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日本“樱花”自杀炸弹“首秀”

朱必勇

强大的美军舰队

日军的目标是由米切尔中将指挥的美国海军第58特混舰队，它的任务是在美军主力发起攻打冲绳的战役前后，牵制和阻击日军从本土九州方向起飞的机群，而驻守九州的则是日本第5航空舰队，司令是中将宇垣缠，他在山本五十六任海军联合舰队司令时就担任总参谋长，是联合舰队里的老资格指挥官。3月14日，美军第58特混舰队离开乌利西锚地，其主力是17艘重型和轻型航母，护航编队包括战列舰、轻重巡洋舰和驱逐舰，总数超过100艘。这支大舰队自然受到日军关注，判断该舰队将于18日前后攻击九州。

日军立即作出反应，命令负责夜间搜索的第801部队在3月17日出动侦察，当晚19时50分，从鹿屋基地派出4架陆攻机，前往Q区搜索美军舰队。第一份情报很快就发回来了，第28号飞机报告：“22时45分，雷达发现敌人舰队，位置在都井岬137度175海里（约324千米），至都井岬130度160海里（约296千米）间”。随后其他几架也先后报告，在种子岛附近发现了美军舰队。

3月18日，美军第58特混舰队接近日本四国岛。在拂晓时，日本南九州的各个航空基地都开始作战准备，打算利用陆基飞机的航程优势，先对美军特混舰队发起进攻。凌晨4时，第一批由12架四式重型轰炸机组成的雷击编队首先出发。由于机械故障，1架飞机起飞后不久就返航了，剩下的11架轰炸机借着夜幕掩护，向美军舰队的方向飞去。早上5时，日本赤江基地的跑道遭到空中扫射，日军估计是美军侦察机对基地进行骚扰。这次攻击揭开了第58特混舰队打击九州的序幕。

日军第一波攻击的运气非常差，11架四式轰炸机中，又有3架因故障被迫返航。返航的3架飞机中，有一架居然和美机遭遇，成了美军的猎物。日军九州防空第一大队的战史中这样写道：“早上5时25分，已方一架飞机被美军一架F6F战斗机咬住，随即被击落，坠毁于鹿岛基地东方。F6F爬升后，经过笠原机场从朝日原上空，向志布志方向脱离。”估计这架美军飞机是第58特混舰队派出的侦察机，它正好撞上那架因故障返航的日军轰炸机，捡了一个便宜。

由于这次攻击，5时33分，日本鹿屋地区拉响防空警报，但直到1小时后的6时33分，才发现美军机群。据日本防空部队的记载，7时45分，一支美军机群飞到宫崎地区，开始攻击。对于包括担负“神雷攻击”任务的第721部队的日本第5航空舰队来说，3月18日是漫长而痛苦的一天。

第721部队的挣扎

日军第721部队下属的攻击708航空队驻扎在宇佐基地，由于宇佐基地有很丰富的防空经验，最初它们并没有受到过多的损失。早上8点，听到防空警报后，宇佐基地立即将飞行员分散送到位于基地东面的防空壕里。根据日本宇佐市的资料，上午9点，美军4架F4U战斗机对机场进行了扫射。由于这时第708中队已经将飞机疏散到基地西边乙女村附近，所以美军飞机的扫射并未对其造成较大的伤害。在中午之前的这次攻击中，美军集中火力攻击机场，所以四周防空掩体里的陆攻机并未受到损失。但是机库中的舰载攻击机和舰载轰炸机大都被摧毁。在宇佐遭受美军打击时，鹿屋基地和富高基地也受到美军攻击。驻守在这两个基地的是日军第721部队下辖的两支战斗机部队，第306和第307航空队。早在3月18日2时05分，它们就接到了命令，执行第113号作战计划，两支部队立即开始准备与美军飞机作战。

18日5点，富高基地中的日军战斗机部队作好起飞的准备，30分钟后，第2大队32架飞机随时准备起飞。5点50分，在日本飞行员神崎国雄大尉的带领下，第306航空队第2大队起飞，开始在基地上空巡逻，准备与来袭的美军飞机作战。早上7点，基地派第1大队的第2、第4中队起飞，接手空中警戒。7时43分，日本飞行员伊泽勇一大尉发现约有16架美军飞机从延冈方向飞来，双方随即展开激烈的空战。据日军记载，这次作战击落美军飞机8架，不确定3架，击伤1架，自己损失6架。早上8点，先起飞的第2大队飞机返回机场，加油补给。8时40分，地面观察哨发现8架美机，日军立即起飞15架战斗机迎战。日军飞行员报告说击落美机2架，不确定1架。至此，日军战斗机部队上午的拦截作战结束了。按日军记载，总共有10架美机被击落，至少还有4架不确定是否被击落。但1945年时，日本海军飞机性能远逊美军，飞行员也多是新手，作战经验少，技术差。按日军记录，两次出击打下来袭的24架美机中的10架，使美军的战损率接近50%，这在1945年基本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些记录很可能是日本飞行员有意夸大战果。

就在九州各地的日军机场遭受美军舰载机沉重打击时，日本第5航空舰队下发了第180936号机密电文。日军第118号作战命令要求：各部队扩大战果；驻宇佐的第721部队立即派出27架飞机，对美军舰队实施神雷攻击；第701部队、401部队、262轰炸机部队全面出动，实施昼间轰炸，攻击美军舰队。中午时，日本第5航空舰队司令部认为美军的攻击已经结束了，于是下达了：“已经确定敌情，立即进行“樱花”攻击”的命令。司令冈村命令宇佐的708部队，鹿屋的711部队实施攻击，第三零六、第三零七部队尽可能多地出动战斗机，为轰炸机护航。按日本富高基地机密第18124号电，日军首次“樱花”攻击部队共15架，其中宇佐出动7架，鹿屋出动8架，它们编成两支攻击部队。第一攻击队分3组，第一组是9架挂普通炸弹的陆攻机，第2组是24架护航战斗机，第3组是8架挂载“樱花”炸弹的一式陆攻机。第二攻击队同样分成3组，第一组是8架挂普通炸弹的陆攻机，第2组24架护航战斗机，最后是7架挂“樱花”炸弹的一式陆攻机。第一攻击队从鹿屋基地出发，第二攻击队从宇佐基地出发。预定出动时间为15时30分。endprint

第721部队下辖第708和第711两支陆攻机部队，它们都是不久前从朝鲜等地撤回日本本土的。

虽然日军指挥官冈村命令18日下午就出动“樱花”炸弹攻击美军，但是当天上午美军对鹿屋基地的空袭，打断了“樱花”炸弹的准备工作，下午无论如何“樱花”炸弹也不可能出动。于是日军临时改变计划，所有的的“樱花”炸弹都从宇佐基地出发，数量从原来的8架，增加到18架。

然而就在日军飞机准备出发前的13时45分，富高基地发现大批美军飞机，大部分美机飞向“樱花”部队主要出发的宇佐基地。日军指挥部立即向宇佐发去通报，要求它加强防空。由于日军作战飞机数量不足，冈村手里只有为“樱花”部队护航的51架零式战斗机能马上起飞迎战。但它们出动后，“樱花”部队就没有护航机了。没有护航的一式陆攻机在白天就是美军的靶子，根本不可能接近美军舰队。可不迎击，大批美军飞机可能会把机场上的日军飞机炸个稀烂，反复权衡，冈村放弃了攻击计划，命令所有作好起飞准备的战斗机立即起飞，拦截美军机群。

然而这时早上起飞的那批日军战斗机已经耗尽了燃料，只能返回基地。1945年时，日本国内极度缺乏燃料，据日军记载，当天上午的作战中，富高基地已经消耗了9600升燃料，已经无力再给所有的战斗机加油了。结果面对来袭的45架飞机，富高基地仅能起飞12架零式战斗机迎战，面对飞机性能和飞行员技术都远超自己的美军，这些战斗机根本无法有效拦截它们。

遭受重大打击的宇佐基地

作为“神雷攻击”行动最重要的出发基地，日军自然对宇佐进行最严密的保护。当发现美军飞机后，日军立即向宇佐基地发去了警报。然而由于美军频繁地突袭，地面通信网破坏殆尽，物资匮乏的日本又无力抢修，结果这么重要的警报居然没有传到宇佐。就在美军飞机攻击开始时，驻宇佐的日军部队竟毫无防备。

由于没有接到美军飞机来袭的情报，所以宇佐仍在准备下午出动“樱花”炸弹，向美军舰队发起攻击。下午3时，4架美军飞机借着云层的掩护，顺着阳光飞到了宇佐基地上空。这时没有一个日本人发现敌机的到来，日本指挥机的无线电员吉田次郎回忆“听到了像是蚊子叫一样低沉的嗡嗡声，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云层和阳光让我什么都没发现。”日本飞行员坂本进回忆“我根本没发现美军飞机，直到突然听到哒哒哒的机枪扫射声，我才反应过来，大叫‘敌袭。”

美军飞机完全是一次奇袭，日军根本没有反应，参加“樱花”攻击的飞行员都在列队训话，如果美军飞机来一次扫射，那么日军连开飞机的人都没有了。不过美军飞行员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机库方向，只进行了一轮扫射，随后稍一盘旋，就向机库俯冲，连连发射火箭弹，日军机库很快燃起了大火。美军攻击时，日军仅有指挥部房顶上的几挺7.7毫米机枪开火，这些机枪子弹的穿透能力极低，连美军飞机装甲都打不穿，所以美军飞行员毫无顾忌地展开攻击。机库大火很快就引燃了放在里面的“樱花”炸弹，剧烈的爆炸震动了整个基地，日军人员伤亡不大，但各种物资损失巨大，当天的“樱花”攻击不得不取消。日军决定第二天再进行“神雷攻击”。

天气恶劣出击再次推迟

3月18日美军对南九州的日本航空基地进行了全面压制，虽然给日军造成了一定的损失，但日军并未丧失反击能力。所以日本指挥官宇垣决定19日发动反击，攻击美军舰队。于是19日凌晨3时，他对下属所有日军发出命令，要求攻击部队在日出前2小时从前进基地里撤到后方，防备白天美军突袭，然后在傍晚时，向美军舰队发动全面攻击。为此，黎明时，日军就派出了最好的“彩云”侦察机，搜索美国特混舰队的位置。“彩云”侦察机很快发现，美国舰队就在室户岬南方不远的地方。上午日军就出动了“银河”轰炸机、“彗星”舰载攻击机等实施常规攻击，打算在消耗掉美军部分实力后，在傍晚使用“樱花”自杀机进行最后决战。

于是12点时，日军派出了第二批2架“彩云”侦察机再次确定美军舰队位置。然而仅过了一个小时，13时5分，天气迅速变坏，攻击质量难以保证。宇垣决定取消当天的作战计划。而驻在国分基地的第701部队司令木田达彦大佐一连发出多份电报，要求发动决死一击，均被宇垣否决。这一天中，美军舰载机又先后对日本四国、中国（此处指日本本州岛西部的山阳、山阴道地区）等处的机场进行打击，日军飞机损失较大。

为了避免再次因为天气原因取消作战，日军决定将搜索时间提前到夜里。据日军记录，20日早上8点时，给“神雷”部队作护航的零式战斗机已经完成了所有的起飞准备。8点10分日本第11侦察队的4架“彩云”侦察机发回了报告“发现两群美军战舰，天气晴朗，能见度为30海里（约56千米）”。日军指挥官宇垣认为天气太好了，美军警戒部队能在很远的距离上发现“樱花”攻击部队，对作战不利，所以他下令取消当天的攻击。另一个问题是当时日军护航机群出发基地的燃料不足，难以起飞足够多的零式战斗机。从18日开始，直到21日，经过了3天准备，日军终于拼凑出了55架零式战斗机，日军高层认为时机成熟了，决定在21日发动第一次“樱花”特攻，“神雷”攻击正式展开。

18架“樱花”出击

21日上午9时45分，日军司令部下令“樱花”部队出击。上午10时45分，由少佐野中五郎率领的18架挂载着“樱花”炸弹的一式陆攻机开始起飞。日军指挥官宇垣和冈村站在跑道两侧，向所有的飞机致敬，其余的飞行员、地勤人员也跑来给他们送行。随后担任护航任务的几十架零式战斗机也依次起飞。然而第721部队的32架零式战斗机中，有11架由于副油箱问题，起飞后不久只能返航，护航力量一下子就少了1/3，这让日军十分担心。飞机起飞后，在基地上空盘旋编队，随后接到了先行出发的“彩云”侦察机传回的最新情报，开始向美军舰队方向飞行。路上，又有从其他基地起飞的十几架战斗机加入护航编队，使整个编队的作战能力有所提高。为了能将“樱花”部队准确的引导到美军舰队附近，日军派出了两架“彩云”侦察机作为向导。18架一式陆攻机跟在“彩云”侦察机后面，顺利地飞向作战海域。日军对这次作战寄予厚望，派出了最强的阵容。18架飞机编成了3个中队，每个中队里有6架一式陆攻机，它们都由参加过多次作战的老飞行员驾驶。endprint

最后的攻击

从鹿屋基地出发的日军机群，于14时45分接近美军舰队。但是早在近一个小时前的13时47分，美军雷达哨舰就在雷达上发现了这支庞大的机群。随即 28架F6F和多架F4U战斗机呼啸而起，扑向来袭的日军。日本作家春郁彦所写的《第二次大战航空史话》中，对这次战斗有很详细的描述。

“据记录，介于北纬26度30分，东经134度的美军舰队3月21日13时47分雷达兵报告：‘发现大批不明身份飞机，随即准确的标定了它们的位置。几艘航母立即起飞了28架F6F战斗机前往拦截，舰队上空担任巡逻任务的22～24架战斗机也同时前往。当时，日军的一式陆攻机编队高度为13000米，在它上方配置着两层战斗机，上层是10～12架，下层的12架是一式陆攻机的直接护卫者。但是战斗刚刚开始，下层的12架日军战斗机就四散而逃，根本没去保护一式陆攻机。上层的十几架日机见势不妙，利用自己的高度优势，向美军战斗机实施俯冲攻击，想把它们从轰炸机四周赶开。然而美军利用自己数量上的优势，分出一小部分缠住日军战斗机，大部份飞机直扑轰炸机群。战斗在下午2时20分正式打响，美军飞行员技术精湛，仅过了10分钟，2时30分，他们就向舰队报告：‘击落一式陆攻机10架，击伤1架，零式战斗机击落7架，其余日军被赶散。”

日本飞行员太田善仁是预备第13期的学员，参加这次战斗时他还没毕业，是个不折不扣的菜鸟。他是12架一式陆攻机直接护航机中的一员，他说：“我的发动机在关键时刻出了故障，在与敌人遭遇后，居然连续3次熄火。我看着那些笨拙的一式陆攻机在战斗机火网中，扭动着飞行，自己却无能为力。我不知道美军飞机是从哪里飞来的，只觉得它们很多，十几架围攻我们两三架，躲都躲不开。当一式陆攻机转弯时，我看到那些驾驶员绝望的脸，心里万分悲痛。水面上不时有一式陆攻机坠毁爆炸后激起的巨大水柱。”

负责掩护的零式战斗机很快就被美军飞机从一式陆攻机附近引开，其余的美军飞机一拥而上，对着日机一顿痛打。很快，美军舰队就接到了飞行员们的报告：“那些该死的一式陆攻机转了180度，它们跑了，逃了。”至此，日军的第一次“樱花”特攻彻底失败了。太田为自己辩解：“我们护卫机是应该和轰炸机在一起，保护它们，可是有那么多的美军飞机，我们能怎么办？”但是参加这次作战的老牌飞行员少佐山本重久说：“我们那些新飞行员太笨了。他们完全忘记了自己作为护卫队，应该守在轰炸机附近。他们很快就陷入了与美军飞行员的缠斗中，把轰炸机丢到了一边。结果那些轰炸机只能暴露在敌机的火网中。”

美军记录表明，14时47分拦截机群开始返航，它们中间仅有一架失踪，另一架被击伤。日军的“樱花”部队被完全击溃，连发射位置都没能到达。事实上，挂载了“樱花”炸弹后，一式陆攻机的速度更慢，反应更笨拙，加上它装甲薄弱，结果18架执行“神雷”攻击的轰炸机全被美军击落。战斗中投下的“樱花”炸弹也由于距离太远，全都掉到了海里。护航的零式战斗机也有9架没能回到基地。日军第一次“樱花”作战以全面失败而告终。

编辑：赵静蕊 吴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