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杀局

2015-01-03 08:37陈劲松
中外文摘 2015年18期
关键词:华艺三里屯联社

□ 陈劲松

末路杀局

□ 陈劲松

金复生心中,只有围棋和复仇了。

2014年12月26日凌晨四点,金复生从床上爬起来,坐到电脑旁,打开联众对弈。他的昵称是“希特勒”,8段段位。在过去一年中,他在这里下了6560盘棋,平均每天18盘。

从凌晨四点到七点的六盘棋结果是四胜二负。7点29分,他遇到了另一个八段“太平洋株式会社”。这盘棋就像他的整个人生,“无理手”一出,大势尽丧,虽孤注一掷,却形同自杀。对方得理不饶人,至215手,杀掉金复生35子一条大龙,金投子认输。

在点下认输按钮的一瞬,金复生有种砸烂电脑的冲动。随后,另一种更深切的冲动控制住了他,复仇战胜围棋,杀气溢出棋盘。

7点56分,金复生走出家门,发动了停在门口的座驾,一辆售价十万的白色别克。7点58分,金复生开始倒车,缓慢地倒出院门,在“中医按摩”的牌子下完成掉头,驶出了幽深的北京幸福一村十巷,杀气随之也一起涌入工体北路。

两个小时后,这辆别克车在工体附近区域连续撞击12人,金复生以最惊人也是最恶劣的方式震动了京城。

三里屯

幸福一村十巷一公里外,金复生发动别克车时三里屯还未从宿醉中醒来。兰桂坊灯还没熄,阿迪达斯旗舰店门口站着几个摇摇晃晃伸手拦出租的醉客。这里是北京的销金窟,也是金复生奋斗了半辈子的地方。

61岁的金复生身材虚胖,眼袋下垂,头发散乱,嘴角边一圈粗糙的胡子茬。他是最地道的老北京,一生也是最为标准的北京轨迹:满族人,爱新觉罗后裔,正白旗。他曾对同学王珍说,自己的老祖是清太祖努尔哈赤之弟穆尔哈齐,自己的父亲在解放前是北平地下党的干部。金复生1954年出生于海淀黄庄,1970年,初中毕业的他被分配到四机部在贵州的一个兵工厂,操作车床,一去十年。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大批知青返回北京,金复生被分配到朝阳区三里屯华艺文化用品厂。

1949年的时候,三里屯属于城乡接合部,零星有些农舍与田地。1958年后,街道办事处才陆续设生产组管理街道企业和居民生产组,开始了“集体资产”经营,1979年后,朝阳区成立区生产服务合作联社,下属各街道也相继成立街道联社与劳动服务公司,管理所属企业,俗称“三产”,其中就包括金复生所在的华艺。

八十年代,改革的萌动,开放的探路,改变了北京的面貌。所有的北京人都在摸索自己的路,其中就包括金复生。在华艺,金复生第一个岗位是裁纸工。

金复生动手能力很强,还喜欢做一些发明,两年后就成为车间主任。“他的脑子,反正跟一般人不一样,能突发奇想。”路先生说。路先生是金复生的表弟,当时在华艺跟金复生做学徒。

1983年,金复生发明出了PVC膜的集邮册,成为畅销产品,得到了厂长高最的赏识。随即被提升到副厂长的位置。在职业生涯中,高最是金复生的恩公。高最在担任三里屯服务合作联社总经理后,任命金复生为华艺的厂长。2005年左右,高最去内蒙古出差,遭遇车祸而亡,金复生在联社少了一个强力奥援。

辉 煌

幸福一村十巷的背后,是三里屯街道办事处,三里屯生产服务联社也在这里。联社的对面,是华艺厂的厂房,还有联宝公寓的地下室,这里曾经记录着金复生的辉煌,也是他后半世恩恩怨怨的爆发处。

谁能想到金复生“押准”了八十年代的那股集邮热。新型集邮册出产后,金复生每天下午就赶去集邮公司,在大厅里穿梭,向集邮爱好者们推销。他还跑遍全国各大城市的集邮市场。就这样,集邮爱好者、集邮公司爱上这个发明,订单滚滚而来,厂子越做越大。三里屯联社奖励了金五万块钱,他拿着这五万在工体北门对面建了一个新产品生产车间。

集邮册是一门细水长流的生意,需求不太大,但订单很稳定。“客户一般一次拉一个集装箱,里面塞了两百多个小箱子,每个小箱子里有20本集邮册。”路先生说。由于效益较好,华艺普通员工月收入都在8000以上,在九十年代的北京,算是超高的收入。由于集邮册不愁销路,金复生和手下员工自筹资金,不断加盖工体的厂房,由一层扩大到二层,由60平米扩大到350平米。

到九十年代末,华艺厂的员工达到了两百人,解决了三里屯很多人的就业。由于工厂效益好,金复生屡获荣誉,比如北京市青年企业家,朝阳区优秀共产党员。三里屯联社还奖给金复生一套住房,位于三里屯南街,现在的三里屯Soho附近。当时的金复生高风亮节,将之转给了厂里一位工人。

90年代是北京的巨变时期,九二年盖京广中心商务圈,九四年三环路通车,九五年朝阳门内外大街改造、九七年王府井东安市场改造、很多北京人就如同金复生那样抓住了时机,登上了人生巅峰。当时他哪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无屋可栖的地步。

异 类

老北京人有两个显著的标签,豪爽与乐于助人。在金复生身上,这两个特质显露无疑,还被他带到工厂的管理上。在采访过程中,几乎所有认识金复生的人都说他为人不错,最低的评价也是“靠谱”二字。比如他从报纸上看到来北京打工的王茗,患骨结核,做过全身接骨手术,但是身体恶化,于是就将她接来华艺厂宿舍,每月给她500元,说是工资。

“其实在那期间我什么都没做。”王茗告诉记者。休养了3个月后,王茗离开了华艺,自己创业,后来拥有了自己的广告公司,在北京购房买车。“金叔最重要的是从精神上支撑住了我,让我能在北京挣扎下来。”王茗说话很快,反复强调“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又如华艺有一个叫唐士熊的员工借了厂子100多万,因炒股血本无归,然后人间蒸发。2002年金复生找到了他,但这人此时非常落魄,金复生不仅免了他的欠款,还帮他找了份看门的工作。

经过幽暗的文革岁月,金复生有着80年代那种大开大合的气魄,有点机会就豪气冲天。他豪爽助人,也豪气开车。但作为一个老司机,他的车技并不高明。以前开厂里的车,剐蹭是家常便饭,每年都要全车喷漆。

金复生现在开的那辆别克车也是如此。车是2010年买的,剐蹭太多,已遍体鳞伤,由于手头紧,金复生一直没去修。车子的后座散落着一些棋子,还有一本翻得破旧的《加藤正夫对局集》。

老北京爱玩,花鸟鱼虫无所不包。金复生的爱好没这么广泛,就一样围棋。在华艺厂利润比较多的时候,他每年都赞助上万元,成立了北京华艺围棋社。

他自幼学棋,围棋水平突飞猛进是在贵州。“那时我们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下过很多盘,互有胜负”,浦学礼说,浦是贵州围棋的前辈,世界冠军唐韦星的启蒙老师。

金复生的棋风非常凶悍,在接受记者书面采访时,他说自己对围棋的理解就是中盘战斗。

“他下棋非常拼命”,北京著名围棋手,知名围棋裁判金同实这样评价金复生的棋风,他与金是多年的棋友。

下围棋,普通人如果足够努力,能达到业余二三段的水平,但业余五段以上,就必须有一定天赋。凡是有围棋天赋的人,思维大都非常缜密。像金复生这种喜爱中盘战斗的棋手,更是拥有深远的算路,一步棋落下,甚至可以算出几十手之后的死活,可谓是谋定而后动。

谋定而后动与拼命莽撞,这对矛盾居然集中到一个人身上,金复生实在是一个异类。而莽撞的性格,渐渐在他的身上占了上风,豪爽之外,金复生渐渐露出“豪赌”的一面。这与太多那个时代的企业家相似。“他什么事都敢做的,不计后果”,王茗说,“比如说后面与三里屯的官司,他就说百分百能赢,赢了就什么都解决了,但结果,输得连他自己都赔了进去。”

保险柜

让金复生打了多年官司的厂房和地下室就在幸福一村十巷的最深处,门对门挨在一起,这里也是金复生最后的家。

上世纪末,华艺厂开始显露颓势,生产出来的集邮册在市场上遭遇了大量仿制品,“都是浙江那片生产的,老金虽然申请了专利,但那些小厂找都找不到,根本没办法打官司,打官司根本就找不到人,打赢也收不到钱。”在浙江企业完备的供应链,低廉的工资面前,华艺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被毫无悬念地打垮了。

2005年,金复生的上级,有着知遇之恩的高最遭遇车祸。此后,华艺彻底停工,同时被吊销营业执照。

为了养活自己和厂里工人,金复生做了很多尝试。他在昌平租了一套农家院养藏獒,期待藏獒下崽赚钱。但因为开支太大,又恰逢藏獒热潮退却,那几条可怜的狗被烹做下酒之物。随后,他拿自己的积蓄,甚至是女儿的积蓄炒外汇期货,好赌本性暴露无遗,结果也是一败涂地,欠下几十万债务。最终,能够维持他们生活的还是厂子,不是产品,而是厂房。

华艺厂有两处遗留资产,一处是工体对面,两层三百多平米的厂房,金复生一直以为能拥有部分产权;还有一处就是前述的地下室。这个地下室是附近联宝公寓的人防工程,由三里屯街道办事处武装部管理。为了给当时还处于发展期的华艺厂找一个仓库,金复生从武装部手里租下了这个建筑面积为2040平方米的地下室,从2000年到2010年,每年租金八万元。

这是金复生很有眼光的一笔投资。从2002年开始,北京地下室需求大增,金复生打成隔断转租出去,每年有五十万的收入。除了维持自己的生活外,还能养活十多个剩余员工。这是他最后一次踩中新时代的点儿。

2010年,租约到期,武装部收回了地下室,另外转租他人。

更致命的打击来自联社。2013年底,金复生才发现联社1996年已经为工体的厂房办了产权证,这栋房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了。2014年初,金复生在朝阳区法院起诉联社,认为其办理的房产证不合法,要求拿回工体厂房产权。

据路先生介绍,工体厂房的工程款大约70余万,三里屯联社并没有出钱,全部是由金复生和华艺厂员工垫付。为了支付这笔款项,金复生还卖掉了他在亚运村唯一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这套房子在鸟巢旁边,当时只卖了三十多万。金复生和路先生的主张是“谁投资,谁受益”,认为产权应该归自己所有。但法院认为金复生虽然号称自己投入了大笔资金,但证据不足,2014年5月,法院判决厂房产权不变。

能证明金复生投资的是华艺自己的账本。但华艺厂之前与三里屯联社是上下级关系,华艺厂便将财务账目放至三里屯联社保管。2014年6月,金复生又将联社推上被告席,要求返还保存的五个保险柜,包括了1991年至2005年的账目。

这五个保险柜约有半米高,双开门,存放着华艺开厂以来所有的财务单据。申请产权的官司败诉后,金复生才意识到了这个保险柜的重要性。他不停地打电话,上门,要求联社归还。据金复生说,开始联社同意归还,只是说要整理,需要时间,后来口风就逐渐变了,否认这五个柜子的存在。他上门大闹了不下10次,甚至还打了110报警,但对方始终不归还,于是再一次法庭相见。

2014年7月18日,北京市三中院判决金复生二审败诉,也就是仍旧无法证明那五个箱子在联社手中。这一天,金复生不仅失去了租金、房子的产权,甚至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

仇 人

和很多老北京一样,金复生有着深深的毛泽东情结。“他经常说毛时代公平,没这么大贫富差距,还说毛活到现在,联社肯定不敢这么欺负他”,路先生说。

金复生现在就住在工体的厂房里,占据了不到30平米的一间屋。入门处有一尊佛龛,供着财神,有一瓶开着盖子的红星二锅头摆在财神旁边。财神左边放着一个招财猫,财神上面是佛祖的画像,佛祖上面是耶稣的画像。

在起诉联社要回保险柜前,金复生对于这场官司抱有莫大期望。为了给官司筹钱,金复生炒股炒期货,结果亏了不少。连女儿与他曾经帮助过的王茗也有不少积蓄被他挖空。欲望战胜了平和,赌博之气压倒了善良的豪情,金复生被自己推到了命运的边缘。

最终,金复生的官司全部输掉了。他的棋盘上,大龙被杀。

“他经常喝酒之后大骂张原中,说他做假证”,路先生说。

张原中1米75,180斤。他从三里屯联社下属的爱华衬衫厂工人做起,一路上升,直到接替高最成为联社的负责人。本刊一直试图联系联社采访,但对方拒绝回应。

之后的几场官司中,张原中始终是金复生的直接对手。“但大家关系都还不错,上完法庭还一起吃饭,”路先生说,“因为老金代表华艺厂,张原中代表联社,大家都是公对公,不涉私交,但没有想到他不承认那五个箱子,最后坑苦了老金。”

输掉了官司的金复生陷入绝望境地。“最后那几个月他从来不出屋,吃饭时,家里人给他端过来,吃一口就算了。”路先生说,那段时间他就做三件事:打电话,下围棋和睡觉。金复生疯狂地迷信上了市长热线12345,认为这条热线能解救他逃离苦海。他只要赢了棋,就开始拨打这个号码,一次要聊上一个小时。

他的脾气更暴躁了,也越来越执拗。虽然2014年的时候,已经和金复生离了婚,但王女士反复劝他不要再争下去了,他从不理会。他准备了多个白布条,上面写着“冤”字,戴着这东西四处上访,街道办、信访局都有他的身影。2014年8月的一个上午,他一个人跑去天安门,被执勤人员抓住,和外地信访人员关在一起,后来被三里屯派出所给接了回来。熟悉的人暗暗说,“有些丢人哎。”

2014年12月25日上午,路先生最后一次见到了金复生。金胖得更厉害了,还开始哮喘,反应也慢了。以前胖归胖,还是很敏捷的。金复生告诉路先生,24号,他与地下室现在的租户大吵了一次,对方将金复生大骂一顿。当时的录音显示,对方说,“不管黑的白的,我陪着你。你今天跟我说找法院,我用不着法院,你知道我干什么的,我媳妇干什么的?弄你,不用挑日子!”吵完之后,金复生一会儿垂头丧气,一会儿愤怒,还声称要撞死张原中,撞死新租户,他已经无法冷静下来。在最后两个月里,“撞人”两个字一直在金复生的嘴边。跟表弟这样说,跟三里屯联社、办事处的人也这样说。

末 路

2014年12月26日九点半,金复生来到了工体东路五号楼的门口,这里是张原中的住处。他又一次拨打市长热线,又一次诉说了自己的冤情。接线员让他先挂掉电话,咨询后回拨给他。金复生等了半小时,一直没有等到回电。

十点钟,金复生没有等到张原中,但看到了联社的司机。金复生蒙上写着“冤”的白布条,加速撞倒司机。然后开车逃往朝阳门,三里屯联社被朝阳门联社合并以后,这里是张原中上班的地方。金走走停停,却怎么也找不到张原中。在朝阳门外大街,他又撞到了一个行人,这时候的金复生已经完全失控。他将车掉了一个头,驶入工体南路,从南门进入工体。

从南门到工体21看台,这短短的五百米中,金复生开始疯狂追逐无辜行人。在撞到第6个人的时候,别克车的车前盖已经完全烂了,车速也降了下来。惊慌的晨练人群稍微安定了一下,正想上去看个究竟,别克车又一次加速。在二十看台,四个晨练者措手不及,被一一撞倒,一人直接从破碎的前挡风玻璃处飞入车内,栽到副驾驶座上。别克车已经无法控制方向,一头撞向了路边的一辆金杯,停了下来。12个受害者中,有3位抢救无效死亡。

金复生坐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一脸漠然,等待警察到来。他的人生已无子可投。

很多与金复生同辈的企业家事实上都终于80年代,他们属于那个时代。比如刚刚去世的步鑫生,在最高峰,他连续登上《人民日报》成为“明星企业家”,在政府给他加码上大项目而几近破产时,媒体又说他“粗暴专横讳疾忌医”,1988年后他归于平淡。甚至可以说,作为企业家,步鑫生、金复生都死于80年代。

他们都曾敢想敢干,甚至“好赌”,一心想着打破旧有桎梏,但他们还没练就穿越市场波澜的能力,也缺少最基本的法治意识,更低估了中国改革路径现实的曲折。他们本可以“放手”、妥协,80年代、90年代及新世纪,如果金复生“放手”,光是房产,他肯定已是千万级别,何等滋润。但他不愿妥协,不想离开时代,他幻想继续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去搏去拼。只是他似乎注定是个过渡人物,越是挣扎,越可能因这个体制转变中的模糊不清而覆灭。

2015年5月27日,北京三中院正式受理金复生工体撞人案,消息公布后,大部分网上言论都认为金复生祸及无辜,十恶不赦,但金复生的同学王珍却有不同看法,“他是非常好的一个人。是有人把他逼疯了,他没有活路了。他怀念以前那个时代,所以他才选择12月26号。”

金复生在朝阳看守所等候着开庭,据辩护律师张先生介绍,免死较难,只能尽力争取。

路先生现在开着一间小游戏室维持着生活,他奔走于通州和三里屯之间,多次想探望金复生,却没有门路。

同一时间,原华艺厂厂房地下室内,一家名为“刀锋”的新潮密室逃脱游戏室已经开张,人来人往,非常热闹。金复生的前妻王女士(两人于2014年初离婚)在对面的小房里,惶恐地看着这一切。“你们说,街道不会把我轰走吧,我有残疾证,他们不会轰我吧?”“我不会去法院看审判,闺女也不去,早都和他没关系了。”说完,王女士将耶稣,佛祖,财神与招财猫都擦了一遍,然后关上了窗户。(文中张原中为化名)

(摘自《看天下》2015年18期)

2014年12月26日,金复生在工体附近区域连续撞击12人的疯狂报复终止后,他最后一颗棋子——遍体鳞伤的别克车被警方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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