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欢
(遵义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论劳伦斯作品《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的“厌女症”
刘欢
(遵义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20世纪80年代的女性主义批评家肖瓦特运用“厌女症”这一词来描述男性对女性的仇恨,即男权社会对女性的贬低、诋毁和蔑视。这在许多男性作家的作品中均有体现。而20世纪最具争议的英国小说家劳伦斯·奥利弗在其代表作 《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也流露出一些“厌女症”情绪。
厌女症 女性主义 生殖崇拜
“厌女症”这种文化现象自古就存在于男权社会当中,并且从古至今一直在发展变化。在远古时代,女性神秘的生殖能力曾经让男性膜拜,受到男性的尊崇。但随着男人学会使用工具狩猎后,女性自身的身体弱势使得她们的地位从女神降到女人,再到女仆。男性自我意识的日益膨胀使得他们逐渐建立起为男性服务的社会机制和体系,他们拒绝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即自己也是来自女性的身体。于是女性成为他们诋毁和贬低的对象,以此来巩固自己在社会中的地位。女性被描写成女巫、祸水等一系列不洁的生物。
德国著名哲学家尼采就是一个典型的厌女症患者,他认为女人是贪欲和愚蠢的化身,也拒绝承认男女双方的平等地位,并且认为在男女两性这个基本问题上,有必要发扬东方式的“男尊女卑”的“优良”传统。另一位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也始终对女性抱着贬低和轻蔑的态度,即便到了近代,哲学大师卢梭也认为女性对男性的服从乃是天生的。女性的存在只是为了满足男性的需要,不管是生理上还是精神上。从古至今,从西方到东方,都如出一辙。旧社会中国的三寸金莲,中世纪西方女性的塑身内衣,非洲女性必须接受的割礼,都是为了满足男性变态的审美观和乐趣。
在当今社会中,厌女症的体现又有了新的演绎,性侵犯、性暴力、性骚扰以及媒体所宣扬的各种审美观点和论调,都让女性成为男权社会的玩物和牺牲品。在古时候有“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的悲剧,到了文化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同样有女性为了追求身材苗条、面容姣好而质疑自己,厌恶自己,自我否定,甚至以生命为代价去做整容手术。因为美的标准一直掌握在男性手中,或瘦或胖,都是男权社会的产物。
作为20世纪英国乃至全世界著名的小说家,劳伦斯·奥利弗的每一部作品都极具震撼力。劳伦斯出生在一个煤矿工人家庭(这一生活家庭背景也被他运用到小说当中),这样的家庭必然是与贫困相伴的,所以劳伦斯的童年充斥着贫困和争吵。他目睹了英国工业革命带来的恶果,生态遭到破坏,人们原本宁静的生活被机器的喧哗打破,贫富差距加大,家庭和社会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的作品大都揭示了现代工业的发展对人性以及人们生活的影响,而他作品中不可或缺的一个因素就是女性。从《儿子与情人》到《虹》再到《恋爱中的女人》,他对女性这种既爱又恨的纠结情愫一直贯穿始终。波伏娃曾说劳伦斯始终在为女性写教科书,他的文本就是男性霸权思想的显露。对女性的厌恶来自他年少时并不快乐的经历。母亲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粗暴地剥夺了他的初恋,而在青春期时由于被一群粗野的女工脱下裤子窥探他的生殖器,被吓得患上肺炎,这个疾病也成为后来伴随他一生的病痛,直至去世。这些都使得劳伦斯对女性有一种恐惧和厌恶,一方面他厌恶女性,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女性比男性强大,他的婚姻就是和妻子相互对抗相互较量的过程,其间无数次的出轨都是源自他男性的自大与对女性的蔑视。
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康妮被描写成一个男人的附庸品。当她的丈夫丧失生殖能力后,她心甘情愿地跟随他一起过着半隐居的生活,没有社交活动,没有朋友,没有自己的生活,而只是像一个影子一样做丈夫的护士,照顾他的起居,和他看书、聊天,却要分开睡在不同的房间。并且还要接受丈夫为了繁衍后代提出的无理要求,和丈夫的朋友通奸。在这里,康妮并没有太多的思想,劳伦斯把她描写成一个安静的木偶,没有抱怨也没有痛苦,完全听从男性的指派。而劳伦斯对女性的厌恶更反映在他安排康妮完全臣服在守林人梅乐士的雄性特征下,让她完全屈服于这样一个男性,也是屈服于男性的生殖力,而更加附庸在男性身上,成为男性的一部分。劳伦斯抱有这样一种观点,即:在婚姻之舟建立伊始,有三种地位可供男人选择:被尊敬的君主和主人、完美的爱人、真正的朋友和伴侣。聪明的女人将自己的丈夫放在君王的地位,将婚姻之舟推入安静的港湾。而如果奢求后两者,那么等待他们的便是婚姻的破裂和来自社会道德的指责。
康妮在自己最强壮美丽的时候,生理上极度压抑,感情上也得不到任何慰藉,所以当她在丛林中偶遇同样强壮有力的护林人梅乐士时,内心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劳伦斯让她从一开始就着迷于梅乐士强健的身体,在无意间窥探到他用冷水淋浴的时候,康妮内心的渴望就已经被唤醒了。当她再次造访梅乐士的小屋时,又被初生的雏鸡打动,意识到自己的女性功能长期被遗忘和废置,忍不住掉下眼泪。而梅乐士所做的就是用男性的方式来安抚她枯竭的心灵,这种没有任何语言和感情的方式未免显得太过于粗暴和原始了。所以康妮在最初的时候只是躺在那里,被动地接受,仿佛在完成一个宗教的仪式一样,没有任何快乐。当康妮慢慢接受了梅乐士的身体时,劳伦斯又让康妮狂热地迷恋上梅乐士的男性器官,让她用尽一切词汇来对其赞美:“这样大”、“威风”、“令人生怕”之类。这些描写无不显示出男性对女性最终征服的野心和傲慢,这种生殖的崇拜最终从女性的子宫转向了男性的生殖器,从而达到了使女性臣服于男性的目的。
劳伦斯在小说里毫无顾忌地对男性生殖器的描写,便是其崇尚生殖崇拜的例证,女人总将臣服于男性的雄性特征,不管她是贵妇还是普通妇人,在通过生殖器降服女性的身体时,同时也奴役了她们的思想。而小说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一幕,即康妮和梅乐士在大雨中肆意奔跑欢好,似乎也是一种女性把自己的身体贡献给男性的仪式。最后的结局是康妮的子宫终于在男性的干预下怀孕,开始行使它的作用和使命,这也是男性最终占有女性的一个标志。波伏娃就曾经说过怀孕是人类物种对女性个体的侵犯。她认为性行为对男女所代表的意义是不同的。男人透过精子,超越自身,创造生命,并且在超越的同时,精子作为异己离他而去,最后,他仍保有个体性。但女人透过外来物受孕,那是被入侵的感觉,之后不可避免地自我异化。所以波伏娃一生拒绝生育,也公开支持堕胎,她认为只有这样才可以保持女性的自我性。
在劳伦斯其他的作品中也可以看到对女性的蔑视和诋毁,他的女性都是生活在家庭这样一个单一的环境中,被父权制紧紧束缚住,并且依附于男性的权威,这个男性或是丈夫,或是儿子。她们在政治、经济、文化上毫无作为,她们的才能只在家庭、厨房和抚养儿女上得到体现。在这部饱受争议的小说中,劳伦斯用简单野蛮的方式描写了男性对女性的征服,正如工业革命对大自然生态的粗暴征服一样,即,男性就是主宰万物的一切,自然,女性都是从属于他们的,所以对女性在身体和感情上的占有是理所当然,也是必然的。没有康妮的丈夫,也可以有康妮丈夫的好友以及另一个守林人来完成这一男性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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