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艳萍的本事

陈造

在山区，各乡镇的教师把调进县城视为梦寐以求的幸事，因此，河南省栾川县便有了这样一句顺口溜：“三万五万，石庙陶湾（县城附近的乡镇），调进栾川，十万八万。”

秋扒乡的小学教师崔艳萍调进县实验一小花了多少钱？不能说一分钱没花，调令下了以后，为了解脱亲朋好友的纠缠，她请了3桌客，耗去2500多元。这个“土妮子”凭什么跻身于栾川人众目睽睽的名校？一不凭金钱，二不凭关系，她凭的是自己的本事。

初出茅庐

1991年7月，崔艳萍从洛阳市第二师范学校毕业后，理所当然的回到了家乡所在的秋扒中心小学教书。

开学典礼上，当校长宣布崔艳萍担任四二班班主任时，全校师生莫名其妙的哄堂大笑起来。

崔艳萍很惊讶：宣布个任命书值得这么哈哈大笑吗？

老师笑：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

学生笑：看看这“土妮子”怎么哭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因为这个班有个学生叫王军。

王军天生的桀骜不驯。他有一大堆外号：“捣乱鬼”“土匪司令”“愁人疙瘩”“祸事种”“铁脑袋”，叫什么的都有。老师对他是既恨又怕：上课时不仅自己不学习，还弄得别人无法上课。但又不敢批评。一旦惹恼他和你做起对来，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因此，大部分老师就由着他去，你玩你的我讲我的。上学期结束后，班主任找校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求：宁愿不当老师也不教这个班了。

开学第二天，王军整整一上午没上课，到哪里去了？下午，上课铃响了，还是不见王军的影子。崔艳萍找到家里，妈妈说到学校去了。回到学校有学生反映，上课前见他到后边的小树林去了。崔艳萍找到小树林，发现王军正对着一棵大树练准头——只见他身边放了一大堆石块，一下一下地朝大树投去。他投得并不好，基本都偏了，后来终于有一下击中了，崔艳萍喝彩道：“真准啊！”

王军吓了一大跳，见是新班主任，脸上掠过一丝难堪，但仍然高昂着头，毫无惧色。崔艳萍不介意，她在学校军训时练过手榴弹，走上去向王军介绍投掷的要领：如何跨步，如何转身送胯，最后又如何出手，讲得头头是道。王军照着投了几下，果然大部分中的了，他高兴地说：“崔老师，你真中啊！”

这时崔艳萍才入了正题：“为啥不去上课啊？”

王军脱口而出：“我要报仇！”

崔艳萍吃了一惊：“报仇？你报谁的仇？”

“报张老师的仇！昨天课堂上不知谁拿个小镜子，把太阳光反射在黑板上，他硬说是我又在故意捣乱……”

崔艳萍还是不解：“你不上课咋就报仇了呢？”

原来，学校为加强管理，对老师实行了积分制：学生平时的行为、出勤、纪律、卫生以及考试成绩，最后都量化成老师的积分，对成绩过低的老师要相应处罚的，聪明的王军故意用逃课的方法来报复老师。崔艳萍说：“你这样做得不偿失啊！虽然张老师的分被扣了，可你荒废了学业，划得来吗？”接着，崔艳萍给王军想了个“报仇”的好办法：“你把学习搞上去，努力变成好学生，老师批评了好学生也是要被扣分的……”

原来王军是这样变坏的啊：老师过多的批评使他产生了逆反心理，老师让好好学习，他偏不学习！老师让遵守纪律，他偏不遵守！于是，崔艳萍下定了一个决心，要想把王军改造过来，必须以表扬为主！

第二天下午，崔艳萍捧着全班的作文本走进教室，她让王军把作业发下去。王军高兴极了，他喊了一个名字，没人应；再喊一个，还是没人应。崔艳萍奇怪了，这是怎么回事？原来，前任班主任为了把王军的坏影响降低到最低限度，下令全班同学不准和王军说话。崔艳萍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呵！沉默片刻，她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同学们，王军是我们四二班的学生，是大家的同学，是我的学生，从今天起，不，从现在起，谁也不准再孤立、歧视他，相反，大家还要团结他，帮助他……”

从此，崔艳萍把工作的重点放在了寻找王军的优点上，一有机会就表扬他；王军体力好，劳动卖力她表扬，王军完成了作业她表扬，王军课堂上不说小话了她表扬，王军不迟到早退了她表扬……就这样，王军在崔艳萍的表扬声中茁壮成长起来了。期末考试，他语文数学成绩都破天荒及格了，第二个学期，他还被选为劳动班长。

王军进步了。他由班里的阻力变成为动力，四二班也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进着！

打手击掌风雪路

星期天，鹅毛大雪下起来。

上午，崔艳萍在家里洗衣服，然后还要到家里去找王宝宝（化名），他昨天旷了一天课。

崔艳萍刚把衣服洗完，忽然接到教育局通知：她的两个学生，王宝宝和宋贝贝（化名）盗窃未遂，被狮子庙派出所拘留了，要她通知校长、家长去领人。

校长因病住院了，家长不想丢那个脸，崔艳萍决定只身前往。

班车因大雪停开了。崔艳萍参加工作时间不长，还没能力购买自行车，她只有一步一个雪坑地往前赶。

崔艳萍一步一个雪坑地跋涉着，两个学生的情况也在心里不停地翻腾着……

王宝宝和宋贝贝，都曾经是父母的宝贝蛋，可是现在两个人的情况都很糟。王宝宝的父母离婚了，爸爸又找了人，后妈对他一点也不好。从他那一身打扮就能看出来。宋贝贝的家境也很糟，妈妈哑巴，爸爸弱智，家境的贫寒是可想而知的。俗话说，富生礼仪，穷生奸计，两个孩子就小偷小摸的。

崔艳萍一边走一边想着，待走完35里的路程赶到狮子庙的时候，帮助两个孩子的计划也成型了：仅从思想上帮助还不够，还要从生活上关心他们，让他们感到家庭、社会的温暖，感到做人的自尊、人生的价值……

当工作人员打开羁押室的大门，崔艳萍看到两个孩子的时候，一下子惊呆了。由于天气冷，衣服薄，再加上饥饿，恐惧，两个孩子依偎在犄角里，嗦嗦的颤抖着……

见了自己的老师，两个孩子一下拥到了崔艳萍的怀里哭起来：“崔老师……”

出了派出所，崔艳萍首先想到的是两个孩子肯定饿了。她买了两碗肉丝面。两个人饿虎扑食般的呼呼啦啦几下就吞了下去。崔艳萍又买了两个馍……

吃饱喝足，准备回家了，崔艳萍又看见，王宝宝的鞋前面露着脚趾头，后面露着脚后跟；宋贝贝的鞋更奇特：一只黑一只红，分明是从垃圾箱里捡来的，穿着这样的鞋子怎么赶路呢？崔艳萍又拿出六元钱给每人买了双鞋。两个孩子像过年似的嘻嘻哈哈的笑着穿起来……

雪下下停停。三个人谁也不理会，边走边聊地赶着路。崔艳萍于是了解到，两个人行窃的主要原因还是家里穷。吃的就不说了，吃的再坏别人看不见，而穿的太烂是要丢人现眼的。谁没自尊心？因此就想弄几个外快买点新衣服……

崔艳萍告诉两个孩子，有攀比之心没有错，但要正确的攀比。要和别人比思想，比学习，比进步……要人穷志不短。用努力奋斗来改变贫穷的现状。讲了这些道理后，崔艳萍又讲了很多古代贫家子弟刻苦读书终于成才，改变家庭命运的故事。他首先讲的是“囊萤映雪”，说的是晋代车胤家贫，晚上想读书而又没钱买灯油，因此就只能白天阅读，晚上背诵。一天晚上，他在背诵一篇文章时，忽然看见许多萤火虫。他想，萤火虫那么亮，如果弄许多集起来，不就有亮光了吗？他这样一试，效果真不错。从此，一到晚上，只要有萤火虫，他就抓起来借光读书。由于他勤奋好学，终于考取了状元，做了大官，改变了家庭命运，还有同朝代的孙康也是因为穷买不起灯油。一天半夜，他发现窗户上亮堂堂的，爬起来一看原来下大雪了。于是就围着被窝借窗外的雪光读起书来。从此晚上只要下大雪，他从不放过借雪光读书的机会。后来他也考上状元做官了……崔艳萍滔滔不绝地讲着，两个孩子也津津有味的听着。接着，她又讲了西汉的匡衡凿壁偷光的故事，讲了东汉的孙敬，战国的苏秦头悬梁锥刺股的故事……

两个孩子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惊心动魄的故事！从来没有想过让他们厌恶的学习还有这样神奇的作用！两人的心彻底被征服了。王宝宝听得入了迷，感叹说“可是我的学习拉得太远了”，崔艳萍鼓励说“不要紧，凭你的智力一定能赶上去！”宋贝贝的决心还不是那么坚定：“我总是吃不饱，总是交不起学费，总是没心学习”。崔艳萍连忙许诺：“你俩的学杂费我包了。饿了也来找我吧！”

风呼呼地刮着，雪嗖嗖地下着，三个人完全成了雪人，但谁也没有感觉到。他们边走边聊，边聊边走，只聊得忘记了漫天飞舞的大雪，只聊得忘记了赶路的疲劳！他们越聊越投机，越聊越亲热，最后竟聊成了好朋友。三个人下定决心，今生今世要互相帮助，患难与共！崔艳萍表示：今后要像母亲关心儿女那样关心两个孩子的生活和学习，让两个孩子在衣着上绝不逊于任何一个学生；两个学生决心“坚决改掉手脚不净的恶习，努力学习，绝对不给崔老师丢脸！

为了表达说到做到的决心，王宝宝提出要举办仪式，要举办孩子们最尊崇的表示决心的仪式——打手击掌。崔艳萍义无反顾地立即表示同意。于是，三个人乒乒乓乓地互击了手掌。从击掌的力度上，崔艳萍感受到了两个孩子那坚定不移的决心、那无坚不摧的力量！

虽然劳累了一天，崔艳萍感到有说不出的轻松，说不出的舒畅，王军已彻底转变，宋贝贝和王宝宝再一彻底转变，她的四二班有什么理由不阔步向前的？

崔艳萍十分清楚，要想让两个孩子兑现诺言，自己必须做出表率！

为了让王宝宝安心学习，崔艳萍决心做好他继母的工作，让王宝宝享受到家庭温暖，这对一个孩子的健康成长至关重要。于是，她一次次地找王宝宝的继母谈心，向她讲恶有恶报善有善报的因果报应。讲古今中外的报应故事。讲美国总统克林顿的继母如何善待克林顿弟兄五个；讲克林顿竞选总统时，他的继母举着红旗游行支持。克林顿发现后搂住继母猛亲的热烈场面；讲克林顿当了总统，拉着有病的继母四处求医的故事……王宝宝的继母终于受了感动，视王宝宝为己出，使王宝宝得到了家庭的温暖，给他的成长、学习注入了无穷的动力！

为了兑现承诺，崔艳萍对宋贝贝更是关爱有加！根据宋贝贝的具体情况，她到公社为宋贝贝家里申请困难补助，她组织班里几个身体强壮的学生星期天到宋贝贝家里帮助劳动，既增加了同学间的友谊，又使宋贝贝感受到班集体的温暖，从而坚定努力学习，回报社会的决心。

如果说崔艳萍所付出的这些代价仅仅是费了些心血，是受了些苦累，只要具备吃苦耐劳的精神咬咬牙还是不难办到的话，那么，要让两个孩子在衣着上不逊于其它孩子，就要在经济上有所付出，这对崔艳萍来说就是雪上加霜了。

应该说，崔艳萍的家境并不宽裕。

从来到这个世上第一声哭泣开始，崔艳萍就紧紧的被穷字缠裹着。他姊妹三个，母亲是家庭妇女，五口人的生活，全靠当民办教师的爸爸每月八元钱的工资维持。那种艰辛，那种困窘是可想而知的——平时休想尝到肉的滋味，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到点荤腥。崔艳萍小时候成天盼过年。刚刚过了正月十五就仰着脸问爸爸：“离过年还有几天呵？”上小学时作业是写了正面写反面。很少买课本，都是爸爸向任课老师借。穿的也基本都是妈妈从亲朋好友那里讨来的，人家的孩子长大了，不合体的衣服就成了她的“新衣裳"，初中毕业考上洛阳二师的时候，爸爸转公办教师了，经济上鸟枪换大炮了，就那还贷了几千元款。就是在和两个孩子打手击掌时，她每月150元工资，要“铁定”交给爸爸100元还债，剩下的50元要应付家里5口人的生活开支，（因贷款过期，爸爸的工资全被扣掉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贴补两个孩子，那是容易办到的？崔艳萍硬是办到了！首先是讨，自己小时候妈妈怎么样给自己讨，崔艳萍现在还是怎样给两个孩子讨！这就又出了个新风景：讨来的衣服，比其他的孩子的衣服还时髦！惹得一大群女生追着看新奇。然后就是省。

说起崔艳萍的艰苦朴素的确是无人不知的，同事间至今还流传着崔艳萍“治脚气”的故事。

就在“打手击掌”的第二年秋天。天凉了，月初发了工资，她本计划买双新鞋的，但扳着指头算，把她的新鞋算掉了，口袋里本来还有5元钱，但她不敢花。万一那两个孩子有了急需怎么办？树叶落光了，崔艳萍还是穿着凉鞋。同事们提醒她：“该换鞋了！”她也附和着：“该换鞋了”。过了几天，同事们见她还是没换鞋，又问她“咋还没换鞋？真该换了！”她还是附和着：“真是该换了。”直到下霜了，同事们见她还是穿着凉鞋到处跑，就刨根问底。她再也无法搪塞了，就说自己患了脚气病，换鞋早冬天易发病。直到下个月发工资买了新鞋，她的“脚气病”才算治好了。有个同事还真以为她治好了“脚气病”，就向她取经。她搪塞说：“没有别的办法，就是让脚去挨冻。”那个同事如法炮制，后来把脚都冻烂了，还是没有治住病，再次向她要办法。她说的还是那一套。那同事起了疑心，说她保守，不想把“灵丹妙药”献出来。于是就有人分析：是不是守住妙方想卖钱啊？甚至还有人感叹说，根据崔艳萍的经济状况，想弄点外快也是可以理解的……崔艳萍气得哭笑不得，只得说出了真相。同事们对她更加敬重了。

有辛勤的汗水就有璀璨的鲜花，两个“宝贝”没有让崔艳萍失望，不仅没有再犯品德方面的错误，学习也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进着，期终考试虽然没有跨进优秀行列，但也没有拖班级的后腿。几门功课的成绩都超过了班上的平均分。

“吃不了”的“吃得了”

当过教师的人都有一个共同感受：哪个班都有几个“愁人疙瘩”。

产生“愁人疙瘩”的原因大概有两个：一是智商低，对应该学的知识学不会，感到教材难，吃不了。似乎这种学生的脑袋是刀枪不入的铁疙瘩，尽管老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仍然无法把知识塞进去，二是学习目的不明确，贪玩，不想学。满脑子都是怎么玩，和谁玩，到哪里玩，脑子根本不在学习上，怎么学会呢？学不会就要受批评，受了批评更加不想学，因而更要受批评，恶性循环就这样开始了，“愁人疙瘩”就这样形成了……

崔艳萍接手四二班的时候，学校每次统考都是倒数第一。经过一学期的努力，竟然进入了前四名！她的经验之一就是在破“愁人疙瘩”方面下了点功夫。

她是怎么破开这些“疙瘩”的？

在崔艳萍看来，这些“愁人疙瘩”都是折翅的鸟，老师的职责就是疗愈他们的创伤，丰满他们的羽翼，让他们翱翔在祖国的蓝天上！

先从“黑老包”说起。

“黑老包”是郭石头的外号，这是他打扑克得来的。同学们玩的一种游戏叫“画黑脸”，郭石头是注定的老输家，输了就要在脸上画黑点，郭石头总是被画成大黑脸，“黑老包”就是这样叫响的。

他爷爷养了一群羊，许诺说谁能让他孙子的数学考及格，他就送他一只大肥羊！

郭石头是经校长特批的“特殊生”，考试成绩不计入班集体。按理说，崔艳萍就不必为他操心了。可崔艳萍并不这样想。“他连加减乘除都不会，走向社会怎么办？碰上了骗子能不吃亏吗？”

崔艳萍也曾想过给他开小灶，从二年级开始给他补课。但试了一段时间效果不理想。一是他本人信心不足，老是说泄气话：“崔老师，你就别费心了。我学不会……”，“崔老师，我爸爸说我是来熬日头的，熬到能做活就回家了……”，因为没信心，劲头起不来，每次补课都是让她到处找。她又是那么忙……，崔艳萍也曾想过让他爸妈辅导他。到家里一问，两个人一对是文盲！

忽然间，机会出现了！

在学校的一次运动会上，郭石头独得了三个跑步第一名，为四二班独拿了30分，使四二班的总分超过了五六年级的哥哥姐姐们！

郭石头破天荒地走上了领奖台！各种夸奖的言辞于是也不绝于耳的响起来。在学校，校长在全校师生大会上表扬他；回到家，爸爸妈妈连声夸奖他，在班里，崔艳萍更赞不绝口的称赞他……

崔艳萍于是紧紧抓住不放，帮助郭石头分析取得成绩的原因，鼓励他乘胜追击，突破学习这一关。她三番五次地启发诱导郭石头：“为什么你比别人跑得快？你练得多呀！上学时你跑着来，放学后你跑着去，他们谁像你这样下功夫？”“别人做不到的你做到了，别人做到的你为什么做不到？你一定能做到！”“功夫不负有心人呀”“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呀！”“功到自然成”这些俗言成语都是郭石头那时候从崔艳萍嘴里听说的……

于是，郭石头下定决心了：一定要把学习搞上去！

从此，郭石头完全变了样！他把星期天、节假日、课外活动的时间统统都用到了学习上！崔艳萍多次看到他拿着二年级的、三年级的课本四处跑着去请教她。仅仅用了一星期的时间，乘法口诀就背的滚瓜烂熟的……

结果呢，读者一定能想得到，期终考试他语文考了85，从未及格的数学考了63！

腊月二十三，郭石头的爷爷给崔艳萍牵去一只羊，还另加了一筐青菜。崔艳萍留下了青菜，把羊又赶回去了。她说：“郭石头进步了，你我都高兴，就连这只羊也会高兴的。我怎么会忍心杀它呢？”

崔艳萍以此为契机，把班里的几个“愁人疙瘩”组织起来，开展了一次大讨论，题目是“郭石头能把学习搞上去，我们能不能搞上去？”

崔艳萍从郭石头的身上得到了启发，每个“愁人疙瘩都是一把锁，老师的职责就是把开锁的钥匙找出来，钥匙是什么？就是这个孩子身上的闪光点——优点。曾任红九连的指导员王金元说“给先进的同志找个缺点，贵似黄金，给后进的同志找个优点，比黄金还贵！”一旦找到了了闪光点就不遗余力的夸奖他，让孩子在夸奖声中把前进的决心树起来，把前进的劲头鼓起来！

“愁人疙瘩”张西海考试从来没有及格过。偶然间，他的一篇作文写得好，经崔艳萍修改后在校刊上发表了。崔艳萍抓住这个闪光点，点亮了他心中的灯，鼓起了前进的帆，帮他把“愁人疙瘩”的帽子摘掉了！

在崔艳萍的四二班（后来是五二班六二班）一共49个人，就有刺绣组、唱歌组、体育组等6个课外小组，这些小组都是崔艳萍为了点亮组长心灵的灯特设的！

应当承认，人的智力是有差别的，即使智力差点的，只要点亮心灵的灯，把主观能动性发挥出来，现在的教材完全吃得了！

在一次教育局举办的小学班主任经验交流会上，崔艳萍整整讲了一上午。散会了，大家不想走，围着她问这问那的，有人问：“你那脑袋为什么有那么多窍道呢？”

这句话戳到了崔艳萍的痛处，她好半天没回答。俗话说：“天下老，都向小”，为啥都向小？小的弱，小的不能自立啊。为了破开那些“愁人疙瘩”，崔艳萍想了那么多办法，有时办法失灵了，自己束手无策了，伤心时掉的那些泪，你们知道吗？沉顿了老半天，崔艳萍模棱两可地反问道：“儿子得了急症，上吐下泻的。哪个妈妈不是上下跑着求名医找偏方呢？”

“吃不饱”的“吃得饱”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同学们都回家了，学校静悄悄的。崔艳萍想起了前天晚上到大姨家，把表弟的一件穿不着的衣服取来了。上午让宋贝贝把衣服换下来忘到了讲桌上……

崔艳萍推开门一看，吓了一大跳。原来是李鹏在看书！她走过去：“看的什么书？”

李鹏连忙把书藏到书桌里。崔艳萍问：“为什么藏起来？”李鹏这才把书取出来，原来是《圣经》。

崔艳萍问：“你信主？”

李鹏说：“不是信主。课本看熟了，没啥看老着急，随便拿来看看的……”

崔艳萍拿着衣服回家去，心里七上八下地翻腾着。班里还有几个智力好的学生，功课对他们来说好像吃不饱，随便玩着都学会了。完成了作业没事干，就到处跑着捉鸟、逮鱼，还经常闯出祸事来。如果能让他们把剩余的精力用到学习上，那该多学多少知识啊！可是让他们学什么呢？学校又没有图书馆……崔艳萍边走边想着，待她回到家里，决心下定了，她要在班里办个图书室！

虽然崔艳萍没钱去买书，但她有腿能跑路有嘴能说话，她决心到处跑着借！

她首先跑到县里的图书馆，无偿地弄了35本书。她又回到母校去游说，母校的老师和同学也捐了几十本。这样一来二去的，一个拥有一百多本图书的图书室诞生了……

刚开始，崔艳萍只有十几本书的时候，放在她的讲桌里，让同学们相互传着看。后来书多了，讲桌里放不下了。她就找来学校废弃的大木柜，和孩子们一起糊报纸、贴彩画，一个下午就弄了个美观大方的大书柜……

紧接着崔艳萍就把智力好的学生召集起来，成立了个课外阅读小组。还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腾飞组”。让他们定期聚在一起背唐诗，谈体会……希望“腾飞组”能飞出几个“金凤凰”！

李鹏的爸爸是精神病，丧失了劳动能力，家里5口人的生活全靠妈妈种菜来维持。李鹏很孝顺，要经常帮妈妈干农活。这能不影响学习吗？不错，李鹏智力好，各门功课都在90分以上。但要“吃得饱”，还有时间阅读课外书籍吗？一定要帮他！李鹏吃过早饭要帮妈妈往市场送菜，崔艳萍请求校长特批他上午迟到一堂课，落下的功课由她抽空补。学生迟到是要批评的，崔艳萍却要请校长特批他的学生迟到，世界上有没有先例呢？还有，还要帮李鹏的妈妈把菜卖下去。她的人缘好，给几个单位打招呼，把李鹏妈妈的菜包下来。李鹏的妈妈庆幸自己运气好，她的菜摆出来就被抢光了。她哪里知道，崔艳萍为了她儿子的学习帮了她……

还有“腾飞组”的李大志（化名），也是崔艳萍引为自豪的好学生，可是，谁也想不到，他干了件让他遗憾终生的大蠢事。

就在“腾飞组”成立不久，李大志在男厕所的墙上用粉笔写了句辱骂崔艳萍的脏话：“崔艳萍是个大坏蛋！”

崔艳萍跑去看的时候已经被擦掉了。虽然没署名，从依稀可辩字迹一眼看出来，分明是李大志骂了她！

李大志辱骂恩师崔艳萍，当然是有原因的。

他的姑妈曾是王军的班主任，对王军咬牙切齿的，就是她下令不让学生们和王军说话的。可是这个崔艳萍，竟把王军当成了宝贝蛋。张嘴合嘴地表扬他。这不是和姑妈唱反调吗？这不是出姑妈的洋相吗？于是就把崔艳萍恨上了……

崔艳萍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是因为自己挨了骂，而是自己该怎样对待这个李大志。

把李大志点名批评一顿倒是能解气，但对李大志会产生什么影响呢？他过去一直受表扬，忽然间丢人现眼的，能受得了吗？如果心里蒙上了犯错误的阴影，能不影响学习吗？这还是轻的，假若他从此自暴自弃了，破罐子破摔了怎么办？有时候，一句话一件事会毁了人的一生的……

于是崔艳萍把李大志叫到了屋里。

崔艳萍：“你知道厕所里的脏话是谁写的吗？”

“不是我写的！”李大志急切地说：“我不知道谁写的！”

“我知道不是你写的！我是想问问，那句话写的对不对？”

李大志低着头：“不对”

“为什么不对呢？”

“因为……不能骂老师。因为对老师有意见可以当面说。因为……不能背后骂人……”

“你真聪明，说得都对！这种做法是错误的……往轻处说，是背后骂人，往重处说，如果产生了严重后果，被骂的人出了意外精神失常了，甚至自杀了，那就是犯了诽谤罪，那要坐监的……

尽管崔艳萍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举止和平时一样随和，声调和平时一样亲热。但李大志还是受到了影响——他的脑袋总是耷拉着，学习情绪也低落了。

这就更使崔艳萍不安了。她下决心把李大志从痛苦的深渊中拉出来。批改作业过去一直是自己干，此后却加上了李大志，这当然体现了对李大志的器重，课堂提问时明知道李大志会回答，却还是要提问他，以增加表扬他的机会；几个同学同时做了一件好事，只要有李大志参加，他就是表扬的重头戏……

尽管如此，李大志的学习到底还是受了影响。年终考试，他的成绩由前3跌成了第7名。

年终评比三好学生，尽管崔艳萍一遍遍的启发，最终还是没人提李大志的名字。

崔艳萍沉不住气了，直言不讳的问大家：“李大志学习那么好，大家为什么不选他？”

有学生答“他骂老师”

崔艳萍问“他骂哪个老师了？”

停顿了一下，一个学生站起来说“崔老师，你忘了？他骂你是个大坏蛋！”

崔艳萍心里笑了：小家伙又把我骂了一顿！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哦，原来是这个呀，告诉大家，骂我的不是李大志！”

一个学生问：“那是谁骂的？”

崔艳萍答：“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大家。那个学生已经被开除了……”

既然连崔老师都这么说，还能有假吗？最后被补上了……

到了晚上，李大志到崔艳萍的屋里去了。他二话没说，一下子扑到崔艳萍的怀里哭起来……

崔艳萍也跟着落泪了。但她没让李大志看见。

崔艳萍时常自责没有给“腾飞组”太多的关怀，腾飞组照样给她争了气！十几年后，这个组飞出了三只金凤凰，考上了三个研究生！

他们是——

李海鹏，“北京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毕业后同年考上研究生，进入华为公司中高层，现被派往马来西亚主持工作。

周晓鹏，河南师范大学法律系毕业后，在中国政法大学读研究生，毕业后就职于上海市丰咸区检察院。

赵建霆，洛阳师院毕业，天津师范大学研究生，现在江西省政协工作。

不错，三个孩子的成功绝对不是崔艳萍一个人的功劳，他蕴含了太多人的心血和汗水。但是，在这个贫穷山区的小学里，在这个只有49人的班级里，在这个只有六人的“腾飞组”飞出了三只“金凤凰”难道是偶然的吗？在人们深思个中缘由时，难道能不想起崔艳萍付出的劳动吗？

“大雅之堂”第一课

就这样，没花一分钱、没托任何关系，教育局突然之间下了调令，2004年，崔艳萍被调到了栾川县第一实验小学。

崔艳萍登上了“大雅之堂”，第一节课恰巧是学校家长互动课，课堂上听讲的不仅有学生，还有学生的家长。这对家长对教师的了解、对沟通家长和教师的关系是很有好处的。

这一天，崔艳萍到校特别早。其他班的家长都陆续到校了，他们有的帮助打扫卫生，有的和老师亲热寒暄，有的还给老师带来了简单的礼物，气氛是那样的融洽、热烈。相比起来，崔艳萍的班就冷清多了。不仅到的人少，来了的也是冷冰冰的看着崔艳萍。他们瞧不起这个“土妮子”。没来的是忙着跑关系，想把孩子转出去；来了的也是为了探虚实，真不行就要想办法……

崔艳萍虽然感到很尴尬，但上课铃响了以后，她还是不卑不亢地昂首走进教室。

起立、问好、坐下……必要的程式以后，崔艳萍环视了她的学生们，开口说道：“呦，大家都穿上棉衣啦，为什么要穿棉衣呀？”

学生回答：“天气冷了呀！”

崔艳萍：“答得好！天冷了，都穿上棉衣，准备过冬了。但大家知不知道，山上的动物、昆虫，那些蚂蚁呀、鸟呀、青蛙呀，他们是怎样过冬的吗？”简单几句话，就把学生们的兴趣一下子激发出来了。崔艳萍接着便声情并茂地讲起来。“大家不知道吧。咱们今天这一课，讲的就是《动物过冬》”

崔艳萍讲课是很有特色的。她把教材上的内容融化在孩子们熟悉的生活中、惯用的语境里，让孩子们听得懂、喜欢听、记得住。譬如讲“睡眠”这个词，她这样讲道“睡就是睡觉，我们睡觉的时候，是不是眼皮垂下来呀？因此，左边一个目，目就是眼；右边一个垂，眼皮垂下来不就睡着了吗？这个睡字，就是左边一个目，右边一个垂……这个眠字呢，也是睡的意思，左边还是一个目，因为睡觉离不开目嘛；右边是个民字，民和抿同音，眼抿住了，不就睡着了吗？因此这个眠字，左边一个目，右边一个民……

崔艳萍不管讲起什么都是引经据典、情理相融的。讲候鸟这个词，“什么叫候鸟？候鸟就是随着气候的变化而改变着居住的地方，夏天天热到凉爽的北方，冬天天冷就到暖和的南方，因此，候鸟的候字就是气候的候……”

讲到有的动物要冬眠，要整整一个冬天不吃东西，一个学生问“那不饿死了吗”崔艳萍答“饿不死的！比如青蛙，如果饿死了，现在还有青蛙吗？”接着，崔艳萍讲了青蛙饿不死的原因：“为什么饿不死？因为养成了习惯，身体适应了，俗话说，习惯成自然嘛，咱们还以青蛙为例，夏天肯定要储存一些营养，冬天整天睡觉，消耗的营养少，储存的营养能够维持生命，所以饿不死了。还有小孩子的屁股。冬天露在外面，冻得红红的，他不怕冷吗？不怕的，也是因为习惯了，适应了。这个适应就是具备了抗拒严寒的能力。所以他就能够承受了。相反呢，长大后穿上了煞裆裤，屁股经常处于温暖的状态里，他适应了温暖就抗不住严寒了。现在让大家光着屁股行不行？肯定不行吧。再比如抽烟。有人抽，有人不抽。不抽烟的人没有那个习惯，身体没那个需求，抽起来又花钱又难受，何必呢？可是抽烟的人呢，养成了抽烟的习惯，身体产生了对烟的某种成分的需求，也就有了瘾。烟瘾一发，不抽就难受，不抽不行了，这就是习惯成自然……”

崔艳萍举的例子一个又一个，最后举的例子让同学们闻所未闻的，她以净空大师为例：“据说咱们国家有个净空大师。他是佛家的大师。每天只吃一顿饭、只睡两个小时的觉，几十年如一日，80多岁了，看起来像五六十岁的样子。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养成习惯了，只需要那么多的营养，那么多的睡眠时间就可以维持生活了”。说起养成好习惯，崔艳萍打开了话匣子，“希望大家在生活上养成好习惯！星期天，做完了作业再去玩；吃罢饭要帮助妈妈洗碗筷。只要养成好习惯了做起来也就心安理得了，也就不会觉得那是你的负担，因此就噘起个嘴巴不想干……”

崔艳萍一堂课讲下来，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连家长们也都听得目瞪口呆的。那些探虚实的家长探到了虚实，觉得把孩子交给这样的老师很放心，因此也就不再想把孩子转走了。县委宣传部的常文伟，在没来听课以前，连把孩子转到哪个学校、哪个班都说好了。听了这堂课，不仅不转了，还亲自动手给崔艳萍写材料，崔艳萍“洛阳市青年岗位能手”的荣誉称号，就是市教委、市委宣传部等五家单位看了他写的材料授予的！

体温计失而复得了

在一次经验交流会上，崔艳萍作了长篇发言后，有人给她递纸条：听你的报告很受启发、很受教育，但是，你每次讲的都是过五关、斩六将，似乎一切都是顺风顺水的，难道你就没有失败的教训吗？崔艳萍这样回答说：“我以为人类的历史就是人类不断战胜困难的历史，人生谁不遇到困难，谁不遇到挫折呢？我们今天是经验交流会，是交流经验的，如果说教训，说挫折，我也是一个接一个。接着，崔艳萍讲了了差点让她“打瓦”的事。

担任五二班班主任时，不断有学生报告，这个铅笔丢了，那个作业不见了，开始时她没在意，想着可能是自己弄丢了，或者是搁忘了地方找不到了，直到班里丢了八支体温计，她才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决心郑重的查一查。恰在那时有人把情况反映到学校，学校要求查个水落石出。她还信誓旦旦，保证十天内解决问题。她先是在班里做动员，要大家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接着让大家提供线索。想着丢失那么多体温计，是不会不露一点痕迹的。然后又组织了几个骨干搞调查。可是忙活了五六天，一点进展也没有。崔艳萍没辙了，又不能吆二八喝恐吓孩子们……可是讲了《信封里的小太阳》一课她有门了……

小偷小摸这档子事，干着容易改着难，何以如此呢？在个别孩子看来，拿人东西很容易，手一伸就成功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可是要改正起来就不那么简单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自己是小偷，从此要被人看不起，谁没有顾虑呢？因此要想办法，让问题学生在维护个人尊严的前提下承认错误，岂不容易的多吗？于是，她效仿“信封里的小太阳”的做法，也给每个学生发了个信封，里面还装着一张纸，接着她讲话了：“同学们，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管你干什么事，只要干出来，大家马上就知道了。大家想想，咱班的学生，哪个拾金不昧，哪个手脚不净，谁不清楚呢？这些同学干那些事的时候大家看到了吗？没有吧。可是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咱们班的温度计谁拿了，他是什么时候拿的，家长给他说了什么，老实告诉大家，我心里全知道。一个同学把体温计拿到家里，家长问他这是哪里来的，他说是拾来的，另一个学生说是朋友送的……同学们，这些情况我都清楚……”

做贼心虚。拿了体温计的学生一下子害怕了：老师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啊？这时候，一个学生举手发言说：“崔老师，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把他们掂出来？”崔艳萍回答说：是要掂出来的。但现在不是时候。要给这些同学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今天下午交出来的既往不咎。如果不交，明天就公布他的名字，在学校的大黑板上公布。不是每个人都发了一个信封吗？里面不是还有一张纸吗？拿了体温计的，或者拿了别人东西的，统统装在里面交上来。还可以揭发别人。请注意，揭发信可以不写自己的名字”，崔艳萍的这一手太巧妙了，既然老师全知道了，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交上去，还犹豫什么呢？于是，不仅8支体温计失而复得了，好多作业本、橡皮、钢笔之类的东西也都物归原主了。

于是，崔艳萍又悟出了一点东西：不仅要把学生犯错误的严重性指出来，还要把改正错误的条件创造出来。

崔艳萍这样幸福着

嘴巴上大家都会说“教育事业是伟大的事业”，但是心目中它的位置却并不都是那么显赫的。它给一些人的印象是待遇低，工作苦。因此上世纪90年代，社会上刮起了一股脱离教育风，一些“有能耐”的教师，纷纷调离教育另攀高枝了。名闻遐迩的崔艳萍当然也有机会到行政单位谋职，但却都让她“浪费了”。她的普通话说得好，乡政府要调她当播音员，她摇摇头：“不行，我离不开孩子们”。县妇联准备调她当乡妇联主任，她还是摇摇头：“不行，我离不开孩子们！”他爱人叫王涛，是一家大公司的职工，已经和经理谈好，想让她到公司当会计。她还是摇摇头，原因还是那句话：“我离不开那些孩子们！”

几次三番，王涛生气了，抢白她说：“你张口闭口离不开那些孩子，就是能离开我啊！”

崔艳萍平静地说：“我离不开那些孩子，也同样离不开你呀！”

“那为啥不跟我走呢？”

崔艳萍笑着说：“我不离教育，你能跟我走；我离开教育，那些孩子能跟着我走吗？”

王涛半真半假地嗔怪说：“那好哇，以后我不跟着你走了，看你要那些孩子还是要我吧！”

崔艳萍说：“恐怕你办不到吧！”“不见得吧”“你不跟我走，没人给你喊爸爸，你能受得了吗？”

王涛不愿失去这难得的调动机会，专门请了假说服崔艳萍。他想用幸福的生活感化她——带她参观朋友的豪华别墅，崔艳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带她进城市逛商场，买名牌服装，她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虽然结婚几年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王涛对崔艳萍的精神世界并不十分了解。他想认真观察崔艳萍的生活习惯，想知道她究竟对什么感兴趣，于是他就有了惊奇的发现，只有在晚上崔艳萍批改作业时，看到哪个学生有了进步，她会像孩子一样惊喜地叫起来：“进步了，终于进步了！”有时发现哪个学生的作文中有个精言妙语，她会逼他和她一起欣赏。如果他搪塞应付，她那不依不饶的样子能让他无法理解。王涛愕然了：难道那些稚气未脱的孩子真的给她带来了幸福？

王涛决心打持久战了，他想认真探讨一下崔艳萍的精神世界，探讨一下他的幸福观，以便找到说服她的好办法。一天晚上，趁崔艳萍改完作业，他用平和的语调，恳切的言辞和他谈起心来：“老实说，我不是非要调你去挣高工资，实在是看你太劳累，心疼你。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样熬苦自己，你就不想和别人一样干一些轻松的工作，过那幸福的生活吗？”

崔艳萍叹了口气，静静的看着王涛说：“你以为我这样忙碌很辛苦，很不值得吗？你以为我是个只知道烧香祷告，不食人间烟火的苦行僧吗？你以为我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幸福吗？不是的，绝对不是的，我每日每时为孩子们忙碌着，也每日每时在为孩子们的进步幸福着！”

是的，崔艳萍的话一点也没错，她的确是每日每时为孩子们忙碌着，也的确是每日每时为孩子们幸福着——

当那些“愁人疙瘩”终于摆脱了种种羁绊进步了，看着他们在假期、课余捧着课本四处求教时，看着他们的作业一天一个样子的进步时，崔艳萍激动着，幸福着；

“手脚不干净”的孩子在她的教育下，痛改前非了，偶然间拾到了一元钱，飞跑着交到她手里时，看着那稚嫩的脸上洋溢着的自豪和喜悦，崔艳萍激动着，幸福着；

曾经对儿子冷眼相向的继母在她的帮助下幡然醒悟了，看着她们天气骤变后拿着衣服在教室外焦急等待的情景，崔艳萍激动着，幸福着；

失去妈妈的孩子在崔艳萍那里得到了母亲般的温暖，吵闹着要给崔艳萍喊妈妈，看着那不答应就以“不吃饭”“不上学”相“威胁”的坚定神情，崔艳萍激动着，幸福着；

崔艳萍有了名气，新学期编班时，家长们都想把孩子往她的班里塞，当家长向崔艳萍炫耀自己动了多少脑子，想了多少法子，趾了多少面子，终于如愿以偿时，看着那得意洋洋的笑脸，崔艳萍激动着，幸福着；

孩子们走向了社会，在什么地方看到了赞美学生的文章，在什么光荣榜上看到了学生的名字，或者在哪个公共场听见有人在称颂学生所干的好事，所取得的成就，崔艳萍激动着，幸福着；

20年的心血和汗水，给崔艳萍带来了数不清的荣誉。当县、市、省乃至中央的行业领导，把“优秀班主任”“十佳少先队辅导员”“青年岗位能手”“教学能手”“语文学科带头人”“全国教育科学十五规划重点课题骨干教师”的称号授给她，当从领导手中接过奖状、奖品，听着领导那言简意赅的谆谆教诲，看着领导那殷切期盼的目光，崔艳萍激动着，幸福着。

崔艳萍永远幸福着……

责任编辑/孙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