第二十九军南苑突围部队的是河边旅团萱岛第二联队。突围部队骑兵很多,也有第三十八师特务团的轻炮兵,他们被轰炸和炮击时愤于找不到对手,如今对手就在眼前,遂频频组织发起冲锋。随着赵登禹和佟麟阁的阵亡,突围部队进攻势头渐弱。骑九师郑大章师长将指挥权交予第三十八师副师长王锡町,自己先回城报告。不久,王锡町也负伤。下午4时,突围各部陆续抵达北平。北平的百姓和青年学生走上街头,慰问前线官兵。

其时,南苑南、北两营区间已中断了联络。南营区的董升堂等人或许根本未接到撤退命令,或许是杀得兴起不肯退兵。直至当晚6时30分,董升堂指挥各部以营为单位,自南苑向正南方的固安进行集团冲锋突围。当面之敌集中火力阻击,但突围部队很快冲进高粱地,利用青纱帐掩护摆脱了敌人,从魏善庄过平津铁路,顺利到达固安县城。

此役,以日军占领南苑、第二十九军失败告终。但血战的余波传到天津,第三十八师副师长李文田率驻津郊部队、天津保安司令刘家鸾率保安队皆主动发起进攻,给天津日军以沉重打击。

香月清司被围,情急之下不顾天津领事反对,强令出动轰炸机轰炸天津。7月29日下午1时,第三十八师的进攻奉军长宋哲元之命才停止。

南苑之战是“七七事变”中日两军最重要的一场战斗。日军参战官兵回忆,整个平津,打得最惨烈的正是南苑之战。据2006年NHK电视台采访南苑之战的日本老兵叙述:第二十九军ZB-26捷克式机枪火力凶猛;第二十九军的阵地分高低两层,后面一层比前面要高,火力配备上几乎没有死角。老兵们承认,换成他们也“不会做出比第二十九军更好的阵地”。

日军虽然占领了南苑,但也付出了很大代价。据香月清司回忆:“7月28日及29日在北平四周之扫荡战及通县、大沽等战斗中,我军官兵蒙受之损失为:阵亡约400人,负伤约800人,计达1200人。于此之外,通县事件中,日本人牺牲104人,朝鲜人108人,至为痛心。”6

三、南苑之战检讨

从作战过程来看,南苑之战确实受到“事变处置”这一政治因素的极大干扰。

血战期间,宋哲元冀察政权与日“华北驻屯军”之间从未中断秘密和谈联络,与广大官兵的誓死抵抗相比,主帅宋哲元在“战”与“和”之间是摇摆不定的。宋甚至在战前故意将“调第一三二师进入南苑”和“第三十八师南苑部队进入北平”等情报,让“灰色分子”潘毓桂泄露给日军,其目的仍是以此换取北平驻军方式“和平解决”争端。另一汉奸齐燮元带来的日本《中国驻屯军声明》则使宋哲元对形势产生误判,认为日军放弃了“北平不驻军”的要求。宋不顾前线激战正酣,不顾第二十九军没有制空权,竟违反军事常识,命南苑守军白昼敌前突围,导致中国军队在南苑之战中的混乱和失败。

由此,宋哲元本人更彻底动摇了抗战信心,在日军“一是脱离中央,一是离开北平”的最后通牒前,选择离开北平。宋哲元后来对前天津市长萧振瀛谈及南苑战事,痛悔地说:“我中了日寇和齐燮元等奸计,……我对不起诸兄弟,对不起死者。”7

多年来,为维护第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并不完美的抗日将领形象,史界多不触及南苑停战和战败的真相,致付出重大牺牲的南苑之战迷雾重重,连中方主力是张自忠第三十八师这一基本事实都回避。今经梳理史料,南苑之战“卅七师打,卅八师看”等谬传应该休矣。

南苑之战,中方的战绩是辉煌的,历史教训也是至为深刻的。后人应永远铭记为国捐躯的抗战英烈,永远不使南苑失败的悲剧重演。

引文:

1.董升堂:《二十九军南苑血战突围经过》,载《文史资料选辑》第108辑,56页,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

2.同上,56~57页。

3.傅家骏:《追述张总司令》,载《张上将自忠纪念集(卷十四)》,180页,上海,张上将自忠纪念委员会,中华民国卅七年九月九日(1948)。

4.孙家骥:《南苑战斗》,载《七七事变——原国民党将领抗日战争亲历记》,69页,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

5.谭世麟:《赵登禹、佟麟阁阵亡目击记》,《传记文学》第三十一卷第三期,31页,台北,传记文学出版社,1977。

6.香月清司:《中日战争回忆录摘记——香月清司手记》,载《近代史资料》总85号,83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

7.鲍毓麟:《萧振瀛事略》,载《华北危局纪实》,76页,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1989。

(责任编辑:何净亭)

中图分类号:E296.9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ISSN1002-4484(2015)07-003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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