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远建
背她过河
◎李远建
“他不会来了,我们回家吧?你看嘛,天那边在下大雨呢。”范二哥指着天边的乌云,不无忧虑地对老婆说。
老婆坐在河滩上不理他,雕塑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对岸的小路发呆。
“你都两天没吃没喝了,你犯得着吗?”他心痛地说。
“——谁叫你打我呢?”她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谁打你了,凭良心说,我什么时候打过你呀。”他涨红了脸。
“事到如今,什么都别说了,反正我不跟你过了。”她嘟起嘴说。
他突感有些理亏,同居五年了没能兑现当初的承诺——但这能怪自已吗?“你是苦了些,可我们不是为了绘画艺术么?”他辩解道。
“歇菜吧你,还绘画艺术呢!”她不屑地说。
见不能说服她,他烦躁得甩了甩长发。
“就算我不行,你恋上人家,可人家不一定就恋上你啊!”他讥讽说。
“我说过了,从今后,我的事你别管,既然你没能力兑现当初的承诺,你就一个人过吧。”她绝望般地说,别过脸去打望对岸。
“那你吃点饭再来吧,我卤了你最爱吃的鸭脚掌!”他试图感化她,让她忆起曾经的好。
她却扭过头去,晃了一眼小山丘的天边上,大团乌云裹挟着落日熔金的太阳,映照着险峻的河谷,传过来一阵阵隐隐的雷声;河岸上反倒静极了,如果不是河滩那一堆堆鳞鳞的礁石散发出怪异的气味,透出丝丝不祥的话。
“山洪就要来了,你不会有结果的。”他断定说。
“不管风吹浪打,他说了会来接我的。”她坚定地说。
“傻婆娘,别人一句话,你就真信啊?”他惊讶地叫了起来。
“你当然不信哦,可我信,他就比你强。”她认真地说。
“那他为什么还不来接你呢,都两天了。”他挑唆说。
一时间,她气短语塞,难过地把头低下去,埋进了双膝里。
“傻丫头,他要来接你早来了。”他又挑唆说。
“你怎么知道不会来了,他又没给你打电话?”她抬起头来,可怜兮兮说。
“嗨!问得真弱智,这还用问啊,有我在这里嘛!”他摇摇头说。
“你不弱智,可你再不弱智也没他能干,难道你的艺术就是让我住陋室?”她委屈地抢白说。
“我不是说过,等我这幅千米长卷一出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这种陈词滥调,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你们范家祖上好不容易中个举人,最后都疯掉了,你就做梦吧你!”
“别把我们都骂了,范家也有出息的人!”
“我就骂了,怎么着吧——总之,你不让我快乐,我也不让你快乐!”
她的话,让他听得脸又涨红起来,心一狠,睨视她说:“既然你已经铁了心,那你怎么不过去呢,其实,顺着河沟的小路走,翻过两道山梁就到他家小院了!”
他边说边向河边走去。一阵凉风从上游拂过来,河面上激起层层涟漪;他走进水里试了试,感觉河水在悄无声息地上涨着。他扭头向她喊道:“喂!涨水了,还不走就来不及了哟?!”
她像被螃蟹钳了一下似的,突地跳了起来,直愣愣地瞪着宽阔起来的河面就想哭。
“还不快去拿条绳子来!”他喝道。
“你想勒死他啊?!”听说要拿绳子来,她吓了一大跳。
“不是,我不是普希金,我不会跟他决斗的。”他说。
好人做到底。他径直跑回河岸上租来的家,找出一条粗粗的尼龙绳,又重新回到河滩上。
“别磨蹭了,河水再涨就过不去了。”他边说边让她爬上背去。
“你不会河中心扔下我吧?”她疑惑起来。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这些年你知道的。”他恳求他,眼泪也禁不住流下来。
他把背向她凑着,示意她爬上去,临别鞠躬似的。那当儿,她见他实在,便不再犹疑,一咬牙,骑到了他的背上去;他试着将她往上颠了颠,用绳子捆扎妥当了,便小心翼翼地向流径踩去。
挣扎着从激流中撑出来,到了河岸上,他解开绳子将她放下来;他决定再送她一程,沿着小路,送她到了小山岗上,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才往回走。
三天之后,雨过天晴。她与汉子双双回来谢他。她看见家里大开着门,房间里空荡荡的,残卷断片的一片凄清,就桌子上放有一张纸条,上书:我知道你会回来谢我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我打工去了,也不要谢我成全了你们,因为也是你们成全了我,我才能像一只自由的小鸟一样飞向南方……
(责任编辑 高云平)