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丘园之灵性

管继平

养山水之素心，其胸中之丘壑灵性，如岩浆之藏于火山，然而终有一天，它会喷薄而出，一发而不可收。

写下这个标题，其实才只是半句，我想全题应为“得丘园之灵性，养山水之素心”，借此以诠释上周刚刚于杭州浙江美术馆观看的“丘园养素——王谷夫书画作品展”。

朋友的画展看过不少，但办得像“丘园养素”这么“大”的还真不多。偌大的展厅中，展示了王谷夫近年来的60件精心之作，其中，六尺整幅的山水，只能算是“小件”，而八尺、丈二或丈六匹的“鸿篇巨制”，比比皆是。人在其中，仿佛置身于崇山峻岭、云雾叠嶂之境，似真似幻，如梦如烟……犹水墨之交融，浑然一体，令人不知今夕何夕。展厅中还悬挂着25条屏的巨幅狂草，奔蛇走虺，骤雨旋风，笔墨的淋漓酣畅，线条的灵动飞舞，黑白的强烈对比，在诸多山水画中尤为抢眼，格外引人注目。看得出王谷夫是一位有底气而又有创见的艺术家，尽管山水画家说起来都是“胸有丘壑”，但真正能做到“胸有丘壑，笔生云烟”的并不会太多。传统的中国书画，从狭义上讲只是笔墨与线条的运用，然而文化价值上的审美，人文精神的追求，又岂止是笔墨与线条所能呈现的？有过创作经验的都懂得，巨幅书画的制作，绝不是作品在尺寸上的简单放大，而是要把握宏大的结构和空间关系的转换，其创作手法不仅要突破程式，更须在传统的基础上融入自家的笔墨元素，阐发新的审美意义。我想，作者若无性情深处的欲求，是很难做得如此极致的。

认识谷夫兄多年，但要说有多少了解还真不敢说。因为他是一位非常内向低调的人，相聚时，从未见他有过多的话语，大多的时间只是无声地听着，憨厚地笑着。他从事书画艺术30余年，大概其中百分之九十五的时间，都是在默默地创作。或许是性格的内向，反而成全了他的寂寞。早在少年时期，邻居送了他一本锺绍京的《灵飞经》帖，他一写就是好几年。后来获得一位“右派”老教师的鼓励，从念初一起，他的书法爱好一直保持到成年，此间北魏刻石、晋帖唐碑，一写又是十来年。至于绘画，王谷夫高中时就上了手，不过那时他喜欢的却不是国画，而是素描和油画，早在上世纪70年代中期，就已经参加了区文化宫的油画学习班。高中毕业后进入工厂，然痴迷画画的兴趣依然不减，那时的“三夏三秋”，工人们都要下乡参加劳动。记得在青浦商榻乡，每次割麦完工，王谷夫总是不知疲倦，练习他的素描速写，还请乡下的孩子当模特。不料一次却因此惹了“祸”，可能由于画一张素描的时间太长，一位女孩老往他这里跑，以至于女孩的爸爸怒气冲冲地带领一帮“农民伯伯”，手提锄头铁赶来将他团团围住，斥责他画画简直就是“勾魂”！可怜那时才20岁的谷夫百口莫辩，好说歹说也没用。正当几个农民欲以“流氓罪”拿他是问的关键时刻，幸好一位有点资历的“工人阶级”赶来解围，农民兄弟听了他的解释总算似懂非懂地散开了。这场“虚惊”故事虽已过去了30多年，但在王谷夫学画的经历中，留下的深刻记忆则难以磨灭也。

就书画的本身来看，王谷夫因师承刘一闻、萧海春，艺术体验非常全面，从西画到国画，从花鸟到山水，以及秦篆汉隶、唐宋真行草，他都一一涉猎。近些年来，他时常沉潜于草书中的淋漓恣肆与奔放不羁，在一片狼藉中抒泄笔墨的热烈激越。山水画的创作，看似平静，实须静中寓动，悠然浮动的山岚，飘忽不定的烟霭，变幻无穷的色光……无不展示了它动感的一面。

“丘园养素”的策展人赵勇先生这样评价他的同窗好友的：谷夫兄是一个真正胸藏万壑、厚积薄发的画家，他耐得住寂寞，数十年如一日，养山水之素心，其胸中之丘壑灵性，如岩浆之藏于火山，然而终有一天，它会喷薄而出，一发而不可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