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的司法改革与律师成长

中国改革的目的性，需要一些界定。比如，第一，限制公权力，让一些人工作得更有效、更好；第二，扩展私权利，让人民大众生活得快乐一些，更好一些。如果从这两个方面思考改革的目的，有些问题就有可能解决得更彻底一些、更直接一些。

同时，改革构成中不管哪一个环节、哪一个领域，都需要有重点。比如关于腐败问题的改革，这是中国共产党十八大以来执政当局治理的重点。其关键应该是官员的财产公示或者财产申报，这个问题解决了，腐败问题迎刃而解。

审判制度的改革

这是一般的改革，具体到目前的司法改革，可以从审判庭入手。《宪法》规定得很明确，法院是审判机关，问题是现在的审判过程反映了审判制度上的严重缺陷，需要改革。

一是必须去“衙门化”。目前审判的衙门气息太严重了，从立案开始极有可能剥夺诉权，如果不给立案，毫无办法。

二是审理过程必须文明。这其中有几个问题很重要：第一，整个审理过程必须贯彻无罪推定。如果按照无罪推定，手铐脚镣就不能戴。另一方面，有的个案中，法官训被告真的让人听不下去。举例来说，2012年在巴黎我旁听了一个案子，庭上女检察官（尽管不是法官）在法庭上对当事人像对待家人一样。现在的检察官、法官的专业水平虽有大幅度地提高，但在这一环上还有落后。

三是非法证据的排除时不能强令当事者提出证据。比如刑讯逼供，有几个人能拿出证据来？河南有一个律师叫李奎生，他在法庭上陈述怎样被刑讯逼供时，捧出了被打的血痂作为证据。这个证据不好伪造，这是碰到了律师。所以司法改革中，这一环节应当作为重点。

四是判定文书的规范化、法律化。判决文书的制作应当规范、必须规范，而且应当有法律的制约。另一方面，法院判决是代表国家制度的判决，应当树立起某种道德规范，树立起某种社会行为准则。

五是要去政治化。其一，彻底废除审判机关就诉讼进行的请示报告制度。其二，上级审批不管是哪类机关一律无效，而且审批入卷备查，口头审批应做记录。其三，审委会最好改为“判例委员会”或者“审判实务研究委员会”。其四，专家在审判中对诉讼的论证一律无效。其五，对于审判、诉讼，绝对不允许舆情舆论有影响或者指导作用。其六，审与判不得分离。其七，审检要分离，两种职能应当互相制约、互相分离。其八，严禁专案组办理诉讼。其九，不能用政治口号判案。

律师实务的变革

对于律师实务来说，应该怎么改革？律师又需要什么？

第一点，律师改革首先需要一个理论基础，应当明确提出建立中国律师法学。与此相适应，第二是要建立中国的律师学院，不是律师培训班。比如，是不是应当考虑建立一门学科叫证据心理学，可以学习怎么样把心理学从静态引向动态，与政治法学结合在一起加以研究，这会有助于很多问题的解决，尤其是在律师实务上。这应当是律师学院的工作，不可能要求每个法学院都来考虑这个问题。第三，管理制度需要改革，律师行业必须自治，也只有自治才能搞得好。

第二点，关于分所的设立，应该有规则有制度。现在的分所有虚有假，很大一部分律师事务所是为了赚钱，对此我极不欣赏。

第三点，合作制度管理需要研究。目前很多合伙人不办案子，如果好律师都这样，律师队伍可能就有危险。另外，律协党委书记必须规定为律师。再者，律协也应该有自己的NGO。律师协会的多元化有助于竞赛、有助于互相之间的探讨和提高，没有坏处。这是管理制度的改革。

第四点，在改革过程中，应当树立良好道德观念，应当加强律师的职业伦理。对此目前有几个问题比较重要：一是要树立正气，这非常重要。律师特别是年轻律师千万不要“跪着办案”，要“站着办案”。

二是不图名不逐利，不考虑狭隘的胜与负。关于名利问题，于右任先生说“计利当计天下利，求名当求万世名”，荀老夫子讲“先义而后利者荣，先利而后义者辱”。名利不是不重要，不是不可以考虑，问题在于怎么样把握。就目前环境来说，宁守清贫，不比逐利，保持平凡，不应低俗。办案可求进入人心，不求写进历史。

三是要提高情操，一定要有使命感。根据自身的条件、可能，尽到最大的责任，这就是使命。作为律师，扎扎实实、老老实实地把案子办好，那可能就是完成了使命，不可以低估。

辩护的三个层次

具体到律师的办案，是否应当明确提升律师辩护的作用？律师辩护到底起什么作用？经过这么多年的实践，我认为律师辩护的作用应当从三个层次上去思考。

一是通过辩明是非，减少冤假错案，实现辩护权的宪法目标，体现审判制度的民主性。从这个层次讲，辩护是权利，它的特点在于拥有说服力。二是通过辩护处理好各种法律关系，重点是维护人权，以提高法律的权威，同时提升公民守法的自觉性。在这个层次上，辩护是力量，因此它需要感染力。三是通过析诉讼之理传达法律的浩然正气，提高法律的魅力，与此同时提升人的情操，从而使相关的事务、涉及的领域都能够达到真善美统一境界的那种高水平，从这个层次讲，辩护是艺术，因此它有穿透力。

概括地讲，辩护的作用一是权利，二是有力量，再是艺术，需要有说服力、感染力、穿透力，达到这一点，关键在于：第一，言其所因言，重点是求实，该说的话一定要讲；第二，辩其所当辩，重点是必须具有高超的法庭应变能力；第三，止行不能不止，该打住的要打住，不要再往前迈半步，要有节制，要懂得妥协。妥协是重要的策略原则，但是不可以毫无原则地放弃立场。

在做这三条时，当前有一个问题律师必须重视，那就是加强表达能力。表达无非是两方面，一个方面是口头演说。作为一个律师，在法庭上的辩论应当是一种演说，这需要有丰富的知识、真胸怀，需要有诗的激情、执着的精神，还需要优雅的言语和风姿，包括肢体语言。这需要训练。

另一方面是书面表达。以辩护词为例，一份辩护词的表达应当做到“以事（事实）为骨，以理（理由、理论）为肉，以情（情操）胜情，以情为筋，重要的是以语言作为血液流贯其中”。辩词确实应当有独特的语言风格。骨肉筋的接连需要血液的穿透，语言生动了，辩护词就活了；语言丰富了，辩护词就立住了，就有可能长青了，有可能传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