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脸

刘正权

王局长站在车库前，脸色很难看地说：“那辆桑塔纳呢？”

“卖了！”秘书小张没注意王局长的脸色。

“卖了？”王局长一愣，“我咋不知道？”

“您不是出国了嘛。”小张添上一句，“卖了也好，免得占着位置！”

“占位置？占谁的位置啦？”王局长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占位置”这三个字让他分外敏感。

王局长有理由这样发作。听这次一起出国考察的几个局长说，市里有个新精神，凡到53岁的局级“一把手”都要退居二线。王局长51岁了，属于“软着陆”对象。这样的精神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让他赶上了。更可气的是，正式文件还没下来，就有人拿自己不当回事儿了，这不，连卖车这样的大事都不跟自己请示汇报。

王局长知道卖车这事儿与小张无关，回到办公室便拨通了办公室向主任的手机：“你过来一下！”

正在楼下的向主任“噔噔噔”跑上楼。

“卖车的事儿，你知道吗？”王局长问向主任。向主任是他的心腹，这一点王局长心里有数。

“不大清楚，是李副局长和孙主席做的主！我也是昨天才晓得的！”向主任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卖车这么大的事儿把他撂在一边，他心里有点儿酸酸的。

王局长的脸色更难看了，吩咐道：“马上通知中层以上干部到小会议室，开个短会！”

向主任心知肚明，啥中层干部会，局长肯定是想给李副局长和孙主席点儿颜色瞧瞧。

李副局长和孙主席是最后走进会议室的。他俩一进门，王局长就说开了：“这次出国考察，我发现人家对国有资产相当重视，小到一个铅笔头，大到一辆轿车，都有专人照管，做详细登记……哦，说到车，顺便问一下，刚才我发现库里少了一辆桑塔纳，向主任，那车哪儿去了？”

向主任知道王局长是想和自己演双簧，就以懵懂的表情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你这个主任咋当的？你知道这个问题的性质有多严重吗？”王局长大为光火，脸上的肌肉紧绷绷的。

孙主席坐不住了，“吭哧”几声，脸一红一白地说：“局长，这件事儿早该向您汇报的，那台车，我和李副局长商量以后卖了。”

王局长故意不看李副局长，盯着孙主席一拍桌子说： “卖了？你经过全局干部职工表态了吗？”

孙主席低着头回答：“没有。”

“那你经过我同意了？”王局长把“我”字咬得很重。

“也没有！”孙主席的声音更低了。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你这叫无组织无纪律！”说到这儿，王局长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李副局长，“孙主席上了年纪，难免办点糊涂事儿。你呢，组织观念哪儿去了？”

李副局长心里话：哦，终于向我开火了。他不紧不慢地说：“本来是要等局长回来拍板的，可问题是人家要得太急了，咱们的车闲着也是闲着，我和孙主席一合计，就斗胆当了回家，怎么说也是变废为宝吧！”

王局长哼了一声：“这么说，你擅自做主卖了车，我还得为你请功不成？”

李副局长不卑不亢地说：“请功倒不至于，反正是为你做了点儿好事儿！”

“为我做好事儿？”王局长气得青筋直暴，刚要摔茶杯，手机突然响了。

王局长打开手机翻盖：“喂，呦，是刘书记……”

电话中，刘书记告诉王局长，桑塔纳的车况不错，他侄子买回去以后很满意;还说王局长的情况特殊，“软着陆”的事儿可以向后延一延。

王局长关了手机，愣了一会儿，继续发脾气：“瞧你们干的事儿，一辆破车还值得收人家钱？跟我打个招呼就那么难吗？把卖车的钱用会议费冲掉，芝麻大点儿的事儿，还得让我给你们擦屁股！散会！”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