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模生
傅连字日新,小名叫太阳生,生于1894年农历八月十五日。傅连出身于农民家庭,祖辈在长汀的河田镇伯湖村务农。父母亲因逃债流落到汀州城打工谋生,因邻居相劝加入基督教可以得到一份“吃教”以维持生计,于是全家都加入了基督教,所以傅连一出生便成了基督教徒。不仅如此,他读完小学、中学后又进了教会办的“亚盛顿医馆”学医。他攻读医学五年后,被医院留下当医生,后来先后担任汀州八县旅行医生、汀州红十字会主任医师、医馆第四、第五期主授教师等,最后成了汀州福音医院院长。
这期间,傅连受瞿秋白《新社会》旬刊的影响,又结识了汀州中共地下党段奋夫、王仰颜、张赤男等人,加上受他的侄女、地下党员傅维钰的直接影响,使他的思想开始从同情革命走向加入革命。1927年八一南昌起义军到汀州,傅连倾心倾力救治了300多个起义军伤病员。
傅连与毛泽东相识于1929年3月中旬,这一天,医院里出现了两位气宇轩昂的红军,这就是带领红四军首次入闽的毛泽东前委
书记和朱德军长,他们是慕名前来造访傅连的,傅也久闻朱毛红军的大名。他热情并认真地为毛泽东检查了身体,说毛泽东没染上肺病,毛泽东听后很高兴。接着傅又为朱德检查了身体,朱德也很健康。这是傅连第一次给这两位中国革命领导人检查身体。当时还发现红四军中患有天花病人,为防止天花在红四军中蔓延,经傅建议,两位领导人同意让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为红四军全体指战员种了牛痘。
1931年,汀州已成为中央革命根据地重要的经济中心,福音医院也成为中央苏区最大的一所医院。许多中央领导人和红军指战员在这里治疗。但是,由于国民党对苏区实行经济封锁,药品十分紧缺。毛泽东指示傅连派人到上海买药,并在上杭、峰市、汕头、上海等地设立地下药房,建起了一条从汀州至上海的地下药房运输线,源源不断解决了苏区药品紧缺的困难,时间长达一年之久。
傅连暲
为适应战争的需要,傅连按照毛泽东的要求,在汀州“万寿宫”创办了红军第一所“中国工农红军中央看护学校”,第一期学员60名,男女各半,傅连亲自选编教材和授课。一年以后,毛泽东又嘱托傅连:“应该多训练些军医,我们很需要医生。”于是傅连又在福音医院开办了“中央红色医务学校”,他亲自兼任校长和教员,主授药物学、诊断学、内科学、外科学、急救学等六门课程,该校为红军培养造就了第一批红军医务工作者,其中不乏优秀的红军医务领导人才,如陈炳辉、叶青山、涂通今、钟有煌等。
1932年10月,毛泽东的身体欠佳,从瑞金来到汀州福音医院休养所养病,傅连细心给毛泽东检查了身体,发现他面容消瘦,脸色发黄,经过X光透视,察觉他肺部有个钙化点,但是在1929年春给他检查时没患肺结核病,所以这个病应该是后来患的。傅连劝毛泽东住在老古井福音医院休养所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每天按时给毛泽东打针服药,到了下午5点钟,还会准时邀请毛泽东一同到附近的北山散步。北山是汀州的名胜,山上空气清新,风景如画,漫步此间,令人
心旷神怡,借此让毛泽东享受到了大自然的美好气息,十分有益于身体健康,这是一个医生对一个病人颇费心思的治疗妙法。毛泽东与傅连配合得很好,日子一长,双方的友谊感情越来越融洽。
1933年初,毛泽东经过傅连四个月的精心治疗和休息,身体已完全康复。傅连也从与毛泽东朝夕相处的四个月中,受益良多。后来他著文说:“在这四个月中,与其说毛主席是来我们医院中休养的,还不如说是毛主席来帮助我们工作的;与其说是我护理了毛主席,还不如说是毛主席在政治思想上护理了我。毛主席真是我前进的引路人!我希望一辈子跟在毛主席身边,一刻也不离开他。”当毛泽东准备出院回瑞金时,福音医院实际上早已成为一座红色医院。毛泽东对傅连说:“我们要有个自己的医院,不要再叫福音医院了。福音医院是个基督教教会医院的名字,我们要把它改成中央红色医院,你看怎么样?”傅连十分高兴地表示完全同意。毛泽东又问:“蒋介石的军队打来了,你怎么样?”傅连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们把医院搬到瑞金去。我们全家人也一起去!”
1933年初,中央工农民主政府接受毛泽东的建议,将汀州福音医院迁往瑞金叶坪杨岗下,正式创立了中央红色医院,任命傅连为院长,并兼任中央红色医务学校校长。从此以后,傅连正式成为中国工农红军的一员,他与毛泽东也多了一层上下级工作的关系,相互地位虽然变了,但是他们同志式的深厚情谊却一点也没变。
1934年10月,在王明错误路线和李德错误指挥下,中央红军第五次反“围剿”失败,被迫进行战略大转移—长征。组织上考虑傅连自身的肺病还没有痊愈,并患有胃病和痔疮,担心他经受不了长途跋涉的折磨,提议送他回汀州。留在根据地主持工作的项英劝他留在游击区,但傅连认为好男儿开弓没有
回头箭,再说他一心牵挂着毛泽东,还有广大的红军指战员在征途中需要他,所以他义无反顾地要求参加长征。其实中央领导和广大红军指战员也希望他一道参加长征,他的要求很快得到了组织批准,并特殊地为他准备好了一抬轿子,大家轮流抬着他出发行军。不过,这种情况没过多久,傅连就放弃了轿子,坚持自己走路。
长征出发的时间非常仓促,傅连因忙于整理行军药品,来不及与亲人告别,只派人到他家,将他需要的药品、器械取来。临行前,妻子刘赐福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脱不开身,他们的长子傅维光和女婿陈炳辉前往送行。傅连坚定地对儿子和女婿说:“我们一定要打回来的,毛主席一定会领导我们胜利的!”
长征途中,傅连仍担任医疗保健工作。敌人为了阻止红军前进,消灭红军,沿途不断派出飞机进行狂轰滥炸,傅连与医务人员一起冒着敌人的炮火,为负伤的战友进行急救包扎。为了躲避敌机,部队改为日宿夜行,到达宿营地时,大多是黎明的时候,傅连常常放弃休息,一到宿营地就背上药箱给战友们看病,看完病再回驻地吃饭、睡觉。
在漫长而艰苦的行军跋涉中,傅连克服重重困难,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当时任军委卫生部部长的贺诚后来回忆说:“傅连在长征途中继续为中央领导同志和战友治病。周恩来在长征途中患重病,他参加过治疗。在草地上,张国焘分裂党,另立中央,我们一起被裹挟到红四方面军去,当时我受到严密监视,无法工作,他就拖着瘦弱的身子,设法为朱德、刘伯承等治病,照料他们的身体。任弼时同志的爱人陈琮英在阿坝生小孩,他为她接生,还把自己的面粉送给她补养身体。康克清同志患伤寒病,也是他治疗直至痊愈。”过草地时,王树声、邵式平患严重肠伤寒,也是傅连给治好的。
1936年6月,红二、红四方面军在甘孜会师后,部队里流行红眼病。傅连到粮食总局运输连给同志们检查身体,详细讲解了防治红眼病
和其他疾病的办法。之后,经粮食总局局长何长工同意,从运输二连挑选了林月琴、陈真仁等四位女战士,加上原有的四女、六男,一共14人,组成了一个医疗培训班。这时,红四方面军开始第三次过草地,傅连既是医疗培训班的领导,又是教员,白天带领他们行军,晚上给他们上课,讲解药物知识,教他们如何治疗、护理。他采用实物教学,拿出一种药品,从药名、功效,一直讲到用法和用量,还让每一个人闻一闻气息,尝一尝滋味,辨别颜色和形状。采用这种教学方法,大家都觉得易学、易记。他们在十分艰难的条件下,一边过草地,一边学医,一边为战友们治病,长征结束时,这个医疗培训班也结业了。这些同志立即走上工作岗位。
1936年底,傅连来到中共中央所在地保安县。他自从在毛儿盖与毛泽东分别后,俩人有一年多没见面了。他一直惦记着毛泽东的健康,一到保安立刻就去看望毛泽东。乍一相见,毛泽东高兴地连声说:“哎呀,傅医生,你还活着,活着!”原来有不少同志以为傅连体弱多病,难以爬过雪山草地,还有人传说他牺牲在草地上了。这一见面才知他奇迹般地三过雪山草地。当晚,毛泽东挽留傅连吃饭,周恩来、朱德、邓颖超也来了。这天晚上,毛泽东留傅连住下,俩人一直谈到深夜。
中共中央从保安迁到延安后,成立了陕甘宁边区医院,傅连任院长,并负责中央领导人的医疗保健工作。一度,毛泽东患眼病,还得常常熬夜,很不容易好。傅连每天早上给毛泽东精心治疗,终于把毛泽东的眼病治好。
1937年,一位法国记者在延安惊讶地发现傅连曾是一个基督教徒时,采访了他,并于同年5月,以“一个信奉基督教的医生傅连氏在中国红军内十年的经验”为题,在法国《救国时报》上发表,在国际上产生了轰动效应。此后,不少国际友人和国统区有识之士受傅连的影响,纷纷投奔延安与红军一道抗日,其中就有最著名的加拿大国际友人白求恩大夫等。
傅连参加革命后,曾多次要求加入共产党,起初,毛泽东认为他暂不入党对革命更为有利。后来,当毛泽民要介绍他入党时,又碰上了肃反扩大化,他蒙受诬陷而未能实现。在延安时傅连患有痔疮,白求恩大夫给他做了手术。在他养病期间,张国焘作为边区政府代主席来看望他。为了表示感谢,他给张国焘写了一封信。恰在这几天中,张国焘逃跑了。这样,有人怀疑他与张国焘有瓜葛。因此他再次蒙受不白之冤,被审查三个月之久。
1938年,毛泽东因牙齿不好派傅连去西安买药,并请一位牙医前来诊治。那时西安是反共中心,情况很复杂,去西安也很危险。傅连离开延安前向党组织又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并表示要很好地完成这次毛泽东交给的任务。到西安后,他在西安八路军办事处主任林伯渠的帮助下,采购到一批延安紧缺的药品,也请到一位牙医。尔后,他与吴玉章一同乘汽车回到延安。任务完成得很好,毛泽东高兴地对傅连说:“你可以入党了。”嗣后,毛泽东和陈云亲自介绍他参加了中央党训班学习,然后毛泽东作为他历史的证明人,并由党训班主任王德和胡嘉宾做其介绍人,傅连于1938年9月7日被正式批准入党,至此,他的多年夙愿终于实现了。一个基督教徒,经过血与火的洗礼,在完成了世界观的巨大转变之后,终于成长为一个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他在总结自己走过的道路时,激动地说:从一个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一个基督教徒到一名共产党员,中间有相当长的距离,而要走完这段路程,单靠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是党和毛主席,像母亲引导孩子一样,一步一步地引导着我,给我力量,使我终于走完了这段漫长的路程,跨进了无产阶级先锋队的行列。
1938年以后,傅连一直担任中央总卫生处处长,同时兼任中央医院院长等领导职务,并继续负责中央领导人保健工作。
1940年4月,为推动边区的防疫卫生运动,由李富春、傅连、李景林、饶正锡等发起,在延安各界组织了延安防疫委员会,掀起了群众性的防疫卫生运动。同时,傅连还十分重视边区的妇幼保健工作,办起了中央托儿所,为中央领导和在前线的将领无法照料的孩子排忧解难。因此,他连续两次被授予“模范妇孺工作者”的称号。为了表彰他的突出贡献,朱德亲笔题写了“模范妇孺工作者”的横幅奖给他,以彰显对他的最好褒扬。
1942年,中央总卫生处在杨家湾建立卫生点,傅连不仅派防疫专家马兴惠去抓点,还亲自到杨家湾召开卫生动员大会。通过深入实际与普遍动员,杨家湾的卫生运动开展起来了。经过两年时间,杨家湾的卫生面貌有了很大的改观,被边区政府评为“卫生模范乡”。他们的先进事迹登上了《解放日报》,新华社也予以广播,轰动了整个解放区。
1941年,毛泽东(右一)由傅连暲(右三)陪同在延安中央医院看望病员后合影
1945年,中央军委总卫生部成立,傅连任副部长兼中央卫生处处长,党内又任命他为军委总卫生部总支书记。
1946年,傅连跟随中央工作委员会迁到了河北省西柏坡。他到达西柏坡后,筹划建立了建屏医院。因医院建在建屏的朱壕村,所以惯称朱壕医院。它的前身也就是中央医院。
当时在国内,中共中央发布了毛泽东起草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提出了“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伟大号召,解放军在全国发起了反攻。这时,傅连的身体很不好,日益衰弱,但他对中国革命的胜利充满信心。因此,他向毛泽东提出两点建议:其一,建议“全国胜利时,是否建都北平”;其二,再次恳切要求死后把骨骼留作标本。他在信中说:若我治不了的话,请批准将我的骨骼留交医大学生学习之用。因为我这副骨头在医生中是有革命意义的,是经过革命严格考验的。
毛泽东收到傅连的信后,很快就给他回信。回信说:“连同志:来示悉,很感谢!我身体近来更好些。你身体有病望于工作中保重。此祝健康!毛泽东十一月十日。”毛泽东的回信,使傅连深受鼓舞和教育。他表示:“不愿随便死去,活一天做一天,把自己完全贡献给革命。”
傅连的前半生,在没有机缘遇到毛泽东之前,只是汀州福音医院一个普通的院长。自1929年与毛泽东结识后,他的人生发生了异乎寻常的升华,不过3年时间,不仅福音医院变为正式的中央红色医院,他自己也从汀州福音医院院长变为大名鼎鼎的中央红色医院院长,被列为红军正师级的领导干部,他的革命人生与领袖毛泽东结下了传奇式的不解之缘。
1949年3月,中共中央从西柏坡迁往北平,傅连随中央和毛泽东进入北平城,朱壕医院也迁至北平并接收了北平医院,后改为北京医院。这年下半年,经中央批准,傅连建立了中央保健办公室,他亲自主持办公室工作,负责中央领导人的保健和中央直属机关的卫生工作,以及北京医院的工作。傅连对工作极其认真负责,特别是对中央保健工作忠心耿耿,兢兢业业,亲手制定了一整套中央保健工作制度。他对保健工作的管理很认真,很具体,医生们定期向他汇报,遇事可以随时向他报告,甚至医生开的处方他也要亲自过目。新中国成立初期,由于缺乏科学的化验方法等,一种新药开用之前,傅连都要亲自尝尝,扎针也要经过自己试验观察,认为确实无副作用,才给中央领导人使用。由于他的工作一丝不苟,所以,中央保健办公室建立后,从来没有发生过医疗事故,且中央领导人对他也非常信任。
傅连根据1945年陈云同志在延安七里铺病中曾做的指示,把自己从事30多年中央保健工作的经验总结出来,在1960年“七一”党的39周年纪念日时,在病休中向中共中央写了《关于如何加强保健工作,保护中央和各级领导同志的健康》的书面总结和建议。他的建议与总结,对进一步做好保健工作,健全保健制度,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1950年1月,傅连任中央军委总卫生部第一副部长,8月,当选为中华医学会理事长。1952年他出任中央卫生部副部长,主要分管中央保健工作和中华医学会的工作。1955年傅连被授予中将军衔,这是军队医疗卫生工作最高级别的军衔,全军只有二人享有,就是他与贺诚,他们二人同是共和国医疗卫生工作的创始人。
傅连在毛主席的关怀教导下,坚定不移地走上了革命道路,几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谦虚谨慎、艰苦朴素、襟怀坦白、光明磊落,从一个普通院长成长为中央红色医院院长,从一个基督教徒成长为优秀的中共党员、中央卫生部副部长和开国将军。
(编辑 王鸽子)
(作者是福建省长汀县委党史研究室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