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的座位（外一篇）

◎彭海涛

靠窗的座位（外一篇）

◎彭海涛

每次出去消费我都喜欢选择靠窗的座位，一来可以看见临街的风景，特别是在冬天，一缕温暖的带着生活美好憧憬的冬日暖阳懒懒地照在身上，顿时就像上了天堂；夏天的时候也不怕，找一处有浓密树荫关照的座位，喝上一杯冰镇果汁，让身体在空调吹出的清凉中慢慢苏醒，心渐渐安静下来。二来可以远距离观察街上的行人，我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他们，而他们不会发现我。我看他们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想从生活中观察出一些问题，这些问题纯粹是一些文学问题，与他们的隐私无关。记得有两位西方作家打赌，看谁的观察力强，他们当时正在酒吧喝酒，这时走进来一个人，他们看了那人几分钟，一个作家就说他穿的什么衣服，戴什么帽子，连他长着六指都看到了，另一个作家只说了他是干什么的，第一个作家不信，他问你是怎么知道的，第二个作家就说出了他身上的气味和粘着的东西，就此分析出那人的职业，第一个作家折服。我显然不如第二位作家，我看那些从我的靠窗的座位旁匆匆走过的人的时候，心里在想他们是干什么的，他们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他们身上有多少故事，他们的故事会感动我吗，会感动大众吗？

此时此刻，我正坐在一家临街的咖啡厅里，依旧是靠窗的座位，不大的咖啡厅里弥漫着经典的外国老歌，我轻轻地用勺子搅拌着黑色的咖啡，让思绪随着歌声弥漫。我正在现实和虚幻中迷离的时候，看见从窗外街的转角走来一个人，他看起来没有什么与众不同，夕阳照在他典型广东人的脸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莫名的忧伤，这种忧伤隐藏在看似很快乐的表情里，他像在逃避什么，又不想让人知道。这打动了我，我想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他从我窗前匆匆而过，并没有注意到我。一连几天他都按时从街的转角经过，我想他可能是在附近上班，因为我都是在下班的时候去那家不大的咖啡厅。我想是什么这么折磨着他，让他感觉生活在这个世界很孤独无助，有时都有想离开这个世界的冲动。可是我又不认识他，在深圳这个防备心很强的都市，又如何和他交上朋友，让他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他的故事呢。我没有办法。

我仍然每天按时去那家不大的咖啡厅，仍然着迷经典老歌，仍然看见他从窗前走过。可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人生总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就像古人所说“无可奈何花落去”。

后来很偶然的在一次朋友聚会上，我看见了他，我按捺住狂喜，和他认识了，并且和他交上了朋友。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他开始讲他的故事

他是广东人，家乡在梅州，那是个生产足球和华侨众多的地方，还有沙甜柚（一种很美味的水果）。后来他考上了江西的一所大学，想起大学的生活，他心里充满了甜蜜。想当初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身为天之骄子，难免意气风发，当时他写得一手好字，更引来同学羡慕的眼光。当时学校里有位漂亮的姑娘向他伸出了爱的橄榄枝。她来自北京。北京的大气和神秘让他心里一跳。于是他欣然接受了。两人你作诗来我作画，陶醉在郎情妾意的梦境里。

随着大学生涯的结束，她回了北京，他来了深圳。虽然两人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但是他仍然忘不了她的倩影，她含羞不语的微笑。每每在梦里，他都会回到江南水乡，梦到她划着乌篷船，在桂花的浓香里，划到他面前，然后含羞不语地看着他。就在他要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突然从梦中醒来。他总是想着做一个完美的梦，可是从来没有成功。

他知道她在等他，可是他认为自己经济上不成功，便无颜面接受她。前不久她还从北京打过来电话，说她在等着他。他还是不敢接受她。

他是个很木讷的人，从来也不向别人说他的故事，他看见我很真诚，又愿意保守朋友的秘密，才向我倾述的。

他和她第一次邂逅就是在大学餐厅的靠窗的座位。

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

我记得我的初恋是在十八岁，那时的天空很蓝，仿佛空气中充满蜂蜜的味道，那是一种带着温暖的甜蜜，人就像离开了地球，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但是这种感觉很好，就像一个在黑暗中溺水的孩童看见不远处射来的灯光。那个女孩和我年龄相仿，她有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灵的大眼睛，我就是在她的注视下爱上了她。她好像和这个世界不那么和谐，仿佛她不是生活在人间，而是活在自己的孤独无助的世界里。这种感觉让我迷醉。那时的我就像一个刚打了兴奋剂的百米跑运动员，天天在思念她中活着。每次当她看着我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保护她一生一世的感觉。可是她爱我吗？我不知道，但是我很想知道，同时我又怕她知道。这种矛盾折磨着我。几乎到了疯魔的程度。

可是我和她不熟，怎么和她接触呢？我精心设计了几个和她浪漫邂逅的场面，最后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成功。于是我想用我的爱打动她，当她再次注视我的时候，我用充满爱意的眼光回敬她，我要她在我的爱里融化。我们就像两只好奇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打量对方，不知道对方的目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这两只小动物慢慢熟悉起来，彼此的戒备渐渐减少。我和她开始有了交流。这是一种很好的信号，我的机会多了起来。我发现她很有爱心。她很喜欢帮助别人。我盼望已久的机会来了。

有一次我找到她，说你有一本很好看的小说，我很想看，你可以借给我看看吗？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其实我只是随便翻了翻那本书，然后还给了她。我就是用这种事情引起她的注意，看看她对我和对别人有什么不同。但是我又一次失败了。她借书给我的时候和借给别人没有什么不同，至少我是这么感觉。

这又一次让我伤心，我在她眼里难道和别人一样吗？这让我刚刚充满的自信又因此遭受到打击。

我如何能引起她的注意呢？这个问题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课，可是没有头绪。直到有一天，她找我借书。我以为这是礼尚往来，我也毫不犹豫地借给了她。

半个月后她拿着书还给我，说了声谢谢，然后看了我一眼。我对她的这个行为分析了几个月，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后来听说她交了个男朋友，很有钱，然后他们结婚了。然后我带着一颗失落的心去了另一个城市。然后听说他们彼此出轨，她老公砍了她的情人。然后她老公被捕。然后她和他离婚。

今夜，就在一小时前。我悄悄翻开那本被她曾经借过的书。整整二十年，那本书还完好如初。因为它见证了一段初恋，如果那也算初恋的话。我轻轻抚摸着已经发黄的封面，仿佛看见她那双猫一样的眼睛。我轻轻地翻着书，回忆起我和她的青涩的青春，竟泪流满面。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从书中掉下一张发黄的纸。我慢慢捡起，对着温柔的月光，看见那上面写着四个字：我喜欢你。

（责任编辑 张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