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汉时期开始,中国人开创了两条重要的海上航线:一条是“东海航线”,一条是“南海航线”。其中南海航线,就是途经南海的一条中国通向海外的交通命脉,也是外国商人穿越红海和地中海来到中国的重要通道,从而形成了古希腊文所记载的《厄立特里亚海航海记》重要史实。至公元7世纪,唐代霸主依托强大的帝国实力,打造了从广州出发,经东南亚、南亚、阿拉伯半岛,直抵非洲东海岸的黄金航线。特别是到了明朝,中国进入大航海时期,郑和船队远涉重洋,先后持续了28年的时间,经由波斯湾、红海、非洲的蒙巴萨,到达数十个国家,形成了著名的“海上丝绸之路”。
这就是,早在汉代,我国就开始了以丝绸为商品的海外贸易;除此之外,还有闻名遐尔的瓷器和茶叶。在中国的影响下,西汉以来,一批又一批外国商人纷至沓来,他们或从陆上丝绸之路入境,或是从海上丝绸之路登陆海南岛,带来异域的香料、毛呢,运回中国的茶叶、丝绸、瓷器。特别是,在这种相互交往中,佛教、伊斯兰教、基督教、印度教、摩尼教等宗教,开始传入中国,形成了包容互鉴的文明成果,在历史上留下了长长的人文印记。
而到了后来的唐宋时期,随着中国造船工艺和航海技术的发展,这种海上交往就更多了。历史是这样描述的,在这条“丝路”上,出现了“舶交海中,不知其数”的盛况。到明朝,这种场面就更为壮观,仅广州和泉州两地,对外交往口岸通达的国家就有40多个。所有的商船,都是沿着“南海航线”走的。也就是说,凡是要到东南亚、西亚去的船队,几乎都要经过海南岛。
这其中,当然包括广大的穆斯林,他们也是通过这条“丝路”来到海南岛的。他们的到来,更加繁荣了这条海上丝路,同时给海南带来了伊斯兰文化,增添了海南域外文化的奇观。如20世纪70年代,在三亚和陵水发现一些独特的墓葬群,均为竖穴坑墓,墓的前后都有珊瑚石墓碑,碑额上刻有圆月及其他花纹图案,有的还清晰可见镌刻着阿拉伯文字的碑文,内容多为《古兰经》文,内容为死者的名字、死亡的日期等。这在我国其它伊斯兰教流传地区是很少见的,如我国的广州、泉州一带的伊斯兰墓葬,一般用石板和砖构建,墓碑仅用一块,采用双面雕刻法。据专家说,这是古伊斯兰教徒墓葬群,是我国南方地区发现的年代最早、墓葬方式最独特、规模且延续时间最长的古代穆斯林墓葬群,在海南有5处之多,分别是三亚梅山、回新村、番岭坡、陵水干教坡、福湾,都属唐宋时期。这些墓葬群,是海难、病逝及一些在航海中去世的古波斯人,被同伴就地安葬在这里的海滩上;也有一些古波斯人被长夏无冬、碧如翡翠的海南岛所吸引,在这里扎根,繁衍后代,传播伊斯兰文明。他们历经了海上贸易的繁盛,见证了中外交流的盛况,成为“海上丝绸之路”永恒的坐标,也是海南与“海上丝绸之路”关系的一个明证。
在这条“海上丝绸之路”上,海南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是一个中继站,是一个必经之地。因为海南岛,地处我国南海之中,是太平洋和印度洋、东南亚、中亚、大洋洲之间的航运要冲,自古以来就是我国海外交通的门户。尽管自汉朝以后,这条“丝路”航道略有变化,但万变不离其中,海南岛及南海始终是必经之道,来往商船络绎不绝。
如陵水湾就是其中交通往来的一个物品补给站,在这里曾有过波斯人短暂居住的波斯村。再如清澜港,自古以来,就是军事、航运、对外贸易的一个重要港口。从清澜港到西沙群岛的永兴岛,只有185海里,是沟通中国大陆与西沙、中沙、南沙等群岛的枢纽,又是海南岛东部文昌、琼海、万宁等市县水运物质集散地。由此港口可直通香港、澳门、新加坡、越南、泰国、马来西亚、印尼、菲律宾,故自古以来被称为“琼州之肘腋”。到了清康熙二十三年,撤消海禁,设粤海关,在海南岛设立十个税馆,其中二个就是清澜和铺前。自撤消海禁开港以来,清澜、潭门、长蛇等方面的船只,从新加坡载着鸦片、金属、洋油、棉布等输入到海南来。正因为这样,孙中山先生在《建国方略》中特别提出,要建设清澜港。
更为重要的是,海南人民很早就奋战在这万里波涛当中,以海为生,以舟为家,创造了举世罕见的《更路簿》。这是渔民经验的总结,也是渔民远帆的航向。正是因为有了《更路簿》,丰富的南海渔场,才成了海南人民航海捕捞的战场,出现了许多动人的故事,留下了丰富的海洋文化遗存,早已成为了大海遗珍的一部分,成为了中华民族海洋国土的一部分。
古时,由于航海造船技术的限制,船舶远航,大多沿着海岸线紧靠大陆“梯航”前行。由此一来,海南岛就成为这条“丝路”的必经之地。无论是从中国运出的货物,诸如丝绸、茶叶和瓷器之类,还是从外国运往中国的货物,诸如香料、宝石之类,都要经过海南岛。所以,海南岛自然受益多多。此时的海南岛,更多地是承担贸易、补给、护卫和避风等任务。在这过程中,早早地接受了世界文明的洗礼。随着世界性贸易的进行,随着外来者的到来,海南本土文化难免要同要外国文化相撞击、相补充、相融合,从而形成了海南独特的南洋文化和热带文化相交融的海岛文化。所有这些,不仅要归功于这条“丝路”的开拓,还要归功于海南岛特殊的地理位置。
打开世界地图,我们可以清楚地知道,在汪洋一片的世界中,货物走水路,无论是东亚国家通往印度洋,进而通往大洋洲,还是南亚国家通往太平洋,都要经过南中国海。由此可知,南中国海是沟通太平洋与印度洋之间的重要通道,海南岛是这条国际水道的重要驿站。早在唐宋时期,许多中国人,就踏上了这片水域,开辟了“海上丝绸之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不起眼的“丝路”,越来越繁荣,越来越兴旺。 何尝只是中国人,外国人也逐渐认识到这条“丝路”的重要性。这就是700多年前,当马可·波罗横渡黑海,沿着陆上丝绸之路来到中国的时候,海南作为一个中转港,早就见证了近千年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繁华。
1997年,中国西沙水下考古发现,凡是有乌木堆积的地方,必有象牙;凡是有瓷器堆积的地方,则没乌木和象牙。这说明,有瓷器的遗址,是中国船队下西洋时触礁留下的沉船;有乌木和象牙的遗址,则是中国船队返航触礁留下的沉船。这样一来一去,风帆点点,有力地见证了这条“海上丝绸之路”的繁荣。
这种繁华,用当年跟随郑和下西洋马欢的话来说,实在是惊人。马欢在他撰写的《瀛涯胜览》中是这样写的:“犀牛、象牙甚广。”“常将犀角、象牙、伽蓝香等进献朝廷。”
马欢是谁呀?他是郑和下西洋的随行人员,因为他通晓阿拉伯语,以通事(翻译)身份,先后3次陪同郑和下西洋,访问过亚、非20多个国家和地区。其极具历史价值的《瀛涯胜览》中写道:“皇华使者承天敕,宣布纶音往夷域。鲸舟吼浪泛沧溟,经涉洪涛渺无极。洪涛浩浩涌琼波,群山隐隐浮青螺。”把西沙群岛所见岛屿描绘成“青螺”,非常形象地给这些岛屿平添了很多诗意。他还说:“中国宝船到彼,开读赏赐毕”,也就是外事活动结束后,海外诸国与中国进行“朝贡贸易”。明代黄省曾所著《西洋朝贡典录校注》,也多处记录西洋诸国向大明皇帝朝贡贸易的事情。如在“占城国第一”卷上,“永乐后,其国与诸国皆来朝贡,始定三年一来。正统后,其国袭封,遣使行礼。”
为什么要这样?按朱棣的话说,派遣郑和下西洋,是“敷宣教化于海外诸番国,导以礼义,变其夷习。”其意为传播中国文化,“厚往薄来”、广结善缘。这就是一个真实中国的对外交往历史,也就是梁启超评价说的:“国使之光”。这是中国人亲邻、睦邻、友邻的历史见证,是中国人以和为贵哲学理念的充分体现。
由中国人开辟的海上“丝绸之路”,全长14000公里,途经90多个国家和地区,是名副其实的世界最古老最漫长的远洋航线。南中国海域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但由于珊瑚礁盘密集,潮汐变化巨大,暗礁潜伏,浅滩横流,加上不时的台风,船队经过,稍有不慎,就会触礁沉没,或遇滩搁浅。因此,南海海域古代沉船甚多,造成各时代沉船大量堆积,形成了丰富的海底文化遗存。
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我国水下考古工作者,在西沙群岛进行水下文物考查。由于当时水下考古条件有限,加上经验不足,只进行了4次活动。但就是这仅有的4次水下考古活动,发现了一批重要的历史文物资料,包括陶器、瓷器、铜器、铁器、石器、钱币、象牙、石礁等品种,数量惊人,仅瓷砖器就达到六七千件,钱币多达13万枚左右。
今天,在西沙的永兴岛、石岛、东岛、赵述岛、南岛、北岛、晋卿岛、琛航岛、广金岛、珊瑚岛、甘泉岛等处,还有明清遗存的小庙14座。在甘泉岛上,考古工作者还发现一处唐宋时期的居住遗址,出土了大量的铁锅碎片、烧煮食物炭粒灰烬、瓷器和陶器碎片、铁刀等。《西沙岛东沙岛成案汇编》中记载,清代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渔船船主梁胜自称在东沙岛上“经手种有椰树三株”。这是中国人在南海留下的生活遗迹,也是中国人开发南海的历史见证。
1986年,英国人迈克·哈彻(Michelo-Harcher)在南中国海域,盗掘了大批中国清康熙年间的青花瓷器等珍贵文物,在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大肆拍卖,拍卖了大约15万件瓷器、125块金锭等文物,总价值达3700万荷兰盾(约2000万美元)。从此,哈彻一发不可收拾。1999年,他又在南海海底30米深处,发现了一座“小山”,凭着盗贼者的直觉,这一定是一座不小的“金山”。因为只有中国精美的瓷器,才会在海洋深处透出光亮。果不然,这座“小山”,就是一艘中国的沉船,船内有多达百万件康熙年间的瓷器。哈彻带着胜利者的狂欢,满载着世人传说中的宝物,逃匿在茫茫的大海中。
后来考古人员才发现,这艘中国沉船,就是清代的“泰星号”。又从当时荷兰人詹姆斯·哈斯伯格所写的《东印度航行指南》上发现,这艘“泰星号”商船,是1822年1月14日,从厦门港出发,驶往爪哇。这艘船,在清代已是一艘巨轮了,长50米,宽10米,重1000多吨,可载2000多名乘客和船员,装有100多万件福建德化的瓷器,包括餐具、茶具、花瓶、水杯、化妆盒等。当船驶到中沙群岛时,不慎触礁沉没。2000多名乘客,只有198人被路过的“印第安娜号”救起,其余的全部葬身海底。
像这样的惨痛,在这条海上丝路上,不知重演了多少回。古往今来,曾有多少船只在这茫茫大海之上,云帆高张,昼夜星驰,又有多少欢笑与悲歌,随着潮起潮落,淹没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
从上可知,“海上丝绸之路”,是一条举世瞩目的文化之路。而“海上丝绸之路”南海段,更是其中极其重要的区段。在这里,有中国人民走向海洋的历史见证,有海南岛上留下的伊斯兰文明的足迹,有难于计数的水下文化遗产。这些沉没在海洋的遗物,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线状分布的一处处遗珍,是中国与周边国家、民族友好往来和文化交流的历史见证,也是海南“海上丝绸之路”文化魅力之所在。
南海留下的遗珍是中国最早开发南海的历史见证。这里有唐代的沉船,船里有精美的瓷器;这里有明代的沉船,船里有青花碗、青白釉底以及青花大碗底、青花小杯等;这里有明清至近代以珊瑚石垒砌成的小庙,庙内供奉着观音,成为渔民海上的精神寄托;这里的永兴岛上有明末清初建造的“孤魂庙”遗址,琛航岛上珊瑚石庙;这里还有明代建造的娘娘庙遗址,庙内供一件明代龙泉窑的观音像;尤其在北礁盘上,还发现了明代以前的铜钱400公斤,种类达300多种。令人惊奇的是,这里还有许多石雕制品,有龙纹石柱、石斗拱、石柱础等。这些东西,据专家分析,可能是侨居在东南亚一带的华侨运往海外修建庙宇使用的,体现了一个游子不忘本的权权之心。
这些南海上大量的历史遗珍,充分证明南海诸岛,曾是中国船舶走向海洋的重要驿站。大量珍贵海瓷的面世,更是中华民族征服海洋,开发海洋的历史物证,也是南海考古史料的重要补充。海瓷的质量,虽然不能完全与景德镇的官窑瓷器相提并论,但其走向世界的壮举,与生俱来的文化背景和所反映的经济价值,决不可低估。杜甫有诗“诗卷长留天地间,钓竿欲拂珊瑚树。”说的是浪漫如诗的海底,亦有如此瑰丽的奇珍眷恋在珊瑚树下,是如此的壮美。
特别是西沙群岛中的华光礁、北礁,所遗留下来的大量海瓷,均为我国东南沿海各省制造的产品,形成了丰富的海底文化遗存,是收藏研究海瓷的重要文化标本。经考古专家鉴定,其中大部分瓷器釉色浓厚,做工精细,质量上乘。所以虽经百年浸蚀,剥取珊瑚礁结物之后,依然光彩照人,神韵不减,特别是一些精品,依旧釉水肥厚,色泽如常,令人惊叹。
永兴岛,只有2.13平方公里,却是一个美丽的岛,人文的岛。它的美丽在于生态环境,这里有羊角树、马王藤、枇杷树、椰树、麻凤桐和美人蕉。羊角树,一种很不起眼的树,但那嫩绿的叶子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油亮的光泽;椰子树,是将军们种植的岛树,已经成了一片将军林,像哨兵一样,日夜守护着祖国的南疆;野蓖麻,长得十分旺盛,成熟时的雪白棉絮随风飘荡。还有那热带花卉,随处可见,装扮着这个岛屿,使其花团锦簇。当你置身于这绿树成荫、蔚蓝高远的天空下,呼吸着这一尘不染的空气,肯定会令你感到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境蓬莱。
南中国海,以清澈碧蓝的海水、洁白如银的沙滩、旖旎的热带岛屿自然风光令人折服。正如《西沙我可爱的家乡》中唱到的:“在那云飞浪卷的南海上,有一串明珠闪耀着光芒。”
[1]海南百科全书[M].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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