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走起！“蚁族”养父撼动的爱之巅

魏斌

这是什么样的缘分？一个出生两个多月的弃婴，与一个做梦都想当爸爸的不育男人相遇，结为父女。

他喜当爸爸才90天，女儿却沦为“被上帝刺伤的天使”，国内需要摘除眼球保住性命。想要保住生命又保住眼睛只有到美国去求医，且费用多达近百万！这是一个父亲捍卫女儿生命与光明两全的奢侈挑战，对于一个弃婴值得吗？只做了90天爸爸的他用行动做答：不惜一切代价，美国，走起！

捡来的女儿罹患恶疾，90天的爸爸能否扛得起

“基本可以确定，左眼视网膜母细胞瘤B期。目前还在可控期，准备手术吧！化疗，然后摘除眼球。”2012年8月12日下午，温州市第一医院眼科门诊，32岁的蔡庆清抱着女儿盼盼，听完医生的话，双腿发软，双手却愈发抱紧怀里的小生命……

蔡庆清，温州永嘉县人。他怀中的小女孩不到半岁，而他成为她的父亲，才不过90天！对蔡庆清来说，成为一名父亲简直是天下最幸福的事。他是永嘉恒远电器厂一名辅料包装工，2006年经人介绍与裕达商厦仓管员杨玉红相恋结婚。结婚两年杨玉红的肚子迟迟不见动静，夫妻俩赶紧到医院检查，结果令蔡庆清难堪：原因出在他身上，他患有弱精症，妻子自然受孕的几率很小。此后，夫妻俩踏上了治疗不育症的漫漫长路，蔡庆清甚至创立了由不育男人组成的“未来爸爸QQ群”，向病友们求教，但各种方法都没有见效。2012年5月13日这一天，他竟不期而遇地当上了“父亲”。

那天早上6点多钟，蔡庆清步行去上班，路过环城北路裕达商厦时，步梯旁突然传来一阵哭声，细弱得像猫叫。此时路上行人稀少，这声音是从哪儿发出来的呢？蔡庆清仔细搜寻，发现哭声来自路边的一个纸箱——单薄的粉色襁褓中竟有一个婴儿，小脸旁塞着一张字条，写着“2012年3月1日生女。”显然，这是一个弃婴。婴儿的嘴唇早已干裂，声音嘶哑无力。旁边放着一只冰冷的奶瓶。蔡庆清一阵心痛，赶紧给孩子喂了一口，孩子大口吞咽着早已冷透的牛奶，暂时停止了哭泣。看着可怜的孩子，蔡庆清再也挪不动脚步。

抱起孩子，蔡庆清急忙返家，外出上班的邻居们看见围了上来，正在上班的杨玉红也匆匆跑了回来，她接过孩子一看便说：“你在哪捡的送回到哪儿去吧，我们没有孩子，也没富到要养别人孩子的地步！”

在妻子的催促下，蔡庆清只好抱着孩子往回走。走着走着，孩子的小手挥舞了一下，拂过他胡子拉碴的下巴，软软的，香香的……蔡庆清的心一下子融化了！他立马180度向后转，抱着孩子走回了家！

蔡庆清决意留下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杨玉红和他闹了一个星期。夫妻俩收入不高，加起来一个月不过四五千元，这几年除掉四处求医，根本就没什么积蓄。何况，她还是希望将来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但他们的收入显然不够养活两个孩子……妻子的话有道理，可任凭妻子怎么说，他只是重复着说：“这孩子太可怜了，我真的不忍心……”杨玉红彻底无语。

几天后，蔡庆清先抱着孩子到永嘉县公安局报案，由公安局张贴了公告，寻找孩子的亲生父母无果后，便出具了捡拾报案证明。蔡庆清到民政部门办理了收养手续，他给女孩取了个俗气却暖心的名字：蔡盼盼。

蔡庆清在十多平米的出租屋里，又加了一张折叠床，把寡居的母亲从老家接过来照顾孩子。见儿子竟稀里糊涂地当上了爹，蔡母叹了口气。但盼盼着实可爱，一逗就会咯咯地笑。老人很快便对孩子爱不释手。

从那以后，蔡庆清每天下班便急着回家，给盼盼冲奶粉，跟她说话，逗她开心。只要把盼盼抱在手里，他就觉得踏实。在一家人精心的照料下，盼盼一天天白胖起来。而蔡庆清把自己喜得女儿的消息，在“未来爸爸群”里公开，得知盼盼的来历，群里的男人们纷纷向他祝福，而蔡庆清更是“得瑟”炫耀与女儿亲昵玩耍的照片，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之情。

盼盼快半岁时，杨玉红发现盼盼左眼瞳孔中心有一个直径约两毫米的白点，眼周还有些红肿，一会便痛得大哭。蔡庆清急忙把孩子带到温州市第一医院眼科进行检查，于是，便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医生告诉蔡庆清，视网膜母细胞瘤俗你“眼癌”，是婴幼儿眼病中最严重、危害性最大的恶性肿瘤，患者常会双眼先后或同时罹患，目前国内多采用摘眼球“保命”的治疗方案：如果病灶转移，就再化疗、再摘除另一只眼球。否则，肿瘤将会向颅内转移，死亡率高达95%……这些凶猛的词语让蔡庆清惊心动魄！

回到家里，杨玉红叹着气说：“难怪人家扔了，叫你不捡你非要捡，趁早送福利院吧，我求你了！”晚上，蔡庆清难以入睡，虽然和小盼盼只有三个月的父女之缘，但她却那样深深地依赖着他：每次他回家喊一声盼盼，盼盼的小脸总会迅速扭向门口，发出笑声;每当母亲把她抱到厂区附近玩耍，她总能在穿着一模一样工作服的人群中，一眼找到爸爸，并用简单的“啊啊”呼唤爸爸注意……他怎么舍得丢下天使般的女儿！天亮之前，蔡庆清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他要救他的女儿。

卑微养父的奢侈壮举：美国，走起！

一周后，蔡庆清不顾妻子的反对，向厂里告了假。他带着母亲和女儿来到杭州浙大附属医院眼科，找到了眼科专家王寒林教授。很快，盼盼的治疗方案出来了：先做化疗，然后进行左眼球摘除手术，同时安装义眼，差不多大约22万元。没钱，只能借。蔡庆清交了两万元住院押金，盼盼开始做第一期化疗。

因为第一次化疗剂量大，本来活泼可爱的盼盼彻底蔫了，除了哭闹就是昏睡。一看到穿白大褂的护士，就大哭。想到不久后女儿就要遭受“剜眼之痛”，那里将是两个干瘪的黑洞，蔡庆清的心痛到了极点。

第二期化疗后，盼盼的状况更糟糕，无法进食，连水都不喝了。蔡庆清找到医生，询问还有没有别的办法，王教授告诉他，美国治疗眼癌的技术先进，不需摘除眼球，也能保命，治愈率能达到70%以上。但治疗费用高昂，要近100万，对他们来说太不现实了！endprint

“100万！”蔡庆清失声叫了起来。以他目前的收入，那得不吃不喝20多年！可是，能保住盼盼的生命，还能保住她的眼睛，这个诱惑太大了！他几个昼夜不停地辗转思考，最终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不惜一切代价，筹钱！美国，走起！

回到家后，蔡庆清像着了魔似的到处借钱。他的举动深深刺激了杨玉红，她含泪质问蔡庆清：“你疯了吗？一个捡来的孩子，能给她一条命，已经仁至义尽了。去美国治病，就等于把我们的下半辈子都给了她啊！”蔡庆清惭愧地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办法能让她以后的人生更完美，我怎么能不去努力呢？”杨玉红沉默了。她无法理解丈夫的全部想法，却非常清楚地知道，在这种情形之下，她拥有自己孩子的愿望几乎为零！

2012年9月初，杨玉红向蔡庆清提出了离婚。她的离开，对此刻的蔡庆清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可他最终选择了宽容和祝福。14日，他们办理了离婚手续。

杨玉红走了，孤独而艰难的征途上只剩下蔡庆清一个人。盼盼的病情正在迅速恶化，左眼已经肿胀得比乒乓球还大，王教授告诉蔡庆清，如果不想做摘除手术的话，得尽快把盼盼送到美国救治。美国那边的医院都需要先缴纳50万元左右人民币的入院费用，就会实施前期手术。患者出国就医一般委托中介办理签证，手续费用大约需要十多万元，也就是说，至少要有60万元才能走出国门。虽然此时他的存折里只有区区两万元钱，但他仍然决定负重出发！

蔡庆清的疯狂之举在亲戚中迅速传开，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他借了一大圈，最终只借了不到一万元钱。蔡庆清急了，他回到家，“扑通”一声跪在母亲面前，希望母亲能卖掉老房子，蔡母本来就不同意儿子离婚，更无法接受他卖房救女的想法。蔡庆清流着泪对母亲说：“妈，您一把屎一把尿照顾盼盼这么久，您能忍心看着她死吗？您放心，等病治好，我一定会努力赚钱，再给您老买房！”最终，蔡母流着泪同意了。本来价值32万的房子，以27万的价格挂到中介卖掉。蔡庆清唯一的要求便是一次性付款。

有了这笔钱垫底，蔡庆清觉得朝希望迈了一大步。他给盼盼喂奶时深情地说：“盼盼，你得感谢奶奶，咱们现在只差31万了！”只有半岁的盼盼仿佛听懂了养父的话，她张开没牙的小嘴，冲着他嘻嘻地笑了。蔡庆清望着女儿难得一见的笑脸，自己却哭了……

为了尽快筹齐盼盼的治疗费，蔡庆清让母亲在医院照顾女儿，自己四处在建筑工地上揽日结活，累了一天还要到杭州下城区石祥路的夜市上摆摊，售卖打火机、钥匙链等小物件，他甚至还学会了手机贴膜，这样下来一晚上大约能挣200多元钱。每天收摊后，蔡庆清就匆匆赶到医院，坐在女儿身边，一张一张清点着皱巴巴的零钞，然后认真地在本子上记下：“离六十万还差三十万零五千二百八十一元……”

蔡庆清为盼盼筹钱的整个过程，都在被他视为精神家园的“未来爸爸群”中直播，对这些群友来说，盼盼就是群友们共同的女儿，他们一同见证了孩子的笑脸，也一起分享了她咿呀学语的喜悦，这些一直做着爸爸梦的叔叔们互勉：为了当爸爸，不知扔了多少钱给医院，不如将这些钱拿去给现成的“女儿”治病，很快，群友们帮助蔡庆清设立了专用捐款账号，开启了爱心基金。很快，一百多名群友捐出了五万多元爱心款。在大家的建议下，蔡庆清将“未来爸爸群”更名为“光明宝宝群”……

蔡庆清因为盼盼的事，曾在厂里找工友们借过钱。起初大家觉得是天方夜谭，都没出手，得知蔡庆清竟然真的在半个月内筹到了45万，工友们震撼了，纷纷解囊相助，两天之内，五万善款送到了他的手上……

截至2012年10月，盼盼的专用爱心账户上已经募集到51万多元。此时，“光明宝宝群”一位名叫“思念”的群友一次性向爱心账号中打入5万元钱。

虽然费用仍有缺口，但蔡庆清再也不想等了，他委托群友张兴德找中介机构同美国威尔士医院眼外科专家Steve Schneider M.D（中文名为史蒂夫·施耐德）取得联系，并递交了预约入院手续，中介被他感动了，为他减免一半手续费用，还专门派人开车带着他和盼盼到美国驻上海领事馆办理了签证手续。

2012年11月7日，蔡庆清接到来自美国费城的入院邀请函。那天，他特别开心，给小盼盼买了一架玩具飞机。他拿起飞机在女儿面前比划着：“盼盼，爸爸就要带你坐飞机喽，爸爸和你一样，还没坐过飞机呢……”护士看到这难得的温馨一幕，不禁落泪。

女儿生命与光明同归，嘉许爸爸缘分爱情

11月14日，蔡庆清带着女儿抵达美国费城。群友张兴德早已委托了移民美国的朋友林丽，负责接待和陪同蔡庆清。在林丽的帮助下，蔡庆清见到了盼盼的主治医生史蒂夫博士。15日，盼盼进行了第一次眼底检查，史蒂夫博士告诉蔡庆清，盼盼左眼的肿瘤虽然做了前期干预，但恶化程度仍然非常高。

11月17日，盼盼接受第一次微导管插入眼动脉局部灌注化疗。实施全身麻醉后的她，躺在洁白的手术床上，被护士缓缓推进手术室。蔡庆清眼巴巴看着盼盼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白色中，他紧紧捏住手机，心里一阵紧张。在等待的焦灼中，蔡庆清打开“光明宝宝群”，群里一片关心的询问，名叫“思念”的网友尤其激动，她不停地追问：“手术需要几个小时？”“这种手术的成功率高吗……”幸运的是，两小时后，史蒂夫博士疲惫地走出手术室，通过林丽向蔡庆清宣告手术成功！

四天后，盼盼进行第二次治疗，之后每隔一周左右进行一次治疗。眼睛是人体最娇嫩的器官，考虑到手术如此密集，幼儿泪腺发达容易哭闹，医生一般都要采取注射镇静剂、封闭泪腺的处理。但令史蒂夫博士惊讶的是，不到1岁的盼盼只要听到爸爸熟悉的声音“盼盼乖，不哭”，她就不哭不闹。

在蔡庆清和盼盼共同与病魔殊死搏斗时，爱心账户新增21万元捐款，并且数字仍在不断增长。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爱心捐助，身处异国的蔡庆清能说的唯有“谢谢”！可许多人却说，他们把爱心送给盼盼同时更想把敬意送给他这位伟大的养父！endprint

经过六个周期的治疗，奇迹发生：盼盼左眼内肿瘤物质缩小、钙化，肿瘤物完全消失。2013年1月23日，当厚厚的纱布拆开，盼盼黑亮的双眼重见天日。蔡庆清顾不得许多医务人员在场，流着泪一遍又一遍亲吻着女儿的小额头，盯着女儿的眼睛看了又看，把大家都逗得连泪带笑了……

2月17日，蔡庆清抱着盼盼登上了回国的航班。在温州永强机场，张兴德带着几位热心的群友迎接父女俩。在一大群男人中间，有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张兴德介绍，她就是网友“思念”。蔡庆清有些诧异，这群里怎么会有女的？“思念”给盼盼带来好几套漂亮的童装和一大袋玩具，她一把抱过孩子，把脸紧紧贴在她的小脸上。她俩有些相似的白皙的皮肤，清秀的眉眼，突然让蔡庆清明白了什么！他急忙从“思念”手中接过盼盼，正待深问时，她却转身消失了……

第二天晚上，“思念”竟然提着礼品找到蔡庆清的家，坐下后，“思念”开始缓缓倾诉——

原来，她叫王水枝，今年22岁，浙江温岭人。高二辍学的她曾在一家酒店打工，与该酒店厨师长恋爱并同居，没多久就怀孕了。对方一直承诺要娶她，于是她懵懵懂懂地做了母亲。男友见是个女婴，这才说出真相，他其实早有妻女，只是希望王水枝帮他生个儿子，才与她交往的，但现在……王水枝当然不依，可对方不理她的哭闹，干脆辞职走人。抱着孩子的王水枝欲哭无泪，酒店因为此事也将她辞退。她只得独自将孩子哺育了近百天，最终实在撑不下去了，她只得狠心把孩子丢弃在商厦门前，她一直在角落里流泪，直到蔡庆清把孩子抱走后，她一路跟踪到他家，并记住了住处和门牌号码。

在此之后，她到温州海螺伞业公司找到一份销售员的工作，每隔一段时间，她就要去蔡庆清的住处转悠，假装无意与邻居闲谈。她看到盼盼被照顾得很好，也得知蔡庆清因要给孩子治病而离婚，心里充满愧疚。王水枝甚至辗转打听到蔡庆清的手机号，并最终追溯到了“未来爸爸群”。当看到蔡庆清经常在群里晒他与“女儿”的幸福时，王水枝常在电脑边失控哭泣……

得知女儿患病，王水枝决定要为女儿做点什么！她找到不负责任的前男友，逼迫他拿钱出来为女儿治病，否则就去找他妻子，她的强硬态度最终迫使那个男人给了她五万元钱，并写下两不相欠的字据。王水枝一拿到钱，立刻打进了蔡盼盼的爱心账户。

王水枝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蔡庆清听完却紧张起来：“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王水枝忙表白说，她没有想要走孩子的意思，只是希望能经常来看看孩子。蔡庆清没有反对。

从那以后，王水枝隔三岔五就会来到蔡家，盼盼显然与她有着天生的亲近，当看到她与盼盼和谐温馨的样子，已经从儿子那里知道内情的蔡母百味杂陈。

而王水枝却不在意蔡母的戒备，她只是尽心尽力弥补自己对女儿的过错，并补偿蔡庆清为女儿恩重如山的付出。得知蔡庆清经常加班，还舍不得吃中饭，她就精心备好午餐，趁热给他送去;他每天的工装，她也洗得干干净净，叠好放在他床头。每个月的工资，她几乎都用在了盼盼和蔡庆清身上，两人一起带孩子去医院复查，似乎变成了三个人的浪漫聚会……

2013年六一儿童节，蔡庆清和王水枝一起请假带盼盼出去玩，路上，盼盼奶声奶气“爸爸”、“妈妈”地喊个不停，刚刚学会走路的她差点摔倒，蔡庆清与王水枝急忙同时伸手去抱女儿，不经意间，他们的手交叠。那一刻，他们目光相遇，王水枝的红着脸并没有挣脱他的手……

2013年8月，“光明宝宝群”群里一位热心的摄影师群友上传了一组新照片，是刚刚为群主免费拍摄的婚纱照，照片上的新郎蔡庆清、新娘王水枝甜蜜无间，幸福无比。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